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当医家女遇上夺嫡男 作者:霜雪明 文案 有一个学医的女朋友,是什么体验? “亲吻的时候她要是不开心能抬手卸了你的下巴啊!” “能一把指甲刀杀人也能捅二十多刀的轻伤你敢信?” “生气了能废了你的第三条腿你还不让你感觉疼啊!” 说多了都是泪…… ====== 那有一个夺嫡的男朋友,又是什么体验? “殿下在前朝没有半点势力。” “势力可以培养。” “殿下母妃早死,养母资金,在后宫之中没有半点人脉。” “人脉可以发展。” “殿下现在还是个残疾之身,我就没见过谁能这么做皇帝的。” “你不是能治嘛~” 以上~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恩怨情仇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颜 ┃ 配角:齐鸿,师飞尘,齐恪,魏忠,齐瑶 ┃ 其它:夺嫡 ================== ☆、楔子:论卸人胳膊的正确手势   这是一起常见的搭讪——   搭讪的地点:一处茶棚,看样子就是给行路之人歇歇脚的。   搭讪的人:一个身高八尺的壮年汉子,精壮有力,同时还面带煞气,眼带精光,整个人看起来气势怕人,应当是江湖之上的豪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种。   被搭讪的人: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形容秀美,面上带三分稚气,眉如弯柳,眼送秋波,整个人看起来娇小玲珑,便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那也绝对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理论上应当没什么战斗力。   搭讪的内容:“小姑娘,一个人多无聊啊,陪我们喝杯酒呗。”   朱颜抬眼看了看那江湖客,皱了皱眉头:“不要。”   “诶……”那豪客直接握住了朱颜的胳膊,强行把她拉了起来,手上还感觉到了衣服之下那滑腻的皮肤,整个人就多荡漾了几分,“不要这么不好意思嘛。”   朱颜含笑抬眼看向了那江湖豪客,突然清雅一笑,抬手也搭上了那江湖客的手臂,然后抬手微微一拉,那江湖豪客就一声“呀!”的尖叫出来,下一秒便松开了手。   朱颜摆脱了钳制之后后退三步,从宽大袖子之中拿出一块手帕来慢条斯理擦着手,道:“都说了不要了,拉拉扯扯做什么。”   围观群众都没能理解这是在唱哪出。   确实,这世上有那么一些隐居的世外高人,会那么些不同寻常的武功,也会收那么一个两个弟子,那么一两个弟子的武功修为确实比这些江湖豪客强大到不知哪里去了。   但是……   不管你是个什么武功,多多少少也得有点动手的模样不是。   不要求你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剑来开始打架,也不要求你穿着女孩子的襦裙像一只彩蝶一样飞起来来个天外飞仙,但是至少一两根金针之类的武器多多少少也要出现一下吧……   不要求突然你就把人家冒犯了你的那条胳膊砍了,也不要求你能够瞬间用漂亮的身法晃花面前人的眼睛,但是……你卸人家胳膊,至少也得有那么一两声咔嚓咔嚓卸掉胳膊的声音吧。   偏偏什么都没有,那汉子的手臂就软绵绵垂了下来。   很明显,被这丫头抬手就卸了。   还是以一种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的诡异方法卸掉的。   等等……   搭讪君你干嘛呢啊?   有你这种胳膊被卸了自己抬抬手想要自己现场装回去的人么!   果然是根行走江湖的老油条,那丫根本没有觉得胳膊脱个臼算多大事情,于是也根本没有惊慌,迅速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臂,手法颇为专业地把脱臼的手臂往上一凑,那状态也不知道是自己给自己装过多少次胳膊。   但是,下一刻,搭讪君口中就传出了一声更加尖利的声音,显然把骨头装回去的方法出现了什么问题。   朱颜耸耸肩,道:“我以手法卸了你的胳膊,你若这么轻易就接了骨,我师父会从坟墓里面爬出来打死我的。”她从怀中掏出一副手套,慢慢腾腾戴上,抬手抓住了搭讪君的手臂,拽到了搭讪君的身后:“你以后给人家卸胳膊不要直接扯,精致一点,看着哈,我那个手法你是学不会了,不过可以这么来,嗯,先这样。”   毕竟手在人家手里,搭讪君不能有点别的什么反应,只能任由这丫头玩耍——   与此同时,他额头上出来了细细密密的汗,看样子朱颜确实把他弄疼了,但又不敢打断人家——还指望人家把胳膊装回去呢。   “然后再这样。”朱颜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在给搭讪君讲解如何优雅的卸人家骨头——她把搭讪君的胳膊翻转,弯曲,扭曲到了一个极限。   即便是骨头没有断,这个姿势也颇为折腾人,而这时候,搭讪君额头上的细细密密的汗珠两两合一滚雪球一样越变越大然后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掉了下来,看样子是扛不住了,他颇为愠怒地看着朱颜,想要反抗,却发现现在自己这么个姿势,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现在,只要朱颜愿意,他这条胳膊今后就算是废了   “这时候应该扯了。这么扯,伤害太大,尽量不要……”   “嘶!”   “往前呢,这就不是卸人家胳膊了,是直接扯断了,也尽量不要这么用。”   “啊!”   “往左呢,这很容易就接回去了,也一点都不好玩……”   “呀!”   “稍微偏一点呢,也不会特别疼……”   “哇!”   围观群众纷纷感觉到了身后传来一股子刺骨的寒风。   寒毛都竖起来了。   同时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千万不要得罪大夫!   朱颜不断换着各种姿势,而搭讪君也一直在发出声声惨叫,现在都不只是额头冒汗了,后背都已经完全湿了,在朱颜又要往另外一个方向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求饶:“祖宗!你是我亲祖宗!我错了!您行行好饶了我吧……”   朱颜只轻轻笑了笑,抬手一推。   那一推看起来也并没有多大力气,而那求饶的话语还没能说完,就已经传来“咔吧”一声,朱颜松了手,挑眉看着面前的搭讪君:“喏,这不就给你装回去了嘛!”   搭讪君愣住了。   他呆滞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运动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搭讪君抬手就握住了朱颜戴着手套的手,道:“小贱人!刚才是老子一时大意,现在你再给爷卸一个?!”   朱颜张着大眼睛,颇为无辜的看了搭讪君一眼,然后手上一个用力,便又一次脱离了搭讪君的掌控,又后退了几步,同时还道:   “哦,好吖。”   观众们:“……”   他们看到,这时候,搭讪君的胳膊,又一次软软垂了下来。   并且,他们这一次,依旧没有看明白,朱颜用的是什么手法。   搭讪君目瞪口呆看着朱颜提溜着一个小箱子慢慢吞吞离去的身影,追上去找回场子这种事暂时是不敢干了,又觉得自己胳膊这么吊着也不是回事,咬咬牙,按照朱颜刚才给自己接骨的手法,左手按住了右手,几番扭曲之后,装了回去。   让搭讪君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继续闯荡江湖的若干日子之后,与一个与他相交多年的大夫不期而遇,该大夫看了看他的胳膊,赞叹不已——   “你这胳膊早年就有旧伤没好,所以一直和常人相比有些不同,我倒想给你治一治,又觉得我可能没那个拧断你的胳膊还不造成其他伤害的分寸,想着过段时间手底下有了那本事再说,便也一直没给你提。现在好了,也不知是哪个大夫有这种妙手,把你这手臂强行几番拧脱臼了又装了回去,没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不说,居然把你这旧时骨节不对的问题纠正了过来。”   意思是……   那小姑娘给自己拧脱臼了胳膊又装回去,和泄愤也没多大关系,主要是给自己治病……来着?   当然了,那是后话了。   现在的主要内容是,茶棚之中,一队人匆匆追了出去,为首的那人很快就拦在了朱颜面前,文质彬彬的抱拳一礼:“大夫好。”   朱颜很满意这一句“大夫”而不是“小妞”,于是也没有采取什么暴.力措施,只淡淡“哼”了一声。   那为首的人也不在意这个细节,只恭声道:“我家主人病重,方圆百里之内的名医尽皆束手无策,见大夫今日手法特殊,冒昧想来请您前往救一救。”   “也还真是冒昧。”朱颜撇撇嘴,“若是我现在有别的病人要看呢?”   冒昧这个词是我说的不是你来确认的好吗姑奶奶……   还有你现在要有别的病人要看,能无聊到在茶棚里面卸人家胳膊玩?   那为首的人感觉内心颇为无力,但毕竟现在是自己在求人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小姑娘的无理取闹,直接道:“自然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的,我等自然要护送您去看了现在那个病人,才能轮到我家主人啊。”   朱颜轻轻“唔”了一声,心内颇赞赏面前这人的讲道理,毕竟她也见过不少“自己家的病人应当被首先照料,哪怕只是个头疼脑热都应该是最好的大夫来治疗,别的病人管他去死”的家属,见此人行事也称得上一个礼数周全,心内也少了几分被搭讪的不满,闷声回了一句“也罢,先去看看你家主人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解释一下哈。 那个因为骨头接的不好,然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纠正过来这种事情也是有的,有很多人为了这个于是手上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或者是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针对这种病症确实比较合适的治疗办法就是重新把骨头掰折了再接上去,好好养一养就能够恢复正常了。 并!非!笔!者!瞎!掰! (不过也得看具体年龄以及身体条件如何啦,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排泄问题是大问题   “废物!平时一个个吹嘘得自己华佗扁鹊一般,等用上的时候一个也靠不住!”   有个大夫抬手喝茶的时候一不小心手一抖,茶碗就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瓜州知府安德元就像那大夫摔了自家传家宝一样,瞬间就拍案而起暴跳如雷,直接在自己家大厅之上就大发雷霆起来,平时什么温厚慈祥爱民如子的形象都不要了。   安德元进士出身,现下做到了瓜州知府的位置,眼下,他身边出了个巨大的乱子——   瓜州今年又遭到了北燕的攻击,当然了,作为边境的瓜州也不是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处理的也算是驾轻就熟,这还不是让安知府抓耳挠腮的那个乱子,充其量也只能是个乱子的来源——   乱子的发展是今年太子殿下初初在兵部熟习各类事物,好容易有了个练手的机会,便找了个督军的由头前来看看大玄军威。   然而……太子殿下实在是在南京那种风流旖旎的地方呆多了,到了这边境之地就有那么点吃不消,勉强巡视了一圈之后,就病倒了。   现下太子殿下齐乾,大玄帝国的二把手在自己地头上病了,瓜州知府又岂敢懈怠?   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便秘,瓜州知府还是赶紧叫了全城有点名号的大夫过来会诊。   从理论上来说,便秘这种事情,主要原因是大肠消化功能失常,粪便在大肠之内停留时间过长,粪质干燥或坚硬,即可形成便秘。   若是从千年之后的西医系统来说,这也就是个大肠功能的问题,该剖腹剖腹该切除切除该消炎消炎。   如果从现在这片土地上流行的国医来看,便秘这个问题,心肝脾肺肾之中任何一个器官出现了毛病,金木水火土任何一个元素出现了失调,都有可能造成病痛。   所以,大夫们少说也是开了十几种不同风格的药方,也都给太子殿下灌了下去。   然而这些药物都并没有什么卵用。   太子殿下的表情一天比一天的艰难了起来。   毕竟排便这几乎等于人体最大的排毒机制,这么一个系统的垮台几乎等于身体的崩溃,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太子殿下少不得被无法排泄这么一个颇为憋屈的问题活活憋死……额不,准确来说,是毒死,被自己的大便毒死。   唔……这个死法略微有点没有尊严哈……   为了不让太子殿下那么尊严尽失的死,大夫们疑惑、不解,并且压力一天比一天大自不必言,便是瓜州知府安德元现在也处于崩溃状态,夜夜睡不着觉,发际线直线上升,整个人憔悴得比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太子殿下更加的厉害。   太子殿下病倒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一边大肆传扬太子殿下勤政爱民甚至累病了的消息,希望能够通过给太子殿下宣传的机会,得到大玄二把手的青眼有加,同时能够表现出瓜州地界上大夫们优秀的诊疗水平让太子殿下药到病除。   本来这个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说到底一个便秘而已,能算得上什么大事。   然而……   谁知道,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事已至此,拍马屁,站好队这种事情安德元都不敢想了,首先还是得把屋子里那条幼龙的病治好,赶紧送回他那个风流富盛的南京让他继续为大玄人民做贡献,否则还拖下去又出现点别的状况,前途都别说了,只怕自己全家人的性命都赔进去,也经不住玄帝陛下的怒火。   毕竟不管人家父子关系好不好,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有没有什么龃龉,那也和你一个小知府没什么关系,太子殿下要是在你地界上死了你全家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   现下的安德元,突然同情起了太医院之中常年给皇宫之中那条真龙那只金凤以及连带着的一窝小龙种们治病的太医们——太子殿下一个便秘就让他发际线直接上升了那么多,那位太医院的院正师飞尘师大人现在还有头发那简直就是人类学上的奇迹。   大夫们再次会诊之后,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药方,据说,治便秘。   出了这主意的大夫成兴远还拍胸脯保证,别说是便秘了,即便是肚子里有块石头都能给他拉出来。   安德元听着成兴远的报告,才听到了一半,就吓得面色苍白,直接把口中一口茶水尽数喷到了成大夫脸上,随后不顾仪态地怒吼道:   “你不要命自己去找太子殿下说!别拉着本府和你一起去死!”   嗯,事情是这样的——   大夫们实在是用尽浑身解数开了各种药方,又不敢用虎狼之药来彻底损毁太子殿下的身体,也不能眼看着太子殿下继续这么下去,于是,太子殿下带来的,一个叫做成兴远的,在太医院供职的,看起来格外年轻的大夫,就出了一个相对来说不那么毁坏身体,也能够迅速地、暂时地给太子殿下缓解一下那种苦楚,并且绝对不会造成太严重后遗症的法子:   用一个优雅的方式表述,就是“大猪胆泻汁,和少许法醋,以灌谷.道内。如一食顷,当大便出宿食恶物,甚效。”   说人话,就是将猪胆碾出汁来加点醋,通过肛.门灌入病人肠道之内,从而能够刺激病人排泄。   再简单粗暴一点,就是,后人所说的,灌肠。   在整个肠道里面都是外来液体的情况下,以人体见不得各种异物的尿性,即便是块石头也得跟着拉出来,这一点成兴远倒是没有仗着瓜州知府读书少欺负他。   然而,“戳太子殿下菊花”这种事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不为凡人所容,即便是治好了太子殿下便秘的问题,等他什么时候登临大宝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被这么冒犯过,那整个瓜州都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所以,安大人并没有那个胆色和权限许可这个治疗办法,甚至是给太子殿下直说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   当然了,安大人没有这个胆色并不影响太子殿下知道这次大夫们聊天的内容——太子殿下毕竟也不是那种一个人颠颠就跑来瓜州以为自己的王八……王霸之气能够镇住全场的莽撞之人,他身边自然有各种密探各种仆从,大夫们这番出谋划策,自然也有小厮悄然报告了太子殿下。   而这时候,太子一怒之下摔了床边的瓷器,怒道:“让安德元来见本宫!”   ======   安德元得到了太子殿下传唤的时候,脸色蓦然一白。   平心而论,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太凶残的人,算得上是宽厚,也算得上是明理,所以,那十几种不同汤药端到人家面前的时候,人家也没有生气,没有质问,充满了一个有素质的患者对大夫的基本信任,好好喝药,好好配合治疗。   虽然那治疗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   所以,理论上,安德元是不应该也不会心虚的,毕竟他们密谋戳太子殿下菊花这件事,现在还只是这屋子里的人知道。   但是,读书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事无不可见于人,还带上一个君子坦荡荡,所以,毕竟前脚刚刚议论过太子殿下那尊贵的菊花,后脚就去见太子殿下本尊,有点紧张,有点惶恐,乃至于有点恐惧,都还是正常现象——   因此,安大人去太子殿下暂居的院子的时候,他腿肚子都在打颤,脑海之中忽然福至心灵,唤了那一大批大夫:“你们一起,和本官一起去拜见太子殿下好了。”   大夫们倒是很理解安德元的逻辑——   如果他们药到病除,自然病好了之后就没他们啥事了。   现在既然要顶缸,人自然是多一个好一个,太子殿下看着人多,没准还能手下留情,砍了他们也便罢了,不至于祸及家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太子暂住的别院行去,好歹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候有个小厮悄悄来报:“大人,陆大人回来了!”   陆大人,陆安,太子殿下身边最靠得住的护卫,从小和太子殿下生活在一起,据说给太子挡过若干次暗杀,是太子殿下除了老婆之外最信任的人。   哦,至于太子殿下有多信任自己父亲或者是儿子这种事情。   首先,皇家,就不要期待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能够相亲相爱到永远了。   其次,太子殿下的儿子,现在还在太子妃肚子里揣着呢。   所以,这位陆大人,目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二号人物。   不过二号人物什么的,完全不能打动现在的安大人,毕竟那条幼龙本尊都蜷缩在自己院子里天天纠结着如何优雅的排泄呢。因此,安大人他激动的原因主要在于——太子殿下一开始就觉得瓜州大夫不靠谱,自己带过来的成兴远也似乎不怎么信任,所以早早就把陆护卫派出去找那种山野之间的,传说中的神医去了。   以陆护卫队太子殿下的关心程度,找不到一个靠谱的大夫,基本上是不会回来的。   安德元激动得都快要昏厥了过去,尖声道:“快请他一并去见太子殿下!”   那造型实在是颇狼狈。   颇有后世《西游记》之中玉帝在搞不定孙悟空的时候,躲桌子底下叫“快去请如来佛祖”的英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解释一下…… 那个从□□入大肠的治疗手段,确实是一种无比正经的医疗办法(看我正经脸),其来源不是西医,更不是耽美文专用。 这个手法最先出现在我国中医名著之中,而“大猪胆泻汁,和少许法醋,以灌□□内。如一食顷,当大便出宿食恶物,甚效”就是我从《伤寒杂病论》里面找到的,这也确实是治疗便秘的强大的法子(不过那时候用了什么材料来完成这个过程就不知道了)。 并,非,笔,者,瞎,掰! ☆、要尊严还是要命   太子齐乾虽然说的吓人,但到底也身居高位多年,面对安德元的时候也不至于疾言厉色,而只是半坐在榻上,淡淡垂下眼眸,冷冷等着面前一大票人行礼,再吩咐他们都免礼。   “所以,诸位商量了好半天,到底商量出了点什么没有?”这声音说的淡淡,却带有了一股子上位者的雍容气概。   当然了,那股子气概如果和现在那一脸的青色看起来,就反而显出了几分诡异。   倒不像是人界的储君了,反倒是像鬼界或者魔族的王子多一些。   但不管是储君还是王子,到底这种威势也不是本来心里就打鼓的安德元顶得住的,于是,安大人腿上一软,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悲声道:“殿下,臣……”   太子齐乾冷冷看着面前的安德元,道,“少废话,说。”   安德元到底是没有那个自己说出来触霉头的胆量,只以手触地,低声道:“是有一个法子……成大夫,你来说。”   成兴远一脸惊诧且愤怒地看了安德元一眼,大有“大人你怎么别人不卖光卖我”的意思。   而安德元也理所当然的瞪了回去,眼神之中表达的是“笑话你的主意我不卖你难道卖我?”   成兴远哀叹一声,赶紧出列,颤颤巍巍地,低低把那个治疗方案再来了一遍,还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特别在最后多加了一句“此法虽然污秽但颇为灵验,必能药到病除。”   而这时候,安德元,同行的大夫,伺候的小厮,都一脸敬畏地看着面前这个成兴远,那表情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你一路走好我绝对不会给你烧纸的拜拜了您呐”的悲壮,以及“你随便说一句解决不了也比当着太子直接讨论要怎么戳人家菊花来的好好吗!真是太年轻太单纯了连说话都不会!”的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以及“年轻人你虽然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但是这主意出来了你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的同情。   而齐乾,即便已经知道了这个方案,在成兴远这么给自己说的时候,脸色也黑上了几分。   好在皇室子弟到底涵养惊人,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脏话。   他只是磨了磨牙,看着面前的熟人,牙根痒痒。   嗯是的,熟人——他出京之前,七皇子齐鸿一定要塞给他这个人,说什么这人醉心医道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希望他教一教。   还真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天真!   太子殿下磨着牙,阴森森道:“你们,谁,想出来的,这个法子?”   在场的大夫们腿肚子都颤了颤。   成兴远知道自己抵赖不得,直接道:   “殿下,是我。”   呵!你还真是条敢做敢当的汉子!   你以为你是七弟的人我就不会伤你了?   “来人,把这法子用在他身上!本宫倒要看看,这法子是不是行之有效!”   成兴远面色忽然一白,好歹是没有丢人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只一脸哀怨的被欺负的小可怜样,一边还爆了绕口令一般的口速:“殿下您别看这个法子看起来野蛮但是真的对治疗这个病症简直神效啊殿下你不能讳疾忌医啊殿下!”   然而,就说出了一个“殿下”,之后的话语,在太子殿下那锋利的眼神之中,活活被憋了“哇啦哇啦”。   平心而论,这单独的“殿下”,听起来,实在是充满了悲哀以及绝望,加上一股子要被侵犯了的郁闷,所以听起来极其的哀婉欲绝,简单讲,就是比较,像,号丧。   或许真是在号丧。   不过必然不是号太子殿下的,号自己丧还比较说得过去。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娇娇俏俏的小丫头的声音:“陆大哥,咱们不至于来晚了吧,这都开始号丧了……”   在场的大夫听到了这基本上等于诅咒一国储君的奔放话语,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哎呀您不要生气嘛。”那小女孩甜甜腻腻让人心醉的声音继续响起,似乎在撩那位颇为沉稳的护卫,那撒娇的口吻听的屋子里的人都骨头一酥,“我这随口说说的啦,如果那位贵人真出事了也就不欠我这么一句话了,如果那位贵人没出事我说一说又能怎么样呢?”   在场的人:“……”   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就连现在自我感觉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的齐乾都不怎么发的起火来了。   而这时候,那胆大包天远程调戏幼龙的小姑娘终于拎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正是那日在道路上坦坦荡荡抬手拆卸胳膊庖丁解人的朱颜,她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埋怨:“陆大哥真是没意思,连我的饭食都要先尝一口,天天让我吃剩饭。”   而此时的太子齐乾的心情,准确的说,比较崩溃——   陆安明显是在试毒,毕竟他到了瓜州就莫名其妙病倒了,如果是有心人算计,那么为了他能够继续缠绵病榻,那必然会连累附近的,能够找到的,所有大夫。   这是正常的逻辑,陆安做的一点错误也无,甚至需要嘉奖其小心谨慎。   问题是……   “剩饭”这么一个词吧……   姑娘你知不知道整个皇室,有点身份的贵族,招人嫉恨的官员们每天吃的,都是,你口中的,剩饭?   朱颜手上提着一个药箱,直接把药箱放到了桌上,自自在在地打量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看了一圈之后,偏头问陆安:“陆大哥,病人是谁啊,我怎么看在场的人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宿疾啊。”   您这地图炮开的……   “这便是陆大人找回来的名医?”安德元实在不忍心这妹子再卖蠢下去了,直接道,“快来给太子殿下请脉吧。”   话音未落,安德元便感觉到了,来自朱颜的,感激的一个眼神。   安大人狠狠松了口气。   这丫头固然说话没轻没重,到底也懂点人情世故。   他提醒她床榻上这一位是太子殿下,而她也坦然收了这个人情。   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把了把太子殿下的脉搏,温温吞吞开了口:“我刚刚远远听到,诸位,是想用灌猪胆汁的法子吧。”   成兴远迅速点头。   很希望这位看起来年轻但是居然得了太子殿下身边二把手的眼缘的女大夫能够认同自己的观点,毕竟多一个同盟的人,他被太子殿下灌了谷.道的可能就越小。   却见朱颜直接就站了起来,走到了药箱旁边,自己掏出了写药方的笔墨纸砚,慢悠悠写了个药方,才懒懒散散开了口:“我直说了?”   鉴于她那表情实在是太正常,太镇定,一点也没有“要戳太子殿下菊花了感觉好紧张好害怕”的意思,成兴远感觉到了微微的不安,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实在是没好意思不让这小丫头开口,便也只沉默以对。   “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朱颜放下了药方,拍了拍手,“说实话哈,小女实在是不敢相信,您小时候是被雷劈过呀,还是是脑子被门夹过?”   犹自躺在床上的齐乾忍不住咳了咳,面上起来了一丝青白。   知府大人迅速果断的收回了自己对聪明人的论断。   “你!”成兴远恼羞成怒了。   朱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继续道:“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小女子就不明白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勇气或者是胆量,才能让您做出这种,能让您那一脉的大夫们要么活活气死,要么在地府里生生气活了,然后和阎王干一架再醒过来帮你收拾残局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蠢笨,或者是丧心病狂的医德,才会让你开出这么一种一边不尊重病者的尊严,一边也治不了病反而耽误病症的药方!”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我觉得我首先要划分一下句子结构确定一下这句话到底是在骂谁然后才能选择回击了。”这是成兴远到目前的心理活动。   而齐乾……   喜闻乐见!   大快人心!   普天同庆!   奔走相告!   这才是人干的出来的事啊!   他齐乾,大玄的六皇子,当今的太子,老爹挂了之后就能做皇帝的男人。   一般百姓都不能接受被侵犯这种地方,何况是他?   他现在想想那个令人恶心的治疗办法就很想让在场的人都体验一回好么!   这小姑娘虽然话说的狠,这骂人也算不上是一句脏字没有,但是这才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好么!   虽然前半句他没有特别懂怎么就能把面前这大夫活着的同门气死、死了的同门气活,但是后半句他还是认同的。   死了就死了,实在是忍受不了自己被不能排泄活活恶心死,那了不起一刀把自己剁了多一了百了还干干净净啊,非得用一种被别人侵犯过……那啥的部位之后,苟且偷生的活着?   当然了,太子殿下到底是囿于他已经习惯了的世界并没有这种疗法所以才会出离愤怒。   他并不知道对于有些病症来说这个手段确实是必须。   人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   不过他不需要知道,他现在愤怒就好了。   所以,齐乾表现出了一个优秀的队友或者是捧哏的职业素养,问:“姑娘是说……灌猪胆汁的法子不能让本宫……排……那个?”   朱颜耸耸肩,坦荡道:“能啊。”   “那你还说什么!”还在思考如何喷回去的成兴远忍不住咆哮。   在病人的生命面前什么尊严暂时都可以喂狗啊朋友!   人活活憋死了我看你还说什么尊严!   齐乾虽然心里也觉得画风不大对,但到底是没有开口卖蠢,想了想,觉得在这个“能啊”后面有那么一句“但是你开出这么一个损害病人尊严的药方你就不觉得羞愧吗”之类的句子大概这个对话还能圆回来。   却不曾想,朱颜无辜地回头看了成兴远一眼:“当然能,凡是活物,都不要求是人了,不管谷.道(肠道)之中有没有东西,被灌进去了这么一批玩意,都会玩命排出来的。”   齐乾慌了。   这画风有些不大对。   姑娘你的立场不是不支持灌的吗?   怎么倒戈的这么容易?   你这样我很难做啊!   只听朱颜继续说:“您身强体健,灌不灌也就是这么回事,排泄这么一次之后什么都正常,但是殿下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灌进去了固然会很快就排出来,但是也会一直都淅淅沥沥,止不住停不下,至于会不会在瓜州暴毙,谁知道呢。”   “你危言耸听!”   朱颜懒得跟成兴远纠缠,只转身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想来殿下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体试一试。不过我若是没有看错,殿下您……大概应该是一个月前,应当有那么一两天,突然呃逆……额……简单讲就是打嗝不止吧。”   此话一出,屋里的大夫们,纷纷憋出了一副“你仿佛在故意逗我笑”的表情。 ☆、兽医兽行   大哥,这个毛病……   额不。   打嗝,这个毛病……虽然有点闹心,但是,其实,并不怎么算得上一个毛病。   略微学过点医的人都知道怎么办,且脱口而出的办法如果少于五种那绝对是能让自己师父直接掐死自己免得有辱师门的。   太子殿下出门即便没好意思把太医院带出来,但好歹也带了一个成兴远,身边是绝对不会缺少能够治疗打嗝的法子的!   更关键的是,饿了会打嗝,吃饱了也会打嗝,哪怕是喝水呛到了说不好都得打呢。   姑娘你一定这么说,我也可以说你两年前的某月某日一定打过嗝呢,这种事情你能记得?你固然要表现出自己很有水平但是用这种方式只能暴露你的无知好吗……   带着这么一大通的吐槽,大夫们期待着太子殿下会怎么呵斥面前这个开口就骂人完事了要自己上还这么不靠谱的傻货。   然而太子殿下并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   成兴远的面色也深重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啊,这种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这是大夫们目前的想法。   于是朱颜接着说:“三个月前,也有那么一两天,也没有风寒,身体别的地方都很好,但就是不停咳嗽,甚至……咳血?”   大夫们听到这话,不敢再恶意的揣度下去了,他们突然明白了面前这小姑娘在说什么——肺,膈,大肠。   也是,到底是学医的,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们要是还没能明白,那他们自己确实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左边脑子里全是水右边脑子里全是面粉一晃荡就满脑子浆糊了——这三个部位串起来,是手阳明大肠经的后半段。   手阳明大肠经,从食指起,到手背、上肩、过督脉的大椎穴,下行入缺盆穴,然后就是胸前洛肺,通过膈肌,直入大肠。   如果是经络出了什么问题,确实有可能是从肺开始,一路到膈、大肠。   当然了,反正大肠已经是手阳明大肠经的最后一截了,最后会走向何方……谁知道呢。   或许是死路?   或许运气好排出来?   或许努力一把到隔壁的足厥阴肝经里面旅个游,直接造成太子殿下从此生不了孩子?   怎么越想越可怕……   朱颜不搭理这群一边思考经络问题一边开脑洞的大夫们,只看到太子并未摇头,便直接道:“此疾应当算是筋脉淤塞,这毛病潜伏在殿下.体内日子长了,今日爆发出了而已,可治,不必用猪胆汁。”   前面一通都是废话,齐乾只关注最后一句。   “不必用猪胆汁。”   基本等于“不用灌肠。”   一瞬间,朱颜感觉到了那几乎是看到了太子眼中爆发出来的,如同看亲爹一样的目光。   暗暗心疼这已经被不靠谱的大夫们折腾成能不灌肠就感恩戴德的娃。   心疼完了之后,朱颜直接把药方拍到了陆安手里,说了一句照方抓药千万别出错,便直接拎着药箱走到了齐乾床边。   在大夫们蹭在陆安身边要看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方子才能疏通经脉的时候,朱颜已经一针就朝着商阳穴戳了进去。   “姑娘您这单位是斤?”这句话响起来的同时,大夫们都看向了正在给太子扎针的朱颜,眼看着那一枚还有个五六寸裸.露在外的针,大夫们生生把“您这论斤抓药的德行多半是用来喂牛的吧”的疑惑咽了下去。   这不只是用了喂牛的药材。   您这针估摸着也只有兽医在用……   您是不是兽医出身不怎么给人看病啊……   太子殿下固然是条“幼龙”但是也不带你这么玩的好吗?   皇后娘娘固然也被当做只“凤凰”但是不会有谁敢把她当鸡来治疗好吗?   在所有人颤颤巍巍的目光之中,那针一点一点的,直接朝着太子殿下的商阳穴就戳了进去,并且看朱颜那德行,似乎还不想停止继续往下戳。   他们到底也有职业素养,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断,毕竟朱颜万一一个手抖,大家一起完蛋。   过了小半天,太子殿下突然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看那样子,颇有人之将死的时候“有出气无进气”的德行。   别啊姑娘你这一针戳死的不只是太子殿下,还连带戳死了在场的我们喂!   然后下一瞬,齐乾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响。   大夫们突然觉得他们的玻璃心无处安放了。   这是,能拉了?   什么节奏?   姑娘您是这好起来的速度……是在我们都没看到的时候给幼龙君喂了颗仙丹吧。   陆安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抓药,药方赶紧往朱颜手里一塞,急急出现在太子殿下身边,而朱颜这时候也把那枚长针起了,陆安便迅速扶着太子殿下去了屏风之后,随后就是一阵让人□□的味道传了出来。   “说好的……抓药呢?”一个大夫喃喃道,“怎么改针灸了?”   “抓药,煎药,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朱颜理所当然的说,“你们平时治疗急诊,都是让病人忍那么一两个时辰的?”   大夫们不敢开口了。   这女人的嘴炮太可怕,要他们承认了自己是慢郎中,还不定被怎么吐槽呢。   他们迅速机智的转变了一个话题:“这药,是按斤抓的?”   当然了,后半句“喂牛用的吗?”,到底那头牛就在屏风后面呢,他们没敢说。   “当然啊。”朱颜继续面不改色,在这当然之后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犹豫着看了看这一地的人,疑惑道,“怎么,偌大瓜州,凑不齐这么一副药材不成?那我可能得改改治疗办法,你们等我想想,换点常用且便宜些的药材。”   话音刚落,安大人便已经迅速一个健步冲到了朱颜面前,一张大脸迅速靠近了朱颜,同时还带着一股子忧愁多日忘了注意个人卫生的浓郁男子气息,朱颜被吓唬得突然后退一步,也被这股味道熏的智商掉了线,直接联想到了那曾经要肆意轻薄自己,仗着有点轻功就随便近自己身的江湖客,抬手一捞就捞到了安德元的胳膊,然后。   没错。   还是老招式。   朱颜顺手把安德元胳膊卸了。   完事了朱颜还被吓唬的花容失色,惊魂未定。   当然了,从现在的强弱对比上来看,花容失色惊魂未定的应当是五大三粗的安德元安大人。   朱颜手抚胸口,喘息不已,半晌才缓了过来,抬手给安大人把胳膊接了回去,一边接还一边埋怨:“您干嘛呢……”   “拿药方。”安德元的声音竟然还有几分委屈,“抓药。”   委屈得朱颜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突然近了良家妇女的身要肆意轻薄的那一位。   朱颜最终是黑着脸把药方递给了安德元,大概也猜到了安大人为什么这么激动——   毕竟不敢。   谁敢让幼龙君用便宜货?   哪怕是现在去偷去抢甚至是去挖都得凑齐好么!   ======   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药,来的还是相当速度的。   一大缸药水抬了进来,朱颜也不多说,只指挥齐乾进那大缸之中,然后就把能赶出去的人全都赶出去了,在赶成兴远的时候,看到了成兴远眼中那浓浓的求知欲,也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便只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要看也不妨,不过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有什么问题都憋着,我回头再给你解释。”   成兴远赶紧点头。   于是,他就看到了朱颜一脸淡定的看着太子殿下胸口的胸肌,半点男女大妨的意思都没有。   药浴……   他也见过自己的师父对别的患者用过,确实也需要脱衣服,确实也需要赤条条的方便吸收。   但是面前的既然是个女人,他便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些许不自然。   堂堂男儿,怎么被个妹子视奸了?   但是也不对……   她是个大夫,有什么看不得的?   看她的眼神,里面并没有女孩子们看到了裸体的尴尬感或者是羞赧之感,甚至半点淫邪的味道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大夫,在看着一个病人。   成兴远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自己猥琐也便罢了,怎么也把别人想的和自己一样的猥琐。 ☆、嘴贱者的黑历史   朱颜从药箱之中拿出了一包银针。   银针没什么特别的,正常长短,正常粗细,不像是兽医之物。   插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手阳明大肠经的各大关键穴位而已,成兴远能看出这是个什么穴位,但是不明白这是个什么路数。   “啵”的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   成兴远赶紧四处看看,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了这奇怪的声音,却被朱颜迅速喝止了:“再发出声音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说这话的同时,朱颜抬手,拔掉了太子商阳穴上的银针。   成兴远不再说话,只全副心神都放在那几根银针上,一定要看出花来。   小半天之后,依旧没有“啵”声响起,而朱颜也面色开始凝重,又拿出了那根奇长无比的金针,直接刺入了二间穴,倒腾了小半天之后,又抬手拿了一根粗大的针,刺入了合谷,又迅速拔了出来。   成兴远看到,合谷穴上,迅速挤出了几滴黑色的血液。   这几滴血液出来之后,朱颜也松了口气一样,取出了那枚长针。   很快,又听到了一声“啵”。   朱颜微笑地取出了阳溪穴上的银针。   偏历,温溜,下廉,上廉,手三里……   成兴远一直看到了曲池,在整个过程中大缸之中还换了好几拨药水保证温度,好半天,才明白了这是闹哪样。   朱颜扎在要穴上的银针,确实不是为了治病的,而是为了确定药力能不能顺利冲过筋脉,如果能够通过就证明了筋脉是通畅的,于是就能听到药力行过筋脉之后银针弹起的那一声“啵”,如果听不到,就需要用长针来进行疏通一番,再用那根粗针导出滞涩其中的血液。   大概明白了机理之后,成兴远目瞪口呆。   这种法子……   如果不是朱颜现场示范,他绝对想都不敢想。   毕竟筋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运行的速度实在是很难确定,即便是确定了也没有谁有那个行这么深的针从而疏通筋脉的能耐。   小半天之后,朱颜才把银针直接扎入了齐乾的下腹。   几乎同时,齐乾腹中又发出了一声“咕噜”,齐乾无比尴尬的对着朱颜一笑,面色扭曲,似乎在忍什么。   朱颜赶紧把手中银针拔.出来,迅速说:“快扶殿下起来,到屏风后面去!”   齐乾赤身裸体的奔屏风后面去了,朱颜直接逮住了陆安吩咐:“我这药实在是有些燥了,晚间记得给殿下服些降火的药进去。另外最近即便殿下病了也尽量不要吃别人开的药,免得和刚才的药性相冲……”   医嘱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不是为了让家属愉快的。   陆安只听着一项又一项,点头不停,后来他都记不全了,赶紧找张纸,求着朱颜一句一句重新说一遍,他一条条记下来,记的正欢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小妹?”   朱颜诧异的回头。   陆安和成兴远都不大能理解。   刚才还无比嘴贱一个人能把在场的大夫们全部骂得开始怀疑自己的水平的姑娘。   现在,居然,有那么点点,落荒而逃的模样。   陆安和成兴远,都开始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是叫“小妹”没错吧……   这个毒舌少女还有个哥哥这件事一点都不值得奇怪,关键是……   小姑娘你躲什么啊?   看样子要落荒而逃,但毕竟朱颜是个大夫不是个侠客,没那个轻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兄长。”   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甚至没有一个小妹妹要拉着自己哥哥撒娇的憨态,她只是冷静而克制,一脸不乐意的,看着面前的哥哥。   陆安和成兴远确定了自己耳朵没问题。   是这对兄妹的打开方式不同寻常。   妹妹是个神医,风格清奇,仙风道骨,手段到口才都令人耳目一新。   但是哥哥……长的确实也和这小姑娘很像啦,但看这一身的衣服和带领一堆仆役进来处理这些药液的做派,最多也就是个知府手下的小吏了。   朱颜的声音低低响起:“陆大哥,朱颜与兄长分离多年……殿下现在应无大碍……兄长就住在这附近……”   一番话说的半点条理也无,也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根本没有刚才直接说“让你们师长在地府里和阎王干一架醒过来给你们收拾残局”这种骨骼清奇的骂人话的气势,更不要说那种把一堆大夫都说的无地自容,偏偏一手接骨术能让所有大夫统统闭嘴的风姿。   陆安确实没能理解朱颜到底要表达什么。   这时屏风之后传出了一个清冷的男声:“哪能拦着你们兄妹叙话呢,有事本宫让小陆去叫你便是,去吧。”   朱颜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不过齐乾似乎给了她一个正常人在这正常的时候的反应,便也迅速地答谢,然后和自己哥哥走了出来。   朱颜走远之后,陆安才进了屏风之后,伺候如今神清气爽的齐乾重新沐浴换衣,完事了才低低道:“殿下,属下担心您好心办错事了……”   “怎么的?”   陆安苦笑着道:“朱姑娘,似乎和她那位哥哥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发生,确实是发生过点什么。   朱颐为了科举的路费,想要把妹子卖出去不管是青楼也好还是做喜欢小姑娘的人家的小妾仆童也好总之换点钱,朱颜不愿意就冲出门去打算跳河,没跳成,反倒是遇到了教授她医道的师父,师父丢给了朱颐一锭银子和谐的解决了问题——朱颐能考科举娶媳妇了,朱颜也不用嫁富商了。到这时候朱颜也不愿意再在哥哥身边待着被当做人形财产随时被嫁出去,便跟着她师父离开,再过段日子,便拜师学了医。   朱颜头疼脑涨的想着这么一件事情,琢磨着这个世界是有多小,自己不过是随便走走都能遇到哥哥,想着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应该答应陆安的要求,何况治疗的还是一条幼龙,那幼龙的病因颇有些奇怪,说不好还得扯上点皇权争夺,真这样自己若是站错了队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一边头昏脑涨的思考,一边一言不发的扒饭。   当然了,一言不发的主要原因是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呢?   “哥哥当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要考科举,现在考到了吗?”   屁话。   看现在在做一个小吏而不是做一个主官,连个品级都没有的德行,考到了才有鬼。   “哥哥你这么多年过的怎么样?”   废话。   看现在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长的颇有些……振聋发聩的嫂子,看看哥哥刚才在知府府里点头哈腰的造型,混得风生水起她朱字可以倒着写。   “哥哥你当年到底图什么要把我卖了啊?”   胡话。   图什么?图将来的飞黄腾达出将入相!图能够在帝京娶贵女做贵族!图一个男儿的所有宏图壮志!   “哥哥如果你真考上了会不会赎我身啊?”   傻话。   赎你出来然后告诉哥哥的同僚我还曾经把自己的妹妹卖青楼里去?那岂不是得被人诟病连升迁都被影响?   有什么好说的呢。   和哥哥相处多年,他是个什么德行自己清楚,是个什么思路也很明白,想知道什么,照着他的思路推一遍,总能找到答案的。   因为太清楚,乃至于现在竟然无话可说。   朱颜默默又扒了一口饭,觉得心累。   “小妹……”朱颜不说话,不意味着朱颐也打算安静着灭亡,“那位老先生,可还健在?”   朱颜没想到朱颐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不过也没多想,只摇了摇头:“师父三年前已不在人世,我为师父守孝三年后才离开师父住处的。”   摇头这个动作,到底需要抬头看一眼。   朱颜看到的,是自己哥哥以及嫂嫂邢氏脸上,一点遗憾或者是伤感都没有。   朱颜也不以为意,到底师父是自己的恩人,算不上是哥哥的,师父死了这么一件事,对自己来说简直和天塌了一般,但是对于哥哥来说,也不过是个路人死了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继续低头扒饭。   “阿颜啊……”这是嫂嫂邢氏打算打破这种沉默了,“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朱颜愣了愣。   这些年,一直在跟着师父学医,忙着背书,忙着认药材,忙着四处治病。   因为生生死死来的太过轻易,手里也不知接生过了几个婴儿,又送走了多少老人,一时之间也没那个心思算自己今年芳龄几何……   朱颜犹豫了小半天,甚至算了算天干地支,琢磨出来自己当年跟着师父出门,是十岁,在师父身边呆了五年,十五岁,最后守孝三年,十八岁,嗯,确定了:“额……对啊?”   然而,在这个“对啊”过后,就是一个未婚女子面对一个已经嫁了人的“过来人”的诸般善意的“你怎么还不嫁人不生孩子不放下少女心不尘埃落定不伺候丈夫”劝说。   人间惨剧,谁经历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能不能这么治我不知道。 这个病例我瞎掰的。 七八寸的针这个是女主的金手指。 不过粗大的刺进去就是为了放血这倒是真的(以前一直用的是粗大的针,现在已经变成了三菱针了,放血佳品,你值得拥有)。 ☆、三姑六婆の暴击   “阿颜啊,自己在外面那么多年,有没有喜欢上那么几个年轻人?”   “没有诶啊哈哈哈。”   “隔壁张大娘的小儿子和你年纪也差不多,嫂嫂什么时候安排你和人家见见面,如果合适就找个媒婆说说亲好了,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   “不用了呵呵呵。”   “街东头的王婆子最近娶的媳妇也和你一个年纪,人家才嫁进来没两年就生了三孩子,抱着那大胖小子在婆家几乎是横着走呢。我跟你说,女孩子有多大的能耐,都还不如自己个肚子争气。”   “嫂嫂说的是。”   “我给你说,咱们女子就讲究个尘埃落定,你这都老大不小了还不为自己的终身考虑,这几年还好,等过了二十岁啊,着急也没办法了……”   “嗯我知道了。”   ……   于是。   明明没有生在后世也并没有体验到科学民主自由平等,却生生的体会了一把后世大龄女青年都体验过的春节回家不可避免的被催男友催相亲催婚娶催生子,也见识了一把那恨不得把每个女孩子都调.教得还读书的时候连小男生都不看一眼,毕业了之后就迅速找到男朋友,并且完成谈婚论嫁,生一胎,生二胎的整个过程的三姑六婆的巨大杀伤力。   果真让人欲.仙.欲.死,生不如死,还不能动手。   是的,动手。   比如说,卸了人家胳膊让她彻底闭嘴。   再比如说,在菜肴里面下点能让人拉肚子的玩意。   还可以比如,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把她毒哑。   可是怎么办呢,人家是善意的,你再对人家的善意不满意,也不能现在扇人家一耳光只图自己愉快。   再说了,听着嫂嫂这么念叨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是自己一点都不想聊的话题,但到底还能表明嫂嫂在努力的缓和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并且也在拙劣的表达她对自己的关心。   不说婚姻,不说生孩子,那还能说什么呢?   她还能指望嫂嫂脱口而出“你知道商阳穴应该怎么施针才会只影响膈肌不影响大肠吗?”或者是“瘟疫有哪几种,分别应当如何治疗,如何控制瘟疫传播”这种自己显然更加关心的学术问题么?   所以,朱颜只能无比心累的听着自己嫂嫂念叨,并且在思考除了“嗯好”、“哦对嘎”、“唔你说的对”、“啊哈哈哈”之外,还有什么词能够显得自己在认真听嫂嫂的劝告而不是神游天外,以及最近见过什么有点意思的病人——毕竟如果真的认认真真听这么一番催婚的言语,朱颜不保证自己会动手打人或者是开口毒舌。   佛祖保佑她。   朱颜到底是个大夫,听着自家嫂嫂的话题已经逐渐拐向了“生个孩子就能在夫家抬起头来”这么一个见鬼的母凭子贵的逻辑,再思考了一下自家哥哥的芳龄,仔细端详了一下嫂嫂的气色,终于找到了能够不继续听三姑六婆洗脑的办法:“嫂嫂,您这身体虽然确实有些问题,但调养一下,也不是不能生孩子。我给你把把脉怎么样?”   邢氏:“!”   世界清静了。   ======   在朱颜三姑六婆巨大的杀伤力的时候,知府府中,齐乾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感受着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那难得的舒爽,想到了那小姑娘说的什么经脉不通可以治疗,以及自己家中还有那么几号人也苦于经脉不通,太医用尽法子都没有效果。   那几号人之中,七皇子是最令他牵挂的。   毕竟在他八年的太子生涯之中,和兄弟们多多少少都有不愉快,除了这一个从来坚定的站在太子这边,出谋划策,憋坏害人,扛事背锅,几次帮自己度过难关,因为经脉不通所以不良于行常年坐在轮椅上的七皇子,齐鸿。   最近的一次贡献,是自己主管的户部出现了亏空,御史台的人绕过了他这么个太子直接上奏了皇帝,亏得是他平时注意培养耳目,那消息也来的极快,在得到消息的时候知道只能去查户部的账本在皇帝责难之前自己说明清楚情况并且给明白解决方案,但自己能够看得懂账册的人全都在户部,让贼查贼这种事情自己还做不出来,于是老七就挺身而出,连夜带着一府的幕僚去把账查了个清楚,凌晨给了自己一个奏本之后就顶着一双熊猫眼回府睡觉了。   到现在,齐乾都还记得,自己照着那个奏本一板一眼的说明户部的问题,列出了一溜的谁是真的监守自盗谁看起来只是个从犯谁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从而彻底的解决了这么一次户部的危机并且愉快的打了幕后操控者的脸,还顺手抬出了另外一个比原来的记账模式要严谨细致到不知哪里去的记账方法之后,父皇对自己那赞许的神色。   不过齐乾没有特别明白。   他那位七弟,到底是长了一个什么构造的脑子,才能想出“复式记账法”这种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仔细想起来确实比现在户部的记账办法合理的玩意。   还有,七弟查完账出来之后,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什么熊猫眼……   熊猫,是何方神物?   是熊还是猫?   为什么叫熊猫不叫猫熊?   熊猫眼,是一种特别能够看清楚账本上有什么漏洞的眼睛么?   不明白无所谓,能捞功劳即可……   齐乾琢磨着,如果陆安半路捡回来的这个女孩子确实能够治疗经脉不通的话,把她带回帝京,给自己七弟看看腿,等七弟能够站起来了,自己还做太子也好今后登基了也罢,七弟也能给自己更大的助力。   于是,齐乾问:“小陆,你找到这位神医的时候,她身边有什么人在么?或者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她今天看到她哥哥的那个反应,我看很有些不寻常呐……”   陆安知道自己家殿下是对朱颜有了兴趣,便也开始给他介绍朱颜是如何卸任胳膊免得被揩油的,说到了她被人揩油的时候齐乾在皱眉不语,听到了她居然用那种法子来保护自己的时候齐乾又抚掌大笑,连带着想起朱颜今日那一句一句讽刺别的大夫的话语,更是觉得这女子确实是个妙人。   整个过程中,主仆二人都没能注意到,大半夜来探望太子殿下,却因为他们主仆两人聊的正开心于是没有那个胆色打扰,于是只能默默退出的知府大人的身影。   知府大人的退出也不完全是为了给太子殿下了解一个女人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一直奉行的理论是想上司之所想,在上司要做之前给上司把事情赶紧做了然后邀功。   之前的齐乾是困于便秘这么一个尴尬的事情,他即便想要代太子殿下解决烦心事,到底也没有那个代人排泄的功能,不过现在……   对个女人感兴趣,他还是可以把女人送太子殿下屋里的。   毕竟差点戳了太子殿下的菊花,如果不赶紧趁着人家还待在瓜州的时候让人家吃好玩好,泡到要泡的妹子,见到想见到的政通人和,自己这辈子的仕途确实也到此为止了。   于是,知府大人,连夜传了一个自己都没注意过的小厮。   也就是朱颜的哥哥朱颐。   到底是上司(准确的说应当是上司的上司)亲自交代,即便这时候还在很欢乐的看自己妻子劝说自己妹妹早点找个夫家嫁了别在娘家混吃混喝,到底朱颐也只能丢下饭碗,赶紧,连夜,出现在了知府大人面前。   在赶过来的时候,朱颐心里挺慌。   他知道知府大人最近心情不好,也知道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是府里住进了一个似乎很有身份的病号,每天知府大人都在花样骂那些没有拿出一个治疗方案的大夫,但是毕竟他的级别,还不至于知道那位贵客是太子殿下,也不至于知道她妹子一个人就治好了那位贵客让知府大人终于不至于因为太子殿下挂在自己的地界于是承担责任了。   所以,他心底里,实在是不明白知府大人这尊佛怎么会这么清楚明确的叫自己大半夜过去。   难道是因为他长的清秀知府大人要他去泻泻火?   啊啊啊好可怕!   带着满脑子不那么健康的联想,朱哥哥一心忐忑地冲到了安府,没成想,知府大人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劈头盖脸的:“你妹,那个叫朱颜的姑娘,可还是个完璧之身?”   朱颐愣住了。   倒不是诧异那句在后世一般是理解成骂人话的“你妹”在这里应当作何解释,而是他确实不知道现在自己妹子的感情状况。   简单讲,是他根本不知道朱颜有没有有过,或者是正在有男人。   毕竟朱颜十岁就跟着一个老人走了,那老人三年前死的,而三年前朱颜十五岁……以朱颐的猜想……谁知道那老人带走朱颜是真的要好好传授一身医术,还是单纯的要找个小姑娘来一个一树梨花压海棠?   即便那老人是个正经人,妹妹也算是一个人活了三年,那三年过程中,谁知道遇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朱颜长的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至少也娇小可人,真要发生了点什么……也没有特别奇怪。   但是这种问题,终究是不好出口的。   即便自己如今都已经被一文钱活活逼死最终放弃了科举的梦想,但是还是没能不要脸到问自己妹妹你有没有过……那啥的经历的。   怎么问呢?   “妹妹啊,你师父有没有对你……”   “妹妹啊,你在外面有没有被人……”   最后那个词总是憋不出来啊,太有辱斯文了。   毕竟,要是自己妹妹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一脸的没听懂,要他情何以堪?   或者,要是妹妹懂了,人家一个未嫁的闺女,你让人家怎么说呢?   所以,朱颐愣住了。   他艰难的说:“小妹在外多年,小人也是今日才见,实在……实在……”   安知府懂了。   安知府懒得再啰嗦了,直接抬手,往朱颐手里砸了一罐守宫砂。   “拿着,点你妹妹手臂上,结果出来了赶紧来回我。今晚上就做。” ☆、脑洞变脑坑   朱颐手里端着个守宫砂的罐子,脑海里循环着方才知府叮嘱自己的话语。   “现下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你。”   “后院住着的那位是太子殿下,他对你妹妹似乎有些好感。”   “她若是个完璧,你速来告知我,若是殿下真的宠幸了你妹妹……”   不用说了。   挣扎半生,没能拿到个像样子的功名,反而做了个知府门下的小吏,日子过的挣扎无比,半点尊严也无。   可偏偏自己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杀只鸡都不利索,没那个体力和胆色在战场上博个功名,也没那么豁得出去自降身价去做个商人丢尽读书人脸面。   没成想,说到底,自己这一生的富贵,还要寄于一介女流。   还是个自己已经卖过一次的妹妹。   朱颐心里,也算是打翻了五味瓶了。   他强行让自己相信,太子殿下论权势论能力哪怕是论长相都是上上之选,妹妹绝对不至于不答应,做太子的妾,熬到太子殿下登基,只要宠爱不失便是一宫主位,运气好还能把皇子也生下来,到那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泼天富贵。   考什么科举,做什么小吏,到了那时候,大玄天下,他自然有了那么一分话语权,不必十年寒窗,也不必受人白眼。   外戚又如何,你有本事,你也弄一个那么可人的妹子嫁给太子殿下!   朱颐握紧了手中的那罐子守宫砂。   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如果妹妹不是完璧……那咋整。   朱颐心里突然起来了无限的大恐怖——恍惚看到了日后手中的权势,如同手掌上的流水一样,虽然想要握住,但越是用力,流逝的越快。   不行,即便不是完璧,也一定要想办法……   听说找个羊肠子,往里面灌点血就能以假乱真?   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不管了靠不靠谱都得上了!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叮嘱妹妹实在不行可以划破手指嘛。   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在朱颐脑洞都快要扩大成脑坑甚至要变成黑洞之际,他终于走进了家门。   到底小门小户,油灯也是费钱的,所以一妻一妹都已经睡了。   而朱颐偷偷叫醒了已经睡着了的邢氏,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话。   邢氏披衣而起,拿着那罐子守宫砂,推开了朱颜的房门、   =====   深夜。   朱颜骤然睁开眼睛。   今日给齐乾针灸,确实有点累,但歇一歇便好,跟着师父学医的时候,在瘟疫横行的地方连着好几天不睡觉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年轻人没那么身娇体软易推倒,所以,听到了屋子门开了,便醒了过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似乎有那么个人在靠近自己,从衣袂擦动的声音上看来人应该穿着女子襦裙,脚步声很重,不像是身怀绝技的武林侠客,偶尔有瓷器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应当是端着个茶盏或者罐子之类的东西,能够感觉到来人还点了盏灯,看样子不像是溜门撬锁来做坏事的,这宅子里也就是他哥哥嫂嫂两个人,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朱颜连眼皮都懒得掀开,装睡。   天气颇为暖和,甚至可以称之为闷热,所以她身上的被子也是将盖未盖,手臂也裸.露出来,既然打定主意装睡,朱颜现在也不好意思现在诈尸把自己衣袖遮上,便也就这么露着。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点凉意。   那不是什么要紧穴位,且看着这人要做什么好了。   朱颜继续八风不动。   而邢氏,手上拿着一枚木簪,挑着些许鲜艳如血的膏状物质,点上了朱颜裸.露的手臂。   鲜红的膏体压上朱颜手臂上的肌肤,然后那簪子便停了下来,没有别的动作。   再然后,就有那么一缕红艳如血的东西,渗入朱颜皮肤。   邢氏感觉有些奇怪,手上木簪往上一挑,似乎要把那渗入皮肤的红色挑起来。   然而,那红色却在皮肤上晕染开来,朱颜手臂本身就白净,上面多了这鲜红一点,看起来对比鲜明,触目惊心,恍惚就是手臂上自带的红痣,哪里挑的开。   邢氏把手中的陶罐随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拿出了自己随身的手帕,在朱颜的手臂上擦了一擦。   那红色依旧如同长在朱颜手臂上一般,并没有因为这么一个擦拭的动作而产生什么变化。   “还真是个完璧!”邢氏不可置信地低声嘀咕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拿着罐子和油灯,离开了。   朱颜在暗夜之中,睁开了眼睛。   她抬起手臂,对着微弱的月色星光,看到了是什么。   手臂上,一点触目惊心的红色。   擦了擦,没擦掉。   以她在医道上的造诣,加上邢氏刚才那一句基本等于暴露了的“还真是个完璧”,用脚趾头想朱颜也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守宫砂嘛。   妇人一般点不上去,即便点上去了,擦一擦就会脱落,但是小姑娘点上去了,不管你怎么折腾只要不与人交合一般都不会消失的那玩意。   为了确定她现在还是不是个完璧。   毕竟跟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万一她和自己师父干出点败坏人伦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朱颜突然有点恶心。   不过哥哥这个德行自己也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愿意试着在这个家待下去,不过是多了个嫂嫂的存在才觉得多了些许温暖,不过既然是嫂嫂亲自点的这个守宫砂……不呆也罢。   算了我还是去浪迹天涯好了。   朱颜暗暗的想,等那条幼龙病好了,放心了,自己就接着浪迹天涯去,瓜州在北,那她就往南走,最好是一生不再见,免得和这个一见面就惦记她贞洁还在不在的哥哥继续打交道。   并且朱颜也明白了为什么没考上——   就这点心胸,那得什么考官才能看得上这人的那点算计丘壑啊。   听他的自己乖乖嫁人,然后在后宅里面呆一辈子,和整个漂亮迷人的世界说再见?   做梦呢!   这地方是彻底呆不得了,确定了自己完璧之后不定把自己塞给什么男人呢。   这么想着,朱颜突然听到了拉开门的声音,再之后就是一阵子脚步声。   不是朝着自己的屋子来的,似乎是走出去了……   出去?   朱颜颇有些好奇,坐起身来,披了衣服,悄悄跟在后面。   她固然算不上一个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侠客,没有那逆天的轻功,但是要跟着同样一个没有学过武功,脚步声还忒重的人,并没有多大难度。   所以,朱颜看到,自己哥哥走入了知府府门。   朱颜停在安府门口,琢磨了一下。   自己是没那个溜门撬锁还不被人发现的能力了……   朱颜停在了知府门口,呆滞了片刻之后,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在琢磨到底是闹哪出。   验证自己是不是完璧。   验证了之后不急着和自己解释是为什么要验证,反倒是到了安知府府里。   看样子是得到了结果然后要报告个什么人……   报告什么人……   朱颜慢悠悠琢磨着,思考自己这幅绝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尊容,加上在府中刻意表现出的一条毒舌,这和贤良淑德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德行……到底是个什么人才能有这种被训一辈子的胆量对自己有了那个意思?   知府?得了吧现在自己还是太子的大夫呢,在太子病彻底好起来之前敢动手的绝对是花样作死小能手,称得上一句真的猛士。   太子?得了吧一个被自己扒光了全身上下扎针,在自己面前还那么不优雅的排泄,这得是一个怎么样的受虐心态才会愿意今后身边带上这么一个见证了自己黑历史的女人?   一边琢磨着,一边大晚上在街道上走着。   从来在穷乡僻壤给人治病的小姑娘,并不知道,大城市还有一个叫做宵禁的玩意。   而在巡夜武侯巴拉巴拉给朱颜解释了一通为什么大半夜要宵禁为什么现在不能出来为什么她现在算是违反了古代版本的治安管理处罚法之后。   朱颜,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一脸无知地看着巡夜武侯:“您说的我大概懂了,但是……宵禁是什么?”   看着面前那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那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在夜空之中扑闪扑闪,如同两枚发出迷人光泽的黑宝石,一不小心这全副心神就全被吸引进去,再加上那张虽然不倾国倾城但绝对算得上邻家小妹的脸,巡夜武侯默默揉了揉自己的心脏。   娘的,萌的有点着不住。   默默的就接受了这个被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不了解什么叫做宵禁的设定,面对这么个邻家小妹的人,连点猥琐的念头都没起来。   算了,拉到衙门里审吧,在这问说不好被人看到还被人以为老子欺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宵禁这么一回事情……普遍存在于古代社会之中。 所以什么大晚上要逛夜市,和什么贵公子来一发偶遇,你送我手帕我送你玉佩从此私定终身什么的……大概可以洗洗睡了,不过年不过节的,大晚上路上游荡的除了巡城武侯,也就剩下孤魂野鬼了。 ☆、肥牛耕地论   次日清晨   安德元带着一脸“男人都懂的,殿下你忍了那么多天实在是不容易”的微笑,给齐乾介绍了一下面前这个小吏就是朱颜的哥哥朱颐,强调了一下朱颐能够做朱颜婚姻的主,并且也很愿意让朱颜来侍奉枕席这么一揽子事情。   一番话说完,连个磕巴都没有。   看样子没少给上司送民女。   齐乾听了小半天,迟疑地看着面前一脸猥琐的安德元,又瞅了瞅躬身站在安德元身后那“妹妹送给殿下殿下爱怎么地怎么地”的朱颐,斟酌着说:“令妹确实是个好姑娘。”   诶?!   有门?!   面前这个可不是普通的上司,现在陛下都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了,说不好什么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就嗝屁了,嗝屁之后太子东宫所有人都能鸡犬升天,那小姑娘就能从一个小吏之妹直接变成六宫妃嫔,手段过硬的话还能握紧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的宠爱,最后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努力一把挤掉正妻自己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啊。   关键是自己是她和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的媒人!   这得是一个怎样走向人生巅峰的坦途!   “但是……”齐乾牙疼的说,“本宫已经有太子妃了啊。”并且基本上天下皆知的太子妃悍妒偏偏还很得太子宠爱,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人会作死给太子殿下送女人来着。   满脑子升职加薪的安大人听到了这句话,脑海里还回荡着“挤掉正妻自己做皇后”,听到了这么一句“本宫已经有太子妃了”,便直接排除万难地把这句话脑补成了太子殿下的真爱是一个能给自己治病的小姑娘,奈何家中有悍妇正妻实在是不好娶进门,只能凑合凑合先把那小姑娘养在自己这里,等弄死了家里那悍妇,再娶这姑娘进门做正妻从而这姑娘能不受任何委屈的曲折离奇的话本子,一个激动差点把“不用担心的殿下,朱颜反正医术高超弄死你家里那悍妇简直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说了出来。   好歹还有个不敢想的太夸张的。   “殿下……小臣一家出身微贱,实在不敢肖想正妻之位,小妹若能为殿下一妾,便已是她前生修来的福气了。”   安德元:“!”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好个朱颐!本官没想到你原来玩的一手好三十六计。   说什么不要名分,其实是反过来求个名分!   并且你这一脸傻白甜的说不敢想正妻,也完全符合你一个不懂礼制的小吏的身份。   这回应简直不能更科学合理了。   朱颐这么个反应让他也清醒了过来,也知道朱颜没那个可能直接做正妻,最多也就是从最低级的姬妾开始干起,不过能有个人在太子身边说上话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利大于弊,所以看着齐乾的眼神之中,依旧是那种饿了三天要扑向满汉全席的,满满的妄想。   “妾……”齐乾疑惑了,“什么意思?”   朱颐觉得自己听错了。   安德元也觉得自己听错了。   殿下你不至于吧……再是个养在深宫人未识的王子,也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妾”吧……   朱颐尚且目瞪口呆,安德元倒是琢磨开了。   也是,人家都按着贵妃淑妃德妃贤妃这么一路排下来的,人家东宫里面还讲究个良娣良媛承徽昭训,根本不用“妾”这种称呼,所以人家不知道也是有的。   安德元试探着说:“妾,就是……侧室、小老婆……妃嫔、姬妾……”   眼看着安德元要把所有和妾的同义词都说出来了,却听到了一声艰难且愤怒的:“谁问你这个了!”   齐乾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的不忍直视:“本宫的意思是,朱颜,朱大夫,那一手神乎其神的医术,那一个神仙中人的手段,那一个超脱世外的做派,你们要她来做本宫姬妾……”太子殿下说不出太难听的脏话,斟酌了小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你们这惊天地泣鬼神惨绝人寰令人动容的想象力啊……”   说这话的时候,齐乾自己都没发现,他在自己那能说出“男人如头牛,女人如块地,如果一定要为了子嗣着想,不生孩子就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皇族,那勉为其难耕一块便罢了,一头牛若是看到肥点的地就想耕,可不是脑子有病,想把自己活活累死?如果打的是一个收集天下肥沃之地哪怕是天天看着也好的主意……牛有那么多块地但是耕不过来,于是只能留大片大片的地荒着连点雨露都没有,牛倒是开心愉快了,地愿意吗?其他牛愿意吗?”的凶残七弟,以及那娇滴滴的说了一句“我既然心许了夫君,只能盼望夫君不负我罢了”的,听起来甜言蜜语也什么都不求但就是生生拐带得自己发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宏愿的温柔太子妃两人的双管齐下之下,早就默认了“耕一块地就得了何必作死”的逻辑。   而事实上,他奉命出京之前,太子妃怀孕了,一时之间没控制住他就碰了别的女人,太子妃一怒之下就出了东宫去了城外的别院养胎,看那态势,大有“你爱找谁找谁反正我不伺候了东宫你让那小蹄子管着得了我操这闲心给你养姬妾我这不是有毛病么”的意思,在别院里和镇国公主天天厮混,钓鱼下棋绣花弹琴,玩的比谁都开心,都忘了夫君是哪根葱,直接逼的他个东宫太子都出京办事了,还特地拐去了别院给太子妃赔礼道歉去。   区区两块地就让他这头牛顾此失彼绞尽脑汁再来一块那东宫还有清静日子吗?   诶不对自己不是牛……   不管了就这个意思。   总之,不要。   齐乾觉得自己很正常,这逻辑很感人。   但是安德元也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正常。   朱颐也没有照着墙把自己脑子磕出毛病来的爱好。   所以他们不是很能理解,一个女人说到底不都是要嫁人的么。   朱家那德行,除了嫁给赤贫阶层的人能做正妻之外,嫁给谁不得做妾啊……   太子殿下是大玄国内第二个有权有势的人,而“大玄他最大”的玄帝陛下……五十多岁的人了,五年没扩充后宫连选秀都停了,他们倒是想塞人进宫,也得塞的进去好不啦。   既然都是做妾,做大玄国内的第二金龟婿的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呀?   你说你有能力?还有医术?   能当汉子使?   能传宗接代?   能当长期饭票?   哦,最后一个好像是能的诶。   不管了就这个意思你懂的!   朱颐尴尬地开口:“殿下……小妹有多好的医术小臣不知,不过以朱家的地位……小妹若能做殿下姬妾,已是殿下抬举朱门了。”   安德元也很想捂脸。   局面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个情况的?   还没见过送女人的一方一脸真诚的说“呀呀不要求什么地位啦你真的不要当真你收了就是看得起我了”,而收女人的一方在一本正经的纠缠“哎呀不行这种人一定要做正妻不做正妻就是侮辱了人家”的。   人家都是皮里阳秋明里说不要不要暗地里各种使劲的。   你们这一脸真诚……是闹哪样啊……   齐乾艰难的揉了揉脑袋,觉得朱颜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人家真的有这个意愿,反正东宫也不缺养一个姬妾的粮食,今后封个什么都好,总归是救命之恩,和太子妃好好解释一下救命之恩呢,把进了东宫的朱颜当和佛爷供着便是,应当也算不上是违背了一生一世的誓言。   诶?   有点什么不大对……   齐乾琢磨了一下,发现了不对的点——   是了,前提是:如果人家真的有这个意愿……   那如果没有呢?   自古地方官给上司献女人,似乎没有人问过女人们愿不愿意……   齐乾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才想问出来“你们问人家的意思了么就这么急赤白脸的给我送女人?”这句话,便听到外间传来成兴远的声音:   “殿下,这也是复诊的时候了,方才成某托了陆大人去接朱姑娘,但没找到人……殿下,这疏通筋脉之事只能一气呵成,中断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齐乾听了这话也有点惊慌,面上倒是还看不出,只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的朱颐,勉为其难忽略掉了他现在这穷困潦倒乃至于志气丧尽被生活磋磨得半点傲骨也无的模样,称呼了一句“朱公子”,之后就直接说:“不会是朱公子就只是告诉了她做本宫姬妾这件事,但根本没有问她愿不愿意,朱姑娘又不想当面拒绝兄长,便不告而别了吧?”   朱颐愣住了。   朱颜愿不愿意这个问题。   这能成为一个问题吗?   自古有哪个女子能够自己做自己婚姻的主?不都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的么?他是朱颜的兄长,长兄如父,她凭什么拒绝?   朱颐迅速理清了这个逻辑,沉静道:“自古女子婚姻大事都是父兄做主,哪有自己择婿的?便是一国公主,在必要的时候,不也得远走他乡和亲去?”   齐乾眯起眼睛,看向面前那信誓旦旦,终于想起来自己也读过书,好歹也扯上了一个“自古”,也知道说一个“和亲”,还不至于斯文扫地的直接拍桌子呐喊“贱婢敢尔”来掩饰自己根本没问人家姑娘意思的事实的朱颐。   然后,他从鼻孔里面发出了一声“哼”。   齐乾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就这么什么都不说还无比瘆人地看着一个人的威势,又岂是朱颐能顶住的?   不过朱颐觉得自己也没说错。   一国公主在必要的时候都要去和亲呢,何况这种小门小户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哀怨的叨叨一句我这不随题材的转移,坚定涨点击不涨收藏评论的体质…… 写的真的有很差吗…… 伐开心。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女子的婚姻大事确实是父兄做主。”齐乾半躺在床榻之上,把七皇子齐鸿曾经说过的话,用皇族特有的从容雍雅说了出来,“世人也都把女人当做一个只能生孩子的物件,便从女孩子出生开始就不停在告诉他们,说不能有自己的意思,应当以顺从为首,应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应当一切听别人的,应当不要忤逆,不能自己做主。”   朱颐很想说女人当然不只是一个生孩子的物件。   她还可以服侍夫君照顾孩子做牛做马呢!   不过齐乾似乎谈性颇高,他没敢打断。   齐乾继续说:“那反过来,如果世人都把男人当做一个只能帮助女人生孩子的物件,便从男孩子的出生开始,就教育他们说不能有自己的意思,不能考科举不能上战场,应当以顺从为首,应当未娶从母娶妻从妻妻死从女,应当一切听别人的,应当不要忤逆,不要自己做主,那当如何?”   安德元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太子您这想象力真奇怪,理所当然道:“反了她们了!”   齐乾冷笑一声,似乎看到了在七皇子面前被辩论得面红耳赤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点智商上逻辑上的优越感:“那你怎么知道,女孩子们就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教育,她们心底里就不会骂一句‘反了他们了’?”   到底说这话的是太子,安德元不敢把这个当胡话,斟酌了一下,发现自己只能以“女子本性柔弱,顶不起这个世界,就只能依靠男儿”这种本性论来辩解。   但是瓜州地界,民风彪悍,女孩子们不比繁华之地的仕女娇怯温柔,甚至必要的时候人家都可以拿把菜刀吓唬自己丈夫,上城墙打对面的北燕,彪悍程度让很多男儿都自愧不如,要他这么一个瓜州父母官说什么“女子本性柔弱”这种话,实在不怎么说的出来。   “旁人会不会说那句反了他们了本宫不知道。”齐乾说的颇有些感慨,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只是……本朝镇国公主,即便是明面上没说,暗地里这句话怕也是没少骂的。”可能都不只是骂,在每次被诰命夫人内外命妇们集中火力催婚催嫁催生子的时候,镇国公主估摸着提刀砍人的想法都有了……   镇国公主,玄帝三皇女齐瑶,本来也是个和亲的命,但是在出边境和亲之前,突然发现了北燕名为和亲实为偷袭,打的是在结亲当日攻击大玄边境的主意,还诱降了边城守将,于是齐瑶生生停在了边境,诱杀守将,收拢人心,安排了守城事宜之后佯嫁北燕太子,在燕地掀起了好一番血雨腥风甚至连人家皇帝都剁了,之后才施施然回国入边城,和本应该是自己夫君的原来的北燕太子现在的北燕皇帝打得昏天黑地,对峙三月不露丝毫败相,一直顶到了大玄四皇子齐恪前来接应,才施施然回京。   泼天功业,举国震惊。   这么闹腾了一番,齐瑶不止在军方有强大的威望,哪怕在文臣之中都有一帮拥虿。   守土之功实在不容抹杀,玄帝直接封了齐瑶“镇国公主”,待遇直逼各个亲王,齐瑶说不想嫁人就不选驸马,齐瑶说自己要出宫居住就出宫居住,说不好齐瑶什么时候说想养两个男宠玩玩生个孩子逗逗,只要不太丢皇室的颜面,玄帝估摸着都能准。   敢不准,人家下一脚就投北燕去——人家燕帝可是个心怀宽广且求贤若渴关键是记吃不记打的人,直接就放出话来说他们之间的婚姻依旧有效,愿意等公主回心转意再嫁燕国,他必以皇后之礼相迎,二人共治大燕天下。   注意,是“共治”,不是女主内男主外。   有多少英雄之间惺惺相惜或者是男女之间的深深爱意说不清楚,但是对公主领兵打仗稳住后方的能力,还是很信任并且渴望的。   女人一样能顶天立地,做的也不比男人差,凭什么让人家听父亲兄长乃至于丈夫的乖乖嫁人好好生子在后院待着一辈子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朱颐冷汗涔涔而落,一时竟至无言。   这时候大概也只有刚刚进来的陆安还能记挂着“如果今天不复诊以后还要通经脉就很困难说不好殿下要一辈子忍受便秘之苦或者是灌肠之辱”这么一回事,于是颤悠悠的看向成兴远:“成大夫,你的医道造诣也相当不错,朱姑娘已经疏通过一次了,您就不能……哪怕是收个尾呢?”   成兴远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我若有那疏通筋脉的本事,那我家殿下还至于瘫在椅子上起不来?还至于提出猪胆汁的法子?”   安德元和朱颐不清楚皇家的破事,不过齐乾和陆安是知道的。   成兴远,是七皇子齐鸿的人,而齐鸿也苦于筋脉堵塞不良于行。   不过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我家殿下”,但是成兴远这话里,明确表达了自己没辙。   如果朱颜就此失踪,那太子殿下说不好这病就复发了。   之前的病是齐乾自己作死不注意保养的这没办法怪罪他们,所以即便治不好,他们最多也就是个没找到好大夫的过失责任。   现在这病治不好,可是他们的锅!   “快把人找回来吧。”齐乾的声音颇有些疲倦,“朱姑娘毕竟不是我那彪悍的皇姐,没那个千里逃命的本事,才一个晚上,走不了多远的,人先找回来,姬妾不姬妾的人家同意了再说。”   =====   朱颜确实没有走多远,甚至根本就没走。   她现在一脸无奈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后面的赵甲,一脸苦相:“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是大晚上睡不着随便溜达溜达,不是富人家的逃婢,也不是北燕跑过来的奸细,我就是柳街朱颐的妹妹,昨天还在知府府里给人看病来着,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查证啊?”   朱颜一边说着,一边内心狂吐槽简直没法交流。   以及郁闷为什么会有宵禁这么个见鬼的制度存在。   脚长在自己身上想走就走喽还有时间限制不成?再说了自己哥哥能出来不被拉回来审问,凭什么自己溜达两步就撞上了。   果然还是四处行医,没事不要进城的好,和这些人简直没法交流。   赵甲冷哼一声:“查证,我们自然是回去查证的。”   说归说,赵甲也觉得很难办。   按照正常的程序,其实这种大晚上出来的,也就是打顿板子警告一下便放了,如果偷偷出来溜达的是个大姑娘小媳妇,那用点钱来赎了就不打了,这也是大玄律明文规定的(注:其实在历朝历代的法律里面,这种妇人不加刑的做法也不少见,大概也是为了给妹子留点尊严以及男女大妨吧),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瓜州毕竟是个边境城市,还是需要证明一下这小姑娘不是敌国奸细的,并且在涉及国家安全这种大问题上,一般的做法是杀错一千都无所谓,一个都不能放过。   什么不是富人家的逃婢,不是北燕的奸细……   你说了也得有证据好吧?   好,证据——   这小姑娘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是柳街朱颐的妹妹,以及给知府看病。   第一条,朱颐这么多年了哪里听说在什么地方还有个这么娇滴滴的妹妹?   突然出来的妹妹真的不是奸细买通了朱颐么?你这样说,连朱颐都少不了通敌卖国的嫌疑!   嗯,找个人去问一问朱颐到底咋回事。   第二条,给知府看病,还要求自己去证实一下……   开玩笑哦……   他得是脑子里有多大的坑,才敢去让知府来协助调查?   脑子被门夹了?   那上刑好了,反正走过了各类刑具之后绝对不会有人还能站着说话的。   问题是……   她如果真的是知府的大夫……   自己就这么给她上刑了,是不想活了的节奏?   赵甲揉着脑袋,觉得这个局面实在不能继续这么僵着,只能纠结地说:“好吧,你说自己是给知府看病的,总得能够证明自己是个大夫吧。”   朱颜松了口气。   好歹到了能够好好聊天的程度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赵甲的脸色,面色有些纠结。   “您真的要我证明我能看病么。”   赵甲点头。   朱颜捂着脸,艰难的说:“您……有点阴阳失调,大概是欲望没办法发泄,应该是有欲望而力不从心。”   “!”赵甲怒而站起,绕过桌子直接走到了朱颜面前,走的过程中迅速骂了一句,“老子和你大眼瞪小眼了一个晚上连自己老婆都没见就这种节奏阴阳有可能调和吗有什么途径去发泄欲望?!”   走到朱颜面前的时候,直接抬起手想扇朱颜一个巴掌。   朱颜有些害怕,身子往后倾斜想要躲过这巴掌,同时还迅速地说:“简单讲就是你最近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艰难于是胡乱吃了点壮阳药但是用的壮阳药和你的身体不对症于是越用越是力不从心应该是发现问题之后也去看过别的大夫但是因为这病被你自己治坏了所以他们都不敢开药!”   那巴掌生生停在了半空。   朱颜说对了。   朱颜又控制不住地抬手揉脑袋,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   傻货。   你逼我的,我也不想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说的。   “你有办法?”   朱颜直接抬手,指了指桌子。   啊?   啥意思?   我这病还和桌子有关?   看着赵甲一脸的懵圈,朱颜没好气的说:“手放桌上,我给你号号脉,难道你还指着我随便给你开个壮阳药方然后你接着吃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甲刷一下就坐到了朱颜身边,方才的纠结跋扈等等情绪瞬间消失,一脸对着顶头上司都没有的恭敬。   没办法,这年头,谁有本事谁是爷。 ☆、天下何用   朱颐和安德元在完全找不到任何消息的时候,赵甲派出的去找朱颐来协助调查的人好歹是找到了朱颐,解释了一番原委之后,朱颐终于知道朱颜居然被巡夜武侯扣下了现在在审到底是不是敌国奸细。   于是,已经被齐乾那不动声色的威势威逼得焦头烂额的两个人赶紧疯了一样冲向了公署——也是,由不得他们不着急,就那群武夫对待疑似敌国间谍的正常做法,如果朱颜有点那么不识时务不知道合作或者是坦白,现在也不知道被上了几遍刑晕过去好几次了,那时候你还能抬着一个全身刑伤鲜血淋漓的人去给太子殿下看病?   大玄固然是不禁止刑讯逼供,但是真这么折磨了一个小姑娘,也是过了。   并且,齐乾虽然一副“老子对纳妾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很明显也是欣赏并且看重朱颜的医术的,人家要撒娇卖萌打小报告一定要他给自己出气,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而等二人看到朱颜的时候,那小丫头正在垂目写点什么,看起来动作很慢,很伤脑筋的思考的样子,写两笔就停一停,赵甲在一边看起来十分焦急但是又不敢催促的模样,偏偏朱颜写两笔之后,就直接烦躁的把那张纸团了团扔了,又拿了另一张纸开始抓耳挠腮。   还好……   至少不是个血刺呼啦的血人。   朱颜最终把笔一扔,把手上的方子交给赵甲,一脸惭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便宜的药方了,不过你还是要吃上五剂才会有所好转,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大概也没别的办法能证明我是个大夫了。”   赵甲一脸懵圈地接过方子。   姑娘我看你刚才一本正经的皱着眉头思考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见鬼的病症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呢!   感情你思考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用便宜点的药?   你直接说出了我得病的经历我还能怀疑你不会治病吗?   你没有发现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变成了我求着你看病而不是我审你到底是不是间谍了吗?   在一边默默围观的安德元实在看不下去朱颜这“为病人开最便宜的药方”的行径了。   并且他很怀疑朱颜给太子殿下开的药也是便宜第一疗效第二。   安德元捂着额头,出了声:“我可以证明她会医术,不必审了。”   赵甲想也不想头也不回的直接说:“你谁啊你?”   朱颜:“……”   朱颐:“……”   安德元磨牙……   该死的,不把这货丢到战场上打三年架老子安字就倒着写!   佛祖保佑他,我们这常年混迹于底层没机会见上官的赵甲同学……   安德元把赵甲拎出去骂人扇耳刮子了暂且不说,朱颐在里面,在朱颜直接展示了手臂上的守宫砂的疑惑的目光之中,巴拉巴拉给朱颜解释了一下他大半夜指使邢氏进朱颜的屋子给朱颜点守宫砂是为了把她嫁进东宫做太子姬妾这么一档子事情。   朱颐也知道,如果他不给朱颜解释清楚为什么大半夜要点守宫砂,为什么作为哥哥八年前就卖了人家一次现在还要再卖一次,为什么八年过去了她哥哥还是这点子见识除了卖妹子换钱换权之外就没别的半点长进,这位姑奶奶是不会这么好说话的乖乖去复诊的。   “妾?”朱颜放下袖子,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哥哥你说具体一点,我没理解你什么意思。”   朱颐愣住了,想了想自己的表达应当很清楚应当不存在歧义,于是试探性地解释道:“妾,就是姬妾,媵嫱,妃嫔,侧室,小老婆……”   “谁问你这个了。”朱颜揉着脑袋,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自己养不活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嫁进东宫完事了被正妃活活打死的特殊癖好,何必委屈自己去做个小老婆?”   朱颐很想说得了吧姑奶奶,就咱家这个情况你想做正妻?   是贩夫走卒的正妻吗?为了生计奔波一辈子那种?   “嫁进东宫有什么不好,等过个十几年太子殿下便是皇帝,你只要一直有太子殿下的宠爱,那便是一宫主位,若是生下个聪明皇子,前途更是无可限量!”朱颐道,“以你的手段,又不是握不住太子殿下的宠爱,也不是生不下孩子,怕什么?”   朱颜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呢?”   训完下属,在外面听了一耳朵的安德元忍不住了:“那时候你就坐拥天下了啊!”   不管你是用肚皮还是用笔杆子坐拥了天下,那都是成功了,谁敢计较你用的什么手段!   何况你一个小姑娘你还指望用笔杆子征服世界吗?   朱颜沉思了一下,念叨了一句“那时候我就坐拥天下了”,然后诧异地看着安德元,一个字没改地,疑惑地说:“然后呢?”   这还需要有什么然后吗?   安德元觉得这女人的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几乎要拒绝和智障对话了。   看着安德元和朱颐都是一脸的莫可名状,朱颜把自己的疑惑说的更加具体了:   “且不说我能不能有天下,即便我真得到了天下,用来干嘛呢?”朱颜问的一派天真,“让天下人都来给我做药人?让全天下都种药田?或者是不考四书五经了改黄帝内经?”   安德元没话说了。   是啊。   她如果只想着治病救人,医术才是她要侍奉终身的君王,那她要天下来做什么?   安德元是外人,朱颜没好意思用太狠辣的语言来鄙视他。   不过对于如今已经成家立业但是还是个熊孩子的自己哥哥,话语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哥哥啊,你要官位就去考,考不上就好好读,实在读不懂就上战场,没胆子就练胆子,没体力就练体力,养不活自己家人实在不行就去经商,少拿自己是个读书人不操持贱役说事,且不说你这德行根本算不上个读书人,你自己看看谁生出来的时候不是赤条条一个人?谁脑门子上写了这人只能是读书人这人只能是商人?你这天天琢磨着自己读书不行无计可施强行给自己卖妹为生找理由,难不成天下人没个能嫁人的妹妹就不活了?”   安德元愣住了。   这女人的嘴炮事业比她的医道精妙多了。   姑娘你主攻的是骂人第二才是医术吧!   朱颐恼羞成怒,直接抬手一巴掌要扇面前这大放厥词不知科举难考不知战场艰难的女人,并且同时还咆哮着:“谁家女儿都这样偏偏你要自己做主,反了你了!”   朱颜直接抬手,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兄妹俩现在要上演全武行的时候,朱颜却没有大打出手,只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安德元乐了——   这丫头嘴炮厉害,怎么动手能力这么弱智?   年轻人你以为手挡着脸之后打脸就不疼了吗?   却不曾想,朱颜没能吃痛尖叫出声,打脸的“啪啪”声都没有传出来,倒是朱颐“啊”的一声住了手,看样子手臂莫名其妙就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真是出息。”朱颜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你一个读书人居然说不过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说不过还一点君子风度没有直接大打出手,还真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朱颜慢悠悠把手指缝的针收起来,继续嘲讽,“不过连打都打不过我这么个小女子,还真是个大男人,如假包换的。”   安德元极为不雅的吞了吞口水,迅速对这个情况进行了一个血与泪的总结——   千万不要和大夫打架。   不管你是不是个君子最好都不要动手!   没错,现在的朱颐,感觉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朱颜终于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就你这悟性我也懒得给你掰扯到底哥哥有没有卖两次妹妹的权利,我也知道你我兄妹这点淡薄的情意你绝对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找我,想来也是时候给太子殿下治疗了,走吧。”   安德元赶紧“哦”了一声,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这谦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直接伸手一引:“姑娘请。” ☆、天作之合   今日的针灸疏通,比之于昨日,有那么微微的不同。   朱颜是个大夫,手里有针的时候一般顾不上别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也直接把袖子撸了起来,和昨天一样的慢慢疏通,看样子似乎“纳妾”这一出一点也没能影响人家治病的心情和状态。   然而到底有没有影响……   也不是每个人都和朱颜那么心大,齐乾现在就在仔细思考纳妾还是不纳妾这么一个问题。   朱颜嫩如白藕的手臂裸露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再自己身上流连着。   她的指甲和贵妇人一定要养的长长的并且染出艳丽的颜色不同,毕竟是个大夫,一切都要从方便考虑,所以修剪的平平的,看起来是淡淡的粉红,晶莹透亮,再往上看,指节修长手背雪白,在指腹的地方还有点茧,应该是常年各种拿针拿笔直接造成的,但也不影响这手掌的美感,再往上,是精巧细致的手腕,和那肌肤细腻肌肤如雪,白藕一般的手臂。   并且,手臂中间,还有那么一滴鲜艳如血的守宫砂。   这么个红白对比,竟莫名的有了一股子吸引力。   恋手少年齐乾看着这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施针,目色沉沉,也不知道魂飞天外,在琢磨着哪一桩事情。   在朱颜扎完针,开始端了那个盛了那些用过的针具的盘子去清理的时候,齐乾突然开了口:“朱姑娘,其实……其实本宫也不是不能让你进东宫的……”   朱颜诧异的回头,手上的盘子一摔,金针银针洒了一地。   半晌,吃吃道:“殿下您认真的?”   没好意思看太子殿下裸体于是在外间候着的安德元不厚道的笑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果然是天下第一定律。   太子殿下说什么不愿意说什么要考虑太子妃的感受之类的都是扯淡。   说白了就是要淑女本尊,亲自开那个“我愿意做你姬妾”的口。   至于朱颜什么不听哥哥的什么不愿做妾那也是扯淡。   说白了就是要太子殿下亲自说。   安德元觉得自己老了,已经看不懂年轻人们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脑回路了。   “太子妃那边是不大好解决,不过我也可以想办法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若是进了东宫我也能保证你安全的。”齐乾期期艾艾地说,“今后若我做了皇帝,便封你做贵妃,绝不让你受委屈……你想要孩子咱们也不是不可以生一个……你放不下你哥哥,我虽然不能许诺一定给他实权,但是一个闲散侯爷国公什么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朱颜觉得事情大条了。   她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各种金针银针,只舔了舔嘴唇,诚恳的问:“殿下……民女问您一句实话,您到底看上了民女哪一点……”朱颜闭眼,如同下了多大决心一般,“您说出来,我立刻改!”   安德元:“……”   我怎么觉得,这女人脑子真的有毛病?   到底齐乾本身也不是真要把朱颜收入后宫。   所以他听到了这句话也没生气,只眼角下垂,低低道:“我觉得,你我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愿不愿意还是次要,主要是我若是不对你负责,你今后还嫁的出去么?”齐乾顿了顿,斟酌着说,“你若是给本宫治完了病反而嫁不出去了,那本宫情何以堪,又于心何忍?”   在外偷听的安德元:……   在内现场直播的朱颜:……   娘亲啊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脑回路?   面前这还没成为的真龙天子的储君真的是条龙和人类不是一个品种吧,怎么交流起来这么困难?   而朱颜这一脸的崩溃,看在齐乾眼里,很不是个滋味。   好吧,虽然他确实也不想把朱颜收入后宫,这么一说不过是他作为一个君子觉得自己应该负责任而已,如果她表明了自己不需要负责这确实皆大欢喜。   但是她现在这么个德行……   怎么有自己男性的魅力在这丫头面前基本等于零的感觉?   “殿下啊……我也不是没见过那种全身长疮的病人,到了那种程度全身上下哪个角落我不知道……不能动弹的病人我不还得给人家擦药……”朱颜扶着额头,解释道,“要是每个和我肌肤相亲的人都要我嫁,那我现在得有多少男人啊。”   齐乾脸色略微有缓和。   嗯,也是。   她一个女医,水平也还不错,应当见过的病人也不少,总不能指望人家只给女人看病。   还是确认一下吧毕竟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丫头,真不想进我东宫?不需要本宫负责?”   “不想。不需要。”   齐乾松一口气。   “那好,那随我去西京,如何?”   一墙之隔的安德元一口茶水直直喷了出来。   殿下这还用情颇深……   朱颜都看过摸过多少男人了你现在还想着人家,人家不想进宫你就想带人家进京……   这小丫头萌归萌但怎么看怎么不解风情殿下你……这审美是有些风标独具啊,特别喜欢邻家小妹或者是欺负小姑娘?   “谁在外面!”这是齐乾的声音。   声音响起的同时陆安直接推开了外间的门,一脸“有刺客”的凶相。   安德元后背一凛,赶紧给陆安又抱拳又作揖,不敢让齐乾知道自己在外面听他们“夫妾俩”的壁角。   陆安确定了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是淡淡瞥了一眼安德元,生硬的说:“殿下放心,无事。”说完了之后直接递了安德元一个眼神,大意是“快出去。”   安德元松了口气,赶紧打躬作揖之后离开了。   相比于安德元的不镇定,看到了齐乾这满意的微笑的朱颜倒是很平和,蹲下身去收拾那些金针银针,还懒懒问:“这话怎么说?”   “七皇子齐鸿幼年起便经络不通不良于行,没个大夫有那个疏通经络的本事,本宫甚是焦心,如今见了姑娘有这一手绝活,才想邀请姑娘入京。”齐乾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也不以势压人,“算我个人请托,姑娘不必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压力,若是姑娘刚与兄长重逢不想又骨肉分离,本宫也可以让七弟到瓜州来治病的。”   本来状态都还挺正常,听到了一个骨肉分离,朱颜脸色慢慢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憋泪。   齐乾心内暗道一声要完!   说错话了……   但是哪说错话了啊?   他们兄妹俩很明显是很多年没有见面,多年不见要亲近亲近完全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对吗?   ——到底朱颜看到朱颐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了一步而不是上去卖萌这个场景发生的时候,齐乾正在专心致志的解决自己的排泄问题所以不太了解情况。而后来陆安转述朱颜看到朱颐时的失态也有些词不达意,所以齐乾不大理解他们兄妹之间的那些问题。   不过也不难猜,齐乾琢磨了小半天,想到了朱颐要把朱颜送给他的时候那一脸的谄媚和想都没想过朱颜愿不愿意这么一档子事情……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地方不对的话,只能是这里了……   不管是不是赶紧找点话说不然女人哭了就不好哄了!   “其实朱姑娘不用太难受的。”齐乾轻声道,“本宫做了八年的太子,每隔几天便能查出饭菜有毒没过多久就会经历一次暗杀时不时的还有人挑刺,搞的本宫只能吃剩饭上半夜睡一个地方下半夜换个地方还睡不好隔段日子就得被父皇训一顿……真说起来,那些虎视眈眈每天恨不得把本宫吃了的人,不也是本宫的兄弟么。”   殿下我知道你是在劝我但是你这比惨式的劝法是怎么回事……   虽然确实听起来很爽并且我也得到了安慰……   但是你好惨哦,好心疼。   朱颜露出了一个笑哭了的表情:“殿下……”   齐乾那一脸的“风刀霜剑严相逼,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洒脱以及“下毒暗杀挑刺这都是小事情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能熬出头做皇帝的才是真汉子”的坚挺,确实让朱颜都不好反过来开口去劝。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在装睡的人。   你也不能让一个本来就已经想开了的人强行想不开然后劝他想开。   所以,朱颜只能一脸扭曲的,强行把话题转化回了“要不要去西京看看那倒霉的瘸子”。   “此地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随殿下去便是,虽然不敢保证一定给七殿下治好那双腿,但朱颜一定尽力。”   ======   郊外   一行车队在慢慢远走,长亭外,站着的是来送行的安德元以及瓜州数得上话的官员,但是安德元身边的却不是个有品级的官,而是目前还只是个吏的朱颐。   “安大人说,殿下终究还是念着朱姑娘要把朱姑娘带进东宫的,嘴里说不要,做法倒是很诚实。”   “朱公子说,朱姑娘当真是个不知廉耻之辈,连个三从四德都不讲,和自己亲哥哥都敢动手,现在他半边身子还麻着呢。”   车内。   齐乾揉了揉额头,丢出去一张纸,然后挑眉看着朱颜。   朱颜迅速拿起一只眉笔,飞速在纸上笔走龙蛇,突然抬头,看向齐乾:“殿下,我给您治病还没问您要诊金呢,不要太多……一贯钱就够。”   齐乾挑了挑眉,陆安掏了钱出来。   朱颜直接说:“一起给我哥哥丢过去吧。”她也把那张纸递给了车外看得懂唇语的陆安。   陆安接过那两张纸,直接插上一枚精巧细致的小刀,反手就朝着那长亭外站着的一溜官员丢了过去。   飞刀直接“嗖”一声戳了过去,“叮”一下插进了柱子。   仆从忙不迭把那飞刀拔了下来,看到了那两张纸。   第一张是齐乾那龙飞凤舞的字:“莫让本宫听到任何请托送礼,作奸犯科之事。”   安德元抖了一抖。   齐乾宽厚,不会因为这一句口嫌体正直的打趣生气。   人家生气的一般是你这句话之中实际的内容……   难道,他真的对人家姑娘没意思?   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至于朱颜的话留的倒是没有齐乾那么霸气,也不威胁,只是淡淡的陈述。   “你我兄妹之情早断,昨日虽欲修复,到底难能。只愿此生再无交集,朱公子珍重。”   下附了一个治疗他那半边身子酸麻的药方。   下一刻,是一串铜钱,无比准确地丢到了朱颐脚下。   大概是打伤了他然后给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的意思。   兄妹相依为命十载,两地分离八年,到最后,也就这一药方,一贯钱。   朱颐艰难地蹲下,捡起那串钱。   而车队这边,朱颜道了一声多谢,放下车帘子,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晶莹。   “七皇弟说……仰头忍眼泪一般是忍不住的。”齐乾实在是没有劝妹子别哭的经验,没有借机吃豆腐也没有表现出一枚暖男的专业素养,只抬了抬手,手掌上一张帕子,“要哭就好好哭,哭完了就不要想了,日子该过还得过。”   朱颜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闷声道:“知道了。” ☆、嘴至贱则无敌   朱颜走进东宫,踏入嘉禧门,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突然住了足。   一年轻而低沉,充满韵律的声音从房门紧闭的,本来应该是太子殿下日常处理事务的嘉禧殿传出:“小周啊,我要怎么给你解释你才能明白,看账本不要只看人家有没有算错数字,毕竟只要做账那人小时候脑子没有被门夹过或者在成长过程中没有烧坏了脑子那都不会在数字上作假的你偶尔算那么一两页便罢了,你这么从头到尾把所有数字重新算一遍是会把自己累死掉的。你一定要逼本来应该在温泉宫泡温泉疏通经脉的你师父我,从温泉里爬起来把衣服穿上出来给你查账?你能不能稍微体贴一点,让你那本来就是个残疾人的师父,愉快的洗个澡,睡个觉,晒晒太阳?你非要我这么个身残志不坚的可怜人为大玄呕心沥血到底是何居心啊?”   朱颜一脸惊叹的看着嘉禧殿的大门。   敬仰的重点是里面那位正在骂人的,声音好听的,话语逼人的年轻男人。   这嘴怎么比我师父还毒呢……   她诧异地回头,看着一边并没有摆出“太子殿下回宫”的架子,而是简单给玄帝递了个折子磕了个头就回东宫的齐乾。   “没错。”齐乾捂着脑袋,颇有些不想承认地说,“这就是七皇子,齐鸿。我离开的时候给……给我的人说过若是有事不决可以请教七殿下。他们这应当是把问题积攒起来,然后大着胆子去叫了这几日在温泉宫泡温泉的七皇子来着。唔……他现在正在骂的人,是年前户部账目出事的时候,他教出的一个会查账的年轻人,叫周利,才能不错,我便把人留下了,现下周利算户部的官吏,主管户部账目自查。”   朱颜也痛苦地抬手扶额,不禁开始琢磨等到自己给这货开始看病的时候,会怎样得到一个系统上的,关于骂人不带脏字的教育,以及心灵上的洗礼。   在两人相对无言一个不好意思一个不想面对的时候,屋子里继续传出了那年轻而低沉的毒舌的声音:   “吴言啊,你今天出门是没洗眼睛还是眼屎没擦干净更甚至于干脆就没睡醒?我跟你说心大这算不上是一个毛病必要的时候也能算是一件好事,但是你那枚又大又宽的心在查案这种问题上能不能稍微有点心眼啊?我都不要求你有什么细致入微的洞察力了你至少得有常识好吧,你实在是没那个心眼干脆就老老实实该考科举考科举该学文法学文法得了,玩什么破案侦查。”   “啥?你还有意思问我是哪里出了问题!你自己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逆光去看人你能睁得开眼看出那人穿了红衣服还是绿衣服?!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好意思一脸嘚瑟的回我说两个证人之间的证言产生了矛盾于是这案子存在疑点偷偷去修改账本的不是钱三?即便想干出点成绩你也不用拿这种傻问题来麻烦你师父我好吧?”   齐乾解释:“现在这个叫吴言,目前在刑部帮着查案,也是个……”齐乾强行忽略了里面那个训孙子一样的口吻,“人才,在查案上很严谨,很仔细。”   朱颜艰难的揉着脑袋,苦笑着嘟囔:“太子殿下,我现在不想给这人治病了,可以不……”   “啊?”齐乾疑惑了,“姑娘还有个不治嘴毒之人的规矩?可是……”可是我看你是条毒舌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惺惺相惜呢!   “我没那个挑病人来治的癖好这个您不用担心……”朱颜喃喃道,“我只是很担心自己被骂的一时之间没控制住,一个抬手直接扎他死穴了。”   齐乾心思没在听朱颜说话上,而是在琢磨“你也是条毒舌”这句话方不方便直说,最终是憋了回去,期期艾艾换了另一个说法:“其实,我家七弟也不是对谁都这么狠的。”   朱颜:“……”在这余音绕梁的声音之下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再说了他也不是对谁都这么狠这句话有个鬼的用处啊……他要是偏偏看我不爽难道我还上杆子找骂?   或许是兄弟之间心意相通,里面齐鸿说话的方式瞬间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也许是说话的对象终于发生了变化,那声音终于没了那股子“天是王大老子是王二”或者是“在下赵日天”的嚣张跋扈,反而多了几分中正平和与雍容淡定:   “工部的账目在这里明显有问题,戴尚书要找几个贪墨的典型的话完全可以从这里找突破口,此事需得好好查查,毕竟今年雨水不少,堤坝上偷工减料了是会出大事的。此事不必再回孤,尚书大人直接去做便是,出了事孤扛不下还有皇兄在呢。”   用来背锅的太子殿下在殿外站着。   一阵萧瑟的风刮了过去。   心里有千万匹像驴又像马的欢脱蠢的萌动物踢踢踏踏地欢快跑过,留下一地烟尘。   呛得太子殿下无话可说。   刑部戴尚书愉快的点了点头,擦了把汗。   “那敢问殿下,陛下密谍司的这个开销按照那个复式记账法算到哪个账目上比较合适呢……”说这话的户部郑尚书颇有几分颤颤巍巍,毕竟齐鸿刚才骂自己那两个年轻人的时候嘴里可是一点都不容情,郑尚书确实比较害怕齐鸿这么当堂给他没脸……   “密谍司是陛下自己养的人,咱们也插不进手去,连挂到三法司都不对劲。”齐鸿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不必再从户部出这账目了,回头孤去回了陛下,直接从少府出,陛下一定要养着这也不知道用来干嘛的机构,便用自己的钱,少从户部开支。”   郑尚书沉吟道:“殿下您……”您并不是个得宠皇子说这话是自己活腻味了想去作一作死吗?   话没说出来,不过齐鸿懂,齐鸿直接洒脱地开口:“孤劝不动陛下,不还有个皇兄么。”   皇兄君:娘的好想进去掐死这个混蛋怎么办。   关键是郑尚书也是个心大的,一个“殿下说的也是”就把“让太子殿下背锅”这件事生生带过,这时候刑部戴尚书直接开始另外一个话题:“之前殿下查出的户部贪墨一案,那些人可都还在天牢关着呢,臣大概拟了个处理的法子,您与郑尚书一起给过过目掌掌眼?”   这件事似乎比较重要,齐鸿没有立即做出反应,而是把手中的茶盏一搁,接过了那折子,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官吏,俊秀的眉毛直接就一扬,瞬间毒蛇附体:“怎么着,我都指出了你们这做法不对,你们俩还不快改去,是想继续听我骂人,还是去青园回炉重造?”   朱颜从这前后的语气差距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齐鸿对这“小周”,“吴言”,才是真正如子侄般的亲切,对那两位尚书大人那是真个疏离。   看看这要开始说真正的机密内容就不让他们俩听,从而保护他们俩的护犊子的德行!   看看这对俩尚书言必称孤,而训那两个和训孙子似的你你我我!   小周和吴言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了出来。   然后就看到了面前的一男一女。   女的不重要,再漂亮也没他们的份,关键是男的。   小周和吴言直接上前抱住了齐乾的大腿就开始哭诉:“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啊,师父一直在温泉宫万事不关心,好容易把人请出来管事这一开口就把我们骂得好想从凤山的最高峰上跳下去啊!”   朱颜:“……”   她是醉心医道多久了?还没飞升成仙或者立地成佛吧,怎么就看不懂这些凡人的相处方式了?   什么时候下属还可以这么直接坦荡的抱上司大腿还这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部往上司身上抹?   这是……   这是……   这是她每次背不出书答不上师父的问题眼看着要被师父打手心了才会干的事情好吧……   到底这俩货控诉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洪亮,也没有顺手带上门的心思,所以在门里面的齐鸿慢悠悠把他屁股底下的轮椅转了过来:“皇兄回来了。”这声音来的明朗而温柔,还带有了那么一股子“啊哈哈老子终于能够继续混吃等死不用呕心沥血了”的洒脱。   随着他说这么一句话,他也催动轮椅行了出来。   那两位年轻官员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这位毒舌君一身紫色的王袍,面色雪白,长了一副好皮相,很对得起天潢贵胄这几个字,当然了……至于嘴……   另说。   朱颜不由得开始思考,要是这位病娇年轻人如果腿治好了,能够站起来,那看起来会不会格外的亭亭玉立……或者是芝兰玉树?   唔……要芝兰玉树说不好自己还得先劳个驾把他毒哑。   “哟?”齐鸿笑着瞥了一眼朱颜,戏谑道,“皇兄出去一趟,还带了个美人回来?东宫里俩嫂子满足不了皇兄的需求了?嗨,皇兄家务事我管那么多干嘛,既然皇兄现在回来了,这嘉禧殿我也该搬出去了。”   朱颜:你能不能别说话?你这一开口就白糟蹋了这副好相貌!   齐乾干干地咳了一声,想开口解释一下这是给他带回来专门给治病的美人,他有本事就把这女人娶回王府俩毒舌愉快的天天斗嘴少出来打击这些叫他师父的年轻人的信心。   这德行也好意思为人师表?   还没开口,一个内侍突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殿下!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在宫中以巫蛊谋害陛下证据确凿,现在娘娘已经禁足,鲁国公也已经下狱!”   朱颜感觉到一边的齐乾晃了一晃,也没多想,直接抬手就扶住了一边摇摇欲坠的齐乾。   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齐鸿脸色也一白,他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贵妃是齐乾的亲生母亲。鲁国公是贵妃的兄长,而他齐乾的太子妃,就是鲁国公侯钧的闺女。   而巫蛊,是一个一旦出现了,不管有理没理为什么要用,反正结果有且仅有一个诛九族的作死之法。   太子齐乾,也在那倒霉的“九族”的范围之内,且没有议亲议贵的机会——玄帝现在说不好已经在怀疑,是太子不想再做二把手而是想做皇帝试试看所以直接开始弑父杀君了。   齐鸿抿了抿唇,第一反应是回头,对内间两位尚书开了口:“二位先回去,折子留下,本王看了之后再找二位商议。” ☆、宫斗如戏   齐乾现在脑子已经死机完全反应不过来,任由朱颜把他扶甚至是拖进正殿。   齐鸿瘫在轮椅之上,理了理这个案件牵扯的内容,可能的影响程度,案件本身的情况,直接噼里啪啦问:“这案子谁查的?查这案子的人与贵妃娘娘有没有宿怨?谁能证明巫蛊确切存在?巫蛊的存在是不是直接造成了陛下身体的不适?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案子是贵妃做的?有没有相反的证据?能不能排除其他的合理怀疑?案件有没有存在屈打成招?证据有没有达到确实充分的要求?”   侍从赶紧摆摆手,直截了当的表示:“殿下你停一停,我没跟上你的语速……”   “进来!仔细说!”齐鸿催动轮椅又转了回去,没坐在主位上,只逼视着那位来报信的侍从,深沉眼眸之中,杀气盈然。   ====   在东宫炸了毛的时候,玄帝也在听密谍司的头李瑾在做案情报告。   “皇后娘娘那边说,她是得到了刘嫔小主的消息才强行去搜了西宫,这才翻到了贵妃常年念佛的小神龛之下的一个草偶,草偶身上贴了陛下的生辰八字,还插了不少的针。皇后娘娘知道此事重大,便直接把西宫封了,把这草偶送了过来。”   玄帝沉沉点头,这部分他知道。   他继位超过二十年,三年一次的选秀来了五六轮近几年才停了下来,睡过的女人即便没有后宫三千那么可怕,那也绝对不在少数。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二十年来,处理朝政的同时看着后宫之中的女人们的这个争那个抢,倒是比戏台上的唱段或者是民间的话本子来的更加跌宕起伏,更能消磨时间,更有乐子。   毕竟自己还活着,也没有给皇后之外的女人太多的偏宠,所以还见不到人彘啊剥皮啊这种狠辣段子,但口味稍微轻一点的,比如说朱砂、大黄、砒.霜、钩吻、假怀孕、真下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好姐妹被子里丢小人、在一宫主位屋子里埋陶罐、偶尔去找那么一两个不靠谱的神婆来画符等等……诸般手段,也不是没见过。   嗯,对自己下过毒的,用过壮阳药的,害过皇家子孙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窝里斗弄死一个算一个但是绝对不敢犯上作乱的。   其实留着这么一撮斗鸡似的妃嫔每天闹腾闹腾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   平心而论,看着这么一群燕瘦环肥各有风姿的莺莺燕燕为自己斗的昏天黑地,玄帝他确实看的很欢乐,很开心,极其长见识。   并且偶尔把这些妇人招数用在撩拨朝臣党争从而稳固皇权上,用好了也是妙计。   还有,宫里清冷,闹腾闹腾多点人气也好。   所以……如果不是那草偶上的位置来的过于精准,让他看到这些位置就觉得浑身都疼,直接想起了自己犯老毛病时候的痛楚,他才懒得吩咐密谍司去接手这个疑似妇人争风吃醋的案件呢!   “老奴拿到了草偶之后,就近找了几只猫狗抱到了这枚草偶面前,这些猫狗在看到这草偶的时候全都瞬间就疯狂后退,似乎在害怕这草偶一般……只怕真是个不怎么干净的玩意。”   玄帝脸色黑了些许。   这些年草偶倒是看到了无数,还没这么灵验的!   看来是要杀一批人了……   李瑾似乎没有感觉到玄帝脸色一般,接着说:“进一步调查中,老奴发现贵妃宫中有来自南越似乎身有蛊术的侍女,也查出了前几个月在贵妃宫中犯了事被赶到暴室,已不堪劳作死去的侍女,那侍女身上全是虫子……”   “老奴接着就去查了鲁国公府,在审讯的过程中,国公嫡女侯玥亲口供述她在半年前入宫,就是为了给贵妃把那会蛊术的小侍女和巫蛊需要的材料带进宫去,一边说还一边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害怕,老奴保证绝对没有对她上刑,绝对不是屈打成招。”   “到了现在,贵妃和国公还在坚称自己并无行巫蛊之事,老奴还没有来得及亲自审他们所以也不知道具体供述到底如何,但就目前的所有证据而言,贵妃确实和国公勾结……以巫蛊之术诅咒陛下。至于太子殿下是否与此事有关,老奴还没审,不知道……”   玄帝吐口:“封禁东宫,不可折辱了太子,东宫里的无关人等轰出去。”   “是。”李瑾没能黑到太子,咬咬牙决定努一把力黑一句同样一直以来不怎么看得上密谍司的齐鸿:“安王殿下训诫过老奴,此种案件只要有半点可疑之处都得小心求证,前因后果一定要明确,宁肯放纵了恶人也不能冤枉了无辜,老奴觉得还可以深入查一查。”   玄帝冷冷道:“还有什么好查的!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不是宁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现在,立刻,马上,好好审审侯钧,朕待他不薄,他何以如此对朕!”   那样子,活生生一个……被基友抛弃了的小可怜。   “国公戎马倥惚,什么阵仗没见过……”李瑾为难着说,“老奴再怎么问,也……”   玄帝怒而摆手:“允许你刑讯!”   李瑾满意了。   领命而去。   ======   东宫   齐鸿也听完了所有的证据。   倒吸一口凉气。   这办案的水平,这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了贵妃和国公兄妹俩玩巫蛊的证明链……   套用他熟悉的那个世界的话,应当叫做“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据法律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应当作出有罪判决”,如果结合了该死的大玄律,后面可能再加上一条十六岁以上男丁斩首,剩余人员没入宫中,甚至更狠一点的凌迟啊腰斩啊五马分尸啊什么的。   如果不是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还坚.挺的认为世界上没有巫蛊的话……   齐鸿嘟囔道:“世上绝对没有什么所谓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巫蛊,但是为何草偶上的针和他的身体情况完全吻合?那草偶又是何德何能居然人憎狗厌到了谁看都炸毛的程度?”   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手上那把折扇,继续喃喃道,“如果能拿根针往那草偶上插一插就可以证明插上去也不会造成老头子生病……但关键是以那老头子的惜命程度也不会冒那个险让我戳死穴……但是其他证据的话……这时候便是贵妃和国公不认罪也根本不影响定罪……那侯玥甚至是连屈打成招都够不上……或许证明那个倒霉的会巫蛊的侍女实际上是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也是个突破口……但……怎么证明呢?我亲自装神弄鬼?”   齐乾这时候大脑程序已经重启完毕,但是听到了从来在刑狱之事上永远胸有成竹甚至敢口出狂言说什么“只要三法司讲道理我能够把无论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全说成无罪”的齐鸿都已经开始在思考以毒攻毒的法子琢磨自己装神弄鬼的可能性,又想了想那个几乎严丝合缝的证据链,也是面色惨白。   朱颜斟酌了一下,才想开口说其实齐鸿纠结的那些什么“如何让草偶上的针对应一个人身上所有不舒服的地方”、“证明一个女人是个装神弄鬼的神婆”这些事情对于专业人员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用不着搭上自己的节操去跳个大神或者是画符念咒,便听到了一急匆匆的女声:   “六弟!侯家妹子听说了贵妃和国公的事情一个气急晕倒现在早产了,身边只有老七身边那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从老七的青园书院出来的叫老七师父的成兴远成太医,现在她难产昏厥眼看着就要不活了你快看看去!”   这声音很明显带有一个女子的娇俏,但是多了两分历经风霜的沙哑与低沉,似乎是喉咙曾经破过然后后来小心修补了起来,听起来就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而这声音本人,是个风风火火一身利落骑装手上马鞭还来不及放下就奔入了东宫,看那运动的速度和身姿基本可以判断武功不错的妙龄少女。   没见过世面的朱颜:这人谁啊……你报信还不知道来个自我介绍的?侯家妹子是谁?她晕倒了关太子啥事?为什么要太子去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作死让一个孕妇知道这么血腥残暴的内容?   而齐鸿认出来了,这句话也听懂了,然后暗自骂了一句卧槽。   能这么嚣张的,当然有且仅有那位镇国公主,齐瑶。   而能让她这么急匆匆前来马鞭都没离手的,也只能是因为和她一直关系不错的,现在在她别院养胎的太子妃出了事。   齐乾听到这句话,脑海之中直接闪过一道天雷,心神失守之下根本想不到别的,直接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匆匆往外冲,顺手还拐走了那少女手中的马鞭看样子连备马的时间都不想等要直接乘着那少女的马飞奔而去。   马鞭被夺的齐瑶:“……”   没明白状况的朱颜:“……我的天原来太子你练过轻功?看不出来啊!”   齐鸿:“我觉得我的那句卧槽说的有点早,我现在还想再说一遍。”   对妻子深情是好事,约定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好事,宠自己老婆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毛病甚至有些时候也很情趣,在自己老婆要生孩子的消息传来于是抛下各种事情飞奔而去其实也是人之常情,甚至可以说这是言情小说男主角最基本的配置。   但是关键是……   六哥啊……   你这么个正常出生正常养成的皇子,也不是没经历过下毒暗杀捅刀子,怎么着急起来情商这么感人?   你觉得,你母亲加上一个你舅舅兼老丈人涉嫌了这种沾上了结果一般都是诛九族的巫蛊之罪,你现在还能自由活动想去哪去哪?   帝国伟大的玄帝陛下要这么傻白甜你觉得他能做二十年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后宫看戏论…… 自己瞎琢磨,如有雷同,算我抄你。 再顺嘴求个收藏(≧ω≦) 以上。 ☆、一门傻白甜(捉虫)   齐瑶急匆匆追着齐乾的脚步去了。   朱颜推着齐鸿慢慢悠悠往东宫宫门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心翼翼的问:“殿下,那位侯家妹子,到底是何方人物?”   “哦,她是你今后宫斗的主要对象,齐乾许下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的美人,多了个良娣可以争宠就实在气不过老公找小三就干脆出宫别居选择眼不见为净的正妻,在那良娣之前一直都被太子保护的和温室的花朵一般的傻白甜,半点后宫争斗经验都没有还怀着七个月孕的太子妃,侯薇。”   朱颜:“……”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并且可以吐槽的点好多总有一种槽多了就无处可吐的感觉怎么办……   朱颜消化了一下小半天,忽略了那见鬼的“你今后宫斗的主要对象”,直戳关键点地问:“那太子妃身边的人就这么缺心眼吗?太子妃怀着孕呢这种消息告诉她这是没打算让太子妃平安生产而是要人家来个母子俱亡吧……”真没想到皇室的人居然能这么心大。   齐鸿一声冷笑。   侯薇是朵从小被老爹宠大、长大了被老公宠老、说不好老了还会被儿子宠死的圣母白莲花,天生自带“我觉得世界上所有人天然的都应当对我格外的掏心掏肺的前仆后继的好,就没有人会对我有半点坏心”属性。   于是——   齐瑶的公主府在西京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严格,号称军法治府犯事者军法处置,号称多说一句话这辈子都别说话了,那铁桶一般的防线比起瓜州面对北燕的城墙还要硬实几分,侯薇这么个傻白甜偏偏嫌弃这种沉默而安全的仆人,特地和齐瑶打了个招呼,把太子妃住着的别院里所有齐瑶的人全部换成了所谓的,自己用的更加熟悉,使唤起来也顺手的,自己人。   侯薇你嫁给你老公那么多年了,都经历过了那么多次下毒暗杀了你怎么就不明白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自己人呢?你一个太子妃不能帮着你老公在政治上参详或者是得你皇帝公爹开心也就算了,至少要保证你能够做到东宫主母的分内之事,也就是保证你老公身边没有那些别的皇子塞过来的间谍能睡个安稳觉好吧?你这种水平搞本言情小说进去做个有颜值没脑子的等待被娇宠一辈子的傻白甜好了啦在大玄这个世界是不能好好活下去的懂?   齐鸿长叹一声,几乎想回一句“太子妃身边的人并不缺心眼,太子妃本身心太宽这才是关键问题。”   并且即便侯薇傻白甜成了这样,他作为皇弟还不能提醒人家。   对齐乾那侧面劝一下还行反正哥俩关系好,和自己嫂嫂聊这种深入人类灵魂深处的话题……   你考虑过齐乾的感受吗?   你听说过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吗?   你对这玛丽苏白莲花不感兴趣,但是万一被人误会了呢?   “这个啊……”齐鸿斟酌了一下,觉得实在是无从说起,只能苦笑道,“一则家丑不可外扬,二则……实在一言难尽。”   朱颜还想深一步探究一下到底太子妃身边的人这么缺心眼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便看到齐乾急匆匆在东宫门口,被什么人拦了下来要闯武力值又不大够,索性就迅速回转了过来,冲到她面前,劈头盖脸一句:“朱姑娘你快去桃花居给薇儿接生现在能救活薇儿的只有你了算本宫求你事成之后必当重谢!”   鉴于语速实在太快,朱颜一时之间没跟上。   然后下一秒,那马鞭就被齐乾硬塞到了朱颜手里。   再下一刻,推金山倒玉柱一样的,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齐乾,直接跪了下来。   朱颜赶紧侧身避过,一脸惊慌,不知所措。   齐鸿坐在轮椅上,单手撑着额头,一脸的不忍直视——   跪下来这种事情我们就暂时不追究了。   关键是面前这女人医术如何你验证过了吗?她有医师资格证吗?   好吧,即便她有强大的医术,让你刚刚娶的小老婆去保你大老婆的胎救你儿子的命?   六哥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甜呐?   或者这不是甜,这是以为全世界都和你一样圣母玛丽苏……圣父汤姆苏?   算了,在自己投靠齐乾做他门下走狗之前,齐乾至少也坐稳了太子位,应当不至于傻白甜至此。   反正现在是齐乾下的“让小老婆给大老婆治病”的决定,他齐鸿作为太子门下的走狗,负责执行就好,齐乾后果自负。   齐瑶也没理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她贵为太子的六弟给一个女人下跪还下的这么容易。   齐瑶虽然不理解,但是主意至少是正确的——太子齐乾对太子妃侯薇都喜欢到了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程度,虽然现在看起来快要崩溃了,但是即便是根据本能,齐乾也会下意识的对太子妃好。   所以,齐瑶直接从腰间摘下了一枚玉牌,也拍到了朱颜手里,道:“桃花居在城外需得骑马,姑娘拿了我的令牌从南门出城顺着官道驰去,一盏茶的时间就到,持此令牌无人会拦。”   朱颜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现在大脑系统即将崩溃的齐乾和一脸关心的齐瑶,不斟酌也不矫情地直接把齐乾扶起来,玉牌也塞了回去:“二位殿下,我会医术不错,但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会骑马啊?”   齐鸿捂脸了。   这队友怎么一个赛一个的歪瓜裂枣技能不全?   “孤的马车快,你与孤一起去吧。”齐乾打一个手势,自有仆役赶紧去牵了马车来,在这过程中,齐鸿看向齐瑶,直接道:“还要辛苦皇姐快回桃花居去,方才皇姐说成兴远在那里……我这位弟子我清楚得很,逼急了什么奇思妙想的主意都能出来,皇姐可得先去拦一拦。”齐瑶赶紧点头赶紧离开,齐鸿在坐上马车离开之前,还不忘了叮嘱齐乾一句,“皇兄切记冷静,臣弟必会尽快查出巫蛊真相,还贵妃与国公一个清白。”   齐乾不能出东宫,只能远远看着齐鸿离开的马车,眼神却不在齐鸿身上。   齐鸿暗骂一声这要女人不要江山的货,赶紧给朱颜一个眼色。   朱颜迅速掀开车帘,直接说:“民女自当尽心竭力保母子平安,殿下但请放心。”她顿了一顿,又问,“不过民女还得讨殿下一个主意,若是母子只存其一,留母留子?”   齐乾:“!”   齐鸿:……姑娘诶我求求你了不要在这种时候还撩拨这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夯货了好吗?!你再说一个要母亲还是要孩子我那用情太深的傻哥哥会崩溃的好吗?   朱颜没等到回答,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   而现在,在事发现场的大夫,是本来跟着太子出了一趟公差差点还被太子戳了菊花的太医院成兴远——成太医本来是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在经过镇国公主别院的时候直接被冲出来的镇国公主抓了壮丁让他在这看着太子妃。   是以,成兴远只能抱着人命关天的逻辑,放弃了自己休息的计划,走进了产房,本来还以为现在应该是个兵荒马乱的情况,但是在看到了房间之中所有侍从产婆都不慌不忙井井有条的模样,内心就稍微定了一定,心内很是赞了一把镇国公主果然是军旅之人,这军法治府的做派确实不同凡响。   赞完了之后,却并没有听到妇人的哀嚎,从帘幕之外看进去,榻上的妇人昏迷着,而产婆们侍女们都畏畏缩缩跪在一边。   一点生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不会是生不出来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成兴远赶紧狠狠按了按自己刚刚冲进来还没有平复的心跳,等到心跳正常能够把脉了才冲进了产房哆嗦着给太子妃把脉,等摸到了让人不安的脉象之后,成兴远露出了点害怕的神色,他抖着嘴皮,看向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侍女:“胎动多久了?怎么受惊吓的痕迹这么重?”   侯薇陪嫁侍女绿萝哆嗦了一下,赶紧解释了一下鲁国公家突然出事了让太子妃受惊了一个跌倒破了羊水然后早产了,产婆们虽然就位了但是她们懂生产不懂救人,公主也直接奔去了东宫去找太子拿主意这么一个过程和事实。   让一个孕妇知道她娘家的人突然出了事你们真的是缺心眼吧……   你们这种德行也就是太子妃能容。   要换了镇国公主府,全都吞哑药一辈子也甭说话了!   成兴远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说:“这本就不是瓜熟蒂落的时候,身子虚弱倒还不说,偏生胎位不正,再加上受惊早产,还耽搁了这么久活活痛晕了过去……只怕凶多吉少了。”   侯薇再是个傻白甜不知道笼络人心,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到底也不至于与她离心离德,听到了这话,面色也突然苍白了起来,到底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直接就牵着成兴远的袖子,哭道:“太医您快救一救我们娘娘!娘娘还这么年轻……”   成兴远:我说你们这一门子人自己作死自己把后果吞下去有什么问题吗?真以为哭一哭求一求就能够解决问题?要掉两滴眼泪梨花带雨这么一求就好,我哭给你看你来治病好不好啊……   他急忙摆手:“停停停我听不得哭你这么一哭我就有点慌……还有,松手!”   绿萝怯生生松了手。   成兴远心跳平静了下来,却长叹一声——   虽然好像我不慌也并没有什么用。   毕竟生孩子这种事情还是要孕妇自己努力偏偏现在这柔弱不堪娇花一样的孕妇现在晕过去了掐人中挠脚心都没用,你让我怎么办?我是个大夫又不是个神仙!   成兴远脑海之中迅速闪过了诸般念头,换了好几个可能的法子,但是发现在这些法子在孕妇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根本行不通,到最后走投无路了,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即将拜师的师父,太医院的师飞尘大人说过他的师门有一种把孕妇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再把孕妇肚子缝上,好好养着母亲的身子最后母子平安的几乎等于奇迹的办法。   唔……虽然他只是知道还没实践过,给皇家服务的师大人并没有剖人腹的机会。   想到这里,成兴远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几乎看到了今后医学发展的新方向,自己对太子妃动的这么一刀,说不好今后在这个新生的领域内都能够有一席之地从而遗臭万年……唔……能名垂千古,突然血脉贲张面色通红起来,期期艾艾道:“快……快……去拿刀,拿热水,多端几个火盆过来!”   绿萝是大丫鬟,自然吩咐一句就有人去收拾这些东西。   一个产婆颤巍巍问道:“太医……接生用的是剪刀,您要刀……作甚呢?”   “为今之计,只能,剖腹。”成兴远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取子。”   傻白甜的小绿萝没顶住,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指望在古代用剖腹产救人。 金手指可以有,但不能这么开。 别的并发症啊什么的都不说,消炎问题就难死了一票英雄好汉。 啰嗦一句…… 看到了催更评论,很开心捞到了一小天使(但是天使姐姐你就不能打两分吗嘤嘤嘤)。 至于掉了两个收藏这种事情也很令人难过…… 郑重承诺,这个故事我花了不少心思,里面隐喻啊吐槽啊在三次元想说没敢说的话也不少,会支撑着写完的,要追文的小天使们放心。 ☆、贵女论宅斗   齐瑶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刚好是这么个消息。   久经战阵,能和对面皇帝对峙三月不露丝毫败相的公主殿下,听到了这个段子,都是心神震荡,迅速扶住了门框没让自己倒下去。   脑海里回荡着齐鸿那一句“我这位弟子我清楚得很,逼急了什么奇思妙想的主意都能出来,皇姐可得先去拦一拦。”   (齐乾:可不是,要不是朱颜出现了我就被成兴远戳菊花了嘤嘤嘤!)   齐瑶觉得,自己的下半辈子,一定要远离这个见鬼的大夫。   特别是生孩子的时候!   或者干脆别生孩子!   笑话,在战场上那些……生龙活虎地蹦跶给把刀就敢逆天的汉子,有几个人肚子被剖开了还能活下来的?   现在你指望这个弱柳扶风一天没事都要掉两三滴眼泪的太子妃被剖腹完事了还能活过来……你脑袋被驴啃过?   齐瑶平了平自己的呼吸,掀帘子走进产房,道:“不可。”   成兴远正在做各种准备,闻言抬头,看向了面前英姿飒爽利落风流的公主殿下,一句“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那孩子必死无疑,如果剖了肚子那至少孩子能够活下来”就出了口。   “什么都不做,了不起是孩子憋死,不见得母亲会死吧。”齐瑶转身走出产房,“孩子以后还可以有,要太子妃死了……皇家的孩子一出生便是三灾八难的,没了母亲护持,你觉得孩子能活多久?三岁还是七岁?”   齐瑶声音稳定,语气平淡。   但就是在这种平淡之中,成兴远突然有点心疼这个能面不改色做出这种基本等于弄死自己侄子决定的年轻公主……她得是经历过些什么惨烈的事情,才会能在这种生死之局上,无比冷静甚至是冷漠地,考虑这么长远?   也是,这公主可是个尸山血海里面趟过来的,那种“一言定万人生死,一语决一国存亡”的话人家也没少说,经历多了,再脆弱的心也都难免坚硬了起来。   但是……   成兴远苦笑着跟着走出来,低声道:“殿下……太子妃心脉弱,在听到那消息的时候心脉也受到了重大的冲击,本就奄奄一息着,若是等她醒过来再把孩子拿出来,孩子死了是必然,太子妃也会在疼痛之中心脉断绝的。”   齐瑶愣住了。   如果加上这么一条的话……   那结果确实是能活一个算一个。   只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她这脾气在帝京之中能合得来的贵女不多,平时见个面,那些贵妃王妃国夫人郡夫人,哪怕就只是个孺人恭人,都会开始给自己讲女孩子还是应当待在后院里面相夫教子,过点品茶看花的优雅人生,嫁了人了就应当收起少女心过尘埃落定的日子,在战场上讨生活这种事情有一次那是形势所逼没有办法不会有人怪她,但是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做一个相夫教子伺候夫君的小女人这就是不守妇道,就是会被天下人谴责。   烦不胜烦。   老娘爱怎么活着怎么活着,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老娘就是不想嫁人不想委屈自己伺候丈夫不想在那些衰糜的纨绔身下辗转承欢,你管我?   天下人?   爱怎么谴责怎么谴责,又不是谴责你,你瞎激动什么啊。   再说了天下人活着都那么艰难哪有空来谴责我啊,最多也就是那些无聊的读书人说两句,心情好就出去问他们两句“你们这时候有心情严正抗议我不守妇道,怎么在大燕来袭的时候没本事保家卫国呢?”,心情不好直接让家丁打出去,看看谁敢说什么。   难得有那么一个虽然嫁了人、准备生孩子,然后一辈子都贡献给后宅,但从来不对自己的行为指手画脚的太子妃,要看着她死,齐瑶觉得自己那颗在战场上被折腾的格外坚.挺的小心脏,有点接受不了。   “还请殿下早做决断。”成兴远声音沉稳,“毕竟现在羊水已经破了,若是耽搁了可能连孩子都留不住,早点剖腹,孩子生还的可能性还大些。”   齐瑶坐在主位上,面色苍白。   但是始终没有答应剖腹。   支持她挺到现在的,有齐鸿刚才的那一句“我这位弟子我清楚得很,逼急了什么奇思妙想的主意都能出来,皇姐可得先去拦一拦”,有刚才齐乾看到朱颜就舍弃了他那价值千金的膝盖直接跪倒在地时候那眼中的哀求和对朱颜医术的信任,还有她自己心底里……   那么一点点,不希望难得的好朋友就这样香消玉殒的执念。   这样的煎熬到底没有白费。   一个娇娇俏俏,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女声传来:“我说成大夫,上次你要用猪胆汁灌入太子殿下谷.道,现在你要用刀剖开太子妃的肚子拿孩子……小女子敢问成大夫一句,难道太子殿下,在某年某月,杀过您全家?您现在这行径很显然不是治病而是报仇啊……”   齐瑶:“……”   这一点不留情的女声……听起来真是痛快!   而成兴远听到了这么一串奚落的话语,第一反应是一怒,但是第二个反应是一喜。   人未到而声先至,等人到了的时候,齐瑶这才看清楚了匆忙赶来的,下了马车就什么都没管直接跑了进来没学过武功更没控制住仪态于是头发跑散了左手拿着一根簪子右手拎着一个药箱的,整个人身上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跑的有些摇摇晃晃的,简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说明“跑的老娘好累啊”的,朱颜。   “难道这法子不行?”成兴远迅速回了一句,“太医院师院正分明说手法对了用这法子能保母子平安的!”   朱颜停都没停,连给齐瑶施礼都省了,自己匆匆忙忙风风火火裙裾一转进了内室,理头发挽袖子洁面洗手平复气息做的一气呵成,一边还不忘了吐槽:“那也得是用对了啊!剖腹真的不适合这种羊水破了不知道多久,又没有准备好麻醉和相应刀具,关键是孩子都已经到了骨盆了的产妇,你要剖腹,难道是要把胯骨也一并锯了吗?”   成兴远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这法子在特定情况下,准备充足、药物齐备、母亲身体强健、耐打抗造,那确实能保母子平安这个我不和你争,但是之所以要用这种法子是因为不得已啊,比如母亲得了花柳病如果正常让孩子出生那孩子一辈子都得得病这种情况,不是随随便便就用的!”   成兴远现在陷入了深层次的震惊——怀了花柳病的女人居然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齐瑶完全没有听懂……   花柳病是啥?   为什么那种女人的孩子会天生有病?   为什么剖腹就没有这个问题?   内室之中朱颜还在解释:“您要实在想看剖腹的整个过程今后有合适的病人我可以给您做一遍。您要学那我也不是不能教您,但是这手段就目前而言绝对不能随便动用。千万记住了,无论到什么时候,生产的最佳选择都是顺顺当当走正常途径把孩子生下来。”   大夫们交流如何治病这种问题,虽然是正常语速但是齐瑶还是彻底的没跟上。   所以朱颜这么一通话,她听的很是云里雾里。   “兴远。”这是个温雅低沉的男声,“你剖腹的法子没错,胎儿巨大,母体有花柳病,子宫有疤痕,胎儿头颅和母亲盆骨不对称,胎儿脐带绕颈,产道异常等等情况发生的时候,剖腹取子确实比顺产更能保母子平安,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剖开一个母亲的肚子后能够解决掉感染和发炎的问题的基础上。”这是齐鸿到了。   我七弟什么时候连这个都懂了?   并且该死的那些词我还是没怎么听懂……   齐瑶诧异地回头,看向刚刚被仆役推进来的齐鸿。   成兴远听了那么一系列的孩子在母亲体内可能产生毛病的情况,有点接受不能,有些场景即便是他都没办法想象……比如……   子宫这个地方,在身体深处,除非是一刀戳破来了个贯穿伤,不然很难有疤痕吧。   但是都这样了还能生孩子?   还有……   什么是感染啊?   最后……   殿下你一个懂律法会记账的人,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医道了?   当真要全面发展走所有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并且你训学律法要玩破案进刑部的吴言,或者学算学誓进户部的周利,从来都是劈头盖脸恨不得把人家骂的掩面而出,我在问你算学题的时候你也能把我训的恨不得到母亲子宫里回炉重造一番,怎么……跟我探讨医道的时候这么温文尔雅?   你这么温文尔雅我有点不习惯呐……   是因为这个领域你刚学还不熟所以还有点敬畏吗?   齐鸿含笑看了看齐瑶,轻声道:“皇姐不必担心,朱颜的医术远在太医院平均水平之上,若是她也没法子,只怕这世上也没人能救六嫂了。”   似乎是为了给那句“远在太医院平均水平之上”做注解,朱颜在内殿之中放开了那昏迷着的产妇的手腕,利落无比地说了一连串话:“二位殿下放心,人心脉虽然有些衰竭,但并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先把孩子弄下来再给母亲调理身体便是。”   然后看向了产婆侍女们,直接换成了鼓动的语气:“你们该换热水换热水该看产道看产道别都看着我啊又不是我生孩子,来来来都动起来傻站着孩子是不会自己跑出来的,成大夫您也别在外面思考为什么不能剖腹的问题了回头我给你解释,现在你快进来搭把手我一个人做不来。”   听到了这么一个还有救,齐瑶好歹是松了口气。   成兴远赶紧进来了。   朱颜直接打开了自己药箱开始翻针灸用的长长短短的金针银针。   齐鸿看着桃花居开始活过来,也是松了口气,觉得齐乾也不至于那么不靠谱,啧啧连声:“六哥还真是好运气,居然纳了这么个神奇的女人。”   神奇的女人头也没回,直接丢了一把小刀出来,看样子目标是齐鸿,杀气腾腾地。   齐鸿没想到这也是个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的主,赶紧催动轮椅后退。   齐瑶见不得弟弟这怂样,抬手就夺了那把刀的刀柄,眼神鄙夷——就这么个不会武功的丫头完全依靠自己的方向感丢出的刀你都跑,这点出息!   齐鸿很想说一句“我把出息给你你帮我挡刀好不好!”   当然了,鉴于人家已经帮他挡了刀,所以齐鸿只是感激地笑了笑,心有余悸看向了帘子里的朱颜。   “安王殿下。”朱颜的声音慢慢悠悠从屋子里传来,“太子请民女入京,主要是想给您治那双腿……不过民女现在觉得腿治不治都无所谓,先把您毒哑了才是正经。”   齐鸿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原来,她不是六哥姬妾?   也是,这么个有本事有能力的女人,见过了光怪陆离的世界,一般不会愿意天天玩宫斗。   但是问题是,今后她开的给我治病的汤药,我是喝还是不喝?喝了怕从此不能说话,不喝怕一辈子也站不起来诶……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医学知识科普小讲堂】 一、不建议读者们去百度什么花柳病之类……我在生理卫生课上看到这玩意的时候直接恶心的没吃晚饭。 大体上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母体在产道上有传染病,孩子生出来的时候经过刮蹭可能会传染,于是那倒霉孩子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种疾病的困扰。所以如果这种母亲怀了孩子还是个顺产的话……建议给孩子直接点蜡。 至于剖腹可解决…… 剖腹就不经过产道不会感染嘛。 二、顺产确实比剖腹好。 据说剖腹的孩子容易多动症但是顺产不会,据说产道的挤压能让孩子大脑发育正常什么的。 三、剖腹产手术指征。 齐鸿脱口而出的那些什么巨大儿、脐带绕颈之类的,确实是(严格按照医学要求上来看的)剖腹产手术需要的基本条件(现代妹子怕疼,没有手术指征也是想剖就剖这个另说)。 这不是金手指! 大学看了生理卫生教材的同志们都应当知道个大概,这在现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甜宠太子妃   齐瑶拿着那把刀,看齐鸿被朱颜讥讽的孙子样,哀叹这男人怎么这么怂。   就这德行还被京中少女赞一句君子如玉奈何不良于行。   姑娘们你们的欣赏水平稍微高一点好么?   你们连这货都称一句君子,我实在是不想嫁给你们认可的那种良人啊……   但是下一刻,齐瑶又淡定不能了。   因为朱颜的下一句话是:“你们准备好的用来剪脐带的剪刀在哪呢,快给我。”   姑娘你等等!   剪刀?   用来剪脐带?   孩子都没出来呢你用剪刀干嘛?   你不是说好的不给母亲剖腹吗?   齐瑶脑袋里闪过了若干可能的做法,觉得自己这闺蜜算是保不住了。   “皇姐不必着急。”齐鸿看着齐瑶那苍白的面色,面上一派嘲笑之色,心里觉得可算是扳回一局,“现在剖腹必然是来不及了,朱颜应当只是要剪开产道口,嗯……也就是孩子生出来的口子,而已。”   “而已?!”   齐瑶到底曾经是一个准备和亲的公主,所以该知道的男女之事也是知道的。   她只想象了一下“生出来的口子”的位置,惊慌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双腿之间,脸色略微一白。   再发了一遍“这辈子一定不生孩子不受这个折磨”的誓。   朱颜在内室接过了剪刀,在热水之中随便滚了滚,才把剪刀拿出来便听到了齐鸿那么一声解释。   她心内有些惊诧。   懂剖腹。   也懂侧切?   殿下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我师父收下但是从来没告诉过我的师兄吧……   你要是我师兄现在哪里还会残在椅子上?   她甩甩头,病人在前,还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她屏息凝神,用烈酒泡过了剪刀,以蒸煮过的白布擦干净之后,自己蹲到了产婆应该呆着的位置,观察了孩子娩出的开口,深吸一口气,眼疾手快地切大了产道口。   “咚!”   一把沾了血的剪刀直接就扔到了沸水当中,看得就在一边的成兴远心内一跳。   朱颜掏出一根七八寸的长针来,在另一盆沸水之中滚了滚,擦干净,一抬手那针便对着太子妃的眼角处扎了进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朱颜用长针了。   但是成兴远的心还是“噌”地一下就到了喉咙口,死命忍住了自己质问朱颜的冲动。   姑娘你冷静!   这是脑子不是商阳穴!   废了阳明大肠经人不会白痴但是脑袋废了就真废了!   你这是要给孩子接生还是把太子妃直接扎死啊……   你才是被太子夫妇杀了全家现在来报仇的那个吧……   成兴远眼睁睁地看着朱颜手上的那根针,一点一点地扎入太子妃的脑门,不过片刻便进去了一半,在他都要开始怀疑脑门是不是已经被扎穿了针头会从另一头出来的时候,侯薇嘤咛一声,睫毛微微颤动,昏迷多时的她终于悠悠转醒。   “别动。放轻松。”朱颜温声嘱咐道,“暂时也别睁开眼睛。”   一边说着,朱颜一边慢慢腾腾地把针捻了出来,这才道:“好了,张开吧。”   成兴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用了各种手段包括把人家人中都掐红了都没能弄醒的侯薇醒了过来,这才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娘娘不要惊慌,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会帮您把孩子生出来,不过生孩子终究是您自己的事情,还望您坚持住才是。”朱颜温声笑道,“也没多大的事,您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来就好。”   侯薇乍一睁眼,便听到这种一点也没有哭丧着脸说什么“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现在情况有如何如何危险你一定要挺住你要是挺不住孩子就挂了”的狠话,反而是如此镇定从容让人放心的医嘱,也不由得点点头,却问了一句两人都没想到的话:“国公……贵妃……太子……”   朱颜和成兴远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毕竟他们也不是皇家内部成员,和谁都不熟,没有特别明白到底是闹哪样。   齐鸿的声音从帘子外悠悠传进来:“得了吧嫂子,他们如果没有出事那您现在就白担心了,他们如果真的出事了,那您现在担心也是个白担心,还搭上了你肚子里你孩儿我侄儿的命,这是何苦来?”   成兴远:算你狠……   齐瑶:朱颜你刚才那刀子准头不行啊你还想不想杀人的?你再丢一个吧这次我帮你戳死这个混蛋!   眼看着侯薇又要眼睛一翻晕过去,朱颜迅速的跟上了齐鸿的思路,一脸温和地说:“说真的您要怎么糟践自己的身子这是您的自由,我们谁也拦不得您,民女也不是太子殿下或者外面的镇国公主,您的死活民女一点也不想关心,但是您肚子里那孩子的命也是条命,您至少把人生出来了再晕,您觉得呢?”   齐瑶扶额:“皇弟……我怎么觉得,她真是六哥的姬妾,现在是要活活气死主母自己做太子妃来着?”   齐鸿:“不瞒您说,我一直都有这个感觉。”   不过经过了这么一通冷嘲热讽,侯薇倒是好歹想起来了。   她现在不是那个娇滴滴的被父亲宠上天的闺中小姐,也不是被自己夫君捧在手心的宠妻,她现在最主要的身份,还是肚子里孩子的母亲。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本宫知道了。”这是侯薇虚弱的声音。   朱颜看侯薇好歹是稳定了情绪,转头看向了成兴远:“现在太子妃精神衰弱,怕是一疼刺激了心脉又要晕过去,有种以金针止住痛觉护住心脉的针法,要求下针快速并且准确,成大夫会不会?”(注)   成兴远点点头,也低声道:“这针我熟你尽管放心,但是能用力是一回事,胎位不正这可怎么办?”   “我有一种能通过按摩揉搓,慢慢把胎位弄正,催生孩子的办法。”   “那就好。”成兴远点点头,收拾针具走到了太子妃身边,飞速下针,而朱颜也洗了手,揉搓起了侯薇的腹部,轻声指导她开始用力。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很冷静,很和谐。   太子妃在用力,并且比起一般产妇来说,还感觉不到太让人崩溃的疼痛,孩子也还没有足月生产,所以,孩子生的还算是顺当。   成兴远搞了张帕子在不停的擦汗,看着现在母子平安,太子妃和婉微笑的情状,成就感爆棚。   然后转眼一看朱颜。   依旧是那张镇定不动的脸,那个从容不迫给孩子洗刷的动作,看起来半点新生命诞生的喜悦都没有。   思索了一下,暗暗觉得这不是冷心冷肺,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人家当然不喜悦,她从头到尾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给产妇接生,母子平安,这不是应该的吗?   说到底,治病已经治成习惯了。   倘若一个人都已经从阎王殿抢了几百几千的人命回来,哪里还会为了两条人命有点什么“又干赢了阎王好开心好兴奋”的心情波动?   在内内外外都很祥和很愉快的时候,外间突然传出了一个侍女大喘气的尖叫之声:“殿下殿下!密谍司消息,鲁国公被刑讯而死!”   声音洪亮,吐字清晰,保证里里外外都听见了。   外间,齐鸿和齐瑶都看着那来报信的侍女。   齐鸿看着那侍女,语气不咸不淡:“皇姐啊,我觉得不管六嫂再如何喜欢自己的人,不喜欢你府里的那些木头,你至少也算是六嫂的好朋友,怎么就不能帮六嫂处理一下那些钉子和细作呢?”   那侍女抖了一抖,本能地想说自己不是,想辩解。   但面前这两个人……   齐瑶,那军法治府谁敢乱说话或者敢知道不应该知道的,那都是个毒哑戳聋必要的时候眼睛也别留着了手指也给剁了的后果。   而齐鸿……他主子也不是不想在他府里安插点细作,但安王府常年不招仆役,安王一年到头呆在他自己开的青园书院的时间还多些,所以攻关的对象主要是青园。   青园书院要进去简直不能更简单,找两个贫苦子弟或者找两个人伪装成贫苦子弟去求学,人家都会接纳并且有教无类一点歧视都没有……   但是青园那个地方……   不管派过去了多心硬如铁的男人,还是多柔肠百结的女子,到最后联系的时候……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说欢脱的段子的时候都还是挺爽快的,说点哪个男学生和哪个女弟子好起来了之类的八卦也挺利落的,但是每每问到关键部分,都会不自觉的想忽悠过去,实在忽悠不过去的干脆自己抹了脖子。   抹倒是没抹成,培养一个细作也不容易没那么容易让你死,但到底不敢让这人和安王或者青园再有任何的关联生怕什么时候人家就卖身投诚反间谍了。   一群侮辱了细作尊严的败类!   齐鸿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啊?   到最后,各家王爷也放弃治疗了。   反正齐鸿也是个瘸子,做不了皇帝的,给太子做幕僚的话,反正太子那个傻白甜,东宫里面全是漏洞想知道点什么也不难。   就这么两个人,大玄皇室之中有且仅有的,怎么着都传递不出核心消息的皇子皇女。   那侍女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挑战他们俩,何况他们两人看着自己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倒是想。”齐瑶无奈道,“谁让我一旦发难,太子妃就护着他们,我又不能明说他们之中谁谁谁是细作,还打不得骂不得的,他们月俸不从我府里出,卖身契也不在我手里,你让我怎么办?”   外面兄妹俩在琢磨皇家是怎么养出这种傻白甜的暂且不论。   朱颜听到了这句话也知道不好,抱着孩子迅速转身,然后,果不其然看到,侯薇又晕了过去。   成兴远抬眸看着朱颜,放下了侯薇白藕一般的手腕:“惊吓过度,心脉已断。”   朱颜颤颤巍巍把孩子递给一边的产婆,匆忙靠近了产床,看到了产道处弥漫而出的大股鲜血,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   “这点出息!”   成兴远没听清楚,疑惑道:“啊?”   朱颜当然不能说自己这是在嫌弃侯薇堂堂一个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斗遍美人的皇后居然这点风浪都挺不过,只能黯然道:“血崩了,救不回来了。”   这话说完,朱颜就摇摇晃晃走出了产房,看了看齐鸿,又看了看齐瑶,想说点类似于“我尽力了,再做一次也不会更好了”、“你们也真是,为何不好好管管府中之人”或者是别的什么话,又觉得心里莫名的疲倦,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于是便只能长长叹息,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她手里不是没死过人,遗憾的只是这个人本来可以活。   齐瑶已经走进产房打算去看闺蜜最后一眼了。   齐鸿看着面前这一脸黯然的朱颜,催动轮椅行到了她面前,递上一方手帕,本来想收起毒舌安慰两句“这实在不是你的错”之类的,却在开口之前听到了朱颜一句话:   “早知道就先甩能证明世上没有巫蛊的证据了……”   齐鸿:“!”   姑娘你也听了那严丝合缝的各种证据,在这种条件下……   你还能证明世上没有巫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江湖上,有那么一个用针灸可以麻醉的传言。 据说,优点是使用安全,生理干扰少,术后恢复快,并发症少,术后伤口疼痛轻等优点。但是依旧有镇痛不全,肌肉松弛不够满意等等问题。 江湖上,也有用手法正胎位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失传了(是好是坏这不是我一个非专业人士能评判的),一般胎位不正的能剖腹的都剖了。 至于那根长针…… 女主角的金手指而已,戳脑门这么危险的动作请勿模仿哦。 ☆、镇国狠公主   镇国公主别院-大殿   齐鸿、朱颜、成兴远,排排坐着,看齐瑶杀伐决断地迅速让自己的人重新占领了整个别院,迅速把太子妃带来的所有自己人全部分门别类,并且互相揭发,实在不说话的就干脆上板子直接当堂一丈红活活打死了埋地里做花肥。   一地血腥。   好好一个大殿,瞬间就变成了刑堂。   齐鸿吞了吞口水,又一次领教了封建社会的凶残——   大玄律,打死奴婢就和砸了自己的玉镯一样,屁大点事都算不上。   要论狠辣程度,经历过真正杀伐战阵,眼睁睁看过血流成河的齐瑶,显然比各种色厉内荏杀个人都会手抖做噩梦的后妃们,辣手很多。   甚至比他一个不怎么杀人的皇子都辣手。   齐鸿丢人的承认,他看这么个血肉纷飞的场面的时候,实实在在有些震撼。   以他的人生经验来看,也知道齐瑶打死的都是别的府里派来的细作没跑,如果真是军法的话,细作的待遇绝对比这个惨绝对不会给个痛快的,毛.主.席还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呢,多年看谍战剧的经验就是尽可能从间谍里面掏消息打死拉倒的,所以理智上,他知道齐瑶做的一点都没错。   但是到底还是有些难受……   毕竟是来自文明社会的人。   不和你们这种野蛮人同流合污。   而一边常年救人,生死人肉白骨的同时也见过各种重伤之人的朱颜,看着这一幕,也在狠狠揉着胸口,开始思考自己治完了齐鸿的腿之后,要怎么优雅的回到山野之间继续做个大夫得了。   皇室的狠辣,远在她意料之外。   至于成兴远……   一心医道连太子殿下的菊花都敢捅太子妃肚子也敢剖的小甜甜,看到这个场景,直接被吓尿了——   他自己联想了一下如果他成功捅了菊花或者是剖了肚子但是并没有收到实际疗效之后,自己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待遇。   绝对比这些正在被打的细作们来的令人永生难忘!   齐瑶大马金刀往主位上一坐,那气势比起尖酸刻薄骂人的齐鸿来说简直不知道吓人到了哪里去,直接森然开口:“朱姑娘刚才说能证明鲁国公连带一个贵妃并没有巫蛊,此话可当真?”   朱颜看着齐瑶那能杀人的眼神,有点想后退两步随时准备着掉头就跑,发现自己和那女人的武力值上的巨大差别她根本跑不了之后,直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臀部——她总觉得,要是自己说个不行或者是证明的办法有点一星半点的让人不能接受,面前这个女人就会直接大手一挥给自己一个一丈红。   齐鸿看着朱颜这青白的面色,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社会里不是每一个独立自强的女人都和自己家姐姐一样这么直接点开了暴走狂化模式并且在这个模式上一路狂奔,眼看着是调不回温柔优雅状态的那种……   “朱颜只能确定,世上没有巫蛊。”   齐瑶冷冷一笑:“自然是没有的,若是真的有这种神仙手段,此人早就死了。”   大玄伟大的陛下怎么会容许这种不被皇权控制并且随时会威胁皇权的玩意存在?   朱颜感觉到了自己后背一阵寒风吹过。   真不好意思,我如果要证明世上没有巫蛊,用的也是你们这些人眼中的神仙手段。   “我不会证明完了就被.干掉了吧……”朱颜颤巍巍地想,“但是不证明眼看着就是个尸横遍野权力洗牌的结果,权力洗牌我不在乎,但是眼看着人家即将尸横遍野而我明明可以抬手拉一把但却见死不救……这似乎也不大好……”   朱·白莲花·颜纠结了。   她的纠结并没有打断齐瑶的思路,只听见齐瑶问:“据说那来自南越之地会养蛊的侍女招供说养蛊之地总是多点阴气怨气,特别是那集怨气于一身的草偶,像什么猫猫狗狗驴驴马马的,会看到那草偶就会陷入疯狂,如同见鬼一般,这是何故?如何证明是正常现象不是巫蛊?”   朱颜收起来了那点小纠结,反正现在也被绑上了战车,证明了再说:“驱蚊草晒干弄成香包还能让蚊虫趋避呢,怎么没人说那香包就集怨气于一身呢?若是能够控制猫猫狗狗或者是蚊虫苍蝇扑上来或者不要扑上来就能算是身有蛊术,那我少说也有十几种降服虫子的方子,岂非我也是此道中人了?”   齐鸿很想说到了那一步姑娘你直接就被绑上火刑架当做妖女烧死了哪能在这里瞎逼逼。老子一个坚定的马列主义者看到一个少女居然能够指挥一堆蚊虫我都会退避三舍怀疑这是养了小鬼或者是下了降头的好吗?   算了。   你说你能证明就好了,至于怎么证明用什么方法证明证明之后会不会被绑上火刑架烧死……首先需要保证的是太子集团不会和那个倒霉催的一样被巫蛊之祸搞垮的戾太子刘据一样完蛋,你死不死回头再说。   齐瑶完全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接着甩证据:“那,为何国公嫡出侯家二小姐会招供贵妃养蛊?”   齐鸿暗暗点头。   嗯,这也是一个很难解决的技术问题。   傻白甜如侯薇都知道为自己家人担心呢,侯二小姐不被刑讯不经拷问自己噼里啪啦就招了,也让想证明太子殿下清白的这么一群人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困惑。   小姐您是缺心眼嘎?   不过这个问题对朱颜似乎也并没有构成什么技术上的困难,她一脸天真地开口:“那殿下你还让这些别的府里的细作吐口了呢,侯家大小姐都是这么个娇花一样的模样,您难道指望二小姐能够顶住严刑逼供?”   “可是我们的消息都表明侯二身上没有刑伤……”齐瑶捂着脑袋,强行让自己忽略了朱颜对自己的嘲讽,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如何证明太子没有涉嫌巫蛊这件事上,但是要她接受“肉体痛苦之外的痛苦”这个设定,让一个从来面对的都是"心志如铁不打不服打完屁股直接挂旗杆上过两天就服帖了"的那种战场悍将的公主,觉得自己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那些不会留下什么刑伤的,或者冻饿晒烤疲劳审讯的手段……事发到现在也还没有超过一个时辰……这些手段出现的可能性不大吧。”   齐鸿:“!”   诶似乎有什么不对!   精神性严刑逼供可不是只有一个疲劳审讯!   他原来那个世界里面的刑事诉讼逻辑里面,还禁止催眠求证禁止使用药物,理由是这违反了嫌疑人的主观愿望,不能保护嫌疑人的沉默权什么什么的。   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这个世界刑讯逼供也不禁止,那么……催眠或者药物呢?!   朱颜是个大夫,说不好也会这些,所以她才会这么一脸正经的说出这个吧……   小甜甜成兴远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直截了当的,以暴露了自己的短板的方式,提醒了开启了暴走狂化女汉子模式的镇国公主殿下:“别的不说,就看了殿下对这么些细作用刑,小臣现在腿还软着呢,您觉得,二小姐能有多大胆量?”   齐瑶:哟呵?多新鲜呐,还有这么脓包的人?   带着这样的嘲讽,齐瑶还看了看在场另外两位。   齐鸿本来就不良于行一双腿从头到尾就软着这个就算了。   而朱颜也是一脸苍白的软在椅子上,虽然一直在回答她的问题,但看那情况,也是在强行忍着呕吐的欲望。   齐瑶哀怨的默哀了一下自己的下限和节操,然后直接一拍大腿,豪迈而果断地道:“别的都不必问了,听闻明日三法司会审巫蛊一案,本宫带你前去证明便是。”   成兴远:“!”   不至于吧大姐……我不过是暴露了一下自己胆小,你怎么就做决定了?   是打算直接用你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吓哭那二小姐然后逼人家改口吗?   朱颜:别啊公主!你这样我好慌啊……   齐鸿:“……皇姐,我觉得你这个决定有点草率……至少,咱们得了解朱姑娘要怎么证明那草偶身上的针和父皇的病没有必然因果关系吧……”   “我是这么想的。”齐瑶抬起眼来,眼神之中充满了攻城拔寨的刀光剑影,那种一往无前干死拉倒的豪气让从来低眉浅笑、算计人心,了不起是骂两句徒弟嘲笑一下他们双商走腹黑谋士路线达到自己目的的齐鸿深感不赞同,“我擅长的是用阳谋攻城略地,七弟你擅长的是用阴谋使坏耍阴招,成小远你擅长的是……唔我也不知道你擅长什么,总之装神弄鬼跳大神,证明世界上没有巫蛊这件事只能是朱颜能做,我们这些外行人来判断你能不能证明,这就不合理。这种又专又深的问题,不应该是外行指导内行。”   成兴远:殿下您能不提我吗?以及我有那么弱一点专长都提不出来吗?   朱颜:公主我擅长的是治病不是装神弄鬼跳大神啊公主,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盖棺定论了哇!   齐鸿冷静的喝了口茶,冷静的想,齐瑶的想法有问题。   确实,理论上,他们一堆不专业的来评判朱颜能不能证明世界上有巫蛊,这就基本等于需要对牛弹琴还得让牛听懂,这对于朱颜来说绝对是一种艰难到了极致的任务。   然而……   我们需要让我们伟大的父皇玄帝陛下,那个“看到祥瑞就乐呵、出点天灾就祭天”的封建迷信爱好者,相信世上没有巫蛊。   朱颜若是连我们这些相对开明的人都不能说服,你指望人家直接去说服玄帝吗?   然而齐鸿还是没能说出自己的不赞同。   盖因齐瑶的眼神实在是太凶猛,他总觉得自己一开口就会被这个武力值点满怒气值爆棚的公主殿下抬手干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心翼翼地求个收藏…… 这趴着一动不动的太让人伤心了(对手指) ☆、凤凰与烧鸡   三法司会审这个概念,一般指的是刑部主审,大理寺都察院会审。   哦,你问密谍司?   别闹了一个皇帝自己搞的以阉人为主的间谍组织搞侦查就已经要让文臣武将们暴走了,敢把一国刑狱的决定权交给他们,那这国家也是药丸啊。   只是这件事涉及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   太子之母,一国贵妃,这个分量就已经不小。   何况还有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玄帝的死党,帮着玄帝撸死了他的好几个兄弟才保玄帝上了大位,这么多年北战燕国南撸大越,干死的将军以上级别的对方主帅得有一打的鲁国公。   甚至为此被圈禁解除一切职务的太子,为此活活吓死的太子妃。   到了这地步,已经不是三法司能够拍板的局面了。   所以,当朝所有手握实权的一品大员,亲王皇子全员听审,密谍司一把手李瑾,二把手魏忠陪审,甚至还给与亲王皇子一个待遇的镇国公主留了个席位。   这种类似阵容……   好吧,也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八年前,大皇子谋逆的时候,也这样。   一票在西京之中的皇子连带一个和亲王同等待遇的公主一人一案,在大堂右侧一字排开。一品大员们,也是一人一案,在大堂左侧一字排开,当平时给衙役们站的位置坐上了这么一长排的金光闪闪的大佬,本身级别不那么够的三法司三个老大,颤颤巍巍坐到了正中间,颤颤巍巍拍了惊堂木,长长一句——   “带人犯!”   说的可怕,但其实人犯也不多——主犯贵妃,从犯国公、据说会蛊术的那位来自南越的巫女黎绾,以及胁从犯鲁国公嫡女侯玥。   别的涉案人员都是鲁国公家眷或者贵妃宫中的宫人,要真是国公和贵妃密谋了巫蛊,他们即便毫不知情也得被株连九族,要不是巫蛊他们就恢复自由,总之轮不到他们自己决定命运。   而国公已经挂了。   看着平日养尊处优等着别人下跪请安的贵妃手上脚上拷着镣铐姗姗而来的时候,座上一大票翎顶辉煌的大员皇族们都抖了一抖,觉得有点违和。   作为人犯的侯贵妃自然是没有按品大妆一身华服的,她只穿了一身家常的白色布裙,发上虽只简单绾了一枚木簪,却依旧是尽可能的整齐妥帖,在一群铁甲卫士之中走来,行动间甚至连衣裙都没有多出半丝多余的褶折波澜,卫士们森森的寒气甚至衬得她的气势姿态都沉着高贵,令人心折。   仿佛不是走在一条等着受审的路线,而是一条铺着红毯,撒着鲜花的封后之路。   诸人纷纷想起,二十多年前,先皇突然辞世,而彼时还是太子的玄帝还带领着鲁国公在北地边境上和北燕死磕,是这个女人稳住了京中的太.子.党,冷静地进宫处理皇帝后事,稳住一应皇子,而那时候的房良媛稳住了宫内外的一应防务,内外安定之下,玄帝才能磕完大燕施施然班师回朝宣布登基。   哦,你问那时候的太子妃?   太子妃只知道抱着自己家嫡出的孩子,惶恐地跪在先帝灵前守灵连带祈祷玄帝的兄弟们不要撕起来,看起来要多萎有多萎,连庶子死活都顾不上。   亏得太子妃是玄帝真爱,而玄帝本人是个强势的帝王,不然皇后哪里轮得到她。   当侯良娣成了侯贵妃,房良媛变身房淑妃,隐入深宫相夫教子,韶华之年就与外面的世界说再见然后进宫开始过退休生活之后,少有人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如果不是看到现在贵妃的风采的话。   本来在闲闲喝茶的齐瑶忽然放下茶杯,挺直了自己的脊梁,轻轻扬起下颌,努力模仿现在贵妃的姿态,那种心态……   大概是一只孔雀看到了另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觉得美哭了于是自己也要开个屏装个叉什么的。   而齐鸿眼睛却盯紧了贵妃一双合握的手——   鲜血淋漓。   齐鸿咬紧嘴唇,知道这是被夹棍夹断了手。   也是,国公都熬不过刑罚挂了,贵妃如何能够全须全影?   这不是孔雀在嘚瑟地开屏,这明明是凤凰被涅槃火烧成烧鸡的前一刻憋出了仅剩的体面以图维持一直以来的尊贵与骄傲。   说句题外话,齐瑶再会当年的贵妃淑妃都不会的武功兵法,再有她们二人没有的尊贵血脉和倾世容颜,只要没有从至贵到至贱走过一圈,或是冷眼看了多年世间的风云变幻云卷云舒,那绝对不可能养出这样的从容优雅傲骨铮铮。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分外悠长的吸气声。   齐鸿眨了眨眼,直接抬手握住了面前的茶盏,有些手抖,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副被吓尿了的模样。   齐瑶眉头一跳,思索片刻,然后好笑地看向齐鸿。   一边的三皇子齐烨看齐鸿这面色青白手上发抖的模样,忍不住戏谑道:“七弟,你这身体可有点虚啊。”   齐鸿除了对做太子的六皇子齐乾尚给点面子之外,对别的皇子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人家送过来的姬妾婢女也是能处理就处理能送人就送人府里谁都没留,早就把兄弟们得罪了个遍。   特别是面前这个,皇后嫡出的,自以为自己是嫡出就应当比别人尊贵几分的,连靠政治上处理事情的能力坐上太子位的六皇子齐乾都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往各个亲王府里塞细作塞的最勤快(当然被杀的也最多)的,三皇子齐烨。   齐鸿只虚虚咳了一咳,捂着胸口做娇弱状,低低开口:“我体虚,府中一个姬妾也没有,三哥又不是不知道!”   齐烨一句将出未出的,“我要不给你送两副壮阳药过去?你这样府里的姬妾们年纪轻轻就守活寡的……什么时候给你戴绿帽就不好了”的嘲讽直接被噎在了喉咙里,呛的他一时面色通红。   你永远嘲笑不了一个已经在自嘲的人。   人家都自己暗示“那方面”身体虚而没有男儿雄风并且也不需要男儿雄风了,你还能怎么地?   笑看撕圈的齐瑶扛不住了,她赶紧扶住了一边的扶手做娇怯不胜状,到底保持了一个公主的体面——至少没有拍着桌子狂笑出声彻底丢掉自己作为一个公主的矜持顺带掀翻对面一票老学究们的底线。   这么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三法司会审的节奏,只见刑部尚书戴征惊堂木一拍,强行让自己显得有气势,道:“呔!堂下人犯,还不跪下!”   贵妃嘴角牵起了一个笑容,正打算提裙跪下,便见齐鸿收起了那一副虚弱小白脸弱不禁风的面相,换成了自己平时训徒弟们的雍容自在,一个沉稳而让人不敢忽视的声音响起:“且慢。”   戴尚书侯贵妃连带对面一票大员这边的兄弟姐妹们都看向了齐鸿。   齐鸿潇洒靠着椅背,沉声道:“在开审之前,孤想先传个人证,以免此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这么说着,一双极具穿透力的眼睛却定定戳向了三法司的三个老大,顺便瞟了一眼在堂下立着的贵妃,意态闲闲,眼神峥嵘,隐有刀剑之光。   那森寒的气场,让一边的齐瑶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北境。   而一边没有经历过真刀真枪的三皇子,甚至抖了一抖。   亲王与公主,都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位皇弟,在刑狱之地,居然能有这样的,舍我其谁的,一往无前的,先吵一架再说的气势。   (齐鸿(傲娇脸):那是,也不看老子穿越过来之前是干啥的。我只是见不惯刑讯逼供,但我没说过我见不得庭审啊!)   三法司的三个首脑,看懂了齐鸿这么个眼神——   “如果贵妃无罪,你们受得起人家这么一跪?”   他们仨也抖了一抖。   别说跪了,看一眼也是亵渎。   然后,之前就户部查账事宜和齐鸿打过交道的戴尚书迅速回了齐鸿一个眼神:“我的小祖宗诶你给我说实话,这事有转机?”   齐鸿直接不雅的耸耸肩,回了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   戴尚书抖了一抖,以他在之前户部坏账事件和齐鸿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么一个表情之后,一定憋了大坏,便强行忽略了身边两个同僚的意见,一本正经道:“传。”   朱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拎着自己药箱,一步一步走上台前,一边行礼一边道:“大人,民女朱颜,可以证明贵妃冤枉,但需要问黎姑娘几个问题。”   鉴于这毕竟是齐鸿的证人,戴尚书也不为难她那根本不周全的礼数,只摆摆手算是允了。   她只对堂前诸人行了一礼之后,把药箱往一边的桌子上一放,慢悠悠拿出了清洁用的布巾和一瓶子烈酒,道了一声“您忍着点,会有点疼”,便慢条斯理给贵妃清理包扎十根手指,一边清理还一边懒懒说:“安王殿下告诉我,黎姑娘来自南越的九离一族,是九离族中会养蛊的巫女,有一身千里之外拿人首级让谁死谁死要谁活谁活的神奇蛊术,在族中地位不低?”   贵妃没有拒绝朱颜给她清理伤口,她只淡淡等着齐鸿传进来的这女人会弄什么幺蛾子。   反正齐鸿是齐乾的人,齐鸿的证人,总不至于在堂前就毒死她。   而本应当喝止朱颜的戴尚书,却神奇地保持了沉默,所谓三法司会审,说到底还是刑部主导,戴尚书没有开口,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也在堂上且一身刑伤披枷带锁的黎绾,见戴尚书没有制止,也知道这个女人的问题自己一定要回答不可,便也点了点头,反正这些内容都是她已经招了的。   朱颜回身放下棉球和烈酒,拿起了绷带和药膏,回到贵妃身边继续给人家包扎,垂着眉继续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姑娘好好在九离族中做那劳什子巫女便罢,是缺钱了还是怎么着,一定要到我大玄国境内,祸害我大玄君父?”   戴尚书想解释点基本案情,但被齐鸿凶狠的眼神止住了。   “哦对了,安王殿下说似乎是因为鲁国公一家对姑娘有恩还是怎么地……如果是恩的话……我私心想着,能让姑娘抛下族中事务,千里迢迢从南疆跋涉到大玄境内,排除万难克服了那喜欢阴暗潮湿的蛊的客观需求,用尽手段进宫从一个有身份的巫女到做人仆役,强行创造条件对我大玄天子下蛊,那这恩一定不小。”   所有人都暗暗点头,是这个逻辑没错。   朱颜:“那我就奇怪了,您一个在南疆好好养蛊的巫女,在南疆地位不低,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大玄战神出马帮忙啊?还是国公府里有个什么女眷,能和本朝镇国公主一样风标独具,跑别人国境或者族群里面玩一圈,毫发无损的同时顺手帮你个大忙?”   风标独具的镇国公主齐瑶:“……”   在场之人:“咦?”   不怪他们奇怪,齐瑶本人是个“一边长相倾国倾城,一边脑子聪敏机变,顺个手武功还能冠绝天下”的玛丽苏,这种产品有一个都已经耗尽天地灵气,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鲁国公也默不作声养出了一个同样级别的妖孽。   “还有。恕我不大理解你们这些养蛊人的思路哈,到底是一个怎么样不小的恩,能让您把鲁国公全家都招了?你确定你是来报恩的不是来报仇的?或者您是在帝都里面水土不服于是脑子运转的不那么正常?”   贵妃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齐鸿:年轻人我看你很有前途嘛,要不要跟着我学骂人?   诸人:齐鸿你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么个奇葩啊!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嘴齐鸿是干嘛的(嫌我多嘴的可以直接忽略掉~( ̄▽ ̄~)~,不影响剧情发展)。 齐鸿的技能开了俩。 一个是记账,一个是律法(在训徒弟的时候暴露的是刑事侦查的能力)。 现在问题来了~ 他穿越之前到底是干嘛的? 法律。 嗯没错。 按照政法不分家的逻辑(不然中国政法大学怎么开起来的),注定了这货有一定的政治敏锐性(所以做了这么多年亲王),而老本行做法律,懂点刑事侦查学这也是基本素养。 而一般的商业律师啊税务律师啊哪怕是搞经济侦查的工作人员,高级的能达到注册会计的水平,再渣的也懂基本的借贷记账法能通过会计员考试,必要的时候也是能编表出数据的。 以上。 ☆、南疆假蛊女   “你们朝廷对我用了多少手段,不用我重复了吧。”黎绾低沉着声音说。   声音嘶哑,看样子也是在熬刑的时候被熬坏了。   朱颜看了看黎绾现在的凄惨模样,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回身放下绷带和药膏,拎出了一个小药瓶来,好歹是不再和贵妃的十指打交道了,而是走到了黎绾身边:   “好吧,重刑之下无供不可求这也不是没道理,我也不想追究这是屈打成招还是当真如此,但是我有个问题哈……”朱颜抬起了黎绾的手,着重关注了那相当细腻并且完整无疤的手背,“我在外行医之时见过山民被各种蛇虫鼠蚁咬过之后的疤痕,那可称得上是一个惨不忍睹……姑娘若是那养虫为蛊的巫女,那必然是常年和毒虫为伍。那我就不明白了,姑娘手背皮肤光洁细腻如此,难道……是所有毒虫见到姑娘都是咬都不肯咬一口的吗?”   黎绾猜到自己要承认毒虫不咬她,那这女人说不好就能弄只虫子来咬咬看,心内尚为自己看穿了朱颜的计谋而兴奋不已,随口便道:“咬伤之后以蛊术祛疤而已。怎么,你感兴趣?”   朱颜也不介意,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阴森森道:“能祛疤就好。”   在黎绾还以为自己扳回一局的时候,只见朱颜回头对戴尚书一笑,又看向齐鸿:“殿下,要证明黎姑娘不会蛊术也容易,找个人找个屋子把黎姑娘衣服扒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一些老旧的但是没有去掉的伤疤啊痕迹啊什么的,毕竟美人爱惜容颜,能祛疤的一般都去了。”   朱颜顿了一顿,斟酌道:“唔……男子去扒衣服有些不雅观,在场的女子呢,贵妃娘娘不合适,民女态度太明显也不好,只能劳驾公主殿下去查一查了。”   这话说出,所有人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并且看向了一直在一边冷静看戏的齐瑶。   而黎绾额头冒出了微微的冷汗,脑海之中急急思考她要如何优雅的拒绝被扒衣服,或者扒了衣服之后如何圆谎。   疤嘛,她身上确实有。   今春上火长疖子留了个痕迹。   戴尚书是太子门下本身就在努力证明这件事和贵妃无关,听到了这个法子几乎要分分钟跳起来说我们现在就扒衣服。   却听见齐瑶一句冰冷的:“身上没疤就意味着会蛊术?京中贵女你找一圈就没几个身上有疤痕的,那岂不是人人养蛊?”   戴尚书:公主你强词夺理啊喂!   祛疤的药物贵重,京中贵女们为了卖个好价钱……为了嫁个好夫婿,确实花再大的代价也是要祛疤不留痕的。   但是黎绾在西京之中就是个侍女,谁没事会给她淘换那种价值千金的护肤养颜祛疤无痕的东西?   齐瑶剔了剔指甲:“朱姑娘,有别的能证明的法子就用,扒人衣服这么不雅观且伤风化的事也亏你想的出来。再说了,本宫若是得出了个无疤的结论那便算是得罪了六弟与贵母妃,若是得出了个有疤的结论那便算是得罪了幕后主使,万一什么时候本宫府里挖出了个什么草偶之类的非要说本宫诅咒父皇,那时候你让本宫如何自证清白?”   陪审团:“……”   您这句话就已经得罪了幕后主使了……   并且这么一个把您六弟和那位幕后主使相提并论,还什么挖出个草偶说诅咒,您一定是在暗示点什么吧。   朱颜:“是我思虑不周……不用这个法子也成。”   啥?   原来证明巫蛊的法子特别多,乃至于你随口可以蹦出无数个?   朱颜直接说:“要不伤风化可能就会受点罪……劳驾大人唤两个人来按住黎姑娘,另一个法子有点疼,我怕她熬不住。”   黎绾摁下了被扒衣服的恐惧,觉得这件事至少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只冷哼一声,淡淡道:“不必了,你们大玄什么恶心疼痛的法子没用,现在来装什么君子。”   朱颜极其怜悯地看了黎绾一眼,到底还是找了几个衙役,两个卡住了黎绾的双肩,一个抬起了黎绾的胳膊,这才慢悠悠打开手中的瓷瓶,对着黎姬的手背微微一个倾斜,便又正了回来,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倒出来,朱颜便迅速把那瓶子又盖上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的不明就里,并且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等着看奇迹发生。   唔……虽然他们自己也没有特别清楚他们想看到什么。   黎绾的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这样的静寂。   那尖叫听的常年对人刑讯逼供的密谍司老大老二都一个激灵。   朱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黎绾现在的尖叫,却比被夹棍夹断十指来的抓心挠肝多了。   黎绾被衙役控制住了不能扑上来掐朱颜的脖子,只能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极为狼狈地看着朱颜,形象尽失地怒吼道:“贱婢你对我做了什么!”   正大光明的殿堂之上,三法司首脑连带大玄最强陪审团,清楚的看到,黎绾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朱颜后退一步,把那瓷瓶轻轻晃了晃,笑意盈盈又诱惑力十足地开了口:“黎姑娘,真的,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黎绾看着朱颜那诡秘的笑容,突然福至心灵一般起了个不大好的猜想,直接就面色大变,厉声道:“妖女!你也是养蛊之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瑶听了这句话,面色微微一变,迅速侧头看向了齐鸿,低声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她抖包袱我开嘲讽吗?   这包袱抖的我没法接啊!   齐鸿完全没理解朱颜这是在闹哪样,只能出于自己对队友的基本信任,回应了一句“她既然说她能够证明这女人只是个绣花枕头,应当不是无的放矢吧……”   “她是用自己的蛊术比那女人厉害,然后证明那女人不会蛊术吗?”齐瑶一脸不赞同,“用你比别人有才华证明别人不识字……她学医学傻了吧!”   齐鸿捂着脑袋,无奈道:“姐,首先你要站定了阵脚,这世上所有神秘事件要么是你书读的少认知的不够要么就是有人装神弄鬼,根本没什么能杀人于千里之外的蛊……”   虽然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感觉自己“无神论”的人生观正在摇摇欲坠。   但至少还没倒。   “妖女都在你身边直接展示什么是无形无状杀人无形的蛊术了,你还坚持什么世上无蛊啊……”一直在默不作声看戏的楚王齐玑实在忍不住坐这俩货的私下交流了,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俩老实交代,从哪里搞来的这个妖女?有没有见过各种神奇的蛊术?”   他们兄弟姐妹在打嘴皮官司,朱颜却不顾边上所有战斗人员全都拔剑严阵以待,非战斗人员全都准备拔腿就跑的态势,只悠悠然把玩着那个瓶子:“您可确定了?”   黎绾本能的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但自己手上又确实是麻痒难当无比难受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往里钻一样,而表面上看起来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红肿,而关键是那些似乎在往里钻的小虫子也听话的很,别的地方都没去只在手背上爬来爬去,又回想了一下朱颜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倒出来,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开始难受,再加上自己刚才都已经说出来了,现在要改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便下定决心,笃定道:“我是养蛊人我难道还认不出这东西?!”   朱颜抛下黎绾不管,直接把那瓶子递了上去,含笑道:“这瓶子里是什么,尚书大人自己看吧。”那样子气定神闲的很,半点害人的意思都没看出来。   戴尚书到底是被朱颜的笑容感染到了,强行让自己相信那瓶子里不是什么见鬼的蛊,于是接过了那瓶子,把瓶子打开,往里面看了看——   没有虫子,没有毒气,没有药丸,没有药液。   但是也不能说空空如也,准确来说应当是装了气体样的物质……倒像是把根本看得到但是抓不着的云雾拘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之中一样。   连云雾都拘到了小小药瓶之中,这女人看样子很有些道行啊!   戴尚书一拍惊堂木:“来人啊!给本官速速拿下这个妖女!”   这么一开口,在场的衙役护卫们迅速拔剑的拔剑,掏镣铐的掏镣铐,上前肉搏的直接肉搏,战斗人员们都在严阵以待提防妖女暴起杀人,毕竟堂上不管是主审官还是陪审团哪怕是所谓罪犯都是绝对的贵人死了谁他们都赔不起。   然而,妖女木木登登地任由自己肩膀上被搁了把剑,双手被上了镣铐,被强行压着跪到了地上,一点江湖高人或者干脆就是修炼之人那种能够飞来飞去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都没能体现出来,只眨巴眨巴那双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着堂上的戴尚书:   “尚书大人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么?”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真诚,真诚得让戴尚书觉得抓了这么个有道行的妖女反而是他的错。   “仿佛我应当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来?”戴尚书郁闷的想着,“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什么都懂的神棍?”   而就坐在戴尚书旁边的大理寺都察院的老大,都探头过来在那瓶子之中看了一眼,低声惊呼:“这是把天上的云雾都拘了下来吧!”   云雾?   陪审团更是云里雾里。   那玩意也是能够装一瓶子带在身边的吗?   一拍脑袋,得出了一个结论——   果然是个妖女!   回头就可以写一个见闻录,名字都想好了。   叫:《有生之年活久见:妖女和妖女撕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来跟着我坚定一下三观。 朱颜真的是个大夫不是巫女…… ☆、扎你小草人   朱颜想扶一扶自己的额头用肢体语言表示一下她此时此刻的,那简直“哔了狗了”的心情,奈何一边看着她的战斗人员眼神太凶猛她不敢乱动,她只能是一脸蒙圈地看着堂上三法司的老大们,无奈道:   “这不是云雾,我也没有那个拘云束雾的本事。这就是我当年在南疆游历之时,在山林之中发现一种毛虫身上带着倒刺的微毒的毛,能以毒攻毒地治疗一些肌肤溃烂或者奇痒无比的症状,因为这种毛刺细小,所以收集在一起看起来就如同云雾一般,倒出来的时候也什么都看不到,然而现在黎姑娘手背上已经全部是这种虫子的倒刺,不致命,但是麻痒难当,用饭团子把那些带着倒钩的细毛粘掉就没感觉了。”   朱颜顿了一顿,感觉自己身边的杀气缓和了些许,便轻轻推开了自己肩膀上脖子边的那把长剑,从药箱掏出一饭团来,走到黎绾身边给她粘掉倒刺,才继续说:   “黎姑娘号称自己会养蛊,却连是不是蛊都分不出来么?好吧,黎姑娘也可以说这只是医道上的一些偏门的小法子您认不出也正常,那恕我直言哈,您一个养蛊的,常年和蛇虫鼠蚁打交道,南疆之中这种带倒刺的毛虫多不胜数,您居然没见过乃至于认不出来,那我可真要怀疑您有没有您那供述所称的‘聚百虫厮杀才得一蛊’的经历了。”   黎绾面色略微白了白,脑海之中迅速起来了若干个应对方案。   比如:“养蛊人的身体里都已经有了蛊毒,这种一般的虫子怎么会伤害到我?”   朱颜的回应就会是:“已经伤到了,你手背上的红肿难道是我抠出来的?”   又比如:“我在南疆是个有身份的巫女,即便自己养蛊,虫子也是别人捉了送我这里的,我为什么会认识这种毛虫?”   朱颜的嘲讽说不好就是:“我在南疆采药的时候都知道烈性的毒虫一般捕捉到的时候都是死的,能活捉的大半性情比较温和,黎姑娘凑合凑合用一堆半点凶性没有的虫子养蛊还能成为南疆巫女,您这蛊术是天生的不是练出来的吧。”   还比如……   算了不比如了。   一个玩虫子的居然没认出毛毛虫的倒刺,这件事怎么样都圆不回来。   黎绾稳了稳情绪,坚决道:“你说这是毛虫的倒刺就是了?我看这分明就是杀人无形的蛊虫,只是你养出来还让其不杀人罢了!”   戴尚书带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心思,怀疑地看着朱颜,话说的一本正经:“朱姑娘如何证明这是倒刺而不是蛊?”   “要不大人你试试?”朱颜嘴角一撇,直接开口,“亲身体验一下倒刺是什么感受,然后和各种典籍里面描写的中蛊的感受对比一下然后找出倒刺和蛊虫有什么区别?疼是有点疼,但也算是个颇为新奇的体验,您要来吗?”   戴尚书立刻就怂了。   怂怂地看向一边的衙役。   衙役们纷纷低头,避开戴尚书这一看,生怕自己被点名了。   这就尴尬了……   朱颜琢磨着,自己试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即便试了也没有什么说服力,那要不……   齐鸿试试?   算了……他也怕疼的。   黎绾看着朱颜那为难的模样,心内狂喜不已。   刚刚就眼睛的感官上而言,朱颜什么都没有倒出来,由此可以推断那种倒刺应当是肉眼不可见的,戴尚书的反应也可以佐证这一点。   反正大家都不知道这是啥还没有人愿意试一试,她只要咬定了这是蛊,在场谁有有过中蛊的体验呢?谁又敢说朱颜不是个巫女?   黎绾瞥一眼朱颜,嘲讽意味满满。   贱婢,让你拆台!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朱颜斟酌了小半天,叹了口气,暗暗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小东西,在长袖之中摩挲着,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当拿出来。   却见齐鸿一点不在意地,悠悠掏出了一枚木头框着的,磨成圆形的,透明的水晶石,让衙役递给戴尚书,笑道:“戴尚书若是看不清楚那是云是刺,用这个试试?”   不明所以的尚书大人接过了那枚玩意,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透明的水晶石中间厚周围薄,长得怪模怪样的,完全不知道用来干嘛。   戴尚书琢磨了半晌没有得到结论,最终还是在他今早上上堂之前实在是有些心虚所以特意拉上的,没地方呆着,于是只能在一边客串师爷的,在查案上颇有天分也很细心的吴言的善意提醒之下,才终于愉快地发现了这东西的用途——   放大。   在吴言解释了这东西的用途之后,黎绾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就白了。   肉眼看不到,放大个三五倍的,难道还看不到么。   朱颜眨眨眼,慢吞吞的,不着痕迹的,把自己长袖之中那枚她师父留给她的“放大镜”揣好,彻底觉得不用拿出来了。   并且越加好奇齐鸿到底是个什么教育背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怎么还能有这么个玩意。   戴尚书拿一枚银针插入了那一团“云雾”之中,用那放大镜细细观察之后,果然看到了比头发丝细上了不少,肉眼看不明白,聚在一起又不成团,于是肉眼看上去和黑色云团一般的倒刺。   戴尚书不可置信地合上了药瓶,说:“这东西果然只是倒刺,并不是蛊。”   说完把瓶子还给了朱颜还吩咐人给她解开镣铐,然后顺手把放大镜行云流水揣自己兜里,根本没打算还回来,动作之流畅自然,恍惚那东西本就是他的,一边揣兜里一边还给朱颜说:   “养蛊人不识蛊,黎绾的供词是不可信。可是那魇魅之物上确实有陛下的生辰八字,并且那位置也和陛下最近龙体不适之处完全吻合,这又如何解释?”   朱颜撇撇嘴,心底里暗暗鄙夷了一番这见到好东西就据为己有的德行,然后从药箱之中翻出了一个草偶,然后偏头看了看黎姬,笑了:   “我就不问黎姑娘生辰八字什么的了,这东西没有生辰八字也能使,用不着指名道姓的。”   戴尚书几乎是咬紧牙关,才控制住了自己呼叫衙役把面前这妖女拿下的冲动。   在草偶之后,朱颜又从掏出一个针包摊开放在一边,把了把黎姬的脉,笑道:“唔……黎姑娘月事来的不怎么顺畅,平时来的时候会疼的满地打滚吧。”   这话说完,她便取一枚针往那草偶的小腹上一扎。   黎绾脸色一白。   不是肚子疼,而是因为最有力的,指证贵妃诅咒玄帝的证据,说不好,真能被朱颜证伪。   朱颜根本没有在意黎绾神色的变化,又把了把脉,品了品:“唔……黎姑娘这两天被关水牢受了寒吧,身上又是湿毒又是寒毒的,要是不好好调养身体,现在还年轻倒是还好,过几年想来这一刮风下雨就会全身腰膝酸软生不如死……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黎姑娘也活不到那时候了。”   取几枚针,扎到了那草偶的各大骨节连接点。   “诶?”朱颜挑挑眉,“黎姑娘这血脉不通的情况,应当是这手臂啊膝盖啊似乎都被卸过又装了回去还没好好装于是留了些淤血的缘故呢,黎姑娘也是不容易,这些零零碎碎的折磨换了我肯定就忍不住什么都招了……”   取几枚针,扎到了那草偶的肩关节和髋关节。   在场诸人听着一开始说什么月事不畅都还保持了平静,毕竟这毛病很常见,不排除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可能,但听到了那泡过水牢有了寒毒膝盖卸过之后终于是面色一变——   黎绾确实是经历过了诸般刑讯手段,但是毕竟今日要出现在诸人面前,所以也拾掇了个干净,单就她的站姿以及走路的状态看,完全看不出那些零零碎碎的折磨,也看不出有没有泡水牢泡了多长时间什么的。   朱颜连这一点都能半分不错地说出来,必然是因为她从脉象中看出点什么。   也就是说,完全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贵妃寝宫之中才会出现那个,银针所到之处全是玄帝身上疾病所在的魇魅之物。   至于谁对宫中那条真龙的身体状况最清楚。   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院。   也就是说,说不准搞出让陛下怀疑“必有刁民想害朕”错觉的,装神弄鬼的人,就在太医院。   是太医院的人做出了这么一堆事情,然后诬陷贵妃,目的未知。   密谍司的二把手魏忠突然低声给身边的小太监说了一句话,小太监领命而去。   “李公公。”戴尚书沉声问,“朱姑娘所说,可属实?”   三法司是后期才接手这个案子的,整个案子的侦查,一直都是密谍司在做,到底对黎绾用过什么刑,是夹过手指还是坐过老虎凳,李瑾最有发言权。   李瑾沉着脸点头,嘶哑着声音说:“半点不错,黎绾一开始嘴硬,便用了些手段,胳膊和小腿也是卸了又装,来来回回了个四五次。至于在水牢里面的湿毒寒毒入体……是因为卸了那么四五次之后,黎绾还是没有招供,便直接在她身上拉了几个口子,泡了三个时辰的水牢,她这才招了。朱姑娘说的……一字不差。”   满座哗然。   不是惊叹于密谍司用了多少手段,事实上大玄律本身就允许刑讯逼供,密谍司的手段是有点狠,但即便黎绾是被三法司审讯的,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说到底,大玄官员对刑讯逼供这么个行为从来就不排斥。   刁民不打不行啊!   他们排斥密谍司,不过是因为排斥密谍司和他们抢侦查权。   而他们惊叹的,主要是朱颜这一手把脉的绝活,和这绝活背后代表的逆天医术。   连你身上最深层次的毛病都挖出来什么的,总有一种她搭上三根手指就把你看穿了的感觉……   而被惊叹的主体朱颜,从听到“四五次”开始,脸色便不那么好看,举止也没那么从容了——   她在想,真说起来对人体造成痛苦,大夫有些时候也会造成的。   比如给那个想要冒犯自己的江湖客矫正胳膊,即便所有人看起来她像是在泄愤,但是真的,那样的疼痛是必须的,否则这条胳膊纠正不过来。   那么,如果是单纯以折磨人为目的的卸脱,能疼到什么地步?   朱颜轻轻捋平了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点不敢想象……   人死不过头点地,要人认罪的目的不过是要人去死,一刀了结了多好还要这么折磨人家?   难怪听那些江湖人说与其落到官府手里不如自己痛快来一刀。   难怪他们都说快意恩仇好过尔虞我诈。   官府,帝京,确实比想象中,还黑。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那个毛毛虫身上的倒刺。(来自百度) 毛虫情况:刺毛虫,是刺蛾幼虫,俗称“洋辣子”、“八架子”,每年6~9月间比较常见。我国常见的为黄刺蛾幼虫和青刺蛾幼虫。虫体上带有大量有毒刚毛,一旦与皮肤接触,刚毛刺入皮肤或汗毛孔,导致毛孔肿胀、炎症反应,奇痒难忍并伴疼痛。 治疗办法:建议可使用黏度较大的胶带贴附患处,轻拍胶带至黏贴紧密后快速撕下,可将大部分刚毛拔出。可反复多次,从不同方向撕下胶带。冷湿敷可缓解症状。(毕竟古代没有胶带,而要说粘性,饭团什么的效果也不错) 再解释一下。 刑讯逼供确实是古代律法里面明文允许的行为,法外刑什么的甚至都成为了潜规则。 所以庆幸活在现代社会吧朋友们。 ☆、装疯能多拼   朱颜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来自于皇族和官场的恶意,她抖了抖,不想再啰嗦了,只直接拎着面前那个草偶,直接道:“各位大人也都看到了,我连生辰八字都不必写,却依旧是想诅咒谁,就诅咒谁。是我是巫女,还是此事有人设计,总不必我证明了吧。”   黎绾面如死灰。   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有人还注意她了。   戴尚书默默把自己脑中那个“拿下妖女”的念头摁了回去,问了最后一个和黎绾有关系的问题:“那么,那草偶能够让各种生灵尽皆退避,而原贵妃宫中的宫人全身都是蛇虫鼠蚁,又作何解释?”   朱颜在自己药箱里面翻了好久,最终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出来:   “这是当年小女子在山中采药的时候收集的猛兽尿液,夜间在身边洒一圈,便能避免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兽类夜间搅扰,您要洒点在草偶上,也能让那些猫猫狗狗害怕的。”   她把那瓶子递给一边的衙役,然后接着埋头翻找,一边翻还一边嘟囔着:   “那瓶子能吸引各种蛇虫鼠蚁的药液三年前我就没有再用了,也不知道现在打开那瓶子洒点药出来还有没有万虫来朝的盛况……”   万虫来朝……   皇子公主席上,龙子凤孙们纷纷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纷纷打了个哆嗦。   都不用齐鸿或者齐瑶递话头了,皇子之中最为羞涩温柔和蔼可亲连带胆小的五皇子齐玢直接阻止了朱颜的继续翻找:“姑娘不用找了,只要父皇没有受到诅咒就好,别的细节都不重要。”   朱颜抬起头,一本天真地看了一圈陪审团:“此话当真?”   对面的一品大员们以及审判席上的三法司三位大佬也有密集恐惧症,琢磨了一下那一浪一浪爬过来的毒虫也觉得瘆的慌,也都纷纷开口说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了,只要陛下没事,别的蛇虫鼠蚁管它们来不来。   密谍司二把手魏忠忽然沉声道:“若是巫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那为何,鲁国公家的二小姐侯玥却供述了其生父与姑母养蛊?”   朱颜抬眼看了看一直默默在一边站着做背景板的侯玥,着重关注了一下她那青白的面色,突然对齐鸿道:“殿下,民女想先洗洗手,再给侯小姐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齐鸿闻言自知有异:“怎么了?”   “医者望闻问切四诊,我观侯小姐气色,揣测她体内应当有点奇怪的东西,或许是毒。”朱颜睨一眼把自己当妖女的戴尚书,露出个讥嘲的笑容,缓缓开口,“我若这么急赤白脸地去把了脉,倒被人怀疑是我下的毒啊蛊啊什么的,刚才殿下拿出了个放大镜,难道这次殿下又能拿出个什么东西来证明民女清白?”   戴尚书默默红了脸。   听说了这么一个下毒,齐鸿倒是没有特别惊讶,颔首道:“三位大人觉得呢?”   三位大人,指的自然是今日的三位主审官,三法司有拍板权的三位大佬。   那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是有必要洗一洗,才想唤人端水过来,却听见屏风后面传出来了一句:   “朕觉得不用了。”   真·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声音很平静,很淡然,语气不高,有点上了年纪的人的衰弱。   但谁让人家第一个字是“朕”呢。   皇子公主们排排坐的屏风背后,转出了几个人来,为首的那人,很明显就是那位“朕”。   除了密谍司两位大佬以及堂上的魏尚书,在场诸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玄帝会这么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了审判现场,齐瑶和齐鸿迅速对视一眼,齐鸿站不起来只能欠身为礼,齐瑶也迅速转到桌案子前就跪下去,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参见父皇。”   齐烨突然想起了刚才在那声抽气声过后,齐鸿刻意制造出来的茶杯和杯盖之间的声音,以及齐瑶脸上那意味不明的微笑,暗骂一声这两个看出来屏风后有人还没有通报一声的混蛋之后,也迅速转过桌案跪了下去。   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惊醒过来,跪成一片:“参见陛下。”   玄帝谁都没搭理,只走到了贵妃面前,亲手把贵妃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贵妃那已经被朱颜包扎妥当的手,表达了一句“苦了你了”的关心之后,携贵妃站起来,这才偏头看向了朱颜,也说一句:“你很好。今后得了闲,进宫给朕说说养生之道……唔,就给你算个客卿罢。”   朱颜回了一个“是”。   鉴于玄帝表达的实在是过于晦涩,在场之人大半感觉到了后背寒毛直树,赶紧想了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干什么丢人的事情。   到了这时候,玄帝才让所有人站起来,说了一句:“都起来吧,朕就是来听个审,你们继续。”这话说完,玄帝便直接往皇子公主这排旁听席走了过来。   齐瑶直接把自己的桌案让出安排玄帝与贵妃坐下,自己去和齐鸿坐了一块。   其实审不审已经不重要了,没看玄帝都亲自把贵妃扶起来了么。   但是既然这金口玉言一开,审还是得继续审的。   戴尚书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叫“你们继续”,继续干什么,怎么继续。   齐鸿低低道:“贵妃无罪已是昭然若揭,现下只怕是该审审侯二小姐与这位黎姑娘,为何要做伪证。”   玄帝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齐鸿,摆出个安然的姿态,看戏。   戴尚书反应过来了,他迅速看向朱颜,想起玄帝刚才那一句“朕觉得不用了”,便直接道:“朱姑娘直接把脉吧。”   朱颜看了看这时候情绪极为激动,脸色几番变化的侯玥,却没有上前把脉,她对戴尚书欠了欠身,一脸怜悯:“不必了。”   所有人都还没有明白什么是不必,为什么不必。   然后,下一秒,侯玥忽然抽搐了起来,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难受地蜷曲成了一团,不停发抖,打着冷战,鼻涕眼泪控制不住的不停下掉,口中还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嗬嗬”之声,间或吐出白沫,手上的指甲也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身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这个模样……   谁能相信这是个正常人?   一般人装病最多也就是把自己脸色弄白看起来气色不好些,哪怕是装疯最多也就是刻意糟蹋自己,念点狗屁不通的句子,干点匪夷所思的事情,吃点正常人根本不会吃的食物,再把自己关在马厩里和牛马为伍,这已经算是比较专业的装疯之人,但是侯玥这种……   哪能装病装疯到这么拼的?   侯玥血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朱颜,丝毫形象没有地朝着朱颜扑了过来,一边扑还一边嘶吼:“你知道我用了那药!你要是有那药就快给我!”眼看着就要扑到朱颜身上,却被衙役拉住,不得上前。   朱颜到底只是医术技能点满,武力值实在不够看,而“捞住别人胳膊卸人家关节”这么一个活动实在是不能对一个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的疯子产生攻击效果,只能是被这发狂的张牙舞爪的女人吓唬得后退了好几步。   齐瑶看着侯玥的模样,心内颇有些不忍——她和侯薇关系不错,也是见过这小姑娘的,记忆之中的那悠然从容,娴雅温柔的贵族小姐,实在很难和现下这么一个生不如死,狼狈不堪的泼妇对应起来。   她低声道:“朱姑娘若是能缓解她的苦楚,还请帮一帮她。”   “打晕她吧。”朱颜也不忍地偏了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但……我也有个两三年没有见到这药的原料了,更不要说成形的丸药。”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难怪师父不让我用这东西……原来这么厉害……”   “啊!”侯玥实在是熬不住了,被衙役拉着锁链不能去伤害别人,只能是自己发出一声比一声大的哀嚎,似乎正在经受着什么特别要命的折磨恨不得自己能够晕过去一样。   现在谁都信了。   就侯玥这个样子,为了那枚所谓的“药”别说诬赖自己姑母养蛊了,就算是让她杀了自己全家顺带鞭尸,说不好她都能干。   齐瑶看不下去了。   她一个健步窜出,一记手刀劈到了侯玥脖颈之上。   看着齐瑶那犀利的身形及狠辣的手刀,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后脖颈一凉。   侯玥软了下去。   世界清静了。   “朱姑娘。”齐鸿突然道,“这味药的原料,是不是叫罂粟?这味药的成品,是不是叫鸦片?这药的吸食之法,是不是当做香料一样,燃烧吸入?”   朱颜霍然转身看向齐鸿,又惊又惧,一脸的不可置信:“殿下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嘴设定。 其实罂粟入中国很早,所以不要惊慌。 (看我是多严谨个作者︿( ̄︶ ̄)︿) 我没有查特别专业的文献,仅仅是百度了一下—— 罂粟的原产地是西亚地区,早在六朝时,即已传入中国,并有种植。对此,邓之诚先生考证道:《冷斋夜话》引陶弘景《仙方注》曰:断肠草不可知。其花美好,名芙蓉花。故太白诗曰:“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按断肠草即指罂粟花、知其流入中国已久,盖远在六朝之际矣。 (那时候当做观赏用花,鸦片是怎么来的后文我会解释么么哒) ☆、出来混要还   齐鸿:“!”   我怎么知道!   我不只知道这个东西叫做鸦片能让人上瘾,我还知道因为这个见鬼的东西中国曾经被列强欺负哭,到了现代社会毒品相关犯罪还是刑法之中的一大犯罪种类随随便便就死刑立即执行!   这是国耻啊亲我能不知道么!   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呢!   朱颜定了定神,继续道:“回殿下,是叫罂粟,这东西的成品我师门把其叫做忘忧丹,我师父还把这东西叫鸦片但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东西会叫做鸦片。但是……”   朱颜认真看了看齐鸿,一字一顿,难辨真假:“这东西的使用之法,难道不是服用吗?师父没给我说过可以当香料用啊?”   齐鸿陷入了沉思。   要是个别的什么名字便罢了,只要知道了是鸦片,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靠吸不靠吃?   吸毒吸毒,正是因为使用方法更多是“吸”所以才这么说的嘛,要都是用吃的,那应该叫“吃毒”、“服毒”啥的才对吧……   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玄帝沉着脸看向了齐鸿:“你怎么知道。”   齐鸿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欠身回道:“儿臣幼时在大皇兄……在庶人齐珹的书房里翻过一本奇闻怪谈,里面有提过这味叫做鸦片的东西,原料是罂粟,服食之后能让人精神上产生极大的愉悦,极易成瘾,若是到了一定的时间没有服食此物,便会出现与侯二一样的症状。”   齐鸿顿了顿,摁下心头的疑虑,憋出了一张一本正经脸:“许是儿臣记错了,把食记成了吸。”   这也是他已经习惯的狡辩方式了。   他出生的时候自己亲娘吴贵人就挂了,彼时的贤妃,大皇子的亲娘杨氏心疼这么个没娘的孩子就求了那面团皇后,得以把他养在膝下,于是他和大皇子的关系也颇为不错,到后来,大皇子谋逆,大皇子一系的官员连带贤妃母家全体扑街,他这么个贤妃养子也被玄帝冷了好几年,后来差点连年纪到了该出宫封王都忘了。   毕竟真说起皇子们母家的出身,他才真真是那么个“贱奴之子”,母家没什么势力,母妃也没什么荣宠,不过是玄帝酒醉后随便找的个宫女而已。   若不是自己及时投靠了现在的太子齐乾并且狠狠为那货好好做了几个贡献,可能他现在还是个在宫中半点爵位没有的倒霉皇子,成为大玄的笑话。   齐鸿知道,什么事情他不想解释懒得解释,就可以说是当年那个让天下人都觉得很不错最终木秀于林走向造反道路,造成玄帝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称职程度的大皇子教他的,只要随口提一句,玄帝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放过,百试百灵,无一例外。   大皇子谋逆被玄帝亲自镇压,这档子事绝对是玄帝的死穴。一戳死半年那种。   果不其然,玄帝冷哼一声,看向了朱颜:“此疾可治否?”   “治法有二,或者从此不再给侯小姐那药,把瘾熬过去,不过此法极难,十之八.九熬不过去,不过熬过去了再补补身体也还能和常人无异。”朱颜躬身回道,“或者也可以一直供给那药,这样子也能活得长些,等那药戕害身体到了一定程度,人也就死了。”   玄帝“唔”了一声,就不再把侯玥的死活放在眼里了。   在场诸人都摇了摇头,看着侯玥的眼神普遍冷了下来,再没有半点兴致。   大家都知道,如果朱颜是悄悄给玄帝说的这么一个结论,或许还能设个圈套等着给侯玥送药的人,顺藤摸瓜查下去,但是既然这么光明正大说了出来,就很难再请君入瓮了——   在场的人虽然没有特别多,这也没有公开审理,但是也根本已经不可能把在场所有人全部拘禁起来禁止他们和外界接触直到破案——都是一国栋梁,抽出时间来听个审都不容易,谁耐烦陪你继续折腾。   所以直接打吧,要么活活打死这个不孝的女人,要么让她吐口说是谁送的药。   打死人是体力活,从事脑力劳动的在场诸人,根本不想再关心侯玥死活。   贵妃不想再看自己的侄女,忽然起身,跪到了玄帝面前:“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起来说吧。”玄帝揉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兄长征战沙场多年,身上伤口无数,身子却一直都很硬朗,也不是个会因受辱自杀的人。”贵妃没有起来,反而是更深地伏下身去,“因此,兄长的死亡只能是因为刑讯。但是,李瑾是密谍司首座,臣妾很难相信,李瑾把握不了死亡和疼痛的界限。”   这话出口,几乎相当于贵妃对李瑾亮了战书。   所有人自觉不自觉地都看向了李瑾。   李瑾面色不变。   玄帝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齐瑶忽然道:“父皇,若是国公尸首还在,或许仵作能认出到底是哪一鞭子或者是哪种刑具让国公死亡的。儿臣私心想着,若是那一种刑具同种程度地用在一个正常人身上而不致死,便不是李公公的过错。”   言下之意,如果致死,李瑾就完了。   齐鸿补了一刀:“只是此法到底唐突死者,实在不雅,贵妃娘娘是国公的妹妹,不知能不能接受这种查案方式?”   这次贵妃没有开口,反而是玄帝点了头:“可。”   他也想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宦官,和最信任的战将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清的矛盾。   让所有人没有想通的是,李瑾依旧很冷静,恍惚把国公打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   皇宫   玄帝烦恶地挥了挥手,殿前侍卫迅速把都已经把脑袋伏到了地上的李瑾拖了下去。   而李瑾那句“国公是习武之人,身体想来是比一般人好的,所以老奴用刑的时候比常人稍微狠了些也在所难免啊陛下!”的抗辩犹在耳边。   “国公受了什么刑,原模原样地用在他身上,不可轻了也不能重了。”玄帝烦闷地补了一句“这阉货也习武,朕倒是想知道,同样的刑罚用在他身上会如何,他还有没有命活着!”   而玄帝面前的龙案上,摆着一本案卷,看样子是仵作的验尸记录,其中有几行字格外触目惊心——   旧伤一百二十四处,刀伤二十三处,枪伤一十六处枪,剑伤……   新伤若干,鞭伤难以计数,全身骨节错位,骨骼多处断裂,两处刀伤,一左一右位于死者胸前。   旧伤表明了鲁国公到底为大玄干了多少次架,经历过了多少次惨绝人寰的战争。   新伤,尽是刑伤。   前者是鲁国公作为一个男人甚至是战神的勋章,后者是大玄法制的耻辱。   至于胸前那两刀……   玄帝眼底起了朦胧的水雾,他缓缓掩面。   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后来都渐渐死在了战场上,现在又去了这么个侯钧。   不是没有问过侯钧这混蛋,说为什么被别人都戳了左胸看样子都直入心脏了还不死,侯钧那时候便老奸巨猾地干了一口酒,笑的格外的豪爽:“老子心脏的位置与别人不同,自然也比别人命大些”。   原来再大的命,也抵不过被牢牢绑在刑架之上,被行刑手戳一刀左胸,发现人没死,便在右边再来一刀。连躲都躲不得。   到底再大的权势也拼不过岁月和天意,当年那些一起打天下一起治天下的同伴,就没剩下几个。   剩下的也都老了。   魏忠匆匆进来,低低回道:“陛下,老奴看朱姑娘能摸出人身上的病症,便去查了太医院。”   “查到了什么?”玄帝的声音沉闷。   “太医院院正,师飞尘师大人,失踪了。”魏忠顿了顿,继续说,“师府之中空空如也,不像是被人劫走,倒像是准备好了从容离开的。”   “追!”玄帝低声咆哮道。   魏忠只能是诺诺应是。   虽然并不知道要怎么追,毕竟等密谍司反应过来要去查太医院的时候,师府已经是人去楼空,客走茶凉。   但是目前还是有那么一点可以确定的。   李瑾这个老混蛋一死,他就是密谍司的长官。   嗯,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呢,当然是没这么简单的,贵妃的复仇呢,当然也不会止步于此。 这毕竟是个夺嫡文嘛,写不出几个神仙局我哪来的碰这个题材的勇气(微笑脸)。 对天发誓,我一定把局解释清楚,小天使们放心(^_^) 以及~ 谢谢迷藏君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死一次老婆   当贵妃复位,东宫解禁,侯玥与黎绾入暴室为奴,李瑾倒台的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在喝酒,并且拒绝了所有过来探望的兄弟姐妹,甚至连抱着他亲儿子过来的镇国公主,都只能看着东宫宫门,然后默默抱着孩子转身进宫见贵妃,觉得不要和这才死了老婆的货色斤斤计较,了不起把他儿子送给他奶奶。   太子低沉的原因,是死老婆。   死老婆这种事情,正常男人会有两种反应。   一种是秉持着“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人生最幸运的三件事的男人,这种时候他们会大笑三声感谢老天终于弄死了自己这死老婆子,然后按照传统上“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理论,去尝试一下那些因为老婆还活着所以干的不那么方便的事情,至于什么停尸不顾回头生蛆那就不管了放着就放着好了他们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反正都是在别的女人那里过夜。   还有一种就是人们所谓的情种,死的是和自己琴瑟和谐夫妻相得的鸳侣。那事情就复杂了。   才华横溢者会干出“小轩窗,正梳妆”这种描述夫妻之间的日常生活,但是念起来格外让人心里生疼的句子,难受过了足够长(或者是自己觉得足够长的时间)之后就移情娶别的女人,再续弦接着过自己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幸福人生。   实在是难以忘怀妻子的,会干出“庭前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种明明说的是一棵树,明明也没有多漂亮的对仗或者遣词,但是让人不可避免地想到情深如许的句子(至于伐之搏小娘子一笑这种后人的恶搞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心理变态一点的,可能会做出广纳小妾,从中找一个和自己的亡妻类似的女人当做亡妻的影子,然后和她恩恩爱爱,等到那妾室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只是个替身,要么欢天喜地地接受自己是个替身的命运,要么考虑自己的爱情上的尊严强行让丈夫区别出来自己和前妻到底谁是谁,如果是后者的话,说不好会继续就产生一系列的小妾一怒之下离开自己丈夫,喜欢上丈夫兄弟,又因为丈夫兄弟被人害死,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而该小妾也有复仇的需要,所以该小妾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回到自己丈夫身边,然后夺.权杀人走向人生巅峰最后连丈夫都搞死了的故事。   但是齐乾以上都不符合。   首先,他不是那种才华横溢的人,写不出那种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人心疼无比的句子。   其次,他老婆也没有去世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经历过时间上的考验,而他也还没来不及干“种植枇杷树并且等其亭亭如盖”这种耗时极长的深情之事。   再次,他也很清楚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把别人当做自己妻子的替身,对自己的妻子不尊重,对那个替身也极其不尊重,最重要的是同时还不尊重自己的智商,这种事情齐乾也干不出来。   所以,现在的齐乾,只是在苦闷的喝酒。   毕竟除了不升官不发财死老婆这种事情之外,世界上还有太多能让人忧愁苦闷的事情,而排解这些事情,最为普遍的办法就是借酒消愁。   当然了,借酒消愁之后是醉倒不省人事,还是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齐乾苦闷地把手边的酒坛子一砸,扬声唤道:“拿酒来!”   陆安已经是不敢再给齐乾拿酒了,想苦苦哀求但也很清楚自家这主子在这种事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听劝的人,一时之间踟蹰不已,而刚好,这时候陈良娣拿着一个食盒出来了。   齐乾冷冰冰看着这直接造成了自己老婆离家出走在外产子的女人,什么话都没说。   陈良娣也是心理素质过硬地打开了食盒,在齐乾身前的案几上摆了一溜的下酒菜,然后拎出来了一瓶子酒,给齐乾满上也给自己满上,然后直接做一个举杯邀明月的姿势,对着齐乾说了一句:“殿下,我先干为敬。”   然后就酒到杯干了。   陆安瞅了瞅,看陈良娣自己干了,基本排除这酒里有毒的可能,便没有出言阻止。   齐乾感觉自己不能比一个娘们还怂。   于是他也抬起酒杯,干了。   干了之后齐乾咂了咂嘴,感觉这酒味道相当不错。   “满上。”   陈良娣啥也没说,直接拎起酒壶满上齐乾的酒杯,也给自己满上了。   齐乾满意地笑了,也做了个举杯邀明月的姿态,干了。   陈良娣也微笑,酒到杯干。   到了第三杯,陈良娣还要继续喝下去,齐乾却抬手按了按陈良娣的胳膊。   “你个女流之辈,陪着本宫拼酒做什么,歇着去吧。”   陈良娣娇娇怯怯地说了一句:“殿下……斯人已逝……再悲伤也无益啊。”   “我知道的。”齐乾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我就是有点难过,死不了人的,你下去吧。”   陈良娣悠悠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起身退下了。   齐乾又给自己满上。   待到一壶酒都喝完了,齐乾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今天的酒量格外的浅,又想了想,觉得果然难过这种心态是比较能够降低一个人的酒量,迷迷糊糊之间,他开始看着桌上的菜肴,恍惚着想,自己是为什么难过来着。   嗯,是了,那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侯薇死了。   齐乾放下酒杯,再也保持不住凭几而坐的姿势,软软跌坐在地,全身开始微微的抽搐。   “大概是今天这酒后劲有些足?”   齐乾揉着自己脑袋,有点晕,但是在这迷迷糊糊之间,居然还有些许快感。   齐乾感觉自己大概是醉了,支撑着走到了书房的榻上,直接栽倒。   梦里那片天地里,至少还有那个她。   =====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睡很好——   昏暗的牢房之内,被紧紧捆绑的受刑之人,鲜血淋漓的手指、手臂、胳膊,皮肤被烧焦了的味道,血肉分离的腥味……   一排刑具,从常规的鞭子竹条夹棍站笼,到不那么常规的……能够把人一身的皮肤寸寸烫烂的,能一点点把头发拔了再把头盖骨和头皮完整分离的,能把脊梁和血肉生生分开的。   不一而足,血迹斑斑。   有狱卒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步步走向了那被绑在刑架上的女子。   细细看去,刑架上的女子,是朱颜。   朱颜“啊”的一声尖叫,从梦中陡然醒来,面色苍白,受惊不轻。   在发现了是个梦境之后,她狠狠松了口气,苦笑着想,应当是白天看到了贵妃那惨绝人寰的被夹断的十指,听说了黎绾身上关节的惨淡遭遇,终于把平时颇有些没心没肺的她被吓到了。   朱颜狠狠揉了揉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也不想再睡,索性披衣而起,点亮烛火,慢悠悠出了门。   她现在在安王府——   齐瑶倒是也邀请了她去住镇国公主府,可奈何朱颜对那一大批一丈红实在是记忆深刻,一时之间还不能面对这么个谈笑间打死一大批人的公主。   齐鸿的安王府不大,只有那么几个日常打扫的仆从住在隔壁院子,王府里面没个正妃甚至一个姬妾都没有,一副“老子天潢贵胄但我就是不被皇帝待见于是穷困潦倒的可以,不服你来咬我呀”的德行。   所以,朱颜说是跟着齐鸿住进了安王府,说到底,她房间的对面,便是所谓安王殿下的寝殿。   作为一个亲王,还真是穷的可以!   而朱颜推开门之后,在月色掩映之下,她可以看到,院子里那棵大梨树下,有个人。   此时正是晚春时节,梨花开的晚,此时刚刚好是花满枝头的时候,落花悠悠而下,花瓣落到那人浅紫色的衣襟之上,偏生那人又面色雪白,精致如同玉人一般,感觉花瓣落到他衣襟上都得放轻些,免得破了这如画的一幕。   那人坐在轮椅之上,身前是一张石桌,石桌上铺了笔墨纸砚,也点了灯,似乎在写点什么。   齐鸿,无疑。   “殿下大晚上不睡,大晚上摆出这么个风雅模样,身边又没有个红袖添香的美人,难道是要勾引哪家淑女?”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那个枇杷梗。 原作是:“庭前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然后,有人改了这句话,结果是:“庭前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不如伐之,搏小娘子一笑。” 但是世上还是有高人不喜欢毁小清新的,于是就变成了:“庭前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不如伐之,搏小娘子一笑,小娘子一笑,甚似吾妻年少时。” 至于现在已经改成啥了我就没有再关注了…… ps:这三种死老婆就是个梗……请不要对号入座么么哒。 以及看在我都上活力榜了的份上,收个藏吧。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居然要日更((⊙o⊙!)戳死我吧……) ☆、帝京辣么甜   齐鸿放下笔,抬头看向朱颜,笑:“你不也没睡着么,大晚上衣服也不好好穿就出来,别忘了这可是本王的院子。再说了,身边那个红袖添香的人,可不就是你么。”他露出了个迷人而诱惑的微笑,一副挑逗的模样,若不是行动不便估摸着都已经挑起她的下巴再来个强吻了,“说实话,有没有被本王勾引到?”   朱颜磨牙。   这辈子就不要妄想和面前这男人斗嘴皮子。   齐鸿倒是坦荡:“别装了,之前看皇姐给那些婢仆一丈红,到底那也只是打板子这么一种手段,还不至于让我辗转反侧,不过今日看到了贵妃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又听说了国公身上那数不胜数的疤痕,本王便睡不着了。”他耸耸肩,邀请朱颜坐他对边,“朱姑娘能大半夜醒过来,和本王的原因差不多吧。”   朱颜走过去,坐下来,点头:“殿下也不喜欢这种刑讯逼供的手段么?”   “当然。”   “可是……”朱颜皱着眉头道,“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齐鸿无比洒脱地笑了笑,“我就是看不惯,难道会因为所有官员都习惯了,所有皇子公主都不以为意,本王便应当天然的觉得这件事理所当然?”他瞟了一眼朱颜,笑道,“就像今日之事,那种证据一出来,有点正常逻辑的人都会觉得贵妃养蛊害人,可是你不也没有觉得贵妃有罪嘛。”   朱颜托腮,苦闷道:“我刚刚在想,我固然不喜欢也不习惯刑讯逼供这种手段,但是确实,有些江洋大盗,或者是惯犯累犯,若是不上大刑,确实是不会招的。还有一些人,杀人碎尸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都没看到他做了案,这时候若是抓到了人但是没有证据,不刑讯还能如何呢,让那些人逍遥法外吗?”   她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想,刑讯逼供是不是和我治病的时候一样,在有些时候,会造成必要的疼痛,才能彻底把病治好?如果是的话,那不管其本身有多血腥残暴,我有多看不惯这种行为,但它的存在就是合理并且必要的啊。”   “你这话错了。”齐鸿一本正经的打断了朱颜的话。   下一句是:“医道我不大懂,但是单独就查案上来看,谁说刑讯逼供是必要的?”   朱颜愣住了。   她刚刚不是说,有一些根本没有证人、物证完全销毁、除了死者的尸体能够证明人已经死亡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证据的情况吗?   那种情况如果不用刑讯逼供,难道能指望那个罪大恶极的杀人者自己招认“人是我杀的”么?   齐鸿似乎能够懂得她在好奇什么一样,直接笑道:“今日我给了戴尚书的那东西,你看到了?”   朱颜点头。那个东西她也有一个,是自己师父为了看一些细小的东西磨的,师父把其叫做放大镜来着。   齐鸿找出一张白纸,随随便便的撕开。又拿出另外一张白纸,小心翼翼折叠了,用剪刀裁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放大镜。   “你自己看。”   朱颜根本没接,只说:“我知道,随便撕的毛边比裁的多。眼睛很难看出来。”   “刀与刀之间杀人能够产生的伤痕不一样,不同高度掉下来的血滴的大小不一样,不同重量和身高比例的人的脚印的深浅不一样,人的脚印和手印都各有不同,在与人肢体接触的时候掉落的毛发只要手段合适也能看出属于谁,埋尸之地的土壤、湿度、痕迹与别的地方有不同,乃至于气息,杀人节奏,个人习惯,等等。”   齐鸿闲闲放下那放大镜,弹了弹指,懒懒开口,“做什么事再小心都有痕迹,一般觉得事情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人,多半脑子都有毛病。”   他顿住了。   没有进一步告诉朱颜,在现代社会之中,刑事侦查都有多逆天的手段,技术侦查是真的能把你每个月和老婆亲热几次和小三亲热几次,有几个下属分别在做什么,运输毒品的主要路线以及备用路线全部清点出来。   再点对点的交易,只要入了有关部门的眼,都有可能不安全。   朱颜:“……”   她突然理解了那些天天被齐鸿用各种语气花样骂哭连滚带爬的离开但是乐此不疲天天找骂的徒弟们的心态。   这该死的一边骂人一边和你讲道理的德行,为了听道理你就得忍着他骂人……   “死者身上的伤痕是你那把刀造成的,别的刀没这个效果,死者身上有你的毛发,别的人即便是采集了你的毛发也不会撒的这么均匀,死者身上还有你的血液,甚至他是被你叫走才离开了大众视线范围内的,你们两个人一起出去最后你一个人回来,如果这些信息都丢出去。”齐鸿冷笑道,“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不经过刑讯逼供,凶徒不会招供?或者,这时候招供不招供,还有什么意义?”   朱颜揉着脑袋,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你也看到了,安王府算不上豪富。”齐鸿一脸坦诚地,撇了撇嘴,“水晶磨的放大镜……工艺我有,但是水晶本身也不便宜。如果不是为了让戴尚书好歹开开窍用点别的法子新的手段查案,别有事没事就上刑打人,坚持用谁耐打抗造谁就能赢官司的逻辑判案,你觉得本王会不把那放大镜拿回来任由那倒霉刑部和个貔貅一样的只吃不拉?”   只吃不拉……   殿下你真的出身皇族受过良好教育吗你说这种话连个停顿都没有……   还有,人家三法司门口立的是獬豸,不是貔貅。你不要随便给人家改神兽……   以及你个堂堂亲王面不改色的说一块没有磨过的水晶不便宜你这也是穷出风格穷出水平了。   朱颜深吸一口气,平静了自己因为齐鸿的语出惊人所以有些一言难尽的心绪,死命憋出了一个微笑,说:“殿下,我之所以出来找你,还是有点正事的。”   “你说。”   “两件事,首先,这案子是密谍司查的,那时候国公和贵妃都在密谍司暗牢,而结果是国公死了贵妃还活着……如果李瑾李首座真的杀了国公,为什么不顺手杀了贵妃呢?杀贵妃很困难吗?”朱颜缓缓道,“其次,一开始我认为这件事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那么在这一计不成之后,幕后之人会不会有后续的行为?太子殿下现在意志消沉,会不会被人算计?同时,今天侯玥当堂发疯,是幕后黑手没能计算出侯玥什么时候发疯,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齐鸿懒懒散散伸了个懒腰,拂了拂衣襟上的落花:“你说了两件事,我也回你两句话吧。”   朱颜点头。   “一、我也不是神,我不知道那幕后黑手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弄死我还是弄死太子,在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保护好自己最脆弱的部位,等着对方出招,然后在对方出招的时候找到对方的弱点。既然已经处于被动的地位了,主动出击这种事是咱们现在该想的么。”   朱颜撇撇嘴,认可这个解释。   “二、帝京没你想的那么甜,以后这种猜测揣心里就得了,我和你什么交情啊你直接给我坦诚了,如果要杀太子的人是我或者弄死了国公的人是我,你以为你坦诚了这么几句话,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朱颜被这个世界残忍的恶意凶残地糊了一脸。   她抹了把脸,想离开了。   我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谢谢!   照你这么说,老娘和你什么交情啊为什么要上杆子给你治腿?   ======   同样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的,不只有朱颜,还有现在在刑架之上,已经是饱经酷刑奄奄一息的曾经的密谍司首座,李瑾。   他面前站着现在的密谍司首座魏忠,魏忠手上拿着一把刀。   “你干嘛?”李瑾的声音嘶哑,也是在受刑过程中生生喊哑了的,“陛下说的可是把国公受过的刑全部用在本座身上,国公受过的刑,似乎没有刀吧。”   魏忠偏了偏头,拿着那把刀,笑的格外的凶残:“你觉得呢?”   概因那笑容实在是太诡秘,魏忠脸上还有手上的刀反射出的光芒,加上那话语来的实在是讽刺味满满,魏忠整个人看起来鬼气森森的无比怕人,李瑾突然露出了一个什么都明白了的表情:“老货!国公是你杀的!”   到底已经是个受尽酷刑的老人,此时即便是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李瑾头一偏,一双浑浊的老眼彻底失去了神采。   他的胸口,一左一右,对称的,两刀。   刑讯了别人一辈子,到底自己也死于刑讯。   魏忠慢悠悠擦拭着他手上的那把刀:“是啊,你不死,我怎么掌管密谍司?”   即便贵妃不开口,你以为我不会提醒陛下刑讯老手一般不会把人弄死? 作者有话要说:  注:獬(音谢)豸(音治)是法兽,据说是用人家头上的角角点个地就知道你说谎还是说真的,到现在都是法学界的神兽,现在检察院和法院门口,哪怕是法学院多半都有(至于雕的像不像獬豸这个是另一回事)。 貔(音皮)貅(音休)……貔貅是龙生九子之一,出现了之后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提了,鲜明的特点确实是只吃不拉。 ☆、世界没下限(捉虫)   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和常年阴森恐怖的密谍司一个德行。   比较傻白甜的地方呢……比如……成兴远的所到之处。   这一心学医的小天真,所到之处,全是要命的病例。而这时候的成兴远,一脸惶急地冲进了安王府,也不管面前是一男一女是在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还是在互相吓唬冷汗淋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虽然冒昧打扰但是人命关天还请朱姑娘去救人!”   朱颜与齐鸿同时回头。   朱颜:“……你说啥?”   齐鸿:“喘匀了气再说话。”   “一言难尽啦……”成兴远挠挠头,急切道,“总之就是我有几个病人看不大明白,祖先生不在,朱姑娘医道比我精,我想请她去试试……”   “人在哪?”朱颜也不想问傻白甜是个什么病人了,直击重点地问。   “杏宅,京中分部。”   齐鸿说:“快走吧,用我的马车过去,朱姑娘不会骑马。”   朱颜点头:“好。”   急切看起来倒是有些急切,不过朱颜心底里确实也没有多如临大敌。   固然,对青年大夫而言,最希望的事情无非是“赶紧搞一个足够复杂的病例赶紧把自己的名声搞上去然后一辈子纠结最为复杂的案例那才能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那什么“把自己的名声搞上去”尚属次要,首先就是把一个已经被阎王收了一半的人拖回人间,体会那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及“又从地狱抢人归来啦好开心”的成就感,那才算是人生价值得以彰显,才算是这一身医术没有辜负。   所以,一般而言,正常的大夫,看到疑难杂症,都有点走不动道想试试手。   古人如此,现在的医学生,不也在实习的时候天天蹭着主治医师想上大手术么。   想法都是一样的。   但是——   成兴远是在太医院供职的太医,是因为治疗哪方面的病症进而医术过人进入太医院的说不清楚,但是已经进入了常年给达官贵人看病的组织,他能接触到什么奇怪的病症?权臣的富贵病?宠姬的月事不调?诰命夫人的不孕不育?哪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吐奶了?   不怪她这么想,盖因之前的病顶天了也就是太子便秘和太子妃难产,这对于一个在外行医常年游走生死之间的大夫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哦,太子妃殁了嘎,那也是因为不可控的因素惊吓过度心脉断绝,她其实并没有抢救不力的责任……   带着这么一股子“野生大夫看不上家养大夫”的迷之优越感,朱颜上了齐鸿的马车,却全然没想到,成兴远带她去看的病人,并不是那种说话娇娇柔柔、诊个脉也扭扭捏捏、坚定不让外面的男人看到那张一笑三斤粉的脸,于是强行要求悬丝诊脉,望闻问切就只剩下了个切,也不管这样会不会耽误病情,然而实际上也得不了什么太严重的病,最多也就是思念丈夫来个相思病,或者是怀上了孩子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月事不调的贵族妇女,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般大夫解决不能的,疑难杂症。   听起来似乎是什么贵族别院的杏宅,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医馆。   医馆的建筑很简单朴素,就是个简单的大堂,进去了之后是长长一排房间,每个房间里面摆上五到六张刚刚能让人翻动的小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病的不轻的,衣衫褴褛的病人,为了不互相影响所以窗户都开的很大,于是整个屋子里那种充满着死亡的压抑感的腐朽的味道就传了出来,充斥着整个院子。从窗户看进去,每个人身上的病痛看起来都非同小可。   朱颜看着这一屋子的病人,着重关照了几个咿咿呀呀喊疼的,颇有些惊讶——   成兴远在太医院里面再被排挤,那也是个伺候达官贵人的“太医”,从哪搜罗来的这些病重的奇葩啊?   然而成兴远停都没有停,脚不沾地冲向了那排房间的尽头然后转身进入最角落的房间,恍惚其他屋子里翻转呻.吟的病人不是病人一般。   朱颜只能跟上。   “这人是在师先生府里地窖里面找到的,双腿骨头被敲断了,似乎是敲断了,接回去,再敲断了,再接回去,这么往复了好几次,每次敲断都会有旧伤……因为敲断了实在太多次,一不小心就会让之前长好的骨头再次断裂,我用尽全力也只能是给他止痛,不敢随便接骨。”成兴远指着靠近门边的床上躺着的一个中年汉子,解释了两句,“左小腿距离脚腕三寸,右小腿距离膝盖两寸处……”   朱颜直接打断了成兴远的叙述,沉着脸拉开了那病人的小腿,右手往伤处轻轻一摁:“别说了。”   “啊?”成兴远一脸诧异地看向了朱颜。   朱颜头也不回,抬眼看了看病人的状况,便接着摸着断骨:“我自己能摸,你说了反而干扰了我的判断,再说了你把他的伤势再复述一遍不怕人家听的难受?”   成兴远闭嘴了。   朱颜确认了手感之后,慢腾腾的挪动着病人的腿,摆到了正常状况之后,旁若无人唤了一句:“扶着他的腿。”   齐鸿挑挑眉,感觉朱颜这脾气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他到底干什么得罪了面前这医术逆天的女人?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催动轮椅,也按着朱颜掰回来的角度扶着那人的腿,这才见到朱颜闭着眼睛,手上轻轻捏着病人断骨,才想要接骨,却突然停住了,看向成兴远,斟酌着说:“你这里有个什么木棍之类的东西吗?”   “什么用途?”   “给这位大哥咬着,免得一会疼的太狠把舌头咬断喽。”   成兴远点点头,发现这个是很有必要,赶紧到处找去,那躺在床上的中年汉子却突然开了口:“姑娘直接接吧,不妨事……”   “可是你……”   那中年汉子一脸的无所谓,说出的话却让朱颜无限的心酸:“活活敲断那种事情都经历过了也没能把舌头咬断呢,难道接骨会比敲断更疼?我若是还能说话,也能给姑娘说说接骨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   朱颜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坚持,只道:“那我可动手了,疼狠了喊两句也是不妨的,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不想知道怎么折磨人最疼或者人的骨头最多断几次。”   “多谢姑娘。”那中年汉子低低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嚓!”   齐鸿头皮一紧。   “喀嚓!”   齐鸿感觉后面吹过一阵凉气……   听着都疼。   姑娘你是在用刑啊还是在治病啊……   在齐鸿听着那个骨茬拧动的声音听的都有些心理不适应甚至于要产生了心理阴影的时候,朱颜总算是解决完了这条腿,而这时,在一边看着的成兴远递过来了夹板,朱颜头也没抬地接过了夹板,小心翼翼给那人固定住。   齐鸿得了空,给成兴远打了个眼色,成兴远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齐鸿出了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出门,齐鸿便劈头盖脸地问道,“师太医府里怎么会有这些人?病重成这样,师太医不管的么?”   成兴远低着头,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只是期期艾艾说了一句“殿下……师太医和我毕竟……”   毕竟师太医差点就收了成兴远做弟子,师飞尘要是不跑路,成兴远说不好就找个黄道吉日拜他为师了……到底是个长辈似的人,成兴远暂时还不能缓过来说人家坏话……   朱颜收拾完那条腿,想接一接另一条,但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夹板,只能幽幽走出门来,靠着门框,可巧听到了这一句“师太医不管的么”,便直接眼珠子一翻,凉凉开了口:“师太医难道该管?”   齐鸿看向了朱颜,疑惑的神色:“是不是太医再说,但至少他是个大夫啊!”   朱颜耸耸肩,低低一声冷笑,“我虽不知道师太医是谁,但恕我直言,大夫确实治病,但治的都是正常人,里面那些人,全是专用的药人。”她顿了顿,沉声道,“一般用得上药人的大夫,都不会好好给药人解毒的,吊住命就得了。”   “啊?”   齐鸿还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听朱颜的口气实在是不善,好奇的眼神便看向了成兴远。   却听朱颜继续开口:“我说殿下也别问成大夫了,专用的药人这么丧心病狂的东西一般大夫穷尽一生也不能想象,成大夫固然天资不错医术也很好,但他毕竟年纪还轻也没有传承,未必清楚是怎么回事,殿下要听回头小女子给殿下解释就好,赶紧让成大夫进来搭把手,什么夹板啊清水啊我都找不到。”   听到什么“丧心病狂”、“需要传承”这些见鬼的说法,齐鸿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自己后背一凉。   不必解释了,他大概猜到了。   准确描述药人这么种生物……应该是失去自由的,被迫服下毒.药还得描述一下毒.药是个什么味道要不要加点酱油的,一定要痛到扛不住的时候才会被解毒的,一天之内会服个七八次的毒.药的,一般来说也活不了多长就会被他们的主人或者是故意弄死或者是一不小心总之是活活毒死的,人。   成兴远匆忙进去打下手了。   齐鸿感觉一股寒气从自己脚底板一路上了心脏,他默默抬头看天,一声长叹。   在这个异世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下限。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好……艰……难…… 求收(已躺……) ☆、要不要娶她   齐鸿好歹是调整回了自己的心情之后,终于催动轮椅又行入了那房屋,刚好,看到朱颜拿着一根细如发丝的奇长无比的丝状物质,正在打算朝着一个病人的胸口往下扎,脑子里那些什么对这个封建社会的嫌弃以及对这个世界践踏人权的愤怒暂时都先喂了狗,急急道了声:“慢着!”   朱颜皱了皱眉,到底是停了手,右手还拿着那丝状物,诧异地看着齐鸿:“怎么了?”   齐鸿驱动轮椅走到朱颜身边,以他绝佳的目力,这才看明白朱颜手上的丝状物是什么——那是根金针,细若发丝,七八寸长。   “我想看看这个。”   朱颜不明就里,却还是把手中的金针递给了齐鸿。   “这是根针吧。”齐鸿把玩着那根针,感受了一下那种长度,甚至还用尖头扎了扎自己手背,却发现一用力针便弯了,“一触便软,这针如何进得去?何况针灸用个三四寸便够了,这针为何这么长?”   成兴远干涩着声音道:“殿下,三四寸毫针那是正常大夫都能做得到的针灸水平,兴远自认为水平不错,也就是个五六寸都已经到了极限了。”   言下之意,还能深入的人,医术普遍比他强。   齐鸿琢磨了一下成兴远年纪轻轻就进太医院的经历,甚至一个纯种的古代人还能提出剖腹产这种主意的过往,知道成兴远虽然看起来傻白甜了一些,但是真要说医术,那比起别的慢郎中来说又是上了一个台阶,不由得对朱颜又高看两分。   谁知成兴远的下文是:“不过细成这样还无比柔软的金针……只怕兴远这辈子都别想了。”   齐鸿迅速看向朱颜。   那眼神像一个穷鬼看到了宝藏。   “不至于。”朱颜好笑地把那金针收回,轻声鼓励道,“虽然什么灌猪胆汁入谷.道,剖腹取子之类的行径被我否决了,但是那些手段在必要的时候也能救人没错,成公子能想到这份上就已经是不容易了。等成公子多见几个病人多点针灸经验之后,也不是不能学这针法。”   在女神(经)的鼓励之下,小甜甜用一弹指的时间,开心地翘了一下尾巴。   翘完了之后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倒不是还在在意之前朱颜在病人面前对他毫不留情的讥讽,而是因为朱颜最后的一句话:   “也不是不能学这针法”?!   姑娘你可要说到做到啊回头你不教我我可是不答应的!   成兴远满心满眼的兴奋,朱颜却似乎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许诺,只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手上一抖,那针便透过皮肤刺了下去。   齐鸿看那针进了皮肤,心内好奇想靠近看的更清楚,却被成兴远拖了开去,心内有些不悦地开了口:“你作甚?”   成兴远瞥了朱颜一眼,又一次把齐鸿推开,走远了才苦笑着解释道:“这种针极为耗费心神,行针时一定要全神贯注,不可半点分心,殿下若是吵到了她,说不好她一个手抖便刺了死穴,那可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齐鸿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一个现代人被古代人教育了,有点不爽:“解释一下,到底是个什么病症才需要长得如此丧心病狂的针?一针下去难道不就穿了么?”   成兴远的口气说不出的羡慕:“金针在体内不是直来直去,而是沿着穴位脉络走动,起到疏通经络刺激深处的穴位的效果,朱姑娘是通过精微的控制,才让金针在人体之内游走疏通的。这种手法学的极其不易,朱姑娘虽然半点武功内气都没有练过,但是真要比手指头上的力道,那绝对远超常人。”(注)   齐鸿听出了成兴远口气之中的羡慕,叹了口气,拍了拍成兴远的胳膊,想说两句类似于“要学就去卖萌打滚抱人家大腿求人家教你,在这里对着我流口水算怎么回事啊?”却看见朱颜已经把那针抽了出来,面色有些发白,看起来颇为疲倦,额头上还带了一圈细汗,却好歹是脱离了全神贯注的状态,想听他们的对话内容简直不要更容易,便把话憋了回去。   朱颜看了看那神色蜡黄的病人,又顺手用自己的布巾把那针擦干净,把那柔软性十足的金针缠自己手指上:“我疏导了一下你体内的筋脉,但你吃了太多种类的毒.药体内余毒太多,我还得慢慢一层层地解毒,时间可能会有些长,莫着急。”   那病人虚弱地点头,低低道了声谢。   朱颜轻轻摇头表示不必,起身又去看房间之内的另一个病人。   在外面偷窥的成兴远突然开口,声音和人看起来都贼兮兮的:“殿下,您觉得朱姑娘如何?性格好不好?漂亮不漂亮?医术行不行?值不值得殿下出手?安王府不是至今还没有女主人么……”   齐鸿看着成兴远这一脸的皮条客的德行,摩挲着下巴,开了口:“你小子什么时候想牵我的红线了?”   成兴远贼兮兮地开口:“殿下就说想不想要吧。”   “我想不想关你什么事?你小子又不是红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希望殿下把人家套结实了,把人家留在西京,这样我就能去找这位姑娘学医。”成兴远眼神晶亮。   齐鸿疑惑了:“你不是之前一直在软磨硬泡师太医吗?”   “可是师太医不仅用药人现在还不知所踪啊。”成兴远贼兮兮看一眼屋子里的朱颜,“这可是个现成的神医。怎么样殿下,考虑娶她吗?”   齐鸿又一次确定了这小子在医术面前足够的没羞没臊节操丧尽,然后正了正自己神色,对看完了那屋子里的病人之后走出来朱颜温和一笑:“辛苦朱姑娘。”   那变脸的速度绝对世间少有令人动容与川剧演员相比都不遑多让。   成兴远:殿下你绝对是想娶的吧……   “不敢当。”朱颜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头,只道,“不过我不太明白,这些人都是穷苦之人,想来应当是付不起诊金的请不起大夫的,我接骨施针容易,但汤药食物总得花钱,是什么人在给他们垫付诊金啊?”   齐鸿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   朱颜看着齐鸿那洒脱的笑容,突然沉默了。   这么想来,安王府一副“我天潢贵胄我穷困潦倒”的德行,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杏宅之中的病人确实没钱看病,但是治好了之后也是一条好汉。本王先给他们垫付了诊金,治好了之后他们再赚钱来弥补不就是了。”齐鸿解释了一句。   朱颜不解:“同样一个人,病倒之前活的一穷二白潦倒不堪,还能指望他们病好了之后突然开了窍有如神助一般,在养活自己之外还能给殿下诊金么?”   “不啊。”齐鸿说的一本正经,理所当然,“帝京里赚钱确实不太容易,但是本王封地地多人少,有大量荒地需要开拓,大量工程需要劳工,大量项目有计划无人力,这些在帝京赚不到钱财的人,到封地去,只要肯干活总能有一口饭吃的。”   安王的封地……   心疼安王殿下……   前文已述,齐鸿亲妈难产而死,养母又卷入了一场谋逆案中,齐鸿之所以还能捞着一个亲王封号全是因为站定了太子殿下的队伍并且给人家做了若干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即便如此,得到的封地也实在是凄惨的令人同情——   北方,基本等于还没有开发的,和燕地比邻的,黑水河一带。   在这个生产力极度不发展的时代,那地方说地广人稀都是客气了,毫不夸张的说,那根本就是个蛮荒之地,在西京人民的脑海之中,那地方几乎等于四季酷寒,不毛之地,野人们茹毛饮血,拿着的都是最为粗浅的武器,斗着要人老命的老虎,要多惨有多惨,就连文化经济普遍比不上南边大玄的燕国,攻击的都是相对富庶的瓜州,对黑水河那一圈基本等于看也不看。   在玄帝宣布安王殿下的封地的时候,有些文臣都不那么看的过玄帝对安王那几乎等于排挤的态度。   在大臣们的心目中,安王殿下能接受这片封地并且没有闹事,那人品简直高尚无比,忠孝两全得令人动容。   毕竟……这封地都别说从上面搜刮什么民脂民膏了,不倒贴钱都算是你有能耐。   朱颜一脸心酸地看着齐鸿,几乎想拍拍他的头说一句“心疼你,娃不哭”了。   但是憋出来的却是:“去那种地方筚路蓝缕从头开始,他们愿意?”   “重病之下没钱治病只能等死。”齐鸿并没有感知到朱颜要拍他脑袋安慰他的母性,只轻声解释着,“换了你,有一个活着但是需要迁徙的机会,你是选择死在所谓风流繁华的帝京,还是决定赌一把换一个地方活出个人样来?”   朱颜轻叹一声,明白了。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不能接受,只看到不到那个地步,接受了之后有没有让自己的情况好起来的可能而已。   齐鸿突然笑了:“没你想的这么凄惨的。嗯……封地有些远,带你过去参观一番是要花费些时间,现在条件确实不允许,不过我倒是可以邀请你去看一看青园。”   “青园?”   这次齐鸿没有开口,倒是成兴远笑着解释道:“有些无父无母的贫苦孩子生的可怜,殿下便开了个青园书院教他们读书,平安长大的同时好歹也能多认识几个字,成年了也不至于连自己都养不活。实在养不活的,送封地那边,怎么的也能找出条活路。”   成兴远顿了顿,指着自己:“如我,吴言,周利,便是青园书院第一批学子,也算是殿下的学生,所以也能叫殿下一声师父。”   看着面前那笑容清雅,举动从容的,一点看不出曾经失怙孤苦穷困潦倒成兴远,再看看那窝在椅子上身有残疾的俊秀亲王,朱颜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丑恶。   准确的说,挺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那个手指头的力道。 中医针灸推拿那方面讲究一个“指力”,很多针灸大夫都是专门练过的。具体做法比如手指俯卧撑,环膝绕手,盘泥球什么的。 至于那根金光闪闪的长针…… 我最近看到了一个知乎回答(真不真的我毕竟不是专业的不负责任哈)—— 原文是“金针相对来说比较软,可以在身体里拐弯,能玩金针的都是高手。主要是用长金针来通络。 有的大夫因为金针柔韧性好,将金针缠手上,用的时候捋直了消毒用,方便携带。” 所以……看我是个多严谨的作者( ̄︶ ̄) 求表扬~ ☆、我有一个梦想   “大夫们见到疑难杂症就不怎么走得动道”这么一件事,并非虚言。   毕竟齐鸿第二日就已经邀请朱颜前往青园,却被朱颜以“先给京中这些病人看一圈病”婉拒,等朱姑娘愉快的看完了病人并且基本解决了病症之后,才施施然陪着齐鸿乘着马车出城。   “这便是青园?”朱颜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园,上书“青园”两个大字,园子建的中规中矩,不见得鬼斧神工也不见得新颖别致,果然是穷逼安王府能够有的建筑。   穿着一身青色麻衣的齐鸿温然一笑:“阿颜可知这青园名从何来?”   对“阿颜”这个称呼,朱颜只能心内对齐鸿这顺杆爬套近乎的能力表示了十二万分的鄙夷,但对“青园”这个名字她倒是颇有兴致,喃喃念了念“青园”这词语两遍之后,便福至心灵,莞尔笑道:“这园子既然是个书院,想来该是‘青青子衿’的那个青罢。便如那个杏宅,就是杏林指代医道的意思。”   齐鸿被车夫伺候着下了马车,含笑对朱颜让了一让:“请。”   园子里人有些奇异的少,穿着青衫的年轻人们或者闲散或者匆忙的走过,每个人见到了齐鸿都会微笑地打个招呼然后从容离开。   有人在叫“殿下”,有人在叫“先生”,有人在叫“师父”,看样子对齐鸿的身份也很清楚很了解,但对齐鸿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对上位者的敬畏,也没出现对残疾人的同情,而只是简简单单的把齐鸿当做……   一个人。   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而那句“殿下”,不过是一个称呼。   没有等级差距,贵贱之别,这是朱颜对青园的第一印象。   “人似乎没有我想象的多。”   “每年三伏天三九天都不会上课的,天儿热的谁都熬不住。他们应当在各地游荡,采石头找矿石采草药什么的,在青园待着的都是些年纪还小,不方便跟着师父出门见识的。”   朱颜了然,然后继续推着齐鸿在园子里走着。   园子里,全是孩童们的读书声,左边才传来一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右边便是一句“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八十四足”,再隐隐约约听着,还有开国历史,山河概览……   听着书声琅琅,朱颜抬头看了看天,把到了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带着哥哥到处求学,她也偷偷跟着去看过,远远看着刚强了一辈子的父躬着腰陪着小心求人家允许哥哥在家学里读书,半点尊严都不见,缩着身子和个鹌鹑一般,再往人家手里塞钱,得到的都是冷冷的嘲讽和敷衍无比的应付。先生勉为其难答应了之后,父亲的笑容看的让人心碎。   哥哥成器不成器那是另一回事,可寒门要想出个读书人,那都是要把全家脊梁骨全部打折,敲骨吸髓才能攒出来那么一分束脩,还得加上逆天的运气,才能有那么半点知书达理读书识字的可能。   朱颜始终不明白,凭什么贵族豪富可以读书明理,偏生寒门学子要有个前程出来,却这么难。   后来跟着师父游历,没成想能被师父传授一身医术,学的虽然不是那些四书五经,却在游历天下之时看到学子们都在挤破头的考科举,再打开四书五经,看到那满眼的道德仁义子曰诗云,却永远也搞不懂,什么天人感应,五德终始,君子不器,难道真能让民无饥馑,路不拾遗,最终世界大同?   于是,口中的疑惑就变成了“殿下,他们学成之后,去考科举?”   “不啊。”齐鸿从容一笑,自然而然地达到,“看各人兴趣吧,想考就考。不过说真的,进了青园书院之后,要考科举的反而是少数。”   “怎么会?”朱颜脑补了一下自己家哥哥对科举的执着程度……   如果再卖几次妹妹他就能攒到足够的钱财继续考科举,他一定干。   “我不排除有些人天生喜欢研究文学,也有人就是有这么个天赋,同时文学大家确实让人敬佩。但是就我的眼光来说,人生里面实在有太多比四书五经有意思的东西。你难道就不觉得医道就比四书五经有意思的多?”齐鸿理所当然道。   朱颜感觉有些涩。   是啊,世上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偏偏哥哥就在这条道上九死不悔,卖谁都干……   半晌,朱颜低低问:“书院不教四书五经,教什么呢?”   “我找了些木匠,石匠,雕刻工之类,总之都是些有一技之长的工匠,来就他们的资质和爱好来授业,自然也有人有兴趣研究四书五经的,不过不多。”齐鸿耸耸肩,“凡事都讲求个天分,也讲求个兴趣,你一直就教百姓们读书好科举好,让人除了四书五经别的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学,其实相比于传说中的焚书坑儒,不过是另一种程度的愚民而已。”   朱颜眼神略微暗了暗。   是啊,被愚弄的比如自己哥哥,也可以比如天下百姓——   这年头,所有人都讲究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都讲究一个“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考了四五十年还没考上的童生比比皆是,偏生整个天下都特别支持这种为了读书不理家事不顾父母妻儿的行为,于是就养出了一大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每天只会之乎者也作诗写文章的读书人。   不管喜不喜欢,人们都在和书死磕——   穷人在琢磨着怎么攒钱读书,富人在琢磨着怎么读书做官,“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路教义下来,少有人还有半点不甘心,更不会有人还想改变这样的天生不平等。   说到底,谁都有个“万一我能通过读书上位”的寄念,再坑爹的赋税徭役,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   造反?破坏现有的秩序?   别闹了,万一我今晚上和我老婆造人能造出一个特别能读书能金榜题名光耀祖宗的儿子呢,你破坏了秩序我那会读书会考试的儿子怎么办!   皇权稳固,天下太平,不过如斯。   至于现存的不公平,现存的颇为畸形的社会制度,谁管得了那么多呢。   朱颜幽幽一叹:“别的不说,就光是尊重一个人的兴趣爱好,而不是抹杀其天性强行让所有识文断字的人都去研究四书五经完事了考科举进仕途的想法,就足以让殿下名垂青史。”   齐鸿笑的温软,心内却是一暖,再一回味,涌上来的全是这么些年孤独寂寞的酸楚。   他这番话和不少人说过,上到太子,下到贩夫走卒,没有一个人不说他疯的。   只有面前这丫头……   懂他。   齐鸿勉强抑制住了内心的酸涩,强笑着说:“木匠石匠水利烧瓷我都不大懂,想来你也不会有多感兴趣,医学院在杏宅,你也看过了。”   “那殿下带我过来作甚?”   齐鸿深吸一口气,展开一个迷人的笑容,那张俊俏的脸上这么一笑,让朱颜都差点失了神:“这个。”   那是一本册子。   朱颜好奇地接过,打开。   书册首页,画着一幅图——   画师在图上画出了淡淡的雾霭笼罩了整个山脉的感觉,又巧妙地点出了束束阳光,而主要点缀的便是云雾缭绕仙气几乎要溢出纸面的凤山。   嗯,补一句,青园就在凤山之上,杏宅在凤山山脚。   第二页,还是那幅图,不过改变了很多细节——   花木掩映之下,似乎多了很多建筑。这应当是在林中造城,所有房屋都以不破坏此地的观感为首要目的,建筑都没有特别高,在图上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朱颜倒是没有那么眼尖,只是和第一幅图有不同之处都特地用朱砂笔打了圈,圈旁边还标注了一个数字,她又翻一页,看到了角落里有个数字,又翻开前一页,这才知道那个数字是对应于后面页码的角落里的数字。   第三页,是个颇有些怪异超过了她对建筑物认知水平的建筑画在了图上,建筑物前面是绿意悠悠的草坪,建筑后面是颇为精致的小花园,而建筑和如今的各种宫殿民房中规中矩的模样大不相同,走的是柔和流畅的路线,通体用白色大理石建造,虽然朱颜说不出这是个什么风格,但从观感上却极为漂亮。   第四页,是个宫殿状的建筑,在大玄的体制之下自然不可能超越了本分,并没有蹲脊兽这种体现了地位的东西存在,也没有特别高大,风格是有点严肃庄重,但并没有大玄皇宫那种地方给人的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威慑力。   第五页,是二层小楼,看起来占据的地方不小,成排状,看样子似乎是给很多人居住的样子,依旧很精致漂亮,以不损坏此处景致为首要条件。   第六页……   朱颜一页页看去,建筑风格都有差异,甚至还有山洞之中的布置,不过所有建筑都和此地环境配合的无比和谐,又似乎都有特殊的用途。   正在朱颜完全挪不开眼的时候,齐鸿微笑开了口:“若是按照这册子上的设计把整个凤山建造起来,凤山应当可以变成一个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城,我也没打算让京中贵族住进来,就住那些学子和先生。”   “只有学子与先生?”朱颜讶然,“殿下是要把这里变成一座……学城?”   齐鸿微笑着点点头,强调道:“一个可以自由研究学问,不因皇权更迭战乱频发而兴盛衰败的地方,最好还能没有男女之分,不论出身高贵下贱,只看学问高低,而这学问也不只是四书五经儒墨道法,而是医学、建筑、土木、水利、环境、机械、律法、政治、史学、文学……各行各业。”   “真好……”朱颜轻叹一口气,苦笑道,“不过不现实。”   齐鸿:“这有何不现实?”   朱颜:“大玄律中规定了十恶之罪,其中大不敬包括了不能妄议朝政。殿下刚才说各行各业包括了政治律法,光就这么一点,便根本不可能自由。毕竟所谓真正的自由,总不能是谈到皇室谈到时政就敬而远之吧。”   齐鸿:“大玄律可以改。”   朱颜:“自古以来便有成例,女子有三从四德之限制,既然有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富死从子之言,世上女子总是受到了父兄的限制,连姻缘都不由自主,又如何能做到不论男女?”   齐鸿:“成例亦可废。”   朱颜:“帝王殡天之后,皇子们都会停尸不顾束甲相攻,每每都会杀的尸山血海,再有势力的王公贵族都难免深陷其中,青园不过小小一书院,如何可能每次都幸免于难?”   齐鸿:“那便让帝王禅让,不用遗诏。”   朱颜:“……”   齐鸿含笑道:“阿颜以为不可行?”   朱颜沉吟了好半天,不敢面对齐鸿信心满满的双眸,也不忍太打击了人家的梦想,只转开了眼去:“说真的,很难。”   “好歹只是难。”齐鸿洒然一笑,从容道,“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计将安出?”   “若是儒生阻我,那我便亲手废科举;若是贵族阻我,那我也不惧灭贵族;若是帝王不允,那我便自己做帝王。”   “可殿下在前朝没有半点势力。”   “势力可以培养。”   “可殿下母妃早死,养母自尽,在后宫之中也没有为殿下说话的人。”   “后宫可以发展。”   “可殿下现在还是个残疾之身,光这身体状况而言,就基本上没有了做储君的可能。”   “你能治。”   “若是治不好呢?”   “那也没关系,扶持一个无能而不敢干扰我的皇子也好,弄死所有有继承权的皇子也罢,法子多了去了,只看值不值得去做。”   朱颜怀疑得越是具体,齐鸿就越是平静,甚至直接说到了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当着齐鸿提的残疾之身,齐鸿都面不改色,答的一脸理所当然。   朱颜顿了顿,疑惑道:“殿下最终目的总不会是为了一个学城,殿下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希望世上再无饥馑贫困,我要每个人都能拥有足够多的自由,我希望皇权受到律法的限制,从而不再能够随便就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有其自己的人生价值,每个人都能够有尊严,都能够得到尊重。”   朱颜愣住了。   齐鸿描述的那个世界太美,美的她想都没有想过,也太难达到。   “我希望从开民智开始。”   齐鸿笑着指着整个青园书院,笑道,“我希望这些孩子们走出去之后都能够做顶天立地的人,我希望他们的人生能够让世上之人明白即便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甚至于没有经历过科举也能够活的很好,我希望他们能够不再自怨自艾每天纠结于如何讨好官吏如何生出一个会读书的孩子。”   齐鸿顿了顿,加了一句,“世上毕竟不只有绳营狗苟,只要愿意,还可以有诗和远方。”   朱颜闭着眼睛仔细想了一想,缓缓道:“那,殿下需要朱颜,做什么呢?”   齐鸿终于露出了从容的微笑:“青园杏宅是医学院,需要医术极高的人坐镇,我觉得你很合适。”   他笑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青园医学院院长,杏宅之主,虚位以待。你……愿意吗?”   朱颜突然笑了:“当然,我愿意。”   不是妾身,不是民女,不是小女子,不是任何会贬低一个女孩人格的自称。   齐鸿看着朱颜从容自然、反应快速的模样,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当年大学校园之内那些巾帼不让须眉,论情怀论胸襟论学识论素养论见地都不弱于男子,让人完全不起歧视之心的女孩们。   而不是这个世界之中,眼光就盯在后院后宫的一亩三分地上每天就琢磨着争宠夺嫡生孩子斗小妾那点破事,自己都把自己当做了附庸的“臣妾”或者“奴婢”。   突然,很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里说了夺嫡为主言情为辅嘛…… 所以…… 男女主就是在一起晋级打怪什么的,基本上没有太多闹矛盾啊有误会啊,“你听我说听我说!”“我不听我不听!”什么的。 这章肥大吧~快夸我夸我~ ☆、波平波又起   在朱颜许下了自己一生的誓言并且决定为之奋斗一生的时候,玄宫之中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直在瓜州边境和燕国死磕的吴王齐恪终于在战事略微缓和的条件下施施然回京了,现在连战甲都没来得及脱幕僚也还没空去见,就已经匆匆入了玄宫之中,一字一句地给玄帝说明北境之中的各类布置以及北燕这几年的各类动向,阐述了西夷的人想要见玄帝并且双方缔结友好互助条约的客观事实,并且已经讲述了颇长一段时间。   而齐瑶作为燕帝的老对手,也在一边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太子作为储君自然也在了解一下国际形势,在齐恪刚刚介绍完了西夷的族长是多么的真诚多么的希望能够和皇帝陛下歃血为盟,终于瞟了一眼在一边听得神游物外,本人眼角青黑神思不属,一点没有平时处理事情的政客德行,反而有几分痴呆前兆的太子,犹豫道:“皇弟怎么了?”   “啊?”齐乾条件反射地回应了一声,把自己的思维从陈良娣这半个月来的酒那边生生地拉回来,却忘了刚才是谁在唤他,一时之间便有些呆滞,“皇兄?”   玄帝看太子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内不由得多了几分不悦,沉声道:“阿恪在外保家卫国,还与西夷族长修好,算是我大玄的有功之臣,太子现下这么神思不属,怕是不大妥当吧。”   齐乾神色略有几分尴尬,玄帝这话说的也不轻,赶紧欠身给齐恪道了个歉,齐恪也连声说“不敢”,这时齐乾才放下了心,面对玄帝,一脸的惭愧之色,才想说点什么,玄帝看着齐乾这一脸不正常的模样,又皱紧了眉头,半是训斥半是心疼地开口:“知道你因为太子妃去了之事而伤心,但你也得记着你是一国储君,不应为了一个妇人成现在这般模样。”   话虽然有些重,但其中也满满的关怀之意,齐乾没听出埋怨倒听出了关心,赶紧欠身道了一个“是”,也不敢多解释,但身体却一点不听自己使唤地抽搐了一下,齐乾赶紧凝神,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   齐恪看玄帝与齐乾之间这番话算是说完了,便也随口劝了齐乾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却见齐乾又是一个哆嗦,齐恪关切道:“六弟是不是今日身体不适啊?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政事再重要也不要把身体累垮了不是。”   玄帝也皱着眉头看了齐乾一眼:“今日到底怎么了?”   齐乾尴尬地对玄帝拱了拱手,手还没放下呢,两行清泪便夺眶而出,同时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玄帝连带齐恪齐瑶,看着这么一个阵仗都感觉这画风有点不对。   即便是死老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平时就和老婆鹣鲽情深的男人来说比较严重,但是也不至于这大庭广众之下抹猫尿吧?   没等玄帝和齐恪齐瑶三人面面相觑在眼神交流之中交流出结果,很快齐乾的反应就变成了玄帝曾经见过的了——抽搐不已,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难受地蜷曲成了一团,不停发抖,打着冷战,鼻涕眼泪控制不住的不停下掉,口中还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嗬嗬”之声,间或吐出白沫。   齐恪面色大变,还以为这是突然发了羊癫疯或者羊角风,才想叫太医,玄帝却迅速与齐瑶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忘忧丹!”   鸦片那个词语实在是太奇怪并且毫无出处,齐鸿还一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我只是因为记性好才知道这个的你们有问题也别找我”的态度,因此他们父女俩还是接受了那个更加酷炫的“忘忧丹”的说法。   齐恪皱着眉头,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点内容导致现在不怎么跟得上西京的时尚,好奇地看向了自己双胞胎妹妹:“瑶儿,到底怎么回事?”   齐瑶来不及解释,直接飞身扑上,一记手刀把齐乾打晕了。   这么一记手刀,让在京中从来都是谨小慎微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唯有在边疆才抖出了男儿雄风的齐恪吞了吞口水。   感觉自从妹妹暴露出自己的军事才华,拒绝和亲然后回来封了镇国公主之后,怎么就不走温柔路线改暴走狂化风格了?   并且看你这身形轻盈如燕的德行……武功又精进了?我给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武功学学也就罢了不要天天这么练功,好好一个姑娘愣是要把自己往男人啊牲口啊的方向发展你图什么啊!   并且当着父皇的面打晕自己弟弟这种事情真的没问题吗?   齐恪小心翼翼觑着玄帝的神色,却并没有看出玄帝有任何生气的前兆,才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跟上皇族的脑回路运转,便听见玄帝沉沉的声音:“瑶儿,那女医说的是什么来着?这到底能不能治疗?”   “儿臣记得朱颜说有两种法子,或者从此不再服药,生生扛过去,便能与常人无异。不过这法子很难。也可以一直供给那药苟延残喘,等身体被戕害到了一定的程度,人也就死了。但是真要一直供给……朱颜那里又没有成形的药丸……”齐瑶记性不错,回答的很是顺溜,并且自己还补了一句,“不过父皇……这是不是那忘忧丹,或许还得让朱姑娘来看一看,确定一下。”说完了她自己都不大信,却还是尽力乐观,“或许这不是呢……”   玄帝面沉似水:“那朱颜是否见过太子?”   “朱颜是太子带进京的。”齐瑶不假思索回道,“不过应当不是她下的药。”   “何以见得?”   “听说侯玥发病的频率几乎是一日一次,不到三天就活活熬死了,而朱颜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太子了,若是她下的毒,这都半个月了,要出事早就出了怎么会到今天。”   玄帝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直接开口:“魏忠先去封了东宫,禁止出入。还有,叫朱颜来。”   魏忠领命而去,玄帝又颇为不自信地喃喃一句,“朱颜应该还在京中没走吧……”   “没走,她自己说她有疏通经脉的法子,是太子请她来给七弟看腿的,现下在七弟府中住着呢。”   玄帝听到了那一句“太子请她来给七弟看腿”,便面色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情绪,看向躺倒了的齐乾,又多了几分怜惜。   是个好孩子啊,去瓜州巡视还记挂着自己弟弟的腿疾,简直仁君体质!令人动容!   又看到下首齐恪齐瑶的一脸关切,心底里终于起来了一股子叫做“父亲的骄傲”的情绪——他齐珉对自己的兄弟算的上是狠,还好这些小崽子们没有向自己学习,这么个兄友弟恭的模样,让已经半截入土的玄帝颇有些老怀安慰,感觉自己在父亲这个角色上大体是成功的。   所以,玄帝一脸温和地看着齐恪,缓缓道:“阿恪,你在北境做的不错……你说的西夷野古族长想与朕会盟共谋大燕之事回头再议,你也好久没见过你母妃了,先去给她请安吧。”   齐恪恭顺起身,欠身告退。   齐瑶也识相地起身离开。   玄帝憋着一口气,在看着一儿一女离开之后,终于克制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阴森森道:“忘,忧,丹。”   不是疾言厉色,也没有顺手砸个杯子,但就是这种沉沉的语气,让整个大殿的气压都陡然下降了不少。   毕竟做了二十余载的帝王。   ======   而这时候,朱颜正在杏宅之中,和之前管事的老大夫见面。   “介绍一下。”齐鸿一伸手,引向了坐在小几另一边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位是青园医学院之前的代院长,太医院退下来的大夫,祖伯风。”又指了指朱颜,“祖先生,这是容某为医学院找的院长,朱颜。”   祖伯风抬眼看了看朱颜,本还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看到了朱颜的脸,眼神便只凝在了朱颜的脸上乃至于恨不得看出花来,直接便失了神,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甚至也没考量考量朱颜医术如何,就那么死死地盯着。   齐鸿面色一窘,虽是暗自腹诽朱颜长的是娇小可人但也绝对不至于看一眼就失神了的地步,这祖先生看起来道貌岸然难道本人是个衣冠禽兽?或者是本人端庄持正太久了太久没见到一个雌性生物了?   老祖你至不至于啊……你缺女人你想老伴你给我说啊我又不是不能把你老婆接过来……   才在吐槽不已,便听见祖先生一脸的郑重:“姑娘和师飞尘师先生是什么关系?”   齐鸿突然虎躯一震。   师飞尘?   那个用药人试药丝毫不顾大夫的职业伦理的混蛋太医院院正?!   朱小颜你居然和他居然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万字…… 终于…… 一周之内…… 更完了。 求个收~ ☆、勾搭个导师   “师飞尘?”朱颜瞪大了眼睛,“他是什么人?”   祖先生愣了一愣,半晌才缓了过来,没有正面回答朱颜的问题,只又问了一句:“那姑娘……是牧飞烟的什么人?”   朱颜总算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神色转而郑重:“是家师。”话音刚落,朱颜突然露出了一个震惊到懵逼的神色,眨巴眨巴眼睛,平静了自己呼吸之后才问:“先生怎么知道?”   “老夫冒昧,想看一看姑娘头上那根簪子。”祖先生似乎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别人的问题,只在不停提出要求。   齐鸿恍然。   老家伙不是突然看到了美人就失了神起了点别样的心思,人家从头到尾看的都是美人脑袋上那枚簪子。   朱颜抬手摘下头上的那根一点也不名贵,造型也很中性化,还在尾端分了个毫无艺术感的叉的簪子,也不管自己散开的一头长发,只双手把簪子递给了祖先生。   神色之郑重,似乎不是在交一枚簪子,倒像是武林门派之中在转交掌门信物一般。   祖先生也一脸正经地接过了簪子。   然后,出乎齐鸿意料的,祖先生对着灯火看了好半天那根簪子,然后眯着眼睛,用那双平时扎针要多稳定有多稳定的手,颤抖地,摸上了簪子上的分叉,再然后,就用力一拉。   然后祖先生手中便多了一根金针,细若发丝,七八寸长,尾端是那个毫无艺术感的“叉”。   “呀!”齐鸿认了出来。   是朱颜手里那根长得感人的针。   那个分叉,其实是针末端的针柄来着,只是用的久了看上去针柄不如那金针一样光华灿烂,倒和那簪子一个颜色。   而祖先生的态度却无比的激动,把玩了那金针半晌,才颤抖着看向了朱颜:“当年见了这神乎其神的针法便心向往之,可惜老夫没那个学会的缘分。朱姑娘既然得了这根簪子……应当已经习得此针法吧。”   朱颜也没说什么,只接了那枚针,捏住针尾,也不见她如何内力凝聚气沉丹田,只是手掌一翻一动,那针便入了桌面,她再轻轻捻动,金针便一点点深入桌面,不过片刻,便已经进去了一大半。   齐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脑补着这针要是直接往心脏戳……   真·暗杀利器!   朱小颜你家师父是暗杀出身吧!   “本来还对朱大夫的手艺有所怀疑。”祖先生看着朱颜露了这么一手,赞道,“如今看来,是殿下捡到宝了。朱大夫……你师父可还好?”   朱颜答:“师父身上有旧伤,发作起来总是痛不欲生,为了把医术传下来已经算是苟延残喘了好几年,现下……已经去了。”   祖先生面色一黯:“是我不该提,倒让朱大夫伤心了。”   “先生也不必挂怀。”朱颜勉强笑了笑,“师父去的很平静。其实到了那时候,师父去了反而要比活着更加轻松。先生问了也好,祖先生若是不提这个,我还不好相认……朱颜冒昧,不知是不是应当叫先生一声师兄?”   祖先生不可置信道:“师兄?”   “师父提到过,在我之前,他年少时候曾经在南疆采药,遇到过一个医道基础还不错的姓祖的年轻人,欲收为弟子未果,那年轻人见到这根簪子之后应当会有点反应。”朱颜顿了一顿,斟酌着说,“师父说,若是当年那年轻人开口要拜师重新好好学一遍医道,他应当也是不会拒绝的。虽然未曾有过师徒名分,但半师之谊却是有的。”   祖先生愣了一愣。   当年祖先生还年轻,在药堂之中做了几年学徒学了点纸上谈兵的医术给别人背了点医书骗了点诊金便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于是就离开了药堂四处游历,在南疆曾经被灌木划破伤口,一时没在意之后伤口就发炎肿胀甚至还长了蛆虫,用尽办法却不见任何好转。正绝望无比感觉自己都要死了的时候便见到了一个采药人,那采药人便给他用了点药,给他排了湿气也驱了虫子,他好奇那采药人为何会有如此精湛的医术,便跟着他采了一路的药,套出了若干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方子,还见到那采药人从自己发簪之中掏出了一根巨长的柔软的金针给山民治病,和阎王抢命的业务水平堪称一流。   时隔多年,祖先生现在想起自己这辈子的经历,发现之所以他能有这样的医术,来源有二,一为他当年还年轻的时候死记硬背下来的那一系列医书,二便是跟在那采药人身边的各种突发奇想天马行空的治疗之法,有了前者他才能做个平平常常的大夫,而有了后者,才能让他进太医院,也能面对现在惠医署之中各种奇奇怪怪的病人,治愈难,但至少能吊住命。   当年……主要是觉得羞涩,感觉那采药人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所以没能厚着脸皮去拜师。   但是现在想起来……   那点羞涩就直接造成了自己这辈子成不了真正的国手。   “不必了……”祖先生长叹一声,“当年是祖某不识抬举,不敢居牧先生门下。”   齐鸿脑子里转了转,明白了。   说到底是拉不下面子去给一个年纪轻轻的神医撒娇卖萌抱大腿求收留。   我说哥们……   你要人家神医上杆子求你拜师乃至于给你留尽脸面和你同辈相称就为了教你一身逆天医术,你真不是脑子有毛病?   你以为你是言情小说男主角一身金手指谁都得上杆子跪舔啊!   和年轻有为的青年博士生导师什么的套瓷问问题乃至于想要成为人家的博士生进一步深造这种事情,你见过谁在讲究什么面子什么同辈相称!   你是没看见拿着“唐七公子抄袭大风刮过”的知识产权纠纷,用“天.朝不支持耽美小说出版和传播所以大风刮过根本不可能诉赢唐七公子”的惊人逻辑,得出了“大风刮过因此也只能吃了唐七公子抄袭她的亏”这么一个结论就敢去和知识产权法相关专业的教授讨论到底谁有理,根本目的就是和教授套瓷的学生。   人家还是个女孩子。   完事了那位女汉子被该教授翻了个白眼数落了一圈。   现在他都还记得老师那强大的肺活量以及那上下翻飞的嘴唇。   “法律归法律政治归政治,政府不承认耽美小说和法院能不能根据事实真相判决唐七公子抄袭大风刮过这两者之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法院来判断案件只会根据现有的证据能不能证明唐七公子抄袭了大风刮过从而判断是不是侵犯了著作权的问题,而绝对不可能根据‘政策上耽美小说不能出版而言情小说可以’就得出‘言情小说可以随便抄袭耽美小说’的结论,如果真有法官这么干了那一定会遭到整个法学界的唾弃这一点毫无疑问。这样的问题根本不需要讨论。”(注)   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求学问道,这么傻缺的问题都能问得出口,你一个大男人……年轻有为的教授连带博士生导师都看上你了你就顺便拜人家为师这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齐鸿干笑两声,按回自己上辈子还在法学院求学的记忆,揉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又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自己满满的吐槽之意,这才慢慢道:“二位认亲完了吧,现在容小王问一句,那位太医院院正,曾经用药人来试药的师飞尘和牧先生,是个什么关系?”   祖先生一脸蒙圈:啥?师先生用药人?!怎么会?!   “朱颜没见过师先生也没听师父说过……”朱颜沉吟道,“不过这‘飞’字辈分上,师先生许是我师门长辈……不过谁知道呢……”   却听祖先生低低道:“师先生头上也有这么一根金针,不过他不常用,我在太医院供职多年,也就见过师先生在治疗四皇子的时候用过。”   朱颜舔舔嘴唇,感觉自家师门似乎没有师父口中那么轻松愉快,人口简单,不涉权贵。   只听祖先生继续道,“我当年与师先生的观点产生了一些分歧,后来师先生给人治病从未失手,步步高升,持有相反意见的祖某自然一直被排挤……也因此,祖某从没有问一问师先生和牧先生是个什么关系的机会,更不知道师先生居然还用药人……”   “那应该就是师兄弟了。在针道一途,这簪子里的长针很能说明问题。”朱颜揉了揉眉心,“难怪那些药人看样子都试过了半年多的药了,身上毒素层层叠叠地却还留了一口气,也难怪皇家这么多年没有出什么用错药或者重病不治的事情……这么个师门长辈在,皇家想出点治死个什么人的事也难。”   齐鸿撇撇嘴。   朱小颜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是你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夸自己家的师门真的好么!   祖先生的关注点却显然与齐鸿不同:“朱姑娘,若是师先生用过不少药人来试药的话……他是你的长辈……那你……”   你家长辈们都以用药人试药了……   那你呢?   你手里,有几条人命?   这话问出,祖先生可以看到,朱颜的脸,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问题是我问的。 问的对象是我们院的知识产权专业的教授。 我实实在在是个傻逼。 ps:本章夹带私货,只提出观点,不接受撕逼。 (因为本章实实在在也没什么情节推进,还有一更很快奉上~) ☆、所谓贱骨头   朱颜缓缓抬手喝了口茶,冷静地看着师先生,斟酌了一下用语,沉声道:“祖先生,世上所有的药物,都是需要尝试的。如果不经过尝试就直接用在了病人身上,那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也是救不活人的。”她放下茶杯,思考了一下,“奉送一句殿下告诉我的话,这世界没有那么甜。”   齐鸿磨牙:……你还真是活学活用。   祖先生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层,木木呆呆问了一句,“难道现在的医术都是建立在若干药人的牺牲的基础上……你们……”祖先生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后都不会好了,“你们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担心被那些死去的药人索命吗?”   朱颜淡淡瞟了祖先生一眼,抬手喝茶,没有说话。   大概是拒绝和智硬的人对话的意思。   齐鸿也不管自己和人家想的是否一致,直接帮她把那句话补上了:“难道祖先生用以治病的,和朱姑娘用来治病的,不是一个医术?知道医术是怎么来的的大夫,就天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夫来的低贱?或者即便知道医术是这么来的,您今后就不治病了?”   祖先生没话说了。   世界残忍的恶意恶狠狠糊了他一脸。   他醉心医术一生,现在突然动摇了信仰,实在有点缓不过来。   朱颜对齐鸿微微笑了笑,算是感谢了他对自己的维护,又看着现在失魂落魄的祖先生,还觉得亏得是祖先生和齐鸿不是师徒关系,否则现在绝对是个被嘲笑到无地自容掩面而出的局面,才想解释两句其实凶残到把人毒死或者活生生把人的骨头敲断若干次那种行径只有真正的变态才做的出来,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有个医学院的年轻学子气也没喘匀地冲进来,在齐鸿或者祖先生开口训斥之前急匆匆说了一句“密谍司的人找来了,说什么陛下急召朱姑娘。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朱颜皱眉:“我?”   “应该是出事了,谁中毒了或者是重病不治,然而现在师先生不知所踪太医院被密谍司搅得一团乱麻似乎谁也信不得了,父皇才想起了你。”齐鸿催动轮椅往前,直接说,“别担心,我陪你去。”   祖先生看着二人匆匆离开,喃喃道:“找人试药当真是对的?哪怕把人毒死也是对的?”   那年轻学子还没离开,听到这句话,善意地回头轻声说:“先生何必纠结这个?找人试毒以研究毒物当然不对,但试药却未必致死啊。”   祖先生精神一震,目光炯炯看着面前的学生:“说清楚。”   “成日研究各种毒.药,让人服毒再解,只为了弄出最为那些什么断肠散什么离魂剂,那当然为吾辈不齿。但是试药毕竟和试毒不同,若不是若干病人在治病的同时以身试药,积累了若干医案,又哪里来的龙胆泻肝丸的配伍,大黄附子汤的用量?”那学生斟酌了一下,继续说,“再说了,试毒为杀人,试药为救人,哪能一样呢。”   “可若是药用重了,一样会让人死……说到底那些人不还是死于大夫之手?那些沉淀了千年的方子传下来,每个字上都有若干病人的痛苦乃至于性命……大夫们用那些方剂来治病救人,安身立命……就不亏心么?”   那学生想了想,琢磨了一下从头到尾的逻辑,大着胆子道:“可是那些人若是没有大夫治病,不一样会死?真让人选择的话,一个搏一搏试一试还有可能活下来的机会,或者是直接等死,很多人都会选择前者。”   他挠挠头,笑的一脸憨厚,“正因为那些方子是从若干病人的痛苦乃至于性命中总结而来,所以我辈中人更是需要传承发展,方不负古人之谊啊?至于亏心不亏心的,先生焉知,那些人在病重不治之时以身试药,不是存了造福后人之心?而那些被我们治好的病人,也未必不知道那些方剂是古人以身试药而来呀?他们尊敬的固然是我们,更加确切的说,应当是尊重大夫这么一个治病救人的职业群体吧?”   ======   齐鸿并没有进宫,他作为一个闲散王爷,并没有真正进入大玄皇权的最中心,所以他被拦了下来,只能让朱颜一人进宫。   似乎这次的事情来的格外的严重,整个东宫都封禁了不说,密谍司的密探们还迅速布满整个皇宫,外人第一次进宫的各种调.教规矩的机会都直接省略掉了,甚至密谍司还贴心的觉得朱颜的小短腿走不快于是直接在宫里给人家抬了步辇。   这可是皇后四妃九嫔才有的待遇。   又是东宫封禁……   齐鸿在自己车架中敲击着窗框思考,这次能出什么幺蛾子,东宫是犯罪嫌疑人还是受害者。   而匆匆被抬进宫的朱颜,直接被送到了后宫的一个院落,一路被引进去之后,便看到了闭门谢客好久不见的太子齐乾,齐乾面色青白的躺在榻上,边上却连个说得上话的有点品级的人都没见到,似乎贵人们在关心更加重要的事情,只有陆安。   “陆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安一脸的担心和纠结,却什么细节都没有透露,只道:“您先给太子把个脉吧。”   朱颜不再多问,快步走到了太子的卧榻边上,直接三根手指搭到了齐乾的腕脉上。不过片刻,朱颜便霍然转身看着陆安,厉声道:“谁对太子下的药,他是疯了么!”   同时,玄帝书房之内,玄帝对跪在地上的,满脸惊慌的陈良娣,说出了和朱颜一模一样的话。   陈良娣深深叩首,似乎被玄帝的龙威吓唬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妾身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旧伤未愈的贵妃站在下首,看着陈良娣的眼神恨不得把人家吃了一般。   玄帝揉着脑袋,似乎不擅长做这种逼问的事情。   魏忠直接打开手中的案卷:“良娣的婢女追月说最近良娣常往太子殿下屋里送酒,酒里有什么东西,良娣不知道?”   陈良娣诧异地抬头,似乎没有明白魏忠在说什么,面如土色地思考了好半天,才哭道:“妾身真的不知道啊……陛下明察。”   玄帝瞟了她一眼,直接不耐烦的挥手。   魏忠直接把一副夹棍直接被丢到了地上,血迹斑斑,隐有腥味。   一句废话都没有。   陈良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流不止:“陛下……妾身不知啊。”   两个小内侍迅速走上来,业务极为熟练的把夹棍往陈良娣手上套。   贵妃突然阴测测道:“你即便不开口,还以为出了这事,你家人能活着?”   陈良娣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或者你以为密谍司查不到你家主人藏起来的你的家人?”   陈良娣瞪大了眼睛,无比绝望地看着贵妃。   “更甚至于……”贵妃无比不屑地瞟了瞟地上的陈良娣,冷冷道,“你体内若是有点什么毒,担心受折磨而死……本宫倒是不明白了,就在眼前的疼痛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的毒.药,你不明白哪个更可怕?”   陈良娣微有松动。   手中却突然一疼,十指连心这句话并不是说来玩的。   然而,那两个内侍却没有继续用力,而是保持了一个固定的姿态,让陈良娣双手平平抬起,不得放下。   这时候魏忠慢吞吞蹲到了陈良娣面前,手上是一枚尖利的铁针。   魏忠抬手直接拉过陈良娣的手,端详着她十指,直看到陈良娣都开始发抖了,魏忠才微微一笑。   手一沉,再刺,后搅,最后挑,到最后,一块血淋淋的片状物被那铁针生生刺穿。   这个过程一点也不快,慢得似乎在雕琢一个艺术品。   陈良娣本来要叫出来,却被一边的小太监直接把她腰间的帕子扯了下来,团成一团塞入了陈良娣口中,那惨叫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想要挣扎,弱质纤纤又如何挣得脱身后两只沉重的大手。   魏忠只慢悠悠把铁针上的指甲卸下来,用内侍递过的帕子擦了擦那铁针,甚至还轻轻吹了吹针尖,声音不急不缓,半点情绪也无:“手指甲还有九片,挑没了也还有脚趾甲,骨节可以卸,骨头可以断,哪怕是皮也是可以剥的,骨肉分离也不是做不到,在这过程中老奴保证娘娘不死……”他淡淡笑了笑,“等这部分走完了,就把娘娘治好,让娘娘看着你的家人再来一遍,娘娘觉得呢?”   陈良娣猛然一震,落下满头豆大汗珠的,咽喉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最终狠狠摇头,泪光盈然。   “早晚都得招,非要来这么个过程,当真贱骨头。”魏忠抬手把铁针交给身后内侍,抬手把陈良娣口中的帕子扯了,转身对玄帝欠身一礼,一个完成任务的姿态,“陛下。”   陈良娣哭着跪伏在地,声音沙哑:“陛下,是三皇子,药酒是三皇子给妾身的,妾身是喝了那酒发现无事才端给太子殿下的!妾身家人在三皇子手里,体内还有三皇子的毒妾身无法拒绝啊陛下!陛下救命啊!”   “三皇子?”玄帝阴森森一笑:“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试药这部分妥妥的夹带私货,内蕴自身价值观。 试药到底是否道德这件事,是我很早以前曾经疑惑过的问题。 主要是在玩古剑奇谭的时候看到少恭用很多人来试药,然后尹·傻白甜·千·杰克苏·觞就很郁闷自己被治好是因为用了以若干人的死亡和疼痛的代价才研究出来的药方,少恭还一脸沧桑的说什么“什么药不是试出来的呢”之类的话(还有那个诱人犯罪的黑暗系bgm!)诱导小甜甜尹大叔往歪处想,直接把人家逼得一直陷入了哲学性的思考。 嗯,大概这是我纠结出来的答案。 (不过其实……现代社会都是用小白鼠的……实验伦理上都要求要给小白鼠一个痛快,现代人还是比较文明的,嗯。) 以及,龙胆泻肝丸,大黄附子汤这种带毒的玩意,请在医师的指导下服用! ☆、盛宠皇后   朱颜小心翼翼把齐乾身上的银针拔出,齐乾含含糊糊哼了一声,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在短暂的迷茫之时,齐乾已经在开口:“可与西夷联合攻击北燕。”   陆安觉得自己主子脑子一定被镇国公主劈出了毛病,低声提醒到刚才齐乾断片的直接原因:“殿下,您似乎被人下毒了,刚刚正和陛下议事呢便晕过去了。”   “是忘忧丹。”朱颜补了一句。   齐乾看清了面前的俩人,急急摆手表示这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只直接要求:“这不是重点。扶我起来,去御书房。”   朱颜与陆安齐齐呆滞了,一脸蒙圈地看着齐乾,最终两人谁都没动。   “本宫知道,忘忧丹,那个要么吃到死要么活活熬过去的药,但是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齐乾直截了当的点明了情况,冷静道,“扶我起来,去御书房,快。”   朱颜抿了抿唇,和陆安一左一右扶了齐乾起来,坐上步辇,往御书房去了。   =======   此时已是深夜,御书房暗暗沉沉的,带着一股子抑郁的味道。   鸦雀无声,灯火通明,而在这样的光线之中,魏王齐烨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手上捧了一卷供词,一言不发;贵妃侍立在玄帝身边,面色深沉;玄帝没有着天子冠服,穿一身正常的富家翁的衣裳,立在齐烨面前,徐徐道:“怎么着,陈氏说了是你给了她药,侯玥的丫鬟也招认你与侯玥私相授受多时,就连黎绾的供词里都说她是因为你才进京的,总不能说她们都是串供总有刁民要害你这位皇子殿下吧?这敢做不敢当的德行还是不是朕的儿子?朕看连镇国都比你有男子气概!”   齐烨神色稳定:“父皇既然已经相信了,问不问儿臣也一样。不必这么激儿臣。”   “若不是想看你认罪,你以为朕还有心情看你这毫无手足之情的逆子?”玄帝冷哼道。   齐烨却突然冷笑一声:“逆子?父皇忘了,那太子之位本应当是儿臣的,齐乾鸠占鹊巢,还不允许儿臣自己夺回么?”   玄帝是一个听得进话的皇帝,听到这句话也不自觉开始思考,然后陷入了意识形态上的困惑。   靠斗争上位的玄帝一直觉得,在立太子的问题上,他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并且客观事实上看,齐乾处理政事比齐烨顺手,一些事情上虽然仁懦过度但怎么看都比齐烨像一个靠谱的明君,这么多年来齐烨也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政治上军事上哪怕是经济上的过人才能……玄帝不太明白,在有大量其他可以选择的余地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立这样的一个皇子做皇帝。   真说起来,其实齐烨开府出宫那么多年,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往自己兄弟连带朝中重臣那里塞密探塞女人,恨不得连朝廷重臣们一个月几次房事都调查清楚,把每一个兄弟们房里有多少人最喜欢宠幸谁内帷争斗厉害到了什么程度调查清楚,乃至于让兄弟们最宠爱的女人全部变成自己的人。   不是说走夫人政治不对,但是你个大男人不琢磨怎么弄出政绩怎么表现出自己的才华,反而是全副眼光都放在人家内院之中……眼皮子浅得令人动容,偏偏同时,六皇子齐乾处理政事是一把好手,往上数二皇子主持京兆尹衙门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毛病,四皇子常年在边关捞军功和对边北燕死磕,就连最为羞涩温柔的五皇子至少人家能好好在府中读书长见识不出来添麻烦,偏偏你就天天给这几个人塞女人……   朕这得是有多昏庸才会立你做储君啊!   齐烨却似乎看明白了玄帝在疑惑什么,只笑了笑,沉声道:“父皇,母后是您的皇后,儿臣才是嫡子。贵妃再贵也是妾,六弟再贤再得父皇喜欢,那也是庶出!”   玄帝:……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齐烨一字一顿道,“普通百姓,一般富庶之家,都知道宗族之主应当落到嫡长子头上。儿臣才能是比不过六弟,但儿臣才是嫡出。”齐烨一个头磕到地,“儿臣请父皇,正本清源。”   玄帝思索了小半天,最终皱紧了眉头,发现这件事似乎还……   确实,豪门大户里面,顶门立户的首选之人,是嫡长子没错。   但是问题在于……虽然皇家理论上也确实应该立嫡立长,但是在实际操作上其实并没有几个嫡长子能够平平顺顺坐上皇位,至少玄帝本人就是一路厮杀干死兄弟自己上位的,在庶出的玄帝的逻辑体系里,确实是没有立嫡立长概念的。   玄帝深吸一口气,自然是不能说他因为没有这个概念所以从来没有想过立嫡,只能是圆转了一句:“朕一直都觉得,帝位要交给最合适的人。”   “是,父皇是庶出。”齐烨低眉瞟了一眼手中那对自己不利并且他还无话可说辩无可辩的案卷,确定了首先自己再是嫡出皇子也很难脱罪,再琢磨了一下玄帝这么一句话,抛去人家的心理历程不谈,似乎玄帝确实不是个会立嫡子的人,等再抬起眼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极为冷静,“所以父皇杀光了所有比父皇出身高贵的皇子。”   玄帝突然蹲下,掐着齐烨的脖子,厉声道:“你说什么!”   是的,玄帝身上除了亲自杀了自己的大儿子这么一个死穴之外,还有干死了所有的兄弟。   这死穴一戳就炸毛。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龙有逆鳞,触之则亡”。   朱颜扶着还有点虚的齐乾,在这时候走进了御书房之中。   一点利光,闪电一样从齐烨口中迸出,迅捷冲向玄帝咽喉。   大夫到底眼睛尖,朱颜突然看到齐烨身上有异动,突然尖声道:“陛下小心!”   再下一刻,“嗖”的一声,魏忠手上本来放着案卷的托盘已经脱手,直接从玄帝与魏王之间的微微的缝隙穿了过去,托盘之上,三点银光闪烁。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魏王齐烨便被玄帝一脚踢得在书房光洁如玉的地面上直直滑过直至撞上了墙壁。   齐烨咳嗽两声,嘴角已经有了血迹,眼中这才真正暴露出了绝望。   那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搏,刚才戳玄帝逆鳞,不过是逼玄帝靠近他方便得手而已。   玄帝此时,正在怒不可遏地,一点后怕都没有地、如同被侵入自己领地的狮子一般冷眼看着已经吐了一摊血的齐烨,倒是魏忠给朱颜丢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朱颜不在意魏忠,她只看着齐烨靠在墙边呕血不止的模样,心内对玄帝的武力值的估计又上了一个台阶,并且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番不愧是年轻时候也是叱咤风云混过沙场扩过领土登基之后该治国治国该杀生杀生的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一代帝王。   在朱颜感叹的当口,玄帝直接就抽出了自己腰间本是用来装饰的长剑,一步一步逼近了齐烨,眼看着是要把齐烨亲手斩于剑下清理门户了。   正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冲了出来,张开手臂直接就扑到了齐烨面前挡住了玄帝的长剑,泪流满面地对玄帝哭喊道:“陛下要杀吾儿,干脆连臣妾一起杀死好了!阿烨是臣妾没教好!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和阿烨没什么关系!”   贵妃看着冲出来的皇后,开始揉太阳穴,觉得有点闹心。   和这女人相处了二十来年,早就看不惯她这个“出了点什么问题就把事情神奇的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天下人都夸赞皇后贤德然后也不见得有什么解决方案”的无赖行径。   宫人对食,是臣妾的错臣妾没能给他们找到人生的乐趣。   也没见她做点什么。   后妃们争风吃醋,是臣妾的错臣妾管理不利忘了劝陛下宜雨露均沾。   然后依旧不管理也不劝谏。   后妃玩脱了弄出人命来了,是臣妾的错臣妾没能正后宫风气。   然后找个人扛事,事情就算完了。   偏偏玄帝是吃这套的,多年夫妻情分,并不是说着玩的,对外再铁血再英明,却依旧让自己的后宫一团糟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似乎还很乐得看后妃们斗成一团的样子。   只要不伤害他的核心利益和他的妻子儿子,管姬妾妃嫔们去死。   凉薄的可以。   让人怀疑当年帮他上位是不是帮错了。   贵妃如何想暂且不说,玄帝看着这少年时期就已经跟在自己身边虽然没出过什么政策上的贡献,但至少也以那如水般的温柔抚慰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子,到底帝王之心不那么舍得用在自己女人身上,最终心里一软,手上一松,脸色也慢慢从铁青变成白色,又变成极为不正常的蜡黄,魏忠与贵妃赶紧上前一步扶助玄帝给玄帝顺气。   贵妃这次当真没打算放过皇后,只冷冷道:“皇后娘娘儿子命贵,那乾儿呢?乾儿做错了什么,便得娘娘母子这般嫉恨甚至于行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这时候臣妾若说一句凡事对着臣妾来就好哪怕臣妾死了都行只求放过乾儿一命,乾儿现在能恢复过来么?”   玄帝没说话。   皇后一脸彷徨并且无助的看向一边还需要朱颜搀着的齐乾,眨着那双纯洁无暇的大眼睛,似乎只是匆匆赶过来,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朱颜作为一个大夫,这时候就勇敢担当了解释的责任:“娘娘,现下太子殿下身上被下了一种叫忘忧丹的药,忘忧丹此物虽然能止痛,但也能让人上瘾,药瘾发作起来能让人生不如死,只能同样以忘忧丹镇着,越镇药瘾越大,而药本带毒,服不了几年殿下就会死。”她抿了抿唇,毕竟不清楚情况,不能说是魏王干的。   贵妃迅速跟上,只补了一刀:“忘忧丹,是魏王下的。”   皇后呆呆看了一眼依旧在吐血的齐烨,又看了看面色灰白刚刚发作完的齐乾,还看了看虽然仪态万方依旧,但却神色憔悴的贵妃,也不知是一个怎么样的脑回路,就直直对齐乾跪下了,一副代子赔罪的德行。   齐乾忙忙侧身避开:“母后快起!儿臣如何受得起这一拜?”   朱颜扶着齐乾避过,看贵妃把皇后扶起来,心内暗暗鄙夷皇后的德行——   道歉有用,要律法干嘛?   我给你跪下让你服忘忧丹你能答应?   你可以强行认为这是你的错,可你承认错误之后也要承担责任的好吧,事情揽到你身上然后仗着你夫君是皇帝然后轻轻放过,最后让所有倒霉的人无处申冤?   魏忠却突然跪了下来,急急道:“陛下!”   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玄帝冷冷看一眼魏忠,道:“何事?!说!”   魏忠虽然根本不想顶风作案,但是这时候还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老奴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因为您有些头疼,皇后娘娘曾经给您送过一种药来说是能止住疼痛,但送过来之后您头疼病好了些,于是这药便没用……方才……方才朱大夫说的是……能止痛。老奴怀疑……那药里面……”   玄帝似乎在被自己儿子戳过了逆鳞之后心理承受力强了不少,只寒声道:“去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本清源一下。 中国古代历史上的逻辑体系从来都是立嫡立长,基本上嫔妃的儿子们理论上都没有什么出头之机(当然皇后没生出来另说)。 觉得自己应当能够说了算的玄帝,本人是庶出,人家要能坚定立嫡立长的态度,就不可能坐在皇位上了。 ☆、冷宫废后(捉虫)   药很快拿来了。   朱颜打开药盒,捻了一小片尝了尝,一边小心翼翼觑着玄帝的身体,生怕这个老人一口气上不来万一直接厥过去那这样自己还得迅速开始急救,一边也小心翼翼看着皇后的神色,生怕这四五十岁的女人一疯起来就扑上来和自己开打那自己还得赶紧找对方向逃跑,在这样的分心之下,放开了齐乾,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说:   “陛下……这药内放了极大分量的罂粟……罂粟确实有止疼的作用,但是这样的分量……与其说是止痛,不如说是诱惑人上瘾。”她闭上眼睛,觉得皇家的这点事自己管不着只要做大夫分内之事就好,想的那些根本没用,便直接开口,做了结论:“说是忘忧丹,也未尝不可。”   “啪”一声。   朱颜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趴到了地上,一口鲜血直接就喷了出来,脸颊上还带着皇后尖利甲套刮出来的血痕。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面前的皇后。   一句话传到了耳中:“贱婢胡说!”   朱颜:……   她一言难尽欲语还休地,睁着那双被打出了生理眼泪的眼睛看着皇后。   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   决定今后如果可能都不要和皇家的人打交道。   太挑战人的承受能力了!   你手里有权然后就可以随便打人了?!   皇后迅速对着玄帝跪了下来,理据清楚,逻辑清晰:“陛下,臣妾以为,是不是忘忧丹,应当由太医院的人来确定,绝不是她说了是就是的。”   玄帝冷笑:“皇后以为,要罂粟不是一种新药,或者服下之后一时之间还不至让人死亡,太医院能放任这药能到朕手里?或者,朱大夫和皇后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会红口白牙诬赖皇后不成?”   皇后愣住了。   贵妃心疼朱颜的无辜躺枪,还被抓破了脸,到底是把朱颜扶了起来,听了玄帝这么一句话之后犹不解恨,阴测测又补一刀:“陛下,毕竟朱大夫当时在三法司会审大堂上,帮了臣妾……”   “即便如此。”玄帝冷冷道,“朱大夫是朕的客卿,算外臣,可不是皇后想教训就教训的内外命妇。”   朱颜暗搓搓地给被皇后教训了二十年的内外命妇默了个哀。   她突然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那种中毒了一样的晕。   鉴于她自己毕竟是个大夫,没少治疗中毒的人,没少听人抱怨,便也很清楚各种毒的体感。   应该是甲套里有毒,一巴掌把她脸刮花了,于是毒直接入了血肉。从药感上看……这东西能让皮肤溃烂,是划破皮肤之后最能折磨一个女人的药了。   这是朱颜在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朱颜昏过去之后,全身的力道迅速转移到了贵妃身上,拉得贵妃一个趔趄,急急道:“朱姑娘怎么了?”   朱颜昏迷了之后自然不能再用手捂着她被划伤了的脸。   而所有人都能够很明确的看到,朱颜脸上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齐乾一边帮着贵妃扶住朱颜,一边急急开口:“传太医!”   玄帝突然看向齐乾……身边的朱颜,眼底杀意盈盈。   很明显,朱颜听了这么一晚上皇室的八卦,到底是让玄帝起了杀人之心。   “父皇……朱颜在瓜州救过儿臣的命,儿臣无以为报暂且不说。”齐乾撩袍跪下,悲切道,“即便只是现在,儿臣如何解毒,戒瘾,全在朱颜身上了!”   玄帝突然一震,发现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却依旧不希望家丑外扬,只低低道:“她若多口……”   “她不会。”齐乾迅速保证,“父皇想,若她有半分争权夺利的意思,又有半点人情练达的本事,怎么会在母妃被诬陷养蛊的时候站出来说明黎绾伪证,事后又什么都没要?”   贵妃叹了口气,也劝道:“陛下,到底朱颜也算救了臣妾一命……”若不是朱颜证明了没有那个见鬼的巫蛊,现在贵妃应当处于尸骨未寒的状态。   看着贵妃,玄帝忽然想起,刚才要朱颜不开口提醒自己小心,现在也没自己啥事了。   玄帝最终摆了摆手,朱颜小命算是留下了。   魏忠看了看朱颜脸上的伤,联想到了皇后的甲套,猛然跪下:“陛下!”   玄帝今天已经对这单独且带跪下效果的由魏忠出品的“陛下”两个字过敏了,连眼神都懒得再给,只直接开口:“说!”   魏忠看了看皇后,低低道:“年前,吴婕妤得宠怀孕,在宫宴上暴毙身亡。师太医说是毒发,但查吴婕妤宫中,发现了与吴婕妤一起进宫的顾贵人送给吴婕妤的脂粉当中有毒,但那脂粉从未用过。”魏忠顿了一顿,才说,“若是皇后娘娘打开了甜汤盖子,用甲套划了划……不见得宫人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吧。”   贵妃忽然震了震,修长的手指在宽大袖子中蹭了蹭,成功把自己的甲套摘下来,握在手里,摸索到袖袋,把甲套丢到袖袋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齐乾感觉到了自己亲娘的反应,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从贵妃手里接过了朱颜,在这样的动作之中,成功隐藏了自己亲娘在摘甲套的过程中造成的些微衣裳的波澜。   玄帝这时候没注意贵妃和齐乾的手底官司,他开始琢磨吴婕妤和顾贵人那段公案——   顾贵人临死都在说她冤枉,并且那盒脂粉根本没有打开过。   到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为了给吴婕妤偿命,皇后还是弄死了顾贵人,理由是难道没有开盖子,味道就不能杀人?   而师飞尘说,在某种情况下气味确实是可以杀人的,偏偏那脂粉在查出来之后就丢了,没有给人家师太医验证的机会。   如今看来……   果然是一个手段高超的毒妇。   杀嫔妃玄帝不当回事,但毕竟吴婕妤肚子里还有孩子。   皇后迅速跪下,哀声道:“陛下,臣妾冤枉!”   “顾贵人之死不是娘娘下令?”魏忠神色不变,淡淡开口。   皇后脸色一白。   “事情明明还有可以商榷的余地,娘娘一力主张杀顾贵人事情就了了,难道不是如此?”   皇后脸色一青。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当时……   她是不想让皇帝嫌弃自己统领六宫不当,也不想传出六宫混乱的名声,以稳定计,弄死了另一个年轻妃嫔。   “臣妾也是为了……”为了维.稳嘛。   魏忠淡淡开口:“为了后宫表面上的稳定,于是谁都可以牺牲么?”   皇后还想再辩驳,却被玄帝阴沉的神色吓到了。   “夜深了,该回去的都回去吧,记得让太医给朱大夫看看伤,年纪轻轻别留下疤痕那就不美了,散了吧。”玄帝摆了摆衣袖,一副不想再看到皇后的样子,“魏忠。”   “在。”   “着人,拟一道废后诏书。”   “是。”   皇后与魏王被有礼貌的“请”走了。   朱颜被赶过来的当晚在太医院值夜的成兴远带走了。   在魏忠与皇后对簿公堂的时段,贵妃正在一笔一划地,在齐乾掌心写字——   “后宫这摊子事,真说起来也没谁干净,顾贵人之死未必是皇后做的,但皇后确实也是放任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再说了皇后自己个手里人命也不在少数,不冤枉。”   齐乾沉沉点头。   “以后小心魏忠,这事为娘觉得还有疑点。”贵妃轻轻在齐乾摊开的手掌上写着,“至于我甲套上的毒……自你舅舅死后,为娘便发现,这东西确实有用。”   齐乾哀叹地看了一眼自家亲娘,突然有点心疼——   这东西是有用啊。   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必要的时候往自己嘴里一送,也是一了百了,总比受尽折磨而死来的轻省。   不是受过折磨,哪里知道这东西好使?   玄帝好容易平息了自己的心情,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了齐乾:“说起来,你为何不好好休息就赶过来了?”   齐乾神色不变,对玄帝一个欠身:“回父皇,儿臣细细想了,与西夷联合共击北燕之策大体可行。”   玄帝看着都这样了却依旧在呕心沥血为国朝服务的齐乾,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五十年来,应当是娶错了正妻,爱错了人。   早点把贵妃扶正了多好。   ======   朱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变了。   魏王齐烨贬为庶人,充军黔州。皇后废入冷宫,贵妃暂领六宫事。陈良娣被杖杀。齐乾居东宫养病,不见人不理事,现在在被玄帝当做二把手培养的,是一直在兵部干活的二皇子楚王齐玑,并且江湖传言,将来的皇后,要么是齐乾的生母侯贵妃,要么是齐玑的生母武德妃。   至于是谁,江湖人士不知,但知情人倒是明白。   影响因素有二。   一是忘忧丹到底能有多摧残齐乾,齐乾能不能东山再起。   二是玄帝用齐玑到底用的顺不顺手,愿不愿意进一步培养。   那些都暂且不谈,朱颜觉得自己还能醒过来,世界还是挺甜的。   毕竟眼睁睁旁观了一整个皇家政变的过程都能不被灭口这也是不容易……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没死这个也不是不能解释——   技术优势!   不服憋着!   过往救过谁谁谁的命都不管用,关键是将来!   除了她没有人懂什么是忘忧丹戒毒应该怎么来,一直给皇室看病的师飞尘师先生跑路了,现在也就是她看起来那水平能够和师飞尘先生拼一拼。   由此可见,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   得瑟了不过片刻,成兴远便冲了进来:“朱大夫,殿下毒发!” ☆、争风吃醋   朱颜迅速起身,一边束着自己的衣带一边往外面走,抬手就把簪子含在了自己嘴里,等衣带系上了才抬手把头发束了,匆匆走出了杏宅之中她的小楼,一边走一边束发还一边迅速吩咐成兴远:“我先去看看,你开我的药箱,最深处有个红色的药瓶,给我带过来,太子在哪,朝哪走?”   恩是的,杏宅。   传说中在东宫里面治病的太子殿下,现在本尊在杏宅。   毕竟东宫被太子妃那么放任了三五年,里面全是别人的密探,与其现在在东宫之中大换水让人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对,还不如大隐隐于市,神不知鬼不觉地,住进杏宅。   成兴远看朱颜这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之间性别不同,直接掀开被子穿着中衣就开始套衣服半点男女大妨都没有,梳妆打扮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甚至让他去翻她个人物品的德行,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比一个姑娘还扭捏,只直截了当去翻人家箱子,一边还说“左转,第一栋。”   朱颜推门行入小楼之中,直接冲入内间,看到了现在浑身发抖,脸上全是眼泪鼻涕,抽搐不已,正在用自己的头和柱子硬碰硬的齐乾,打量了周围一圈没找到什么条状物,二话没说,直接近了齐乾的身,抬手就把他的腰带扯了,双手迅捷捉住了齐乾双手,手上动作不停,不过片刻就把齐乾双手绑紧。   再下一瞬,朱颜整个人就压到了齐乾身上,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齐乾在迷蒙之间,隐隐感觉到了一股虽然不强大,但碰到了人体身上最难用力的位置的,强行以弱胜强的力道,那股力道用快的令人发指的手速绑了自己双手,然后也不知怎么的,拥有那股子力道的人便强行扑倒了他。   体位的变化让齐乾多了片刻的清明,他挣扎着看清楚了面前的女人,闻到了朱颜身上的幽香,挣扎着道:“朱颜……你快走开!我……我控制不住……我不想……伤了你!”   朱颜压住了齐乾,掐着齐乾的麻筋,也有些气喘,声音低沉而迅速:“你要伤便伤,总不能不管你让你活活撞死!”   齐乾的清明也不过片刻,很快他就又陷入了幻觉之中,在地上扭动不已,手上被绑紧了没办法攻击人,便一口咬到了朱颜肩头。   你不能要求一个毒瘾发作的人有多么强悍的自制力或者能够认清面前的人是个妹子或者是根木头。   朱颜倒吸一口凉气。   朱颜知道自己的肩膀应当是被咬破皮直接开始流血了,毕竟能感觉到齐乾的牙齿在她肩头的深入感。   齐乾你真的是条龙吧看你这牙尖嘴利的!   等齐鸿与成兴远一个远远赶来,一个总算找到了药品冲进了内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颇为香艳的,齐乾双手被缚,一口直接咬到了朱颜肩头,而朱颜整个人扑到齐乾身上,拿捏着齐乾身上所有要穴的,男下女上的,德行。   “你们这可有点伤风化哈。”齐鸿刷拉一下拉开手中的折扇遮住了眼睛,一脸不忍直视,心中莫名其妙起来了一股烦躁。   朱颜没好气的说:“那你要不要自己过来不伤风化的控制住你哥?”   齐鸿催动轮椅后退三尺:“别,毒瘾发作的人我不敢碰。”   “那你就少废话,出去。”朱颜低声骂了一句,直接吩咐成兴远,“药瓶打开,取半钱药粉洒香炉里,把香炉端过来,然后你也赶紧出去。”   齐鸿琢磨了一下正常人戒毒应当是个什么德行,又琢磨了一下朱颜刚才那句话,心内多了几分好奇,想问点什么,见成兴远行动力十足的做完了一整套动作,香炉开始吞云吐雾,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到底是催动轮椅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不忘拉一把成兴远。   成兴远本想偷师,看看这毒应当怎么解才合适,却听见齐鸿的声音:“快出来吧,你手里那红色药瓶里的药粉,如无意外就是忘忧丹。要是你突然来感觉了想吸一吸,你可不是六哥,未必有那个染上了瘾还不戒不行的动力。”   傻白甜的小成同学吓的差点手一松就把手里的瓶子砸了。   他一脸惊诧地看着朱颜。   朱颜没好气地道:“看我干嘛,你家殿下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他去,现在我忙着呢没空理你。瓶子别砸了以后还有用呢!”   这这这……   成兴远很想说没关系我不介意吸两口,反正你一个弱女子都吸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毒瘾什么的确实没有知道戒毒的方法重要……   最终成兴远被齐鸿拖出去了。   “薇儿……”齐乾闻到了些许忘忧丹的味道,本人又陷于幻境当中,终于是松开了紧咬着朱颜的肩膀,喃喃有声。   朱颜没那个琢磨齐乾到底有多舍不得自己太子妃的心思,只一手扣着齐乾被绑着的双手,一手用力掐了一把齐乾的软麻哑穴,一边掐还一边在齐乾耳边用她最像女人的,最软软糯糯让人心动的声音说话:“殿下……我在呢……来殿下……深呼吸……”   “唔……”齐乾要穴被掐,身上突然一软,又听到了那媚态十足的声音,不由得也跟着吸了一口气,别样的心思倒是渐渐起来了,想嗑药的念头微微弱了些许。   香炉之中,罂粟药粉连带着安神香燃烧的烟雾渐渐布满了整个屋子,朱颜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少吸,感觉齐乾疯狂的劲道渐渐和软了下来,这才放开了齐乾,赶紧站起身来,打开窗户之后急急冲出屋子。   ======   “如你所见。”齐鸿正在外面给成兴远解释,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己都没发现的烦躁,“六哥确实身上有鸦片造成的毒瘾……好吧,你要叫忘忧丹也没什么关系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也就这么回事,戒毒这种事情,除了身体和意志都绝对强悍的人能够一蹴而就之外,一般不能要求人家强行依靠意志来解决问题。所以朱颜用了忘忧丹。”   “太子殿下是身体不够强悍还是意志不够强悍?”   朱颜走出门去,轻声解释:“即便身体意志都到位了,这么突然就断了所有的供给对身体依旧伤害很大。”她狠狠灌了一口凉茶,然后找了个痰盂吐了,再打开窗户,狠狠吸了两口气,却依旧很不满意自己现在脑袋里晕乎乎还带有点莫名兴奋的状态,“一点点减少忘忧丹的用量,到合适的时候再用别的什么东西来吸引一下注意力,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她想了想,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凉茶,吞下去之后又用催吐的手法逼吐出来,脑海里终于是多了几丝清明,于是又补一句,“就像那种虚弱的病人,你总不能一上来就给人家大补之药,补得流鼻血了身体该虚还是虚。”   “朱姑娘……”成兴远看着朱颜这么一连串的动作,关切道,“您也吸了那东西,没事吧。”   朱颜摇头:“我没有殿下那么大的瘾头,用的量也只是刚刚好让殿下能够不那么疯狂而已,再加上我也有微微避开吸香炉之中的烟气,倒是殿下吸了大半,我没事。”她揉着太阳穴,缓缓道,“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把窗户打开了,这会子里面烟雾也该散了,你进去把殿下扶上床歇着,他脑袋上的伤口也给处理一下。等他醒过来再给熬点补药。”   成兴远答应着去了。   齐鸿深深看了一眼朱颜,突然开口:“坐下,我给你处理处理你肩头的伤口。”   朱颜眨眨眼,没想到齐鸿居然能这么细心。   “不然呢?这种香艳的咬痕,杏宅弟子们来给你包扎你以后还好意思为人师表?”齐鸿刻意强调了那么一句香艳,依旧有些别扭,忍不住开了嘲讽,“你自己来?你医术再好,也不能一只手完成包扎的整个过程吧。”   香艳的咬痕?   青园的学子们又没有谁见到了我压齐乾的场面,谁知道这是那条龙而不是一条狗啃的?   朱颜没能太琢磨明白,但她一只手包扎不了以及现在确实需要包扎,也是事实。   所以,为了治病早就没有男女之妨概念的她到底是把自己的衣服扯了到了肩膀。   齐鸿很满意自己眼底的风景。   然后齐鸿一边给朱颜处理伤口,一边爆了个可怕的料:   “我若没记错,你那日给父皇说的是这味药只能吃不能吸,但是你今天用的是吸而不是吃,好吧,这个你也可以解释为是我脱口而出之后你灵机一动才来的。但是你一样给父皇说了你没有这味药,于是皇姐才打晕了侯二,今天看……你似乎也不是没有这味药哈。”   齐鸿悠悠然道:“你说,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牵牵牵牵手   “你说,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朱颜僵硬了。   齐鸿淡淡笑了笑,用温热的布巾给她擦干净了血水,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了一瓶子伤药,动作很行云流水,半点面前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肩的自我认知都没有。整个过程鉴于过于自然,朱颜甚至在怀疑这货刚刚说的是今晚吃什么,而不是那在律法上算得上是十恶不赦足以把她拖到菜市口直接剁掉的话。   “嗯?”齐鸿给朱颜清理了小半天,没听到什么回应,不由得挑眉道,“不觉得你该解释解释?”   “我若是说我有这药。”朱颜低低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算不算一个解释。”   齐鸿笑着把布巾远远丢到了一边盆架上,动作潇洒自如:“不过随口问那么一句话,你倒来的这么紧张。”   朱颜含羞带怒的睨了他一眼,眼波之中自带万种风情,希望把这件事揭过去然后一了百了。   齐鸿撇撇嘴,表示不吃她这套,也没有看着那双让人容易心软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我直接问你最重点的内容好了,鸦片这个称呼,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他含笑挑起朱颜的下巴,“不说我就当你欺君喽。”   朱颜慢吞吞把衣服穿回去,又挪开自己的下巴,道:“我师父告诉我这东西还可以叫做鸦片,师父还说,若是我什么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人……能帮一把就尽量帮一把,那人应当和师父有旧。”朱颜又陷入了沉思,最后艰难地把她师父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憋了回去:“师父说,如果我能见到那个人的话,那人的做派应当和我很契合,会让我觉得亲切,并且喜欢。”   是很喜欢,齐鸿那种男女平等的态度,视皇权如无物的洒脱,以及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豪气,都是自己最待见最喜欢的气质。   只是说了没准面前这货会有多嘚瑟呢。   而事情的真相是,齐鸿并没有嘚瑟。   他现在有点蒙圈。   原来这个世界上,他不是有且仅有的那个穿越客?   茕茕独行多年,终于这么……通过这么一个丧权辱国的玩意儿,和现代人对上暗号了?   朱颜接着说:“师父虽然这么叮嘱我,但同时也说,他也就白白多句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人,想来我这辈子也见不到的。”   齐鸿想也没想直接道:“你师父呢?”   朱颜摊手:“死了啊。三年前。之前我不是跟祖先生说过么。”   齐鸿眨眨眼,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了。   他艰难的抬手揉了揉自己胸口。   有一种自己刚刚好以一位数之差,错过了五百万的彩票的感觉。   他再看看朱颜,觉得一切似乎就可以解释了。   那逆天的医术或者是那位前辈穿越过来自带的金手指,或者是过来了之后被哪位江湖高人教会了。   而朱颜的师门应当是通过某一种路径知道了罂粟的存在并且加以利用,然后把这东西叫做忘忧丹,但是那位前辈既然是个穿越客,那自然自己也知道这东西可以叫做鸦片并且还可以当烟抽,但到底是有鸦片战争的惨烈历史在,给朱颜就说了尽量不要告诉别人这还可以当烟抽。   而朱颜知道侧切,接受剖腹产,甚至听说过鸦片,还坚定着世界上没有巫蛊那些见鬼的玩意,并且行事做派充满了一股子……让人发自内心产生尊敬的自尊自爱的平等的味道,让人能把她当做人而不是一个附庸臣妾来看待,这种味道,固然其中有朱颜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不再惶恐的自信,同时,也少不了朱颜师父的刻意引导。   那位前辈人虽然死了,但到底教出了一个朱颜。   证明那位前辈至少来过,并且同时……   也让来自同一个世界的自己,不会感觉那么孤单。   齐鸿露出了一个堪称惨烈的微笑:“若是今后有机会,我想去拜祭尊师。”   朱颜看着齐鸿那个微笑,心内突然多了一股子心疼。   形容起来,似乎是一个人在荒野沙漠之中行走多时,为了生存而挣扎无比,终于见到了一个同伴然后无比喜悦,发了疯一样地冲过去。   等靠近了才发现,那同伴已经死了。   也只有那个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倒霉孩子,露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笑容,才能和现在齐鸿的笑略微比一比。   “家师去的很安详。”朱颜低声安慰,“死前他说,在哪治病都一样,这倒是没什么。一身医术也算是传给了我,没什么太遗憾的了。”   齐鸿黯然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他催动轮椅转身,面对着窗户,微微抬起头来,眼底微有水光。   穿越者大半是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都已经是白捡来的,死这种事情……   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   朱颜站到他身后,抬手扶着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齐鸿笑了笑,反手拍了拍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心内一动,便直接握住了那只手:“放心,我没事。”   朱颜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挣开齐鸿的手。   ======   在二人诉衷肠的同时,皇宫作为大玄国内最高政治机构,从来没有停止其流转。   而现在,才废了自己老婆贬了自己儿子没多久,还没有来得及找自己宠爱的小老婆表达一下自己那逆流成河的悲伤,便已经被拖到了另一件大事上。   真说起来,废个皇后在这件事面前反而不值一提——   与西夷合盟,建立和平友好合作关系,一起图谋并且防备在必要的时候吞掉北边大燕。   “唯一一条比较让人不能接受的条件。”齐恪冷静道,“是西夷那边说,儿臣说了不算数,希望看到父皇的诚意,具体来说,就是希望父皇能亲自前往,与其会盟。”   这时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大佬二佬们都在,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一脸的不可置信,那种“你仿佛在刻意逗我笑”的表情,要多生动有多生动。   尚书令房儒清率先开口:“臣觉得不妥。若是西夷王真有此意,吴王殿下为北军统帅,如何做不得与他们会盟共谋大燕的主?要看陛下的诚意?咱们还想看他们的诚意呢!天子出帝京,安全谁负责,出事了怎么办?他们真的没有趁着天子不在中枢然后攻击大玄的心思呢?若是他们和大燕设下的圈套又怎么样?”   “未必。”玄帝慢吞吞敲击着桌面,“这些年大燕和西夷之间互相攻伐都是真刀真枪,西夷王连带慕容家那小子都不是会用人命来做戏的人,不会合谋与大燕设下圈套。阿恪么……他们也未必放心,毕竟镇国差点就和北燕联姻了。”   齐瑶差点嫁给了燕帝慕容英,而齐瑶和齐恪是双胞胎兄妹,差一点齐恪就成了燕帝的大舅哥。   因为极为了解大燕国内情况,得以列席旁听,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发表意见的齐瑶没好气道:“父皇这说的是什么话,儿臣在婚宴上杀了燕帝,又与慕容英对峙三月之事天下皆知,我大玄和北燕还能有半点和好的可能么?慕容英再是个心怀天下的主,也不见得会放过女儿这么个杀父仇人吧。”   齐恪可疑地看了一眼齐瑶。   说是这么说啦,但谁知道自己妹子有没有美人爱英雄地喜欢上了那个死了老爹还能稳定朝政冲到边境上干仗的这么个能文能武的慕容英?   再说了,据说先燕帝曾经是想废了慕容英的,只是命不好,废慕容英之前自己先被齐瑶剁了,慕容英这才坐上皇位的。说不好人家慕容英心底里感激死了齐瑶呢?   若不是以上假设成立,那一句“公主若回心转意再嫁大燕,英必以皇后之礼亲迎,与公主共治大燕天下”怎么来的?   一个君主求贤若渴?   别闹了,君主对对人才的倾慕,什么时候到了愿意和你共治天下这种程度了?   “殿下说的没错,应当不至于怀疑西夷和大燕勾结。”中书令元无极一把年纪了,没有齐恪兄妹这么愣是要把家国大事和儿女情长扯一扯的少年心思,只一脸忧心地道:“臣觉得这固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西夷王应当也不是在诈陛下出京而是真的要看到陛下的诚意,但是…陛下万金之躯,深入他国境内,还是太危险了……”   玄帝笑睨一眼这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伙计,一脸洒脱道:“无极不必多虑,朕也好歹算是个军旅之人,还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再说了,若能得到西夷的支持,大玄就有了把北燕打回草原上放羊再也不敢图谋中原的底气,即便是有点危险,也是值得的。”   ……   大佬们在互相磋商之后终于确定了玄帝去看看西夷也是有益无害的结论,然后开始磋商整个路线及进程。   玄帝突然笑着瞟一眼齐瑶,“阿瑶啊,你能在北燕全国戒严的情况下跑出北燕,西夷应当不在话下吧。”   那德行不像一个父亲对女儿说话,活脱脱一个老鸨看向自己最值钱的摇钱树。   齐瑶没法拒绝,只能暗搓搓抹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躬身回道:“若当真深入西夷,儿臣自当保父皇一路平安。”   玄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臣们都很满意今天政.治.局会议……大玄最高级别政治会议之中得到的成果——   齐玑监国,房儒清元无极辅政,玄帝带齐恪齐瑶及六宫妃嫔做去行宫避暑度假状,半途玄帝带齐恪齐瑶离开。   齐恪先与西夷王联系的,自然得带上这么个人自不必言。   而齐瑶,毕竟是一个个人武力即便是丢到了武林也是有一席之地,要论逃脱围追堵截跑路办法她居第二就无人敢做第一的奇女子,自然也成为了玄帝随侍人员之一。   自然了,一心想干死北面那个国度的玄帝,完全没有想到,此举给大玄内政又会带来什么影响。   不过也正常,世上哪有人能未卜先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呀(捧脸)~ 介绍他们跑路这一段会有点无聊,不过下面的发展必须提一提~下一章就继续走杏宅日常。 ☆、钱学森之问   玄帝并没有乖乖避暑而是自己跑西边玩耍去了的事情,并没有告知养病的齐乾,自然,依附于齐乾的齐鸿也并没有得到消息。   所以青园并没有任何的变动,而现在的齐鸿,正在接受朱颜的治疗——   “呵!”齐鸿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冷气,哼出一个破音。   “殿下,你要觉得太难受,你可以喊出来的。”朱颜手上是那根长哭了的金针,神情专注,气沉丹田,浑身上下的毛孔也在不停渗出汗珠,看起来一点也不比齐鸿轻松。   齐鸿艰难地捏着手中为了给他卸力不至于让指甲掐进肉里伤到手的软木,同样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艰难地抬起眼看了朱颜一眼:“少废话……赶紧的……”语气充满了压抑和疼痛,连骂人都不如平日那么中气十足了,“我要喊出来……我嗓子破不破不知道……但你耳膜非破了不可!”   虽然这个场景理论上应当是:围观群众们无比惊叹齐鸿的忍耐力,毕竟这货疼到了这样的地步依旧没有放弃治疗,更没有疼得痛哭流涕满地打滚,这种坚韧的精神几乎可以和传说中那位一边下棋一边被刮骨疗毒的关公相提并论什么的。   但大夫在劝患者还是喊出来好了,而患者在担心大夫的耳膜……   画风略有些奇诡。   所以在场围观的一票青园杏宅之中的学子们,连带最近在杏宅戒毒的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青园最近又巴巴赶回来蹭朱颜的课的成兴远,单纯关心齐鸿能不能站起来的周利吴言……这么一票人,都暂时没想起来感叹齐鸿到底是一个怎么样如铁一般的意志力,关注点主要在“如何从这个扭曲的表情上看出到底有多疼”上。   半盏茶过后,齐鸿抽一口冷气,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也不知道是咬碎了一口钢牙还是咬断了自己个的舌头。   “停……我不行了。”齐鸿的声音低低响起。   这也是朱颜之前叮嘱过的,说是熬不住了开口,别不好意思,这一套针就没人能行云流水一点疙瘩没有的承受下来过。   朱颜反手一抬,针便被拔了出来,然后那根平时宝贝的和什么似的金针被她随手丢到了一边的水盆之中,直接把了把脉,确定无事,这才后退一步,靠着柱子喘粗气。   齐鸿也缓了好半天,软瘫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抱歉……”   “殿下已经很厉害了。”朱颜被成兴远扶到了椅子上坐着,低低笑道,“我之前看过的所有病人,不管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还是上过战场的铁血军人,不管混黑道还是白道,有名号还是没名号,我若是用了这套阵法,就没有一个不在痛哭流涕,满地打滚,放弃治疗的。”   齐鸿低低咳了咳,强行打起精神,笑:“我还以为我这病已经算是少见了。”   “哪能呢。”朱颜耸耸肩,让成兴远去收拾一下那些针,自己软在椅子上开口,“江湖中人作死的能力远胜庙堂,我认识不少被人下毒之后为了活命自闭经脉阻断毒.药运行,然后来求我师父或者我给他们解毒、疏通的人……这么说吧,大部分人在我下了一针之后,选择了一生残废。”   因为关心,今天特地抛开案子跑过来的吴言奇道:“不会吧……刑部偶尔也能抓到那种杀人的豪侠,对他们用刑的时候,什么敲骨头拔指甲,人家都没有皱半下眉头,不至于因为一根针就……”   话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周利拉住了。   人家大夫在安慰自己家师父那身为男人的自尊,你一定要较真地在现在打岔吗?   朱颜却对吴言抛了个不屑的微笑:“你要不要试试?”她顿了一顿,露出个思索的表情,“真要论及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以及怎么折磨人才疼,我也很好奇,刑部和太医院哪个机构更厉害?”   谁更厉害这个吴言不知道,吴言只知道他一定不想做那个试验品,赶紧后退了一步,护住了自己胸口——   和个要被侵犯的大姑娘似的。   这话一出,收拾完了东西正把洗过金针的水往外端的成兴远,突然精神一震,跃跃欲试,和饿狼看着小白兔似的看着朱颜。   然后开口:“我挺好奇的。”   所有没有趁着三伏天的暑假出去玩耍而是待在杏宅做学霸的学子们都被这如魔似幻的画风惊到了,看着成兴远这么个“你来虐我啊我好好奇能疼到什么地步呀”的德行……   颇有点不想承认成兴远是他们的师兄。   齐鸿撇撇嘴,艰难地抬手捂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受虐狂——   朱颜里这根金针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能生死人肉白骨,早就惹得成兴远本人抓心挠肝恨不得坑蒙拐骗把法门拿到手。   可是朱颜始终不讲授用长针的法子,让已经在杏宅蹭了一个月课的成兴远愈加的失落,失落之下终于打算曲线救国了——   如果能够感觉到针在体内那微妙的变化,也是偷师的一种方式。   为了偷师宁愿受虐,成小远你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朱颜眨眨眼,转了好几个念头,到嘴的“回头疼哭了别找我”就生生的咽了下去,在成兴远那“来啊来啊来虐我啊”的期待的眼光之中,她笑了:“你当真的?”   成兴远坚定的点头。   朱颜再次拿起了那根金针,一针扎下。   针才下去,成兴远额头上就飙出了豆大冷汗:“啊!停停停!”   那声音实在是过于凄厉,仿佛他正在面对什么要命的折磨或者是侵犯一般。   朱颜手一抬把针收了回来。   成兴远瘫软在椅子上,气若游丝,在杏宅所有人好奇的眼神之中,抬手擦了擦眼角被逼出来的泪水,喘了长长的一口气,用了齐鸿曾经用过的语气词,声音虚弱地开口:“实在……太特么疼了……”   对比现在不成人样的成兴远,齐鸿的淡定简直让人刮……不,割目相看。   祖先生想了想,问:“比断骨再续如何?”   这也不是无的放矢。   成小远早年为了采药摔断过腿。   成兴远沉默了一下,思考了小半天,缓缓道:“更疼。”   祖先生缩了。   朱颜慢吞吞把针清理了一下,用布巾擦拭干净,随手把金针在手上绕成了戒指,这才瞥向成兴远,轻启朱唇:“想拜师吗?”   成兴远愣住了:“嘎?”   “我说,拜师。进我的师门……唔,医术一道我这一脉虽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是能与我师门相提并论的传承也不多的。有兴趣吗?”   成兴远爆发出了惊喜的神色。   太有兴趣了!   只听朱颜继续道,“主要呢,是我看你年纪轻轻医术一道造诣已经不浅,本身资质也极好,看你治病的路数,我师叔……唔,也就是师先生,应当也已经给你讲了些本门的基本内容?我不想让你接他的衣钵,便斗一斗胆,和他抢个人。”   成兴远本来都已经要开心的炸成一朵烟花了,听到了朱颜的师叔,突然就愣住了。   半晌,成兴远缓缓道:“是那位,用药人的师先生么?”   朱颜点头。   成兴远闭上眼睛,在杏宅诸人艳羡的眼光之中,缓缓地,艰难地摇了头:“这样的传承,不学也罢。”   齐鸿眼前一亮。   果然是自己看重的学生,虽然这偷师受虐的画风是有些清奇,但是还是有正常的逻辑和伦理道德的。   “我是说。”朱颜耐心地解释,“是拜在我这一系门下,不是师叔那一系。师叔用药人,却不意味着我也用啊……”她突然想到了祖先生之所以没有成为自己师兄的理由,顿了顿,斟酌道,“唔……如果你是因为年龄上有些过不去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代师父收下你这么个弟子的,我代师传艺,算你师姐,你觉得如何?”   成兴远被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砸傻了。   祖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头,不无醋意地开口:“想什么呢,还不快拜师?真要和老夫一样抱憾终身?”   看来因为年龄问题,没好意思叫同龄人师父,于是没能成为大医这么一档子事,果然成为了祖先生一辈子的阴影。   成兴远这才回了神。   齐鸿却皱了眉头,颇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朱颜,明显不同意朱颜这显而易见的要给已经做上太医的货开小灶的行为。   朱颜对齐鸿优雅一笑,似乎是了解他要说什么一般,直接转向杏宅留守的青年实习大夫们:   “你们也不必想什么别的,更不必嫉妒,我既然做了医学院院长,治病救人的本事我自然会倾囊相授。虽然殿下说过有教无类,但也得因材施教。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适合于用已经存在的法子去治病救人,也有一部分人适合剑走偏锋从医案之中找出已经成熟的以毒攻毒的法门来治病,而这些本事我都没打算藏着掖着。”   杏宅的青年们略略松一口气。   却也有些警醒之人在疑惑——如果朱颜有教无类,都倾囊相授,那拜师做甚?   朱颜接着道:“但是,总有些还不太成熟的法子,甚至需要人开发想象力去研究的东西,必要的时候还需要以身试药。”   朱颜转眼看向了成兴远,话却还是对杏宅的青年们说的,“若是什么时候你们能为了病人的性命提出用猪胆汁灌入谷.道的法子暂时缓解便秘之苦,哪怕那位病人权势滔天,能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提出剖开孕妇的肚子取孩子的治疗方案,哪怕那位妇人能决定你的生死,能够顶着被忘忧丹侵蚀身体的危险研究如何戒毒,能够为了学到这针在体内到底如何游走宁愿忍受痛苦,我也可以收你们入门。”   年轻人们心中那起来的些微嫉妒被逼了回去。   做不到啊,显然的。   学医是为了救别人的命,不是为了作自己的死。   齐鸿长叹一声。   这些孩子们好好教确实也都能独当一面,但真正研究性的人才,到底不是教一教就能教出来的。   即便在自己原来那个世界,不还有个钱学森之问么。   朱颜认真看着成兴远:“成熟的治病方法应当公开,毕竟多一个人知道,说不好就多一个人能好好活着。但是不成熟的,需要你用一辈子、甚至是用命去尝试的法子,一则我精力有限,二则做这种最新药物研究的人不需要太多,我只会传授给真正有兴趣并且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人。”   她顿了顿,“你若不愿意,便当我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又夹带了私货2333 看看top2就知道现在中国到底有多浮躁。 “清华原形也就是留美预科班嘛,说到底不就是跪舔资本主义” “北大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大了” 什么的…… 以及我思考了一下我的更新频率…… 不然这样吧,今后我们二四六日更新~ ☆、秀一手恩爱   成兴远认真地看着朱颜,小半天之后,才掀开袍子,对着朱颜端端正正跪下,恭恭敬敬行了拜师之礼。   若是那种病重不堪的病人家属对朱颜直接跪下说什么求你救救我的谁谁谁,或者是病人好了之后感动的痛哭流涕直接跪下,朱颜都会侧身避过,以自己年纪轻为由不敢受礼,如今却是坐的板正端严,大大方方受了成兴远的大礼。   代师收徒,这个礼她还是受得起的。   却听成兴远道:“弟子拜见师父。”   朱颜被吓的不轻。   差点直接开始跑路生怕成兴远这么一跪折了自己的寿。   只见成兴远举起一盏茶,恭恭敬敬双手递给朱颜:“兴远不信什么代师收徒,也不觉得叫您师父有什么问题。先闻道者为师,而非年长者为师。再说了,医学一道上,若连个面子也抹不下,又如何修到登峰造极?”   一句话让祖先生羞得差点掩面而出。   朱颜到底是接过了拜师茶,喝了一口,把茶放在一边,也没让成兴远起来,只道:“也罢……我这一门既授人医道,便有三个关于医道的规矩,你听清楚了。”   这时也不只是成兴远赶紧凝神,便是祖先生连带一大票杏宅学子也心生好奇,屏息倾听。   “一、尊师重道,不违本心。”   这还算是应有之义,诸人微微点头。   “二、只尊医道,不敬鬼神。”   这句话么……诸人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就单看巫蛊之案中,除了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走寻常路的齐鸿,也就剩下一个朱颜还一直站定了“世界上并没有巫蛊”的阵营,并且活拆了密谍司李瑾构造的证据链,才证明了贵妃清白。   若朱颜有半点对鬼神巫蛊的敬畏恐惧之心,贵妃现在尸骨都凉了。   再说了,大夫是个要和阎王爷争夺人命的工种,敬畏鬼神还怎么开展工作?   “三、尽力而为,保护自身。”   这下连一直觉得自己相当开明的齐乾都没想明白。   朱颜都说了“三个关于医道的规矩”,“保护自己”什么时候和医道有关系了?   成兴远仔细想了想,大概明白了。   既然是个以身试药,研究那些见鬼玩意的传承,保住自身当然也很重要,药没研究出来你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这就不美了。   穿越客齐鸿却笑了。   他听出了点别样的味道。   这句话应当是朱颜师父,那个穿越的前辈自创的。   这些古代人没有经历过现代生活,没有见识过医闹,根本不会懂得《医学谈判学》、《医学格斗学》、《防医闹108法》这些著作有多么的重要,自然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尽力而为,什么叫做保住自身。   一个大夫,如果不是深谙如何与医闹以及不配合的患者进行斡旋,如果不能在治病救人的同时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那是根本不可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之中生存下去的,更不要说什么在医术上登峰造极了。   说起来也是悲哀,自己原来那个世界对医学的摧残简直令人发指,都不说一般的医院了,王牌科室出来个正常的医疗事故都能见识到红头文件级别的医闹,明明医生待遇就差还要提出什么规培制度让年轻大夫们无路可走,明明小孩子的病才是最应当被重视的,偏偏儿科的医师资格证却来的比正常执照轻易……说不好进一步发展下去……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治病都只能依靠百度了……   可偏偏百度还出了个魏则西事件。   Sad story……   齐鸿哀叹着觉得——   自己这么一穿,也不一定是坏事……   朱颜这时候自然不可能注意到别人如何反应,只正色道:“你可能做到?”   平心而论,在场的人都不觉得这算是门规。   一般而言,师父教导弟子,特别是刚刚入门的时候立规矩这一段,永远都是有详细到令人发指的规章,强迫徒弟今后如何如何做一定不能怎样怎样,但是朱颜这么三条……似乎并没有什么确切需要做的,甚至徒弟入门之后应当怎么怎么伺候师父的规矩都没有,就只有一句概括到不行的“尊师重道”,这样自由散漫的师门……   当真活久见。   成兴远又磕三个头,应了一句:“弟子记住了,绝不敢违。”   朱颜这才把成兴远扶起来,算是礼成。   ======   当晚,成兴远请客,除了在恢复元气的齐鸿和现在看到酒就打怵的齐乾连带一个酒量不行的朱颜之外,杏宅的人,连带在这里治病的贫苦百姓们,都好好热闹了一把。   齐鸿灌了一碗药,抬眼看着朱颜:“唔……我有个问题。”   朱颜示意他开口。   “最近你没有什么离不开的病人吧,虽然收了小成做徒弟,应当也不着急现在一定要教他吧……”   “没有,不着急。”朱颜收了齐鸿的药碗,随口道,“那些从师府中提溜出来的药人的毒已经解开了大半,剩下的祖先生和成小远完全可以解决。至于教不教的……最开始的一部分他只能自己完成,谁也帮不了他。”   齐鸿靠在椅背,懒懒道:“那我想在治病这段时间,去祭扫祭扫你师父的墓,可以吗?”他顿了一顿,补一句,“我的意思是,治病这段时间里,没什么不能挪动啊不能见风之类的禁忌吧。”   “没什么禁忌。”朱颜笑,“想去就去吧,我陪你。”   齐乾被这你一言我一语就决定了一边治病一边旅游的作死行为震到了:“要去祭拜那位前辈什么时候不能去,非要在现在……”   却见朱颜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闭嘴”二字。   而齐鸿却垂下了眼眸,一副“你问我我也懒得解释”的模样。   齐乾默默揉了揉胸口。   他们二人似乎心意相通,反倒是自己是个外人。   到底是齐鸿的哥哥连带上司,齐乾还是有一个作为皇兄以及上级的,对弟弟以及对门下走狗应当尽力关怀的基本素养:“那我安排几个护卫送你们去?”   “不用了。”这句话是异口同声发出的。   齐乾:……   那股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的感觉又来了。   朱颜看一眼齐鸿,齐鸿直接开口:“皇兄不用担心啦,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亲王,连封地都是最为荒僻的白山黑水之地,谁会没事杀我啊。我就是单纯想出京走走。再说了,真要说若是遇上了什么江湖人士游侠豪客什么的,江湖客行走江湖随随便便就是重伤垂危,谁敢得罪朱颜这么个神医啊。”   齐乾一脸崩溃。   让人家一个小姑娘保护你……   你个大男人你不觉得丢人啊。   很明显,齐鸿不觉得。   齐乾咬咬牙,忽略了自己弟弟的节操,换了一个比较有操作性的问题:“朱姑娘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吧,你个手无缚鸡……”   话音未落,齐鸿突然一抬手。   一道银光以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过。   等齐乾反应过来的时候,离他五步远的屏风直接被袖箭巨大的力道推倒了。   还没出口的“之力”被齐鸿生猛的暗器,吓了回去。   而齐鸿这时候,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宽大的衣袖,而衣袖之中,暗黑色的光芒隐隐闪过,应当是他在自己手臂上绑了袖箭。   “皇兄以为,这宽袍大袖又费布料穿起来还麻烦,我难道会很喜欢?”   是了,他一直以来都这么一个宽袍大袖的名士德行,说白了,也就是为了掩饰他的袖箭而已。   齐乾吞了吞口水,道:“可是袖箭的数量也是有限的,若是围攻呢?”   齐鸿又抬手一拍自己的轮椅扶手。   一串寒芒破空而出,“叮叮”之声不绝,四五寸长的铁针,竟有一大半钉入了一边的柱子,这不是暗器功夫,完全是机械之功。   齐乾突然想起了齐烨在垂死挣扎的时候,那几枚细小的钢钉是从嘴中发出的。   面圣的时候,佩剑需要卸下,身上也不允许带个凶器,袖箭什么的都会被扣下来。   但是嘴巴里的暗器,轮椅内的长针,乃至于镇国公主的武功,是永远也不会被要求“面圣时不能携带”的。   前两个一般的搜身也不会精确道这种地步,至于后一个……你总不能要求齐瑶见玄帝一次就要自己折断自己的双手一次。   该死的,也就是他每次都还乖乖解剑保证自己不会带着凶器走进皇帝威胁皇帝安全,自己的兄弟们……哪怕是姐妹们,在突然出事的时候,即便是平时看起来苍白文雅如齐鸿,也是能杀人的。   脑海之中缓缓滑过了齐鸿说的一句话:“皇兄心性温和,对臣下,对奴仆都极尽仁厚,处理政事也多有独到之处,今后必然是个仁君。但到底世事有阴有阳,有些事若没有点阴诡的心思,终究是要吃亏的。”   是啊,吃亏了。   因为疏忽了对自己臣属的监督,导致户部差点脱手。   因为疏忽了对东宫仆从的管理,导致整个东宫四面透风。   因为疏忽了对自己姬妾的防备,导致自己都差点一辈子抬不起头。   户部没有脱手,好歹是有个齐鸿带着一群会查账的青园学子把事平了,还给自己留了两个人才。   东宫四面透风直接导致了太子妃产子之后心脉断绝血崩而死,还好孩子没随母亲去死,贵妃在镇国也在,孩子养在她们那里也还好。   没有防备自己的姬妾导致了自己差点因为毒瘾生生被撸掉了太子之位,若不是横空杀出一个朱颜,现在储君争夺战之中自己多半已经出局了。   现在还没有出太大的问题,那今后呢?能指望每次都有贵人相助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你又不是老天爷的亲生儿子,你凭什么指望人家会这么一次次帮你?   齐乾后背已经全是冷汗,再也没什么心思去关心齐鸿是不是要轻车简从甚至连从都没有的出门。   说到底,没那个自保之能的,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    ☆、心有灵犀虐狗忙   齐乾看到了齐鸿的防御体系之后,便黯然离开了。   朱颜与齐鸿对视一眼,以他们只依靠自己不论什么权势就能掌握自己的生命,甚至能够影响别人的性命的性格和自我定位,并没有特别明白“因为我的白莲花傻白甜导致了我最爱的人死去而我的权势也摇摇欲坠”是一个怎么样的体验。   说到底,终这二位的一生,更容易回答的问题是“因为我的心黑手狠一不小心算计死了我最爱的人是什么体验?”   所以,齐鸿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然后就放弃想了,把注意力转移回了自己的病上:“那套针法,是不是我缓过来了之后就能继续进行?”   朱颜笑了笑,起身去清洗针具和准备软木:“你等着,我就来。”   齐鸿愉快地躺在榻上,感觉很愉快。   和这么一个自己把话说一半她就能够理解剩下的内容的人聊天,是省事哈。   ======   等成兴远请完了客,了解到朱颜还在齐鸿房里应当还在治病,然后进来看看情况的时候,齐鸿已经因为疼得太严重晕了过去了,而朱颜刚刚取了针,正在清洗那一套针来着。   成兴远赶紧上来打下手,帮着朱颜把针具放回去,突然道:“师父,这既然是个还不那么确定能够治病的针法,您怎么能确定殿下熬完了这一套针之后,一定能好?”   “谁说一定了。”朱颜诧异地回头,“若是和太子一般刚刚出事不过一年,那当然一定能好,但毕竟齐鸿的筋脉,已经堵塞了将近二十年了,从一出生就堵到现在,且不说筋脉塞了二十年还有没有疏通的可能,即便是疏通了,谁又知道在筋脉堵塞之外,没有点别的阻碍齐鸿站起来的毛病?不过是且治且看罢了。”   成兴远觉得有点怪,他木然地开始收拾那些针,琢磨开了:“不对啊师父,师先生做了二十年的太医了……他明明有的是机会给殿下治病啊……难道他这一脉没有传承这一套针法?”   “唔……祖先生说过他会,而那些药人……在我掏出长针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惊诧,想来是习以为常了。”朱颜把手里的活交给了成兴远,慢慢站起,松了松自己紧绷多时的十指,不经意地开口,“应当可以合理推断师叔会。至于为什么没有治……我还想问他为什么要用巫蛊之策弄死贵妃和国公,没弄死就补了一刀白白让太子受这个罪呢。世上哪那么多为什么。”   成兴远思索了半天,没能找到个什么结果,只能换了一个角度:“即便受了这么大的罪过,殿下也未必能站起来这件事……殿下知道么?”   朱颜理所当然地点头:“他若不答应,我又怎么会对他用针?”   “若是殿下最终没能站起来,这罪也算是白受了……值得吗?”   朱颜弯腰,给齐鸿掖了掖被角:“你不懂他在想什么的。”   “难道您懂?”   “我也不懂。”朱颜转身把成兴远递过来的针具放入药箱,“不过我懂得尊重他的想法,他若是接受这个疗法这这个康复的几率,我便尽最大努力帮他站起来,他若是不愿意受这个罪……”   朱颜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齐鸿,声音清婉:“说起来,齐鸿这么个人,不管能不能站不站起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又有谁能笑话他呢?”她略想了想,提笔写了个药方,“明日我便带他去看你师祖,担心路上药材跟不上,我开两个药方你去抓下药。”   成兴远接过药方,却有些楞:“为何要走?”   “白天我给他下的那一针,其实他不是熬不下去才喊停的。”   成兴远愣住了。   白天朱颜一针下去,他当场就已经生不如死了,齐鸿熬了半盏茶的时间都已经让人震撼不已了,难道……他还能继续熬下去?   “那他……”   “他是个意志如铁的人,看样子应当也不介意狼狈,但不希望在别人面前狼狈。”朱颜无奈摇了摇头,“如果可能,他可能甚至都不愿意在我面前狼狈。白天……应该是我若继续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嚎出来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啊?”成兴远实在是想不明白,杏宅学子们都是学医的,见惯了病人们因为病痛的难受哀嚎,齐鸿嚎出来……又能怎样呢……为了那点自尊,就能忍到这个地步?   “你平日都没注意到,他即便是坐在轮椅上,那也是尽力挺直了脊背的?还有,他勒令青园的机械院生生把他的轮椅改造成一个杀人凶器,不也是希望能够自己能够很强大,能够让人很放心。”朱颜转身,拧了块帕子,笑,“当真学医学疯魔了,他这点心思你都没看出来?”   “怎么说?”   “青园是他一生心血所在,他给我说过,他希望此地能够千年流传,甚至于影响天下格局。他需要让自己的理念能够被无条件的执行,但又因为他本人是个残疾,一般人看到他都会想给他特殊的照顾,所以他只能尽力把自己搞成一个无所不能,所有事情都能弹指之间解决的神,这样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朱颜长叹一声,续道:“他……应该是很希望他的理念,能够被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在你们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传之天下吧……唔……执行的还不错。周利吴言在刑部户部是个什么行事风格我不知道,但是你……你连太子的尊臀都敢冒犯,连太子妃的肚子都敢剖,再加上平时那毫无尊卑贵贱的做派,固然有你自己白衣傲王侯的意思,但你敢说身后一直站着……唔,坐着一个齐鸿,不是你的勇气之一?”   成兴远呆滞了。   似乎……是这样的……   他一直没有觉察地,享受着,并且表现出这样的肆无忌惮。   “你们一直都是这么活着的,从小就是这么个德行,所以不觉得。但是其实,你这种做派对非青园出身的人来说根本不能想象。当你感觉到了那种不同的时候,你才知道青园到底有什么意义。”朱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因为齐鸿邀请我转了一圈青园,就做了杏宅之主?”   成兴远缓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师父你本人……即便没有书院没有靠山……您难道就不白衣傲王侯了?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朱颜笑了。   怎么知道?   你若是看过老父给人家豪族家学里的人点头哈腰,见过平民对一个小吏的赔笑相迎,见过豪族书院连个看门的那几乎看不到眼珠子的白眼,体会过自己哥哥为了进身之资连妹妹都卖……   到了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甜,这本来也没啥。   但是该死的,被齐鸿喂了一口这么甜的糖,就不想吃别家的玻璃渣了。   “我们走吧。”朱颜拎起药箱,轻声道,“你去抓那几副药送我房里来,你还有些功课需要做,我总得先交代了再走。”   成兴远应了一声,跟着朱颜走了出去。   脚步声逐渐微弱下去,齐鸿嘴角一勾,缓缓睁开眼来,虽然因为剧烈的疼痛导致了他眼中满是血丝,但依旧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眼底满满的都是欢喜。   一个人在这异世界活了多年,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都没弄明白他的心思,现在终于有人懂了。   感觉……从此就不再孤单。   齐鸿看向窗外,初夏的月色极好,因为还没有现代工业的缘故,所以半点人造光都没有,更不要说现代工业之下的各种噪声,柔柔月色之下,清清静静的连蛙鸣都还没有起来。   这样晚上,齐鸿一直都觉得安静的有些怕人,今日却有些不同。   倒是多了两分闲适合安宁。   ======   楚王府   突然从一个在兵部有点兵权的皇子变成了大玄的二把手,楚王府也就迅速成为了京中贵族们拥虿的对象,在玄帝避暑放假留楚王兼国的时候,楚王府现在就等于是大玄皇宫。   而现在的齐玑,终于批完了今日的各类文件,慢腾腾站起来,走出门去,拐入了一个小院。   师飞尘本来是在摆弄一个模具,听到了脚步声之后就懒懒抬眼,确定了过来的是齐玑,都懒得起来,只直接坐着欠了欠身:“殿下来了。”   “先生在做什么呢?”齐玑也就顺势坐下,看向了桌上的模具。   师飞尘没有回答。   也不需要他回答。   齐玑看到,那模具看上去像是一个极其狭窄的山谷,上面写着断龙峡三个大字,而在山谷中间,是一溜车队,而师飞尘直接抬手摆弄了一个机关,然后,两边山脉之上滚下来了若干落石,直接把下面的那一溜车队埋了。   齐玑后背起来了一阵冷汗——   断龙峡,是玄帝去西夷的,必经之道。   如果那刚好经过的手玄帝的护卫队……   山崩之威,是不会在意你是真龙天子还是个平头百姓的。   “师先生……”齐玑想问点什么。   师飞尘淡淡抬眼,直接打断了齐玑:   “一、太子那毒瘾不知道能不能戒。”   “二、人力也可以很像山崩。”   齐玑吞了吞口水。   他似乎看到,自己穿了一身龙袍,一步一步走上龙座。   蛟长出了龙角,谁敢说他不是龙。 作者有话要说:  蛟和龙的区别有很多版本,什么这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或者是蛟有四爪龙有无爪什么的。 我挑了一个蛟脱皮长角就成龙了的版本。 ☆、同门相煎   傍晚,朱颜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双手撑着马车车壁,一点点挪下马车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下车的动作,这货硬是坚持着自己进行,直直折腾了半盏茶时间,才得以坐到轮椅上,然后抬头,对着朱颜露出一个清雅从容的微笑。   那个微笑,让客栈二楼坐着的,头戴帷帽出来玩耍的贵族少女,常年在外行走江湖的江湖侠女,都看痴了。   而看到这青年人终于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下了轮椅,围观的群众们都差点想鼓掌了。   无他,盖因这青年人实在是……他眉目清朗,面容清俊,腰细臂长,身姿俊雅,简直在用生命在诠释“芝兰玉树”这四个字,却偏偏不良于行,明明是个仅仅依靠那细腰长腿俊秀身姿就能迷死人不偿命的年轻男人,却偏偏只能窝在轮椅上。   窝便窝吧,偏偏就是这么一股子万事还是要依靠自己来做,坚强得不肯让身边的女伴帮把手的韧性,在他这么一副小白脸面相之上,平添了若干贵气与男人的尊严。   看着他成功自己挪下了马车,围观群众都打心底里为这位汉子高兴。   朱颜轻轻撇嘴,一个好笑又无可奈何的姿态。   他能接受车夫啊徒弟啊什么把他扶下车,但不肯让自己帮忙,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自己是大夫,习惯了照顾病人,但是齐鸿实实在在是个风标独具的病人。   他这一路上都在尽可能不造成麻烦的赶路,连带对自己都有力所能及的细心照顾,自己月事的时候这货还会记得叮嘱厨房给自己熬碗红糖姜汤,上火的时候会抬手给自己一杯菊花茶,甚至于偶然遇上病人,他也是尽可能的耐心的帮把手——自己一次因为嘴里有个溃疡不便吸一个人家已经化脓了的伤口,金尊玉贵如齐鸿,竟然半点不介意地亲自救人。   朱颜渐渐知道,齐鸿本人真的是一个根本不在乎尊卑贵贱,不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所以应当得到怎样怎样的优待,乃至于他本人还是个有足够风度,对女孩子有足够的体贴又让女孩子不会觉得尴尬的谦谦君子。   带女人赶路,哪怕是有求于她如齐乾,一路上都免不了有一股子天潢贵胄,于是谁都得上杆子伺候着的骄傲,齐鸿这种骨子里的男女平等尊卑不分,当真是独一份的令人满意。   她含笑,推着齐鸿进了客栈。   二人才坐下,远远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女人突然一声尖叫晕了过去,与那女人同行的男伴一声怒吼:“有蛇!”   怒吼的同时直接甩了一枚追魂钉。   客栈之人侧目看去,只见桌子腿上横了一只棕褐色小蛇,七寸处稳准狠地扎着一枚追魂钉,小蛇被钉在桌腿上动弹不得。   应当是对着这女人的腿咬了一口,被男人一记追魂钉就摁死了。   赞一句好手法!   “是五步蛇,剧毒。”朱颜扫了一眼,低低开口,同时抬眼看向齐鸿,“我想去看看……”   齐鸿想也没想直接道:“去吧,反正人家讹你了我又不是赔不起。”   “啊?”朱颜没能理解救人和讹人有什么关系。   齐鸿瞬间反应过来。   该死的,朱颜问这话不是担心被扶老人不成反被讹,人家是担心有人在这地方制造混乱,目的是伤害作为亲王的自己。   现代社会带来的恶习和思维惯性啊……   齐鸿内心哀叹着这样要不得啊要不得,然后笑道:“去吧,谁会在这穷乡僻壤地算计我这么个残疾人。”   朱颜点点头,拎着药箱就走了过去,迅速蹲到了那人身边,想也没想就“嚓”一下撕下那女人的裙摆,利落地用那撕下来的衣带捆缚住那女人大腿往上的近心端,阻止了血液流动,单手打开药箱拎出了一个药瓶,直接弹了一枚药到那男人手里“喂她吃下去”,然后自己拎了茶壶在茶杯上倒了些许茶水,直接又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了点粉末和茶水混了混,把那浆糊状地药膏在女人那已经有些青黑的小腿上擦了一圈。   最后,从药箱针盒里面拿出一枚粗大铁针来,迅速地在那女人的小腿上扎了几个放血点。   看着蛇毒造成的黑色血液汩汩流出,朱颜慢悠悠站起来,理了理自己刚才搞的有点乱的药箱,合上,又把那根长针插了回去,才笑道,“没什么问题了,休息两天伤口愈合就好。嗯,两吊钱,诊金。”   过来看情况商量精神损失赔偿的店主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姑娘你不至于吧!   就你这治病救人连五步蛇都不放在眼里业务极其熟练的神医范,一开口就管人家要两吊钱诊金……   会不会太便宜啊,你看个病还连带给两枚药两吊钱的话……   给我也看看好不好我最近觉得胳膊腿的总是有些酸软你给开个方子呗?   但毕竟这还不是重点。   店主赶紧先是给那被咬了一口的女人赔不是,然后又给那男子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的,表示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给你造成不便了可以给各种赔偿,医药费他们也负责了云云,那男人看了看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到底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事情于是看起来就结束了。   然而,朱颜才坐下,便见店小二端过来了一壶酒。   “我们没有点酒啊?”   店小二笑道:“是那边那位公子说送姑娘的。”   齐鸿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个消瘦的背影,一时之间便琢磨开了——   不至于啊,救的人又不是你,即便是感谢也不应该是你来感谢吧!再说了,感谢一个姑娘你为什么要送酒?   关键是……你这搭讪的技能实在是有点丢人,以及朱颜又不是没有男伴,你这么送她酒我作为朱颜男伴,实在是有点难做……   却见朱颜盯着店小二的手指小半天,突然笑道:“小二哥,不如我给你看看脉象?”她想了想,笑道,“我就是好奇看看,不收钱的。”   朱颜人长的娇小,面容又是一等一的精致,唇边浅浅一弯带上了温婉的笑意,优雅的如同刚刚绽开的白玉兰。   店小二不知怎么着的,就鬼使神差地坐下了。   任由朱颜在他手腕上搭了三根水葱一样的手指头,店小二忽然浑身一紧,感觉全身上下所有感觉细胞都集中到了手腕之上,那三根手指的着力点上。   半晌,朱颜笑道:“小二哥身强体健,并无大病。不过不要太紧张就好了。”   店小二讷讷吧手缩了回去,赶紧撤退。   这女人清纯起来是真清纯,这么偶尔一个眼波放过来,他差点没扛住。   齐鸿才有些疑惑朱颜这到底是闹哪样,却见朱颜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副手套戴上,然后抬手握住了那酒壶的把儿,微微倾斜倒了一杯酒,含笑端了起来,朝着店小二说的那个方向遥遥一举,才打算喝下去,便听见齐鸿低低一声:   “小心有毒。”   朱颜洒然一笑,嘴唇轻启,道了一声“无妨”之后,便从容淡定,雍容自如地仰首喝了这么一杯。   齐恪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   朱颜除了在病人面前为了让病人安心,于是看起来浑身就多了一股子自信从容乃至于骄傲自负的女王味之外,什么时候在非治病的时候,也会这么一点劝言都听不进去,自信得乃至于自负,浑身上下一股子王八……王霸之气了?   还有,手套是怎么回事?她施针看病吃饭,什么时候还有个戴手套的毛病了?   朱颜喝完这一杯酒之后,确实半天没有点别的动静,只在埋头吃饭。   齐鸿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事从头到尾透露着一股子神秘,不由得靠近了朱颜:“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颜抬头,斟酌着想解释一两句,偏偏这时候面前便多了一队男人。   “你既然解了我的毒,为何不出题?”为首的汉子沉声道。   朱颜沉下了眉眼,声音轻柔:“若不是小妹刚好知道师兄那是个什么品相的毒.药,师兄这么一道题就险些让店小二废了一双手,若是师妹出了一种师兄解不开的毒,小二死了岂非白死?”   齐鸿眼珠子迅速转了几转,突然有点明白了。   刚才哪壶酒从里到外都是毒,那店小二捧着酒壶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算是中了毒,朱颜才会借给人家把脉的机会往人家手上撒点药粉。   小二哥是在无意识之间,已经在鬼门关转过一圈了。   至于喝下了那杯毒酒,也应当是他们师门之间的事情,大概就是见面了互相下点毒测试一下谁本事大的意思。这男人找过来,是在郁闷为什么自己给朱颜下的毒被朱颜无声无息化解了,但是朱颜却半天都不对他下毒。   但是……朱小颜啊……你这句话岂不是在暗示面前这人的毒术不如你?   你是不是在找抽?   齐鸿还在满怀兴味地看着这位朱颜同门,看样子应当也是个神医级别的男人,却突然见那男人冷冷一笑,手里出现了一枚,金光闪闪的,长形丝状物。   我了去朱颜你那根金针果然能当做暗杀利器用!   以及……   那根针是冲着你来的,朱颜你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男友力MAX   齐鸿直接干脆利落地一拍轮椅。   一枚铁莲子干脆利落打掉了面前那男人手上的金针,齐鸿一催轮椅,直接就把朱颜护到自己身后,在朱颜这么个脆皮奶妈还处于呆滞的状态之中的时候,齐鸿又一抬手,宽大袖子之中飞出一枚精致小箭,直直把穿透了那人的右手手心。   与那人同行的两个护卫迅速围了上来,两把刀突然都朝着齐鸿而来,齐鸿只淡淡一笑,手指扣住了轮椅之上的机括,轻轻一扳。   两枚铁针一左一右地从轮椅之内射.出,戳入了那两个护卫的手腕,手腕无法施力的条件下,刀“当当”两声直接掉到了地上。   齐鸿垂着眉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淡淡敲击着自己膝盖,面色淡然,毫无惧色,自在雍容,一副“老子常年杀人,收拾你们几个不成问题”的德行,从容开口:“几位既然是斗毒,那还是好好斗毒的好,一言不发打什么架啊。”   鉴于齐鸿气势太盛,那两个护卫一时之间都不敢上前。   朱颜木木登登看着面前护着自己的齐鸿,半点意识没有地舔舔嘴唇。   他虽然不良于行,虽然身有残疾,乃至于在朝中都没什么地位,但是真在自己的女伴被威胁的时候,居然还能挺身而出。   突然好有安全感。   “丫头。”楼上慢慢悠悠传出了一个老者的声音,“牧师兄可还好?”   齐鸿停住了,等着看剧情发展。   朱颜朝着楼上微微躬身:“回师叔,师父三年前便已经去了。”   “他衣钵传给你了?你学了他几成本事?”   “若师父未曾把衣钵给我,这位师兄也不至于一见到我就下蛇毒了。”朱颜含笑道,“若不是学到了师父大半的本事,师父那脾气,毁了这衣钵也不会愿意给我呀。”   “唔……你说的也是。”那老者声音沉沉,“但是别人都出了题了,你不回应,总是不大好吧。”   朱颜往楼上看了一眼,在齐鸿探寻的目光之中轻轻摇头,做了一个口型:   “师飞尘。”   齐鸿斯巴达了。   你特么一个朝廷钦犯现在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这里难道以为密谍司的人都是死的么!   朱颜直接朝着楼上一个欠身:“回师叔,那蛇毒出的也忒无聊,若是在五步蛇毒牙之上再涂与蛇药相冲的毒,蛇药配的再好也救不下那位夫人。师叔说是不是?”   师飞尘没有直接评判,只声音淡漠地问了那青年汉子:“明白了?”   青年汉子正在往手掌上洒止血药,闻言什么都没说,“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一副惶恐害怕的样子:“弟子……弟子……知道了。”   师飞尘没有继续搭理那人的意思,只对朱颜一人兴致满满:“丫头看不上我这位弟子不屑给他出题。不如出道题我瞧瞧?”   齐鸿突然开口,把朱颜揽到了身后:“师先生,她毕竟是随我出的门,多多少少也给我个面子么。”   师飞尘略微顿了顿,笑:“原来七公子跟着来了……唔,那老夫保证不为难她便是,到底这丫头与老夫同门,考校考校也无妨吧。”   “师先生可别太过分了。”   “七公子总不想一路上所有饭菜之中都有毒吧。”   齐鸿还想噎这老变态一句“反正我家朱颜能解毒你随便下”,便见朱颜轻轻摇了摇头,口中笑道:“您是长辈,伺候您一道菜也无妨。不过若是厨艺不尽如人意,您也别嫌弃。”   师飞尘自然无有不允,不过片刻,有小厮便捧了一锭金子下来,交给了店家:“我家先生想用用店家的厨房。”   看人家这一言不发就要开打的模样,店家哪里还能说不。   ======   齐鸿本来以为,朱颜能够和黄蓉这种传说中的奇女子一样,搞出点二十四桥明月夜,好逑汤,叫花鸡什么的,像搞定洪七公一样搞定面前武功和医术都深不可测的师飞尘,也不求人家师飞尘教自己什么武功了,能让他们安然离开就好。   却不曾想,朱颜这辈子和“风雅”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   朱颜在厨房捣鼓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端了个盘子出来。   齐鸿略微瞅了一眼,发现很常规,极其常规,常规的刚刚吃饱了的自己,感觉有点反胃和油腻,食物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而朱颜端出来的东西别说没有半点“好逑汤”那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的美感,便是连正常的食物端上来的半点香味都没能闻到。   一碟蜜饯,一杯油茶,一碗肥肉。   看上去上面都在冒油。   小厮把这盘子端了上去,朱颜还笑着解释了一句:“师侄在师叔走的那条道上实在是学艺不精,只能勉强试一试,师叔见谅。”   “不妨。”师飞尘瞟了瞟那些食物,根本没吃,便笑道,“师兄后继有人,我很欢喜。”   朱颜呼出一口气:“那师叔慢用。”   “去吧。”   直到被小二服侍着坐上了马车,齐鸿都没能明白,朱颜连药箱都没能带进厨房,怎么会弄出让师飞尘都愿意放她走的毒?   于是他就问了出来。   “哪里敢对这祖宗放毒。”朱颜无聊地耸耸肩,“放的轻了我自己轻贱了我自己的师门,没脸下地狱见我师父,放的重了这老家伙会觉得我师父在毒道上造诣好于他,这样咱们就更别想走了。”   “那这是……”   “就是正常的食物啊。”朱颜撇撇嘴。   “所以呢?”   “师叔这种级别的大夫,到了这么个年纪,必然早早的开始饮食清淡粗茶淡饭以求养生。”   齐鸿:“然后?”   “我没就懒得再下什么毒了,人的身体接受不了在长久的粗茶淡饭之后突然大鱼大肉。师叔要真的解这道题,必然要把这么油腻的蜜饯油茶肥肉的吃下去。”朱颜狞笑道,“到了那时候,恶心、呕吐、剧烈头痛、心慌、尿频那都是轻的。一不小心一口气上不来腻的慌,人就死了。”   齐鸿一口老血噎在了喉咙里。   他倒是忘了。   老年人难免有点高血压心脏病乃至于糖尿病的毛病,即便师飞尘是个神医,但消化系统循环系统什么的也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种油腻到不行的东西年轻人吃下去都可能不消化,对这种常年养生粗茶淡饭的老人来说,和毒.药无异。   按朱颜这么个师门的规矩,给你出题你就得把毒喝下去自己解毒,但是问题是人家朱颜下的那什么“毒”就是整碗油茶里面满满的高脂肪高蛋白,那玩意对谁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只针对师飞尘而言才成为最厉害的毒.药。   “你还真行……”齐鸿揉着心口,好半天才缓过来,“那我们为什么要走?”   朱颜撇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你知道今日那人为什么能认出我和他是同门?”   “嗯?”   朱颜拔下头上的木簪子,拔出那根长针来,慢悠悠把长针缠在自己手指上:“出师的人都把针戳脑袋上。他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能把金针戳进木头,还郁闷着呢,看到我这么个黄毛丫头的年纪,居然能顶着这玩意出门,自然气不过,想试试我的本事。”   “讲真的啊。”齐鸿玩着朱颜手上的木簪,“其实我挺想留下来的,反正师飞尘也杀不了我,看起来似乎在着急忙慌干什么的样子,好好奇他在谋划什么。或者……是什么事情值得他顶着密谍司的搜捕出门。”   “好奇心是很重要,不过……腿还要不要了?”朱颜含笑看向齐鸿,一脸威胁。   齐鸿瞬间正色:“走得好,走的妙。”   但朱颜却突然注意到了齐鸿的手。   “你的手……”   齐鸿手腕纤细,正在不可遏止地微颤。   朱颜轻轻给齐鸿揉着手腕,琢磨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震惊道:“是袖箭的反震之力?”   齐鸿垂着眉眼,缓缓道:“平时用的是弩.箭,但还是袖箭顺手……袖箭的反震比弩.箭大些,不过都没什么关系的,手残不了。”   朱颜那轻软温热的手指正在给自己揉着手腕,却因为手法实在是专业,竟然还在手腕的反震的微烫软麻的感觉中,捏出了些许清凉的味道,一时之间齐鸿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往污的方向微微一想,那思路就更加如同平原上的跑马或者是脱了缰的野狗一般飞跑了开来。   齐鸿那俊秀的脸颊上渐渐的都红了,身体也有些僵。   “你不用这么护着我的。”朱颜低低道,声音竟然是微不可查的感动和心疼,“放心,我自己一个人也过了那么多年,没那么容易丧命的。”   齐鸿低低应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听到。   他只感觉着朱颜身上那淡淡的药香和女子的温软,感觉有点……有点……   把持不住。 ☆、要不我娶你?   半月后-野外一草庐   “殿下,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这针下去就没我什么事了,能不能站起来就全在你自己了。”朱颜拈着一枚金针,竟然是罕有的紧张。   齐鸿靠在轮椅椅背上,忍不住吐槽:“你从昨晚上就开始念叨这句话了。”   朱颜:“……”   “好好好。”齐鸿含笑道,“我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应当要和婴儿学步一样慢慢来。我说这件事说到底病人是我,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朱颜翻了个白眼,一针就下去了。   齐鸿瞬间挺直了脊背,努力想点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此时,已经是二人离开青园之后的半个月,二人一路游山玩水,一边跑路一边治病,晃晃悠悠几天前才终于到了朱颜曾经跟着她师父居住的药庐。   而这一路上,二人的关系也因为齐鸿好的令人发指的表现,变得密切且无话不谈了许多。   齐鸿手上紧紧捏着软木,尽量想这一路上的事情来转移自己注意力,当针拔.出来的时候,齐鸿突然感觉到了一身轻松。   朱颜轻轻用手指点着齐鸿的膝盖,齐鸿也终于感觉到了,朱颜带点温暖,大部分部位细腻光滑,但常年拿针的地方有微有老茧的指腹。   “有感觉吗?”   齐鸿点头。   朱颜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试试……慢慢来……”   齐鸿坐着缓了小半天,慢慢找到了腿上的感觉,扶着椅子一点一点挣扎而起,紧咬嘴唇,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看那神色却是无比的凝重。   到底是一点点适应了脚着地的感觉,齐鸿慢慢松开扶手,终于直立站起,长长缓了一口气,勉力对朱颜一笑,朱颜也好歹松了一口气。   到底久病体虚,才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哼唱一曲“起来,不愿做努力的人们”,齐鸿便腿上一软,直直要往下跪,朱颜眼疾手快的搀了他一把。   但齐鸿与朱颜的力量对比实在是感人,朱颜也被齐鸿拉了一个踉跄,二人团团滚倒在地上。   不过好歹朱颜拉了这么一下也算是给了缓冲,齐鸿迅速用手撑地,好歹是没能摔着那才好的腿。   朱颜从齐鸿身上慢慢爬起来。   齐鸿躺在地上,声音有点黯然:“失败了么?”   朱颜缓了口气:“成功了。”   “可我……”还是摔倒了。   朱颜伸出手去要扶齐鸿,笑道:“二十年没用腿做过什么,暂时乏力而已,练练就好了。要不要再试试?”   齐鸿握紧了搀着他的手,小心借力,一点点站起来。   朱颜不敢再放开,只笑:“放开点,我扶着你呢。”   齐鸿微微点头,身上有些紧绷,小心迈出一步,腿上无力的时候便借了朱颜的力,开始还有些乏力,慢慢就稳定了下来,终于能够找到上辈子正常走路的感觉。   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   二十年来没有用过这双腿,走路的记忆都是上辈子的了,现在陡然能够站起来,就和身上突然多了两个器官一样。   当走的稳定了,齐鸿却开始想歪了——   手底下一双手温暖而细腻,在指腹处又些老茧,不比贵族娇花们的软弱无力,却又让人特别的安心。鼻头闻到的是朱颜身上带着药味的体香,整个人都有一种健康而迷人的味道。   一不小心就想远了……   且不说她这么个娇小可人惹人怜爱,一路上惹得无数江湖无赖竞调戏,即便她是个丑女,即便她身上有什么缺陷,乃至于她不能生孩子不能做母亲,都没什么关系啊。   主要是,她能与你心意相通,心有灵犀,能懂得你全部的梦想与抱负……   都这样了,难道还当不起你一句“夫复何求”?   齐鸿突然浅浅一笑,停了下来,寻摸了个凳子坐下,笑:“阿颜?”   朱颜还以为是齐鸿累了,便也小心把他扶坐到椅子上,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我娶你吧。”   这句话来的……和齐鸿平时看案子看朝中派系争斗一样,说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简单粗暴。   一点都不像表白。   不过以齐鸿直线式的逻辑,一般也不懂得什么是迂回婉转。   朱颜冷了脸:“娶?我进你府里做侧妃?还是做侍妾?”   “什么啊。”齐鸿似乎没有感觉到朱颜的冷淡,只用手巾擦拭着额上的汗珠,笑,“当然是正妃啊。弄个侧妃侍妾什么的,那叫‘纳’,还用不上‘娶’。”   “你认真的?”   齐鸿点头。   朱颜默了小半天,犹豫道:“我只是个民女。”   “我娶的是王妃,又不是娶王妃全家,身份很重要么。”齐鸿想也不想地答道。   “有人反对怎么办。”   齐乾继续不假思索:“干掉前进路途上的一切反动派。”   “你就不管大臣们对你的看法?”   齐鸿一脸“考虑这个干嘛”的疑惑:“我开青园、建杏宅、做太子门下的幕僚、让在西京活不下来的百姓去北边发展、支持镇国公主不嫁人、大皇子谋逆案到现在那么多年,我都还坚持认为人家没错。”齐鸿一脸无所谓地开口,“看不上我的大臣已经不少了,不忠不孝一定要娶个我喜欢的王妃影响不了什么的。”   这自暴自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朱颜揉着头,忽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提出一个问题:“我毕竟是个平民,若是被那些夫人鄙夷了又如何?”   齐鸿轻嗤一声:“且不说那些诰命夫人那些没点见识的水平有没有那伤害到你的本事,你若真嫁了我,我怎么会让那些无聊的女人伤到你?”   朱颜顿了顿:“那医道……”   “嫁我和看病有什么矛盾吗?”齐鸿耸耸肩,觉得这个问题更加没意义了,“你要是不愿意去杏宅了那些小崽子怎么办?那些祖先生和成小远搞不定的病人们怎么办?我把师先生找回来并且在我爹面前保他一命然后让他接着把病人当药人使?”   朱颜想了小半天,到底是没能从客观上让齐鸿承认娶自己的不科学不合理,索性开始走主观路线:“可是……你为什么要娶我?因为我治好了你的腿,你觉得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所以你要以身相许?我跟你讲我救过的人多了去了我嫁不过来。”   “唔……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感谢和感情,这个你不用担心。至于你治好了的人比较多这么一件事……”齐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缓缓道,“你可以接受别人的感谢,但是爱意什么的就算了,我会吃醋。”   朱颜:“!”   她揉着脑袋缓了好半天,才道:“你不娶我我也会好好在青园干活的。”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我喜欢的也不是你的医术,我喜欢的是你。我承认是会有一些困难,但是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说到底就是问你自己本心,愿不愿意。”   朱颜还在满脑子想要找客观上主观上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被这么一句话噎住了。   齐鸿开始放软了口气:“我喜欢你的自尊自爱,不把自己当做附庸,也不因为强权而放弃真相,更关键的是……你懂我,不管是我的野心还是我的妥协,不管是我对青园的妄想还是我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脆弱的那点小自尊。”齐鸿懒懒一笑,“这种能懂得我心思的人,我怎么会轻易放过。”   朱颜又缓了缓,斟酌着找了另外一个理由:“殿下,我觉得一个红颜知己,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齐鸿淡淡一笑:“齐鸿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喜欢和友情。”   朱颜彻底没话说了。   齐鸿的辩才不是她这种好好学医的人能够相比的。   聊客观,聊主观,聊情怀,你都玩不赢人家。   “说实话哈阿颜,你对我真的就没有半点……一见如故,心如鹿撞,心有灵犀,节奏合拍,恨不得不早点相识的意思?”齐鸿皱着眉头道,“我能看出你特别喜欢青园的氛围,然后你要告诉我……你喜欢青园,却讨厌创造了青园的我?”   朱颜条件反射道:“没有……”   于是齐鸿就连珠炮一样地开了口:“那我是什么地方不能让你满意?长相不行?没有权势?说不来那种让人心动神摇的情话?还是……我双腿残疾不会武功不能保护你?更乃至于,我府里没有姬妾于是你怀疑我那方面的能力?”   眼见着齐鸿说的越来越严重,朱颜急道:“不是你的问题啦……”   “那你说是个什么情况。”齐鸿抱臂,一副今天你不说清楚我们就没完的意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你难道喜欢女人?”   “什么话!”朱颜被这个神奇的打岔搞得更加的焦躁,一副要急哭了的模样,“我只是从来没有打算过嫁人……”她一脸愠怒地看着齐鸿,“你什么都很好,可是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现在回你?”   说到最后,眼里水汪汪的,竟颇有几分我就是不讲道理反正都是你的错的撒娇的味道。   齐鸿默默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你自己没想好,怪我喽?   齐鸿被噎了半晌,到底是抬头微笑:“没事,你慢慢想,反正……来日方长,什么时候想好了回个头,我等你。”   朱颜又被这句话堵的一点脾气没有。   不过被堵了这么一句,她到底是自己仔细琢磨开来……   是,如果一定要找个人嫁掉,不会有比齐鸿更好的选择了……毕竟,往哪里找这么个心意相通,理念一致的人呢?   朱颜自己在默不作声的思考,齐鸿却洒然一笑,慢慢扶着墙走出了屋子,给朱颜留足了思考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呀~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勇敢的少年啊,夺嫡之战就等着你站起来了! (以及厚颜无耻的给我的新文求个收?) ☆、弑父杀君   “就是这里?”齐鸿瞟了一眼足下的山崖,想到了大玄地图里面注入东海的那条洪江,联合起了一路跟朱颜从西京过来经过的所有地标,在自己脑海里把大玄地图扒拉来扒拉去,终于琢磨出了这是洪江一条叫“漓水”的支流的支流,叫什么河就不太清楚,而这片小小的山脉叫做藏雾山,一道堤坝拦住了狂野的河水,滋润了下游青德县的十万百姓。   齐鸿咂咂嘴,颇为不信任地看着山崖之下那隐隐的河流,皱眉道:“你告诉我,你把你师父的尸首丢下去了连个棺木都没有?你和你师父多大仇啊……”   嗯是的,齐鸿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自己走到了朱颜师父“坟前”,拜一拜这个先他一步穿越过来的前辈。   并没有看到墓,这个还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无爵无职的人,用“墓”这种高档货容易被人鞭尸。   但是你连个坟都没有……   朱颜你和你师父真的没仇?   齐鸿并不能理解这是闹哪样。   朱颜低低道:“师父死前叮嘱我,把他的尸首烧了,骨灰从山崖上洒下去。说要彻底的回归自然,找条河最后回归大海就再好不过。”   齐鸿:……   老先生你到底是被这个世界的恶意怎样的摧残过乃至于死了都想自己把自己挫骨扬灰啊……   最终他没说话。   人都死了你还吐槽人家,实在是有点不敬死者。   他只接过了朱颜手中的三炷香,恭恭敬敬三鞠躬,插到了悬崖边上。   却在齐鸿最后那么一躬身的时候,朱颜忽然道:“你是谁?”   齐鸿:“?”   我齐鸿啊你怎么突然不认得我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说他,应当是有别人来了。   齐鸿香也不插了,直接扣上了手腕底下的精巧且无反震的弩.箭,严阵以待,小心转身。   那是一个血人。   一身锦袍已经基本看不出原色是什么了,脸上也全是血污,手上那柄长剑也在滴滴答答,整个人看起来……和从地狱里面杀出来没什么两样。   齐鸿着重看了一下那男人腰间的那块和自己怀里的一模一样的玉佩,到底是放下了手中暗器,也拍了拍朱颜的手示意不用太紧张:“四哥。”   皇四子,吴王,齐恪。   腰间那块,是皇子们出生之后都有的玉佩。据说是早年玄帝从南边得到的一大块美玉,雕了十块,出生一个皇子赐一块,还有两块没赐出去呢,大皇子谋逆就又收回去了一块,再之后,玄帝就没再生过儿子。   那血人涩涩开了口:“老七?”   “到底怎么回事?”齐鸿皱眉道,“你不是随父皇避暑去了么?”   这也是非核心人员收到的消息——玄帝携一大票妃嫔连带齐恪齐瑶一子一女前往避暑,留太子养病而楚王监国。就玄帝别的皇子一个没带就拉着齐恪跑路了的这么一回事而言,还有不少人认为最终是吴王齐恪能做太子。   “父皇是以去避暑为名,实则去了西夷与西夷野古族长会盟,图谋大燕,我与阿瑶一路护送。”齐恪的语速很快,好像在赶时间。   齐鸿品了品这句话,觉得……   虽然听起来有点疯,但确实是那个年轻时候开疆拓土常年以少胜多,中年了连自己兄弟都杀最后剁干净了所有同辈王爷,晚年觉得寂寞于是开始杀儿子的帝王干得出来的事……   这个不疯魔不成活的世界。   “我们从西夷回来的路上断龙峡山崩。”齐恪踉踉跄跄走过来,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地边走边道,“彼时父皇到了断龙峡后就有些身体不适,我们便停了马休憩,才并未在山崩的时候走入断龙峡,算是父皇洪福齐天躲过一劫。”   齐鸿也不自觉跟上了齐恪的语速问:“那四哥为何不在父皇身边护着父皇?”   “似乎有人在断龙峡下搜索了一下,没找到尸体,于是就以断龙峡为中心开始左右搜索。阿瑶警醒,提前避开了那些人的搜索,也暂停了和京中之人以及我们布下的暗哨的联系。”齐恪沉声道,“父皇发现不对,便把传国玺与兵符给了我,让我先回京,便宜行事。”   齐鸿大概理解了。   京中那位监国,可能是动了点别样的心思。   也是,太子现下毒瘾虽然已经除了大半,但也仅仅是大半而已,现下依旧身体虚弱,齐玑连老爹都杀,让齐乾死于毒瘾也不是什么难事,另一个和军方密切关联的皇子跟着皇帝悄悄出门,如果能干掉皇帝连带齐恪,帝位么……   归监国。   说起来,京中除了齐玑齐乾之外,倒是还有一位五皇子齐玢。   不过齐玢……那羞涩温柔不涉朝政,只等玄帝一死他就施施然去封地做土财主的德行,不可能知道玄帝会经过什么地方还顺手布置了一个“要不是玄帝真命天子上天护佑简单讲就是走狗屎运的话玄帝现在已经死了”的局。   “可我到底学的是排兵布阵之道,隐匿行踪一路逃匿的本事,实在不比阿瑶。”齐恪兀在介绍情况。   齐鸿心想得了吧你那妹妹那一个“天纵奇才”、“人间的bug”、“真言情小说玛丽苏女主”的属性,不止隐匿行踪上糊了人家燕帝一脸残忍的暴风雪,连排兵布阵上也能把你打的你麻麻都认不出,你也就是仗着一个男人体力比女孩子好才能在单挑上打赢人家……   要不是你们这个倒霉的男尊女卑的世界观,夺嫡哪里还有皇子的分,人家早就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什么时候心情好就把大玄当嫁妆嫁给北边的燕帝,抬个手灭掉那个最弱的西夷,一场婚礼之后世界就大同了。   不过也很明显了……   既然已经动手,这种情况下,玄帝不死也得死,至于齐恪齐瑶两个知情的皇子皇女,当然也已经写到了人家的死.亡.笔.记上,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也要向天下宣称他们已经死了然后搞几具假尸体。   在转了一圈各种可能性之后,齐鸿直接拉着朱颜上了一边的马车,急急道:“四哥快上车,追杀您的多半就是那位监国了,皇兄也别打着回帝京看看再决定用不用传国玺的主意,直接去东京调兵,打过去还轻省些。”   齐恪就在马车旁边,习武之人身体轻便一个翻身就上了马车,又是一个扬鞭马车就跑了开去,一边还道:“到底回去看看才甘心,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齐鸿在奔驰的马车里冷冷道:“皇兄莫不是以为您是阿瑶,进京了还能在群狼环视之中活着把传国玺带出来?或者皇兄还以为朝中全是要节操不要命的臣子,在帝京之中振臂一呼直接宫变就能解决问题?”   朱颜扶住了车窗,根本受不了这种颠簸的状态,晕头转向的时候说的话也一点不客气:“四殿下,您可以说是二殿下在断龙峡下伏击陛下,但是二殿下为何不能说是您在路上杀父杀妹,持传国玺回京夺位?到那时候你们两位就在陛下灵前掰扯,我倒是想看看,孤身一人的您有没有那个舌战群儒辩赢二皇子手下一大票儒士的本事!”   齐鸿欣赏地看了一眼朱颜。   这字字戳心句句讽刺的德行,不愧是我看上了的女人。   武夫&车夫齐恪尴尬了。   他尴尬地坚持:“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这是父皇的意思。”   这该死的命令。   满脑子宫廷政变的齐鸿突然反应过来。   他不是在读历史书,他现在就在历史里,宫廷政变的那一位理论上是他的兄弟。   如果不是已经出现了足以证明齐玑有不臣之心的证据,这么贸贸然干掉齐玑,回头死无对证,万一又一个疏忽没一口气把齐玑旗下那些明里暗里的附庸全部弄死,那今后几年之内,在齐玑本人遗留势力的努力之下,一个“起兵弄死要造反的兄弟”这个客观事实绝对能够三人成虎的变成“人家没想要造反的,你这就是妒忌你哥哥,你这就是犯上作乱”。   把危险掐灭在摇篮里,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人会意识到这里面有危险。   那在别人,特别是看你不顺眼的人眼里,你掐死的,就永远不是危险。   并且他们还会想尽办法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掐死的是新世界的希望和将来的明君圣主。   你路上遇到了伏击?你路上九死一生?   什么九死一生不过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而已,你的最终目的是弄死你一个贤德能干的兄弟从而减少一个皇位继承人,怎么着,敢做不敢当啊?   伤疤为证?伤疤不能是你自己捅的啊?   陛下遇袭?遇袭不能是你自己安排的?   除非你进京闹事然后跑路最后起兵拥护正统闹的天下皆知让任何人都无法分辨,或者你有足以证明此事是谋朝篡位不是你自己妒忌兄长假公济私的证据,更或者你长了一千张嘴有那个舌战群儒的本事,否则跳进哪儿都洗不清。   齐恪不是个傻白甜,这一层关系他也清楚。   这该死的意识形态以及帝王集权制。   想通了这么一圈,齐鸿知道最佳选择必然是现在就把齐恪推下车弄死,然后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回京抱齐玑的大腿,从此从皇子变成皇弟,实现平稳过度,甚至如果必要还可以出力弄死在外的玄帝,尸体运回来什么老臣都得认帐,从而完成一次谋朝篡位。   并且以他和玄帝那点淡薄的父子情分……   杀就杀,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以避免一次谋朝篡位尸横遍野,怎么想怎么划算。   奈何就现在而言,他的武力值,没什么弄死齐恪的把握。   并且以齐鸿对玄帝以及齐瑶的理解,齐玑未必有弄死那两人的本事,毕竟在古代大海捞针找个人这难度实在太大,何况还是个有“在一国上下戒严状态下成功跑路”前科的齐瑶,最后只能是玄帝赢,区别只是花多少代价,干死多少乱臣贼子,最后西京是死一半人还是死三分之一而已。   齐鸿开始恨齐玑——   你这得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才能干出这么令人动容的傻事啊老二!   你是排行第二不是你自己真二好么!   你这样让我怎么站队啊?我站你必死无疑,站老爹也是九死一生啊!!    ☆、站正确的队   九死一生到底比必死无疑多了一个生,齐鸿只能站玄帝阵营。   于是齐鸿直接对齐恪开口:“皇兄把传国玺给我,我回京瞧瞧,把父皇没死的消息带给二哥,皇兄跳车,直接去东京,西京到东京也就是个一天的距离,若二哥没有篡位的意思,我便让人给皇兄去信,皆大欢喜。若是我进去了之后就再没有出来,皇兄还是直接调兵开打好了,到了那时候父皇也不会怪罪皇兄的。”   与此同时,一支冷箭“咚”地插到了马车后壁,同时还有杂乱的马蹄声。   追兵到位了。   齐恪迅速转了一下这一圈逻辑,觉得这主意确实是难得的“一边给予了足够证明老二谋朝篡位的证据,一边也能让起兵勤王的难度不至于太高,并且能让他顺利的建功立业刷足成就”的多全其美,差点忍不住就一拍大腿说好了。   但久经考验的贵族子弟,即便是经过了沙场上的一番磋磨,但那也只是对着兵士能够有两分真性情,对着同样等级的贵族子弟,齐恪同志还是保留了一个腹黑人物的基本素养——他处于一个“有人要替他去死了,他多少也得拦一拦表示一下”的心态开了口:“还是我带玉玺进京吧,我把兵符给你。我若出事了你就起兵。”   “皇兄别开玩笑了。”齐鸿淡淡开口,凉薄的嘴唇轻轻一翻,一个讥诮的笑容,“指着我个门外汉调兵遣将攻打西京?”   齐鸿说的是实话。   并不是每一个残疾人,都是身残志坚的孙膑。   也并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能从研制原.子.弹到二十四史,从金庸武侠到修仙理论全套精通。   齐鸿是没学过兵法的,算算军队的粮草或者掰扯掰扯战争法还凑合,要说调兵打仗就算了。   齐恪默了。   他发现这个口开的简直是愚蠢之极,一点没有表现出一个腹黑人物应当有的“我虽然很不忍但是你还是去死吧”的德行。   “可是……进京是死路啊……”齐恪艰难地在坚持“怎么着也要表现出我的不忍”。   齐鸿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声音冷冷:“有别的选择么?”   齐恪:“……”   你就配合一下抱着我涕泪沾襟一下会怎样啊老七!   齐鸿到底是不想和这个把自己拉近漩涡还要表现出十分不忍的哥哥纠缠下去了,直接道:“再说了也不一定死嘛,我要是告诉二哥遇到过您,然后说父皇没死,只要我假意投入了二哥门下,他还可能还留我一条性命的,等父皇回京了,我的清白回头皇兄也可以给我证明的嘛。”   齐恪点头。   皇家再凉薄,这点道义还是要讲的,何况回头他也需要齐鸿证明“齐玑确实有不臣之心”,互利互惠的事情。   齐鸿继续道:“若是我们之间换个位置,我能不能调兵遣将那再说,皇兄只想想,若是您回京了,即便二哥愿意留您一条性命,您说说,怎么操作?”   齐鸿这个老实孩子依旧没有一句废话——   齐鸿现在站的阵营,至少在齐玑眼中,还不十分明确,只要选对时机,识时务站稳了齐玑的阵营,必要的时候再卖一卖自己的尊严,只要够没底线够委屈求全,确实可能留条小命。   但是他齐恪可是陪着玄帝去西夷的皇子,如果站玄帝的阵营,那齐玑自然容不得他。若站的是齐玑的阵营,必然要出头公开做“玄帝死了”的伪证,那文武大臣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玄帝死了你还活着?”   并且问题是,即便一时之间说完了也得到了信任,暂时保住了小命,今后要有半点事情不顺着齐玑的意思,那接下来就会是漫天飞舞的“吴王齐恪与先帝之间那不得不说的两三事”的谣言,其中一定会把吴王齐恪如何如何杀害先帝描绘的活灵活现,什么烛光斧影,什么密室操戈,怎么凶残怎么来啊……   齐恪觉得没法聊了。   从头到尾齐鸿都没打算走“抱头痛哭依依不舍兄弟情深含泪送别”这么一个套路,导致他想表达的情绪也没处表达去。   齐鸿说的所有内容,他作为同等教育条件下的皇子,自然也都是懂的。   但是让齐鸿这么去送死或者出卖尊严,然后他乐呵呵的功成名就,到底是显得过于心黑手狠,那已经被狗吃了个七七八八的良心都觉得过不去。   “四哥你再优柔寡断我们就干脆断头台上见了。”齐鸿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追兵,低声道,“您看,前面有个拐弯,朝左跳就是一个山崖,山崖不高,下面就是一条河,应当摔不死人,也不容易被人发现,那时候您跳车,我把追兵引开。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皇姐都比你爷们。”   齐恪:“!”   别拿我和那个人形女畜生比!   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在府里绣花,学什么武功兵法还直接把男人踩在脚下啊摔!   齐鸿凉薄的声音根本就没停:“什么兄弟情深的咱们就别来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了,这话即便是六哥说的我都还要打个折才能信呢何况是您?您自己说说您看到有人有车在这里然后奔了过来,存的能是好心?”   齐恪被这么一句话激得满脸通红。   基本想法是夺车跑路,这样让马儿跑着自己跳车也能有引开追兵的效果。   更那什么一点的想法是把那男的杀了,在那男的脸上画几道伤疤搞得面目模糊认不出是谁,再把自己外袍脱了穿这男人身上,在这男人怀里揣着皇子才有的玉牌什么的,搞出一副齐恪已死的模样,然后自己把女的推下山崖事情做干净然后自己驾车跑路。   要不是发现了是熟人没法下手,并且也实际上在担心万一没杀干净弄巧成拙,现在就没有这么一番对话了。   而齐鸿从一开始都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齐鸿知道了情况之后,心里对局势的分析绝对和明镜似的,到底应当站哪个阵营也清楚得很。   说到底,齐鸿选择去西京走一圈九死一生,和什么兄弟情也没关系,趋利避害而已。   皇家的兄弟情,什么时候坚.挺到“我愿意为你去死”这种程度了。   但之所以憋红了脸……   大家心照不宣的这种话,被这么凉薄讥诮地说出来,到底还是刺人的。   “阿颜你也跳车,跟四哥走。”齐鸿淡淡吩咐道。   朱颜一脸蒙圈:“我……我觉得我至少应当和你是一边的。”   我要跟着这男人走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我不答应嫁给你你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齐鸿你个混蛋!   “我这是去从不可能中找个活命的可能,你跟着我是要陪我死然后和我做鬼鸳鸯么?”齐鸿不假思索开口,一句话又把朱颜憋的无话可说。   齐鸿直接掰开了齐恪的手,抠出了他手中的马鞭,从他怀里取出了传国玺,冷静的口吻,“我把人引开。四哥啊,看在我替你去死的份上,帮兄弟照顾好你弟媳妇,她没有武功,身体又弱,跳下去无人护持,必死无疑。”   然后随手把一把小巧弓.弩塞到了朱颜手上,毫不停顿地说:“别人都送个什么手帕什么簪子的做定情物,现在事急从权我给你送把弓.弩得了,你别嫌弃。”   朱颜:“……”   我觉得我现在是不是要嚎那么一句“我不要和你分开啊啊啊”、“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齐鸿你不要赶我走嘤嘤嘤”什么的,这场景才真的得到了升华?   但是你个混蛋你说这种话你让我的名声怎么办?   并且有你这种拿凶器当定情信物的吗,你不觉得不吉利?   还有,你们皇家娶亲都是用赐婚的,你先把赐婚圣旨给我再说什么弟媳妇!   诶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还没想明白什么不对,那转弯已经到了,齐恪直接拉了朱颜的手,在追兵刚好看不见的角度,直接跳车,只留下一句:“弟妹在我这你放心,你可得好好活着,回头我回了父皇让他给你们俩赐婚。你要是死了我把她弄死送到阴间和你做鬼鸳鸯。”   齐鸿:“……”   我的意思是你保她不死,不是我死了你也得弄死她好么!   别的我都不和你掰扯了,她这一身的医术就这么跟着我进了地狱,这是医学上的损失你懂不懂啊你个武夫!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三次元有一个presentation的中期deadline要赶,明天(周日)的更新可能就晚一点,不能在周日凌晨0点发了(不过我保证周日一定更啦~),亲们早点睡。 以及还没收藏的求个收^_^ ☆、杀人吗朋友   临时选择的山崖,虽然高度没有特别的夸张,但是到底和游乐场里面的滑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朱颜实在是一个地地道道只能给人治病的毫无战斗力的奶妈,并没有点开战士或者法师这种技能点,于是,在这跳崖的危险活动之中,她只能抱紧了身边的齐恪。   所以也不能因为齐恪这么一句“我把她弄死”什么的和他闹脾气。   于是,朱颜齐恪二人就面对面抱着,背对所有的山石嶙峋。   从理论上,这确实是伤害最小的跳崖模式,因为人的重要器官在面前的多于在背后的,后背再如何受伤也不至于直接就伤到了重要脏器。   但是从实践上……   朱颜毕竟血薄皮脆,撞后背伤再少也是伤,她没几下就彻底昏了过去。   转过来看齐鸿——   朱颜不擅长跳车,当然了,文士齐鸿也并不是一个会赶车的人才,想挥舞马鞭还怕打到自己,干脆握着齐恪留下来的长剑,一剑扎到了马儿屁股上,马儿一声长嘶飞奔而出。   齐鸿在马车骤然颠簸的状态之中,看了看那传国玉玺的样子,想了想,从马车坐柜里取出了一套复杂的木条,动作利落地把木条拼成了一个精巧的小箱子,然后齐鸿把传国玺放到了箱子里,最后把箱子封了。   等这一套动作完成了,马儿也已经力竭而亡,追兵们都抽出了长剑,指着那辆马车。   马车之内的齐鸿幽幽叹了口气,捧着那盒子,慢慢腾腾掀开车帘,示意了一下车里面什么都没有,手上一翻便把那块皇子才有的玉佩在那群人面前晃了晃,在追兵们的剑下,雍容淡定地说了两句话。   “这盒子里是传国玺,强行打开的话里面的机括会把传国玺弄碎,只有我能打开。”   “我是七皇子齐鸿,让我见二哥。”   说这话的时候齐鸿其实心里很有些忐忑。   要换了现代人的思路,一个政府公章弄丢了那挂个失重新刻一个就是,根本算不上一个问题。   权杖只是个玩意儿,真正管事的是握在手里的权力。   权杖你丢了自己再刻一个,没有人会说你得位不正。   但是这是封建社会,他可以赌一把——   古代人的“正统强迫症”会不会严重到发现车里的人不是齐恪之后留他一命,让他安然见到齐玑。   追兵之中的首领略微沉吟了一下,抬手放了个烟花。   片刻之后,远远的也起来了一朵烟花。   首领做了个手势。   一副沉沉的镣铐被捧了上来,齐鸿也不反抗,任由他们给自己戴上镣铐,只是在被搀扶下车的时候腿上一软,根本站不起来,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样子。   首领本来满是戒备,突然想起齐鸿这么个七皇子其实是个瘸子,心内满满的戒备渐渐都淡了下去,再溢上来的情绪就是满满的欣喜。   齐恪是死是活回头再说,只要传国玺送到西京之中,就是大功一件。   ======   朱颜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流水潺潺,身边绿草如茵,头顶上一片星光。   但是她感觉周身酸痛。   这种感觉……   得是在五年前自己一不小心用了罂粟之后那种兴奋之后的空虚。   或者是四年前跟着师父学那套让齐鸿站起来的针法,被师父这一针下去,还要在疼痛之中感觉针的流转,终于完事了能够晕过去的时候,那种浑身的难受。   她缓了好半天,到底是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着齐恪的外袍……   她挣扎着爬起来。   齐恪在一边闭着眼睛,正在调息,感觉到了身边稀稀疏疏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齐恪,大玄四皇子,封吴王。”   这都是大众已经知道的内容,很明显只是想知道朱颜到底是什么人。   “朱颜。”朱颜到底是站了起来,感觉一下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的断骨脱臼,虽然喉咙里还是有点血腥味,想来外伤没有内伤还是有一点的,但还是大体满意昨天掉下山崖的时候这位战士给自己当了肉垫的行径,“陛下的客卿。”   “给太子妃接生,给太子戒毒,最后治好了老七的腿的那个朱颜?”   朱颜点头。   “那太好了。”齐恪低低道。   朱颜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内伤皮肉伤什么的回头再说,我右腿感觉不大好,也不知道是脱臼断骨还是干脆碎掉了,你给看看?”   朱颜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抬头一看还是他们滚落而下的山崖,琢磨了一下……   自己见到的皇家中人不多,有了侯薇那么一个傻白甜已经是世间罕有,怎么现在还能遇到一个?   你腿受伤了走不了,于是在原地坐着等追兵来嘎?   “在原地。”齐恪声音有淡淡的低沉,“一则我腿断了而你晕了,我不能抱着你离开。二则,那些人应当也发现了车里是七弟,七弟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打打掩护,至少不会供出我们跳车的那个拐弯,与其我们四处乱跑,还不如就在原地待着。”   朱颜微微发窘。   果然能跟在皇家活下来的人就没有个傻白甜,侯薇若不是遇到了个那么全方位多角度护着她的丈夫早就完蛋了……   唔,虽然侯薇最后来还是死于傻白甜,依旧没有成为“皇家无傻逼定律”的反证。   朱颜凑到了齐恪身边,把齐恪鞋袜除掉,小心按上了齐恪肿起来的脚踝。   平心而论,那味道确实有点熏人。   现在轮到齐恪发窘了。   再是个清雅男子,被千里追杀了这么远,又是血又是汗的,一双大足那味道……一经发酵,必然不会很愉快。   “殿下或许可以考虑暂时眯一会?我们开始千里逃亡,可能就没这么个睡觉的机会了。”朱颜不以为意,继续手势轻柔地按着齐恪的脚踝。   齐恪见朱颜没有介意那熏人的味道,心底里略微放松了些,也很欣赏这女子的识大体,听她这么一说便微微点头,靠在山崖边上,闭上眼睛养养神。   朱颜毕竟专业,手指轻巧点在关键部位之上,一点一点给齐恪把脚踝复位了,又轻轻撸起齐恪裤腿,小心给那已经断裂错开的骨头复位。   一时之间,齐恪差点以为这不是在荒郊野岭,身上有重伤,身后有追兵,前路尚漫漫的场合,倒像是在王府之中,点着一炉安神香,泡在温水里,姬妾给他做按摩,偶尔会有点痛,但痛完了之后却是全身的舒爽,女人的香味幽幽传来的,旖旎。   把她搞到府里天天给自己按似乎不错,她这手艺比府里的柳姬好多了。可惜先被齐鸿看上了。   “朱姑娘手法当真不错。”齐恪赞道。   朱颜笑了笑,瞟了一眼那怪石嶙峋的山崖,随口笑道:“殿下对朱颜有救命之恩,按一按也是应有之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齐恪自然是想起了代他进京去试一试齐玑的齐鸿。   朱颜随口道:“齐鸿的托付那是齐鸿自己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齐恪突然精神一震。   听这口气,似乎是要和齐鸿桥归桥路归路的节奏?   就齐恪突然一个激动的当口,朱颜手上一个用力。   脱臼的骨头“咔嚓”一声。   齐恪一声闷哼,下一瞬疼痛逐渐散去,感觉腿上舒服了很多。   而与此同时散去的,还有差点出口的一句“别的女人答谢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朱姑娘你按一按似乎不太够啊?”   这女人太凶猛,能抬手接骨的一般也能抬手给你卸喽,在确定她性情是否温婉之前,暂时不要自己作死。   “殿下果真是也真是大毅力。”朱颜笑了笑,“还以为殿下要叫出来的。”   齐恪低低哼一声:“多谢夸奖。”   朱颜给齐恪接了骨,寻了两块比较直的木头,撕了衣襟给人家绑上,又寻了一根长木给齐恪当了拐杖,天便已经蒙蒙亮了,两人一瘸一拐的上了路。   从头到尾,二人都没有谈起为了他们而自己入了虎口的齐鸿现在是生是死。   有什么好提的,这并不是他们现在能够左右的事情,各自好好活下去才是对彼此最有利的事情。   对面有沙沙的脚步声,朱颜瞅了瞅齐恪这个德行,原来一身的血已经因为滚下山崖又是泥又是草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进一步确定了这已经不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战士而是个伤腿伤手浑身泥土的残障人士,不会吓到山民,而自己看起来还算是完整,衣服也是正常村姑模样,并没有格外的华丽,不会引人注目。   一个憨厚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个打猎为生的山民。   齐恪刚刚才紧绷起来随时准备着暴起杀追兵的身体忽然软了软。   朱颜用自己最为温雅的声音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妹在山中采药来着,悬崖边上有一株灵芝,我们一没注意就跌下来,刚刚才醒了过来,我兄长还受了伤了……我们对这里也不熟,不知最近的市镇在何处?”   “往前走就到镇子上啦。”那猎人笑道,“顺着水走,好几里地呢。你们这伤的也重,要不先去我家歇歇?”   朱颜偏头看一眼齐恪。   齐恪微微摇头。   朱颜便含笑道:“不用啦,我哥哥伤重,先找个大夫看看才好呢。”   那猎人想了想觉得也是,又道:“其实你们如果运气好,应当能够见到山里的仙女,虽然没人看过她有多美但声音特别好听,但见过的人都说她一身好医术,多重的伤都能治好。”   朱颜苦笑道:“我们要是能有那个好运气,还能跌下山崖么。等神仙还不如去市集上找个大夫呢。”   那猎人说了一声“也是”,叮嘱一句他们小心走别碰到蛇,便离开了。   猎人与朱颜齐恪二人擦肩而过。   齐恪突然身体紧了紧。   朱颜看到,齐恪手底下,是齐鸿在匆匆离别的时候送给她的弩箭,应当是她昏迷的时候到了齐恪手中的。   这是要杀人灭口,彻底断绝这猎人给追兵们指路的可能!   果然皇家无好货! ☆、本仙女与易容术   朱颜默默哀叹了一声皇家果然专出狠人。   也就是齐鸿还能有点悲天悯人希望人人平等的情怀。   然后迅速抬手握住了齐恪的手,摁住了确定齐恪不能催动机括,然后回眸一笑,一脸娇羞地对那猎户道:“若是有人找我们,大哥你可千万说没见过。采那么多年药,还没摔下来过,丢不起那人。”   那猎人被朱颜那笑容搞的似乎明白了什么要紧事,笑着摆摆手“不说不说,我哪见过什么人啊”,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在生死线上游走了一圈了,一边走远一边还在嘟囔“怕不是因为采药丢人,会情郎才是真的。”   朱颜听到了这嘟囔,低下头来做娇羞状,看起来和个养在深闺之中为了幸福私奔的小姑娘似的,愈加坚定了那猎人的猜想。   齐恪看着朱颜这一低头的温柔以及一娇羞的风情,莫名地心头一荡,手上默默地就松了松。   朱颜迅速握住了那把弓.弩,眼底冷静。   猎人唱着山歌走了。   朱颜也收了那股子少女的娇羞,暗搓搓把弓.弩收到了自己怀里。   齐鸿忍不住讥讽道:“说到底是个小姑娘,这心慈手软的。”   “我是不是个好人这个另说。”朱颜淡淡道,“我只问一句,殿下杀了他,这里白白躺了一句尸体,不也就等于告诉了追兵我们来过这里,一样也是暴露了?”   齐恪愣住了。   确实有这么一层没错……   但是一个尸体在这里,总比他明确地指出我们要进城让追兵明确了我们行踪的好吧……   再说了,处理一下尸体不就完了么,你一个医师你说你不会搞个化尸粉啥的谁信啊?   “殿下也别说什么处理尸体,化尸粉那类东西我会调没错还有不止一个方子,但我毕竟是个医师不是毒师,一则身边没有药箱,二则也没有随身带化尸粉的习惯,您杀了他还得顺手分尸藏起来,您现在这一副伤残人士的德行,还要我一个小女子亲自杀人碎尸么?”朱颜讥嘲道,“让他答应不说出去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啊?”   “若追兵许以重金,又当如何?”齐恪依旧不认可,“天下大势在前面,死一两个人有什么要紧。”   到底对人性的怀疑已经深入这一位龙子凤孙的骨子里了,平时连自己兄弟也不相信(实际上也并不值得相信)的人,实在是很难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何况在高贵的皇子殿下眼中,山民愚钝,根本没有知道什么忠君爱国、天下大义的途径,就连人家基本的重信守诺的素养,也是要怀疑一番的。   “我也知道死个成千上百甚至上万的人,在你们这群人眼里还没有金銮殿上谁坐天下来的重要,一个巫蛊之祸就能杀完半个西京的人。但是能不死就不死,能少杀一个人就少杀一个人这件事您总是认可的吧。”   齐恪不甘心地点点头。   朱颜拉着齐恪拐上了一条小道,边走边道:“如果他没有指路,那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他指路了,我们也没有照着他说的路走,那他指的路反而是误导追兵,您觉得这个解决方案,会不会比直接杀人来的更加妥当呢?”   齐恪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大路越来越远,奇道:“你认识路?”   朱颜耸耸肩,无比看不上齐恪这个数值为负的洞察力,并且开始怀念那个自己说半句就能被猜到下半句的齐鸿:“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和七殿下会出现在这里?”   齐恪没想过。   “我师父的骨灰在这里,我过来拜祭。”朱颜淡淡开口,“我师父是在离这里不远的草庐过世的,我把我师父的骨灰洒到了山山水水之中,就在这里给师父守了三年的灵,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的不能更熟。”   齐恪吃吃道:“可那山民似乎没见过你。”   你这看起来实在是不像在一个地方长居三年啊,都没人认识你。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是在勾引谁啊。”朱颜无所谓道,“殿下以为,那个能治病的仙女,除了我还有别人?”   齐恪惊呆了。   被这女人的不要脸程度惊呆的。   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你自己是仙女你真的不亏心么!   “我的药庐离这里不远。”朱颜淡淡道,“七殿下应当不会把我也在这里供出来,药庐暂时还是安全的,我先过去取些药,也给您处理一下伤口。七殿下也有不少衣物留在那里,您先换一身正常一点不至于血腥味这么重的衣服,这样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您说是不是?”   齐恪只能点头。   到底是一个习惯了在战场上发号施令并且没有落单过的主帅,离开了军营这生存技能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也是够丢人。   ======   玄帝从高烧之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民居之中。   民居简陋,甚至没有分出内间和外间,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与一青年大夫低声交谈些什么,那大夫对着那中年妇人似乎颇为恭敬,点头不止,最后塞给了那中年妇人好些瓶瓶罐罐,方才躬身离去。   “阿爹?”待那人远去之后,一个轻柔的女声轻轻唤道,“您应当是醒了吧,方才您的呼吸都变了。”   玄帝睁眼。   屋子里并没有那个明眸善睐足智多谋的女儿。   他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那个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轻笑开口:“阿爹没看出来?”   玄帝慢慢坐起来,斟酌着:“你……”   中年妇人盈盈一礼,隐隐间才看出了些许女儿娇态,声音却是低沉而粗嘎的:“是儿臣。”   儿臣这个称呼实在是太有辨识度,即便这声音听起来奇怪。   玄帝理解了——   这并不是在皇宫之中,所以齐瑶叫了一声“阿爹”,至少也不会引人注目。   玄帝细细看去,脸上轮廓,鼻尖嘴型看起来都还是齐瑶的模样,但双眉却英挺了很多,应当是沾了不少头发上去,而平时微有些上扬的凤眼却低垂着,应当是用什么能够粘住眼眸的东西拉了下来,也换了个肤色,又在右颊点了几颗痣。   改动的没有特别多,但乍一看确实没能认出来。   “你……”玄帝迟疑道,“便是通过这法子瞒过的燕帝?”   确实也太容易骗过了,一个倾国倾城嗓音清脆韶华之年的公主,和一个声音嘶哑形容猥琐的妇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海蚌孕育千年,轻易见不到的珍珠,一个就是只鱼眼睛,还是发了臭的那种。   齐瑶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奇异的低沉:“不然阿爹以为,儿这嗓子是怎么破了的?”   是了,原来黄鹂鸟一样清脆的嗓子,和亲一趟回来之后,让师飞尘调养了好久,都还有些不能避免的低沉嘶哑。   也不知是吞了哑药还是炭火。   玄帝心里突然有些心疼。   战争到底是男人的事情,让一个小姑娘顶到了前面,是他为人父的失职。   何况闺女现在还一口一个“阿爹”,“儿”的称呼,让听惯了父皇儿臣的玄帝,心里面某个角落默默软了软。   大男子主义加上浓重直男癌倾向的皇帝陛下,用了千分之一盏茶的时间心疼了一下自己闺女,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刚刚那个是大夫?可靠么?”然后眼底一寒,“朕……为父觉得,发烧什么的都是小事,看不看大夫都无妨,还是……”   还是杀了彻底断绝被人找到的可能来的比较妥当。   齐瑶轻笑摇头:“阿爹身体要紧。阿爹放心,那人是七弟的学生,信得过。”   “啊?”   “七弟在城外开了个青园书院,里面教授各类百工之道,传授医学的地方叫杏宅。”齐瑶轻笑道,“那人也在杏宅学医……杏宅的人,每个盛夏与寒冬都会出来历练然后上交各类病例分析的。”   玄帝对这人是什么身份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关心是不是足够安全:“你怎么联系上他的?”   齐瑶笑:“儿磨了七弟好久,七弟才告诉儿青园学子互相的联系方式。”齐瑶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词句,“父皇放心,青园是个清净之地。里面的学子们大半都无心做官也不介入党争,学的都是些医术陶瓷诸般技术。”   玄帝沉着脸,暂且放下了这个话题,又另起了一个怀疑点:“那这农家……”   齐瑶笑:“儿斗胆把自己画成了个中年妇人模样,与父皇扮作一对夫妻。便是有追兵,追的也是与咱们分开的哥哥与一对父女,哪里能有那个追击一对夫妻的心思呢?再说了,到哪都杀人灭口把事情闹大,难道追兵就不会顺着命案的踪迹找到咱们?”   看齐瑶这么个气定神闲的“我反正跑路习惯了,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担心”的模样,玄帝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个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   记忆之中的镇国公主齐瑶,出国和亲之前,那绝对是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人,出国干了一仗回来之后,美丽之外便多了一股子风霜洗练的干练和利落,更是让京中青年才俊竞折腰。   而现在自己面前的齐瑶,是个一脸暗黄,浑身气质猥琐的中年妇人……   不得不承认,燕帝没能拦住齐瑶,实在不是我军不勇猛,而是敌军太狡猾。   女人都爱惜自己容貌,二十年来后宫妃嫔们谁不在玩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年轻更加美丽,平时脸上长了枚痘或者是因为风寒嗓子稍微带了点鼻音都能避君王而不见,生怕给君王留下半点不良印象,古时候也不是没有后妃因为变老变丑从而再也不见君王的例。   闺女……   你一个能秒了后宫之中大半部分女人的美艳公主,怎么会狠下心来毁了自己的嗓子还扮丑的!   玄帝心内滚过阵阵吐槽,感觉有点心累。   “阿爹请安心养病。”齐瑶轻声笑道,“养好了咱们再回家,家里的事再闹心,您也不能把身体熬垮了不是。再大的事,不还有哥哥扛着嘛,他扛不住再说呗。”   玄帝目前再是个发烧了的病人,骨子里也还是个铁血帝王,在自己闺女面前认怂示弱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也颇为从容的点头。   毕竟……如果事情真是齐玑那小子做的话……别说他亲自动手了,齐恪齐瑶随便找个人上都能完虐掉这个二傻子。   既然自己这么条真龙没能在断龙峡被斩喽,并且国内在甩脱杀手这方面最为优秀的镇国公主就在自己身边,那么齐玑剩下的所有能做的事情,无非洗干净脖子等死以及找几个垫背的一起死而已。   玄帝满意地,在齐瑶的搀扶下,慢慢躺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被麻麻批评我睡觉太晚了…… 于是我想了想觉得大家最好都早点睡。 所以我们就在前一天晚上八点半更新啦(说的像是谁不看就睡不着一样多大脸→_→) 求个收~ ☆、发展方向错误的男二   傍晚-药庐   齐恪现在正躺在床上,任由朱颜给他处理伤口。   因为掉下山崖的最后一刻,到底是齐恪做了朱颜的肉垫,所以他后背着实被不少尖锐石子戳破了,搞的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的不忍直视,偏偏在野外不方便处理伤口,齐恪也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能忍之人,竟也一直忍到了药庐之中,一直没有叫一句疼。   是以,朱颜脱了齐恪外袍中衣之后,便看到鲜血染红的内衣,又打量了一下齐恪额头骤然冒出的冷汗,却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开口说一句疼。   在感叹这男人真是能忍之外,朱颜也琢磨了点别的——   齐恪和自己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萍水相逢,她对齐恪来说半点价值没有。   对一个陌生人,看那个猎人差点被齐恪杀人灭口,就知道齐恪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若不是齐鸿对齐恪有价值,而齐鸿临走之前还如此把自己托付于他,自己必然已经成为了齐恪的肉垫,那血肉模糊的就是自己了。   说到底,对自己温柔以待的,从头到尾,也就是那么一个齐鸿。   朱颜心内感觉到了些许温暖,浅浅一笑,手上半点不停顿地给齐恪处理伤口,等她清理完,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有人声。”齐恪低声开口。   不止一人,翻墙而来,落地几乎无声,显然身有武力。   “上床。”齐恪低声开口,同时往身边让了一让,给自己盖上了被褥。   朱颜本想反驳点什么,但听着脚步声的靠近,思考了一下自己把来人全部弄死的可能性,发现自己这令人动容的武力值连只鸡都很难在人家不躺平任戳的时候弄死之后,只能决定用齐恪的主意,一个翻身就上了床。   虽然不知道齐恪啥主意。   齐恪翻了个身,连着被子压到了朱颜身上,抬手就把她的衣服剐下了肩头。   浓郁的男子气息,连带着清洗之后已经淡了许多的血腥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药味,直接就笼罩了朱颜全身。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几拍。   其实说起来……   男人嘛。   肌肉是发达还是不发达,膀子巨大还是不巨大,身体健康还是不健康,皮肤小麦色的还是黄土色,燕瘦环肥各有不同,朱颜都见过……   该摸该掐该揉的也都有。   治病需要,没人说什么。   那时候便是朱颜自己都没有什么性别的感觉,大夫和病人的日常而已。   但是这种被男人压在身下的体验,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你干嘛!”朱颜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弱弱地开了口,声音轻轻响在齐恪耳侧。   齐恪倒是个阅遍花丛的老手,这时候行动还自如得很——   他抬手直接捂住了朱颜的嘴,直接一口含住了朱颜的耳垂。   齐恪舌尖灵巧,那一个轻拢慢捻抹复挑,也不知曾经让在多少妹子身上试过,才能产生这种令人浑身酥软恨不得立即投怀送抱的愉悦感。   朱颜身上僵了。   她只觉得那条舌头简直要命,淡淡的酥麻之感从耳垂流向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每一块肌肉,都开始随着那条见鬼的舌头在震动起伏。   朱颜抓紧了身下的被单,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此时,齐恪终于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啊……”朱颜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哼,就连眼神都有些迷醉。   “吱嘎。”   正此时,门被一个杀手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杀手君才一进门,只见美人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呼吸急促,脸上两团红晕,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全是迷离幻梦之色。美人微微偏头,微弱的烛光给她玉白色带两团红晕的脸颊渡上一层金黄之色,看起来格外的动人,修长的手指握紧了身下的被单,看起来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应当是在体验生命之中的大愉悦。   而男子俯身亲吻那美人,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那男子长相神色如何,只能看到一只大手摁着美人香肩,小麦色的手掌与玉白色的肩头交相辉映,竟有一种颜色协调的异常的美感。   香艳得有点着不住。   那杀手狠狠吞了口唾沫,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突然忘了自己进来,目的是来询问此处住户有没有见过一受伤男子。   看到了这个景象,杀手君自己都觉得别说什么持剑男子,只要那俯身美人身上的那汉子是个真男人,即便是千军万马在面前,都顾不上了。   “阁下,何事惊扰?”那男子低沉带点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点怒气,和一种强行压抑自己欲望的语气,还有一股子养尊处优多时的骄矜。   再之后,就是“锵锒锒”一声响,那男子竟然从身边抽出了一把长剑,直直指着杀手。   听那口气,外来客也知道人家为什么会生气。   不管换了谁,也不知道二人是如何的真心流露才私定终身,在这么个简陋的,看起来也只是猎户在打猎的时候或是采药人进山的时候暂时居住的茅舍之中,几乎等于以天为被以地为庐地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本来是人生里面最为难得的,乃至于要怀念一生的体验——   中止了。   换谁谁都疯。   人家美人都眼神迷离成了这样,眼看着就可以提枪上马攻城略地,却被人直接这么一打断,什么兴致都没了,危险一点可能还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生气的都是佛爷。   这么一说,逼人家拔剑啊什么的,也可以理解了。   以及,在床上运动都不忘了在身边放把剑,被人推开门第一反应不是隐藏身体而是直接掏武器的德行,应当是江湖世家,或者是什么名门大派子弟才能养出来的彪悍和冷静。   并且,以这男人这种机警程度,屋子里应当是没别人的。   毕竟……要屋子里藏着什么人,他们是怎么旁若无人地进行这种深夜之中不只人类独有但人类挖掘得最深的狂欢活动的?   最终的结论是:算了,人可以自己找,坏了人家好事这就不好了。   杀手君自己脑补出了整个故事之后,难得地呵呵一笑,竟然带上了道歉的意思,抱拳道:“抱歉,抱歉,我来找人。你们继续。”   那美人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醒神色,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羞意,脸上红晕更甚,又气又急之下眼底都开始晶莹了起来,那泪光盈盈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让那杀手心里都荡了一荡,又吞一口唾沫。   这男人好福气啊!   压在美人身上的男人再开口,声音低沉的可怕:“还不快出去。”   杀手君赶紧撤离。   还不忘了带上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一刻,杀手君看到,那女子在羞恼之中,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弓.弩,想都不想抬手就射了出来,弓.弩上的小箭泛着黑光,看样子是喂了什么剧毒。   杀手君赶紧把房门“砰”的一关。   “咚”的一声,小箭插上了房门。   杀手君手抚胸口,心有余悸地想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死在了这女人手里乐子就大了。   以及进一步确定了这绝对是江湖儿女才养的出来的快意恩仇,一般娇滴滴的闺女这时候早羞愤自杀了,脸皮厚点的也应当是掩面不见人,哪里有这种随手一掏就是一个大凶器什么都没说先动手的!   再之后,屋子里传出来的就是那男子抬手把剑插了回去,同时安慰那女子的声音:“颜儿……不要这么大火气。弓.弩放下,别拿这种凶器对着我。”   那女人只低低“哼”了一声,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发怒还是在撒娇。   “啊疼疼疼!”那男子突然叫道,那声音充满了销魂的痛感。   杀手君可以想象,那男子在消受怎样的美人恩。   搜查别的屋子的杀手们也都出来了,互相打了个手势,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后,依旧跳墙离开,继续搜索。   =====   屋子里   朱颜把齐恪推的翻了个身,赶紧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因为齐恪后背全是伤,这么一个翻身,直接就让他伤上加伤了。   齐恪在那一声“啊疼疼疼”之后,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想……   府中姬妾都是穿了耳洞的,成天在耳朵上坠了一大坨或金或玉的玩意,也不知道到底是追求哪一种变态的美感,每次都得等她自己主动卸了各种首饰才能开始玩,什么运动过程中撕衣服卸首饰的情趣都没了。   反正自己还没试过不穿耳洞的滋味。   真心不错。   以朱颜与齐鸿已经有点那么乱七八糟的情谊来论……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好玩不过嫂子”……弟妹?   好人渣的感觉但是又好兴奋是怎么回事?   齐恪在眨眼之间比对了一下他府中的姬妾和朱颜的差别,又小小鄙夷了一下自己,然后就摁下了自己躁动的心,挣扎着爬起来:“我们找个柴房啊密室啊什么的,藏起来。”   朱颜:“?”   你不是用那种猥琐的方法把他们都骗走了吗?   现在还躲什么?   齐恪努力躬下身穿鞋袜,解释道:“一时骗走而已,疑点太多,仔细想想他们就能发现其中不同,回来了就麻烦了。”   “疑点?”   “屋子里有浓厚的血腥味。皇子才有的玉佩堂而皇之挂在架子上。”齐恪解释道,“而你我若真是那种暂时过来……交合……的江湖中人,为什么房门也没锁,外面连匹马也不见?”   朱颜尴尬了。   从来正人君子行事的小姑娘,到底还是不习惯这种尔虞我诈的人生。   她迟疑着问:“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跑了得了。”   “一则,我想带走老七的轮椅。”齐恪低声道,“代步。”   朱颜又疑惑了。   他还没有残疾到齐鸿的那个地步,做什么要把自己搞成一个残障人士啊……   再说了人家的轮椅凭什么要给你用啊!   “你和老七都谈婚论嫁了,不会不知道,老七的轮椅里面应当都是些暗器吧。”齐恪轻描淡写道。   朱颜:“!”   我知道这个,但是……   但是齐乾和齐鸿关系好成那样,要不是齐鸿要一个人找地方治病齐乾不放心,齐鸿才暴露给齐乾知道的,就你这么个平时和他不亲近的皇子,怎么会知道齐鸿的秘密?   “我的佩剑有磁性。”齐恪解释,“我接近老七的时候,佩剑有反应。他那全木的轮椅,里面应当有不少金属。我现在腿脚不便打不过那些人,用暗器就能多两分把握。”   朱颜眨眨眼,问:“……那二呢?”   “二、他们回来之后,发现我们不在,第一反应是四处去搜,我们在这地方藏着,反而安全。”齐恪淡淡道,“三、他们散开之后力量分散,我们更容易突围。”   好吧……   朱颜发现自己也就是在地形上还有点优势,真说突围啊跑路啊的能力,十个她也比不过一个齐恪。   但是轮椅,说不给就不给。   朱颜暗下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要换了个别的什么女人被这么man的又做肉垫又霸王硬上弓的男人,基本上也就大势已定了…… 但是我家女主见过的裸.男比齐恪想象中的还要多,还是以最为光明正大的方式见的。 所以……摊手以及心疼齐恪一秒钟? 亲个耳垂而已,嗯,敏感点在耳垂什么的…… 不要太激动,好歹不是初吻。 ☆、篡位靠体力   朱颜最终是默不作声打开了药庐的柴房,小心避了进去,进柴房之前,还特地留下了一副他们已经溜了的痕迹。   果不其然,那群人又呼啸而来,一声“被卧还有温度,人一定没有走远,快追!”之后,又呼啸而去。   朱颜等人走了老远,才道:“其实我们不用突围的,这轮椅什么的要不要也罢,毕竟我也不知道这轮椅里面到底有多少暗器……若是咱们用的时候一不小心拍到了什么不该拍的地方,没死在敌人手里倒是自己把自己弄死了,那多尴尬啊。”   齐恪斟酌道:“什么叫不用突围?”   “药庐所在的这个山头的山脚,有一条已经废弃干涸的,穿越了整个山脉的地下古河道,是我师父在山里采药的时候发现的,我们可以直接从药庐山脚直接进古河道,出来之后就已经是藏雾山北了。”   “所以说。”齐恪惊喜不已,“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而藏雾山北边去东京,也不过是三天路程,还不会打草惊蛇,而这条路你们师徒走过,所以也不会出现太多未知的危险。”   “我也可以在入口这里撒上一瓶药,吸引各类蛇虫鼠蚁。”朱颜低低解释,“没有人知道这条河道到底通向何方,而他们即便知道入口在这里,那些蛇虫鼠蚁的也可以拦住他们,相当于我们甩开了追兵……”   黑暗之中,齐恪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亮。   这女子……   真是个妙人,貌美,聪慧,娇俏,灵动,临危不乱,遇险不惊,愈是艰难之局则愈见风范,那从容淡定比之于自己那彪悍妹妹也不逞多让。   一般女子骤然被人轻薄谁不是尖叫出声羞愤欲死,当真要勾引人的这时候也会极尽婉转风韵之能事,偏偏她能在清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还不忘了妙到毫巅的补一刀射那一箭,完事了之后提也不提,不想要交代也不想要名分,恍惚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如此顺应形势并且知情识趣的佳人,齐鸿好福气啊……   那现在问题来了。   怎么翘了自己这兄弟的墙角呢?   嗯,反正杀回西京弄死齐玑还有那么一段路程,会耗上一段时间,那这一路相伴耳鬓厮磨,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霸王硬上弓,不怕这小妮子不动心。   嗯,来日方长。   ======   几天后   一辆特制的黑皮铁马车,悄然停到了楚王府后门。   好福气能得佳人的齐鸿现在神色委顿,双眼血红,头发凌乱,几乎称得上一句气息奄奄,浑身发软地坐在一个木笼子之中,笼子被密谍司的人拖出马车,丢到了一个角落就再也没有人管着笼子,而这时齐鸿双手双脚之上还挂着黑铁镣铐,看起来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而木笼子外面,罩着一层黑布。   他应当是很久没有见天日了。   相比于齐鸿的凄惨,那个诡异的木条拼出来的盒子的待遇就好上很多——   盒子被侍从小心翼翼捧进了内院。   ======   齐玑这两天显得格外的焦躁,嘴里都起了好几个溃疡,他现在冷眼看着下首以师飞尘为首的一票谋士,火急火燎地开口:“当真断龙峡下并没有找到父皇的尸体?山崩之威……父皇是怎么熬过去的?”   一个仆役模样的人跪在堂下,吊着胳膊,似乎是受了重伤,期期艾艾地说:“属下本是计算好的,陛下应当在巳时一刻经过断龙峡,也是按计划炸开的断龙峡,但陛下不知为何却没有走断龙峡,反而带着四皇子和镇国公主上了山……砸死的全是护卫。镇国公主似乎是知道火药的,一人一剑便冲向了属下们的藏身之处……属下装死才侥幸逃回……”   你一个受过训练的大男人打不过人家一个小姑娘还装死保命……   出息呢……   齐玑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控制着自己不要骂出来,直接问:“之后呢?”   “断龙峡之外接应的人员收到了信息,朝着断龙峡的方向进攻,镇国公主却在确认我们的身份之后施施然离开……”   齐玑:“!”   你特么有病吧!都没成功了不赶紧撤,你到底哪来的胆子还敢对着断龙峡的方向进攻啊!   谁不知道玄帝本人当年是个谈笑间能在敌人阵中冲个七进七出,马槊折长弓断都能拿着手里的连枷杀回本阵之中的将军,而齐恪本人在守边的时候那风格也是跟玄帝一脉相承,齐瑶本人到底有过什么战功,隐匿跑路借助身边可以借助的一切力量来保护自身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大家都心里有数。   就这么三个人,你带了多少人去啊敢有那个用武功过硬或者人海战术生生堆死的勇气!   要不是因为他们三个人真要堆死少说也得有个三五百人,动起来目标太大,我们才会苦心孤诣的制造一个山崩的。   要暗杀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动手了好吧……   事已至此……齐玑咬了咬牙,含恨道:“结果呢?父皇和老四镇国他们现在人在哪?跟丢了么?是否有何之前的密谍司之人联系?”   “四皇子似乎与陛下与公主分开单独而行了,现下……都已经突围,不知所踪,并且他们都没有再和一路上的密谍司之人联系。断龙峡下也清理干净了,并没有找到传国玺或者兵符的任何碎片。”   齐玑抬手就把自己案上的茶杯砸了。   看他那双眼通红怒气值爆棚,砸一个茶杯还不怎么解气的模样,他应当是很想把手上的茶杯往某个人的头上砸一砸的。   至于某人……   砸那个傻逼护卫已经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了。   齐玑现在很想砸撺掇他出了这么个做掉玄帝和太子自己做皇帝,建议完了自己拍拍屁股去祭祀妻子不负责执行的师飞尘。   但是……   人家的计划本身也没有错,山崩确实能砸死人——玄帝的护卫队死了就是证明。   问题不是出在人家的计策上,而是在执行上。   如果能够看出来断龙峡之下玄帝本人不在车队里面,或者能够隐匿行迹把这件事彻底搞成一个天灾或者意外,更哪怕是直接自杀丢掉所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让齐瑶看不出来是谁在害人,那都问题不大,事情还有转机。   反正夺嫡这种事情,只要不暴露,错一千次都没什么关系,能够赢一次就行。   但是自己那个忠心有余机变不足的护卫没有做到啊。   人家就是在老老实实的炸山,炸山不成了之后产生了武力冲突,就这样而已。   如果能换一个人执行就好了……   齐玑想到这里,又有些暗恨自己的豁不出去……这智计百出灵活机变的师先生也提出过亲自去执行的方案的,但是他那个时候突然觉得……炸山的建议是人家师先生出的,人家再亲手完成,那么,应当用什么来谢人家呢?   还有,等自己登基之后,还有没有人能够制衡这位曾经的太医院院正,即将的股肱之臣呢?   用自己的护卫就没有多大问题了,反正护卫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   一辈子的奴隶。   齐玑揉着脑袋,也知道现在不是责怪人的时候。   他把思路拉回来。   既然没有隐藏好,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鱼死网破……   齐玑艰难地想——   说的容易,他倒是有那个鱼死网破的心,但真心他的势力和能力与掌握朝纲二十年的玄帝比起来,叫“以卵击石”还确切些!   “殿下不要惊慌。”下面坐着的一个谋士,眼底杀气爆棚,阴森森开了口,“既然事已至此,做什么也没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齐玑身体前倾,一副问策的模样:“敢问李先生,何为一不做二不休?”   “殿下直接宣布陛下驾崩的消息,让现在在行宫避暑的几位娘娘们捧灵回京。”那李姓谋士阴测测道,“同时依旧毒死太子,这时候殿下自然而然从监国变成帝王,等殿下登基之后,再慢慢寻访陛下与吴王殿下与镇国公主。”   师飞尘打断道:“若陛下回来呢?”   李姓谋士不假思索道:“陛下登基个几日后,便让一老翁自称是陛下,还带着吴王殿下与镇国公主回来,殿下涕泪而下,并发出愿退位让与陛下的诏书,率百官出城相迎,却发现那老翁不过是与陛下面容上相似,而吴王殿下与镇国公主也都是诈称,到那时候……”   李谋士满脸得色。   或者叫嘚瑟。   齐玑深吸一口气。   觉得这主意简直疯狂。   而且有效。   拆穿之后那三个人必死无疑。   而在这三个人之后,如果还有个什么年轻男子女子带着老翁来说自己是玄帝和四皇子镇国公主,那时候他也可以见都不见人家,直接阴悄悄弄死,到那时候,文武百官再有不同意见,也会联想起之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的结果。   然后叹一句“又一个穷疯了冒充先帝的傻货”。   至于弄死的是真玄帝还是假玄帝……   谁在乎呢,那时候玄帝的名字叫齐玑,谁还记得齐珉(玄帝闺名)是谁?   再说了,他登基之后必然会全国各地找人,其实说不好,根本就走不到玄帝到西京然后主张他齐玑谋朝篡位的那一天。   齐玑被这个主意搞的血脉贲张,费尽心思才好歹忍住了自己一口答应的心思。   之前就是看到师飞尘摆弄那个断龙峡的模型,才一口答应了杀自己亲爹这种事,最终造成了现在只能用更大的谎言去掩饰之前的谎言的局面,如果这次还出什么错,他实在是不能保证自己养的这帮谋士里面还有没有能撒一个弥天大谎的人才。   嗯,齐玑想到了漏洞。   弄死本身身上就有毒瘾前科,现在说的是在东宫养病,这么多天已经探出来其实是在老七开的杏宅医馆之中的太子,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皇后居冷宫,现在在行宫里面管事的,是贵妃淑妃德妃三人。   德妃是自己亲娘,不会不支持自己。   至于贵妃淑妃……   这两个帮扶着父皇上位的老女人是比较难以解决……   但是淑妃一儿一女都已经跟着父皇“死”在了断龙峡下,她的娘家房家……传统的文臣家族,手里没什么兵权,打不起来,不考虑。而贵妃……贵妃的儿子,也是要被自己弄死了的节奏,至于贵妃的娘家……鲁国公死后,侯家也再没什么特别优秀的人才。   无子的妃嫔,娘家也无兵权,再聪明再智计百出,也不过是无本之木,不值一提,不需要考虑。   实际的权利……   兵权政权上缺传国玉玺。   经济权上缺一个能纵览全局的人才。   等有了代表正统的传国玺,手里有钱有兵,那玄帝就可以彻底不管了。   齐玑沉吟着,觉得要去哪里弄一块可以刻成传国玉玺的玉石,这个实在是有点难度。   瞌睡就有热枕头一样,一个托盘被很快递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那个齐鸿拼出来的,由木条组成,全凭榫接,半点钉子都没用的但偏偏就是打不开,内里放着传国玺的盒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每每写来日方长都会默默在后面加一句“方长是谁”…… 污的已经没救了。 ☆、智商是硬伤   “这玩意……”齐玑把玩着手上那个木头疙瘩,研究了小半天,“里面有传国玉玺?齐鸿还说只有他能打开?”   把盒子拿进来的仆役点了点头。   这时候的这个木头疙瘩,已经在一群谋士手里转了一圈,在场所有人都拿着这玩意琢磨过了,平均下来每个人至少琢磨了半个时辰。   然并卵。   这盒子是木条拼出来的,半点用过钉子之类的痕迹都没有,全靠榫接,看起来松松垮垮不成样子。   偏偏拿起来想掰开,那些松散的木条却宛如一个整体。   想用点暴力手段,一则这样就侮辱了他们这群以智取胜的谋士,二则……好吧他们也并没有这个武力值。   齐玑拿着手里面这么个木头疙瘩,有些头疼。   “这不过是个木头疙瘩。”一谋士琢磨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凭借一个外形就想象出内部结构,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木头还不是铁木这类不好劈开的品种,找个使剑的高手,用剑一层层把这木头疙瘩削开,不见得里面的东西会毁掉吧。七皇子不过危言耸听而已,殿下不必在意。”   谋士们纷纷点头,眼底羞愤与懊恼之色都有。   简单讲,在场这么一批号称智力超群以智取胜,各类杂学都有涉猎,解个九连环眼都不眨的谋士们,在这么一个结构精巧的木疙瘩面前,纷纷感觉自己被嘲讽了智商。   就连平时自以为智力水平不错的齐玑,都觉得有些脸疼。   并且很想暴力破解。   让你用智力碾压我们!   我把这盒子砸了我让你智力碾压!   师先生却道:“不可。”   谋士们都一脸不服地看着师飞尘。   师飞尘眼皮都没抬,开始甩理由。   理由很简单——   “诸位在老夫从青园书院偷出火药之前,也根本不知道世上居然还能有这等神器。”   言下之意很清楚:他们在见到火药之前,一个二个也是信誓旦旦表示世界上哪有瞬息之间能够把山炸了的神器,用事实说话之后他们才表示了活久见。那道理也很简单嘛,你们怎么知道这盒子里没有点别的什么能毁了传国玺的器物,回头你们再来表示一次活久见,传国玉玺你赔?   说到底,青园书院这么些年,出来的那些神乎其神的玩意,哪一件不是让天下人目瞪口呆表示活久见或者根本没想过的?   静默。   死一般静默。   在场的谋士们,没有谁不想知道青园书院到底藏着掖着多少神奇的东西的。   戴尚书昧下的那个放大镜他们也听说过,没能理解为什么能看那些微观之物,即便重金求学子们介绍一下到底是个什么原理,画的那个什么见鬼的光路图也根本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能力。   借贷记账法他们研究过,看起来简单,也不过就是分了若干个账目并且所有出入都记两次,但是确实是比传统的鱼鳞账更加的合理,并且深入研究之下,什么流动性、折旧法乃至于盈利比率,都已经超出了这群四书五经出身的学究们的想象范围之内。   即便不说以上那些被朝廷暗搓搓收了的东西,只论齐鸿屁股底下的轮椅,那也是个看起来简单,但是真细细研究起里面的各种为了主人方便的人性化设计,甚至于按照青园学生们的说法,那椅子上的凹陷与靠背的幅度,都符合了什么见鬼的“人体工学”的设计,只论其中对人性化的考虑以及精巧程度,绝对担得起一句“奥妙无穷”的。   而青园书院出身的,在刑部干活的吴言口中那些什么“无罪推定”、“控辩平衡”、“罪刑法定”、“民刑分离”的玩意儿,他们更是觉得简直不能理解。   早年就听说书院里面有研究出来的特殊的炼钢、缝纫诸般法子,早就心向往之并且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知识体系里面那个“君子不器”、“五德终始”乃至于“书中自有黄金屋”等等观念。   而青园还在该死的继续发展着,最近已经把那个活活逼得巫女承认自己并不会养蛊的朱颜拉进了青园,从里面透露出的消息,大概目的是要成批量的培养朱颜这种级别的看病的大夫?好好奇是怎么做的啊……   但是他们也就好奇好奇了。   所有投到青园里的细作,都是打狗的肉包子。   你又不能发兵去攻打区区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院……   谋士们恨恨收回了他们对青园书院的怨念,开始琢磨眼前的盒子。   他们渐渐相信了齐鸿说的那句“强行打开的话里面的机括会把传国玺弄碎,只有我能打开”。   这样的智力碾压固然让人不爽,但也无可奈何。   理由甩完了,师飞尘大人终于抬眼瞅了瞅那提出暴力破解的谋士,慢悠悠道:“里面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传国玺,暴力破解也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引发里面的机关。”他抬手,慢悠悠喝了口茶,“诸位,赔得起?”   谋士们怂了。   毁了传国玺之后遗臭万年都暂且不说了。   齐玑的怒火就能让他们自己个连带九族都死个好几遍好么!   齐玑自己也怂了。   他倒不会自己灭自己九族,但这连传国玺都搞碎了的锅他也背不起。   师飞尘瞟向那带着盒子进来的仆役:“七皇子给了条件了吧,怎么样他才会打开这个盒子?”   那仆役低声道:“他要见楚王殿下。”   齐玑奇道:“没别的要求?”   这倒是奇了,手里有这东西,什么封官许愿裂土封王划江而治丹书铁券的愿望不能提啊……   仆役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果断的摇头。   齐玑带着盒子霍然起身:“好,孤去会会他。”   师飞尘又道:“殿下止步。”   齐玑回头看着自己目前最为倚重的谋士,眼底满满都是探寻之色。   “七皇子殿下可以一会再看,反正盒子已经在这里,青园再神奇,总不能让这盒子平白无故的自爆。”师飞尘缓缓道,“但是太子殿下那边,确实是夜长梦多的。”   “人拘来了?”齐玑挑眉问。   师飞尘:“魏忠亲自前往,太子上了马车才发现不对。”   “做的干净么?”   “魏忠是为了娘娘才进宫的,忠心的很,他办事,殿下放心吧。”   “好,我现在去解决掉这个麻烦。”齐玑缓缓点头,浑不见谋士们眼底的遗憾——唯一一个发兵攻打青园书院的理由被太子自己掐了,有点不甘心……   齐玑才走出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先生是要先去见七弟么?”   师飞尘点头。   “何故?”   “朱颜一个月前就离开了青园杏宅,然后不知所踪,和齐鸿几乎同时。”师飞尘沉吟道,“师某自信罂粟之事仅有我师门知道,朱颜多半是师兄的弟子……别人不行,我师门的话……不排除七皇子已经能站起来的可能。”   齐玑神色一紧。   以齐鸿本人表现出来的各方面能力,只要排除掉能站起来这么一个短板,确实也是争位路上不得不铲除的一块绊脚石。   “先生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已经痊愈么?”   师飞尘缓缓道:“从医道上看,七皇子腿上的病是因为筋脉淤塞之故,但已经淤塞了二十年……一则堵塞了这么多年的筋脉要想疏通……那实在是比错骨削皮还造孽的疼痛,七皇子金尊玉贵未必能够挺过来,即便挺过来了……多年来筋脉淤塞,谁知道有没有顺便造成点别的脉象上看不出但又实际上让人站不起来的毛病呢。这世上奇奇怪怪大夫解决不了的毛病多了去了。”   齐玑:“所以?”   所以你特么既然看不出来还去干嘛啊?遛腿?   “师某去吩咐人给七皇子换一个冰室旁边的囚室。”师飞尘冷然道,“囚室之中不给椅子,看七皇子是会站起来四处走走进而驱寒,还是会坐在地上忍受寒气侵袭只能搓手,这腿能不能动,是不是站得起来,一目了然的事儿。”   齐玑打了个抖。   这用药人试药的前太医院院正……   长了一副筛子似的心眼儿就不提了这是人家从大夫转职谋士的基础,关键是这暗搓搓的心狠手辣……是有点吓人啊。   ======   齐乾面上的黑布被扯下来,也逐渐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刑架上,动弹不得。   入目一片昏暗,只在矮桌子上有个烛台,整个屋子中就只有贴近天花板的地方才开了个小小的窗口,有微弱的阳光照进来。三面都是石墙,另一面是铁栅栏,栅栏外面是台阶。   标准的牢房铁窗配置。   齐乾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魏忠一本正经冲入了杏宅之中,说什么北燕突然来犯,二皇子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了,急需他这么个太子出去主持大局。   所以他就信了,然后就跟着走了。   倒也不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太过柔弱,没见过各种下毒暗杀枕边人不安全的手段,所以没有点防人之心。   只是密谍司……   密谍司因为是玄帝个人的侦查机构,并且在玄帝执政二十年的历史上,政客们之间公认的事情就是密谍司这么个玩意,谁想买通谁死,到后来几乎无人敢碰。   所以大家一般都默认密谍司是靠谱的。   齐乾皱着眉头想,密谍司的内侍们对自己和齐鸿不满,是因为他们俩一直不大看得顺眼这种阉人组成的暴力机构,但是这种不满也最多就是暗地里使使坏,偶尔进两句谗言,绝对不至于公开劫人。毕竟真调查起来,玄帝怪罪下来他们扛不住。   那如果什么事情能够发展到他们翻脸劫人……   不可能是自己被玄帝厌弃想要换一个太子培养,毕竟……玄帝厌弃一个人,一般都是光明正大的厌弃,八年前大皇子齐珹谋逆,也是逼的人家齐珹自己在金銮殿上陈述罪行涕泗横流,然后才把他连带生母贤妃一起赐死的。   那只能是因为……   “玄帝怪罪下来”这个条件,已经不成立了。   齐乾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个可能——玄帝驾崩,诸子争位。   知道自己在杏宅养病的,玄帝、齐鸿、魏忠、朱颜、杏宅的学子们。   魏忠投靠了谁?   齐鸿?   齐鸿若是被朱颜治好了腿,也不是不可能掺和一脚夺嫡,毕竟真的说起来……自己也不是不亏欠齐鸿,那点兄弟情分其实也是淡薄得很,齐鸿不可能为了那点兄弟情分就放弃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他毕竟眼看着齐鸿拿了最为荒僻的白山黑水做封地,却半点优惠政策都没有帮齐鸿争取;   这么多年齐鸿因为“贤妃养子”的身份,在后宫前朝都没有一点会为他说话的势力,于是自己就坦然地把他当一个谋士幕僚乃至于门下走狗来使唤;   甚至……到了现在,齐鸿芳龄二十,玄帝都想不起“给齐鸿娶正妃”这么一档子事,而齐鸿因为腿脚不方便也免了进宫请安,于是乎婚事就更加的遥遥无期,都惨成了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提醒两句,让玄帝重新燃起对这个皇子的重视。   齐乾的想法也简单——让玄帝接着忽略这么个儿子,他齐乾就是齐鸿有且仅有的那个能够让他保持尊贵和体面的依靠,在这样的条件下,齐鸿就能更加一心一意地给自己做牛做马,和年前户部账目亏空之后齐鸿连夜查账一样,有了这么一个有才能无夺嫡本事的人在自己身边帮衬着,简直不能更幸福。   虽然他还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是把朱颜带回来给齐鸿看腿了。   但是其实事情的真相是……朱颜那时候说自己便秘主要是因为经络淤塞,解释病理的时候那些说辞和齐鸿站不起来的深层次原因一个路数,而不巧成兴远是齐鸿的人还围观了治病全程,如果自己真的连把朱颜带回来给看看病试试看都不做,齐鸿脾气再好,和他兄弟情分再深,也绝对是立刻翻脸绝无二话。   这么一说,本来还算是在庇护自己弟弟的齐乾,默默觉得自己对这弟弟,岂止是没有半点兄弟情分,这简直是压的一手好迫、奴的一手好役、剥的一手好削……   齐乾有点脸红。   脸红之后,理智告诉他,既然是魏忠来劫了自己,那就不可能是齐鸿使坏。   齐鸿和密谍司绝对是一见面就斗鸡眼的存在。自己对密谍司的厌弃都是被齐鸿挑起来的,齐鸿似乎对太监管事,有一种天然的厌恶,甚至对太监这么一种生物,都有天然的厌恶。   (事实上如果齐鸿愿意讨好太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个内侍在玄帝面前给齐鸿说好话了……)   那就只能是别的兄弟了……   齐乾眯起眼睛,看着从阶梯上下来的,齐玑。   突然感觉自己瞎猜了一圈的力白费了,多休息会多好,至少现在还能精力充沛的面对面前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那个盒子~ 其实就是鲁班锁,加大号。 鲁班锁中间有一个中空,把鲁班锁做大并且尽可能留出空间的话,完全可以藏下来一个传国玺。 (作为一个同样被嘲讽过智商的人,心疼小二哥一分钟……) 以及老六和老七之间不得不说的那带了欺骗性质的兄弟情分…… 皇家嘛~ (给我家男主也点个蜡) ☆、傻逼必须死   齐鸿现在感觉很不好。   特别尤其相当的不好。   感觉自己被拖下了马车丢到了一个院子里没人看管之后,他好歹是在黑布里暗搓搓活动了一下自己好久没有活动的双腿,确定了自己这双倒霉的腿没有因为这么一通折腾又瘸掉。   然后很快,笼子又被抬起来,等到他被拖出笼子丢在地上然后笼子消失侍从离开,齐鸿能够明确感觉到,这整个屋子里,接近零度的气温。   躁动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盛夏了,不然玄帝也不可能用“避暑”这么一个名头去西夷。   那么,在这种时候还能够让人感觉到冷的地方……   齐鸿慢慢琢磨开去——   现代社会有的是空调房,据他所知在刑讯逼供的事情里面,不留痕迹的话,可以选择的范围有冻饿晒烤疲劳审讯这些办法,而就“冻”这么一个选项……大夏天的穿着短袖大裤衩在空调房里面感觉十度的透心凉心飞扬,狠一点的还直接就用手铐把人拷在空调的下风口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酸爽啊。   但是在这个地方,夏天还能够这么清凉的,有且只有达官贵人们家里才有的冰室。   嗯,安王府再穷困潦倒,再把所有院子都锁了只留给主人住的那一个,他安王齐鸿也绝对是天潢贵胄达官贵人行列中的一个,所以他的王府里面,当然也有这么一个设施。   并且常用——   西京的夏天实在是酷暑难耐,齐鸿毕竟是现代社会来的习惯了穿着大裤衩吹空调风扇的人,要他在没有任何降温措施的情况下依靠一把蒲扇和几个扇扇子的侍女熬过整个夏天,基本不可能。   再有,安王殿下实在不是一个理科生,能够勉强记得凹透镜和凸透镜的光路图,从爆竹的配方里面一点点改良出火药来已经是安王殿下能够做的极限了,要还要求搞什么硝酸盐让硝酸盐溶于水降温……实在太特么为难一个文科生了。   为了解决“优雅无汗地度过夏天”这么个科研难题,安王殿下在自己随时制造冰块随时使用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在这之后,无奈采用了劳民伤财的土法子——冬天敲冰找个阴暗的地下室存着,夏天拿出来用,冰化完就扔。虽然这样就需要多找几个奴仆侍从来折腾,安王府也需要建立一个能够让他无所顾忌地用一整个夏天冰的庞大地下室以及冰室管理制度,但安王殿下也没有穷困潦倒到几个小厮丫鬟都用不上。   而在修建巨大地下室的时候,齐鸿也收到了兄弟们的疑惑的乃至于警惕的目光,进一步调查之后才知道,贵人们因为怕用冰伤了身子不好生孩子,所以也不过是放那么一块两块的降降温而已,绝不会和他这样如此怕热,他自己建造那个冰室……大的有点惊心,乃至于令人怀疑是不是在自己偷偷摸摸在地下练兵或者是搞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其实打听到了这份上,齐鸿就明白了在自己的哥哥们那里,冰室是个什么设定了——   搞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嘛。   比如私人牢房。   简单讲,在哥哥们的王府里,除了柴房这种常规性的关人的地方之外,应当还有几处分散着的,用来囚禁或者是刑讯点什么人的地方,冰室最底下就是其中之一。   齐鸿拉回了自己有些跑偏了的思路,接着想,应当还有点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毕竟这屋子看起来总有些画风不对,而理论上看到了传国玺应当立即炸毛的齐玑也没有迅速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点奇怪。   唔……   从环境开始思考。   他安王府没有囚室,穿越至今也没有调皮到被自己皇帝爹爹丢囚室里体验一下生活这种经历,他齐鸿对囚室的概念,还只是已经相当现代化的看守所和监狱,如果要放到古代社会……那就只有古装剧了。   古装剧里,囚室一般,什么德行?   粗糙的床榻,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被卧,腐烂的稻草,到处跑的老鼠,肮脏污垢的小桌子,桌上面的放着唯一的光源——油灯。   他四处看了看。   被子呢?烂稻草呢?油灯呢?   爷刚进来的时候还觉得冷的舒爽,现在已经渐渐感觉到腿凉了,想找个东西盖一盖暖一暖。   齐鸿眨眨眼,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站起来走走取取暖。   但是又有些心虚。   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完美闪避兄弟们争宠的所有明枪暗箭,能够得到齐乾的信任投入太子门下,那种不交联朝臣后宫一点势力没有母族不给力父亲不重视,让齐乾能够放心使用是一个原因,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良于行。   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的皇帝,瘸的都少见。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皇位的继承人名单之外。   也因此,齐乾才能够接受他的投诚。   而齐乾把朱颜带回京……   听说也是齐乾的阳明大肠经有些堵,陆安意外地找到了在给人治病的朱颜,于是拉了人家来给疏通疏通。   进一步的原因,应当有成兴远是个大嘴巴并且就跟在齐乾身边看到了整个过程,如果出现了这么一个能够疏通筋脉站起来的神医但是他齐乾不为所动,只要成兴远什么时候顺嘴说了出去,那他和齐乾之间,友谊的小船绝对说翻就翻。   别说小船了,航空母舰也翻给你看啊有没有!   再加上自己才给他解决了户部的事情,复式记账法都憋出来了并且没有邀功还给了你两个有才华有能力的学生,多大贡献啊,你再把我当狗用,也得给块骨头,不想给实权,那给个大夫表达一下关心也不错。   出于人情与基本道德,朱颜应当出现在自己面前没错。   跑远了,扯回来。   就目前而言,不管怎么样,这地上再凉,他也只能这么跪坐着,不能动,不能暴露。   不站起来最多是寒毒入体继续站不起来,好歹还能活着。   等朱颜回来了说不好还能治。   站起来了,在齐玑篡位心虚要干死所有能做皇帝的兄弟的心理之下,什么条件都保不住自己小命。   我还要活着看青园书院用智力占领大玄,征收整个大玄乃至于整个天下的智商税,迎娶朱颜笑看天地浩大呢,搭在这里不划算。   “日……”齐鸿垂下眉头,打着哆嗦,低声毫无技术含量地骂了一句,“到底特么谁那么蔫坏出这么个要死的主意啊!齐玑你手下这么一群幕僚你不担心他们什么时候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人家数钱!”   他嘴唇慢慢乌了,脸色发青,渐渐不怎么骂的出来了。   ======   而这时候的齐乾,则更加的造孽……嗯,用一个更常规的形容方式,应当叫做凄惨与兴奋并存。   因为齐玑直接从一个小药瓶里面倒出了一枚药丸,抬手给齐乾喂了下去。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忘忧丹,又名,鸦片。   齐乾感觉到了身体深处,那股子畅快的快感,心内走马灯一般转过了陈良娣给他喂鸦片时候的行为,齐烨本人在玄帝书房里面的垂死挣扎,皇后对自己下跪时候的可怜神情,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齐烨这么一个大脑简单甚至会认为他是有且仅有的嫡子于是就应当理所当然有储位做皇帝,玄帝已经表明了二十多年的“择贤而立”的心思半点没看出来的货,能有那么精妙的心思,安排黎绾进宫,安排侯玥中毒,安排贵妃宫中的宫人浑身是虫子等等一系列证据?   即便能,那既然都已经能安排这么严密的证据了……   怎么可能漏掉侯玥这么关键的一环,让人家三堂会审的时候当场毒发,引人注意?   齐乾脑子里迅速抽出了对方没能想到的“朱颜”这么一个影响因素,那么三堂会审之后,应当是个什么结果——   太子妃依旧会被吓死,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成,死了妻与子的自己必然也会借酒浇愁,陈良娣依旧会给自己喂毒,这个变化不大。   而三堂会审的时候,侯玥当场毒发,贵妃会咬死这么一个证据链上的缺口,力争自己无罪,玄帝看在多年情分上,即便不当场无罪也会收押再查。   不久之后,自己就会出现和侯玥一样的症状,而侯玥也会熬不住毒瘾最终供述魏王齐烨喂毒,而陈良娣也是齐烨的人,齐烨只有倒台的可能。   而如果没有朱颜,自己这毒瘾也解不了,太子之位,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贵妃虽然还活着,但是国公已经死了,娘家垮了儿子也垮了,本人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深宫妃嫔而已,能掀起多大浪花?   那国公的死……   齐乾琢磨了片刻,迅速联系上了密谍司的李瑾之死。   李瑾刑讯多年,绝不至于分不清分寸,那也就是说,国公是被人所杀,嫁祸李瑾,顺便成为了吓死太子妃的第二套方案——   若是太子妃还能挣扎着生下孩子,身体一定极其虚弱,而太子妃心脉弱这个问题在皇家几乎不是一个秘密,国公挂了的消息传出,只要时间控制到位,她多半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   进一步可以推断,李瑾之后是魏忠上位,而魏忠把自己骗走之后,自己见到的是齐玑,基本可以判断,齐玑和魏忠是一路人。   甚至夸张一点判断,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师飞尘,应当是投诚了齐烨,一手安排了“诅咒”玄帝的草偶,让自己和侯玥中招的忘忧丹,而师飞尘跑路之后之所以找不着,是因为师飞尘实际上投诚的是齐玑,而齐玑一直掌控着西京的一应防卫工作,对西京的地形包括人员分布最为了解,所以要悄无声息弄走一个师飞尘,不成问题。   简单讲,这是个计中计,一箭双雕,摁死了作为嫡子的齐烨,也摁死了作为储君的自己。   齐乾在脑海之中的剧烈震荡以及兴奋之中,颇为迷离地看着面前的齐玑:“你杀了我舅父,以此为消息吓死了太子妃,用忘忧丹控制了阿玥,对我下毒让我产生毒瘾,乃至于趁机杀了李瑾让魏忠上位,并且同时嫁祸三哥,还顺便连累了皇后!”   齐乾字字泣血,声声控诉:“二哥,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国公是李瑾杀的。太子妃是自己胆量不行。侯玥自己妄想我废了正妃娶她自取灭亡,李瑾自己刑讯人刑讯了一辈子制造冤假错案无数本就该死,老三不是自己有贪念又怎么会被我算计?皇后?”齐玑凉薄的嘴唇划出了一个冷淡的弧度,“那傻女人,若不是父皇偏心根本做不了那个皇后,让她做了二十年皇后本就便宜了她,早该死了。至于老三……老三明明是流放乾州自己不堪劳役,活活累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玑耸耸肩:“不过父皇那么栽培你确实也不是没道理,六弟你到底不笨,我的整个计划你都猜出来了,猜的又准又快。”   齐乾强行忍着脑海之中的阵阵震荡和刺激,闭上眼睛,弱声道:“三哥都威胁不到你了,你连他都杀!”   “那有什么。”齐玑淡淡转身,拿起一个香炉,梁孝赶紧搬来一个高脚凳子放到齐乾身前,齐玑抬手把香炉放上去,舀了一勺香料倒在香炉之中,点了香炉,一缕青烟袅袅而起,窜入齐乾鼻孔,齐玑慢声道,“我还要杀你呢。”   齐乾再也说不出话来,脑海之中的快感几乎把他头皮都掀了,而鼻子能感受到的味道,也是他在戒毒的时候,那忘忧丹烧起来的感觉。   这时候的齐乾还能再跑偏了一个思路——   该死的,齐鸿和朱颜虽然当场就共同表示忘忧丹不能烧着用,还是有有心人注意到并且进行实验,确定烧着用有比服用更好的效果。   食物还能想办法不咽下去吐出来,这无时无刻的呼吸可怎么能够避免呢?   不过渐渐的,齐乾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朝中高层都知道他是因为要戒毒所以才避居一旁让齐玑监国的,如果自己死于忘忧丹,那齐玑的解释也不过是一句“皇兄意志力不够,到底是垮了”,半点痕迹都没有,还是齐烨做的孽,齐玑干干净净,一点错都没有。   皇家啊……皇家。   齐玑拍拍手,吩咐侍卫:“你隔远些,别吸到这玩意。也别走太远,记得随时点着香炉,点死为止。皇兄什么时候没有那么兴奋了,就再喂一枚忘忧丹。什么时候人死了就送回东宫。”   侍卫躬身应了个“是。”   齐玑拍拍手,转身离开。   在大皇子的死亡之后,对储位最有竞争力的嫡长子齐烨,还有一个贵妃亲自教养,对政事的理解能力已经甩了兄弟们几条街的齐乾。   现在么……   好歹是都解决了。   齐恪齐瑶二人么……让他们跟着玄帝去死。   那么,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有继承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嘴…… 现在立法已经完全禁止刑讯逼供了,理论上冻饿晒烤疲劳审讯这些手段应该不会再出现了的,不用惊慌。(学术界正在讨论纪委有没有权利干这事来着,立法和学界观点还有很大分歧什么的……说起来就又佶屈聱牙又晦涩难懂,就不多提啦。) 以及解释一下今天的更新…… 因为我这个星期,上了一个,叫做活力更新的榜单,一周要更两万字(真是要了老命了……) 所以,今天晚上就多加更了一章,然后下一次更新依旧在明晚八点。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点个收藏呗~ ☆、主动权之争   齐鸿在感觉自己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锁链响动的声音。   门开了。   走下来了一个身材修长,锦袍玉冠的男子。   齐鸿抿了抿已经失去知觉的唇角,抬起眼看了看来人,深吸一口气,掩藏了自己心里已经怒问候过齐玑母家十八代祖宗的心路历程,换出了一副纯良小白兔的神色,垂下眉头看着身前三寸地,一个彻底谦恭的姿态:“二哥。”   仆役把盒子放到了地上,齐鸿面前。   “不是说见到我就把盒子打开么。”齐玑扬了扬下巴,抬足踢了踢盒子,盒子朝着齐鸿的方向挪了挪,“开吧。”   对一个亲王最大的折辱,也只能到这里了。   齐玑也算是深谙谈判博弈之道,一开始就给了个让人颇为不能接受的下马威。   却只听齐鸿低低说了一声“是”,也不介意齐玑这下巴对人不肯上手的德行,只按下了那鲁班锁的第一个锁柱,再移开第二根,一堆木条便轻易散开来,露出了那可以做空的缝隙之中的,传国玺。   看着齐鸿这轻轻松松解开的动作,加上二话不说就解开的干脆。   那种被嘲讽了智商的感觉更加的浓重了。   以及,腹中那打算好的,千言万语的,“你就从了哥哥我吧”的劝说,白白化在了肚子里。   齐玑现在心里有些愤怒,有些不爽,甚至还有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这样没错——你手里都有个传国玉玺了,你就不打算开个什么条件的?   即便裂土封王、划江而治这些条件基本等于异想天开我即便是答应了一定会反悔,但是许诺你一世荣华,给你丹书铁券,让你下半辈子充满了荣华富贵和淑女美人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你就这么直白的打开了,总让我有一种一万字腹稿白打了的郁闷啊……   齐鸿双手捧起传国玺,递给齐玑,身形微微一躬,依旧是低沉而有些虚弱的声音:“二哥。”   齐鸿现下跌坐在地,即便是双手抬起把玉玺递出去,那玉玺也只到齐玑腰间。举起来的那个姿势,看起来也是一副卑微到了尘埃里的模样。   齐玑没有接。   他等着齐鸿提条件呢。   摆这么个卑微的姿势,博人同情而已。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少一些套路,多一些干实事的精神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还跟我装什么纯洁!   齐鸿双手举着传国玺没动,见齐玑没有接,便低低解释了一句:“玉玺上没毒。朱颜再医术冠绝天下,也不可能在玉玺上下毒,毕竟能碰到传国玺的人都是一国栋梁,这么随随便便弄死了也不妥当,二哥觉得呢?”   齐玑眨眨眼。   啥?   我不是怀疑你有没有在玉玺上下毒,我真的只是在等着你狮子大开口啊朋友!   看你这德行……   你还真不打算提条件了?   并且你这么一说,我没有接……是因为不敢接?   我不敢接个鬼啊你都用手捧了我能担心上面有毒么!   齐玑觉得他不能认这个怂。   于是他接过来了。   传国玉玺是块玉,入手温温的,握在手上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好多。   齐玑知道,玉不玉的不重要,这年头谁还没见识过几块好玉啊,之所以他会心跳加快心如鹿撞,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这块玉疙瘩后面代表的,万人之上的无边权势。   “你……”齐玑小心翼翼捧着他篡位的必备道具,却有些不肯相信,便期期艾艾地,始终不知道“提条件”这个应当怎么开口。   齐鸿垂着眉,淡淡道:“我喜欢朱颜,想要娶她做正妃。”   啊?   现在是谈论你要娶淑女还是娶民女做正妃的时候吗?   你虽然二十岁了还没有娶正妻这件事是比较惨但是你这时候对我哭这个真的合理?   朱颜是个民女所以父皇多半不会同意,你把传国玺给我,是希望我登基之后长兄为父,然后给你赐婚的节奏?   我说老七,你脑子里能不能少一点风花雪月,多一点家国天下,啊?!   “但她始终不愿意。我为了和她拉近关系,便陪她一起去祭祀她的师父。”齐鸿无视了齐玑那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只顺势继续开口。   齐玑:我不想关心你的情史我想关心这玉玺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啊摔!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四哥。”齐鸿抬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缓缓道,“四哥说父皇去西夷了,在断龙峡山崩,但是父皇没死。”齐鸿顿了顿,等从齐玑眼中看到了慌乱之色,才继续开口,“父皇把玉玺和兵符给了四哥,让四哥便宜行事。四哥还说……皇姐截住了让断龙峡非自然山崩的人。”   齐玑眼底几乎是“蹭”地一下,迸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杀意的中心点,是跌坐在面前的齐鸿。   知道真相的,都该死。   齐鸿依旧忽略了齐玑的杀气,只继续道:“二哥知道,您一定要我打开盒子,一定要得到传国玉玺,意味着什么吗?”   齐玑冷笑。   “你说我知不知道。”   干都干了,你现在还问我知不知道?   齐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对上了齐玑满溢着杀意和凉意的眼眸,一字一顿问道:“那二哥,是那个意思么?”   齐玑看着自己家弟弟这么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最终觉得给这将死之人一句痛快话也不错,便点了点头:“是。”   齐鸿眼中明灭了好几番,似乎在斟酌什么又在衡量什么,小半天之后,齐鸿到底是彻底伏下身去,戴着镣铐的双手平平摊在地上:“臣弟,拜见陛下。”   臣弟这个词,其实在皇家很常见,长兄为尊嘛,既然自己是弟弟,同时兄长位置或者权柄比自己高,叫一句臣弟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陛下这个词,能且只能指代皇帝,太子都不行。   齐玑听懂了这句话的内涵。   但是他依旧处于一种被雷劈了的状态之中。   准确的说,从进来的时候开始,节奏似乎就不被他所掌握,而他也全程处于“你特么在逗我”的状态。   本以为齐鸿会提出一系列条件,然而没有。   本以为至少会基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逻辑,来一番苦谏,然而也没有。   本以为不管怎么样,他要从齐鸿口中得知玄帝以及齐恪齐瑶的消息会很难,然而他还没有开始问,齐鸿就已经说了。   本以为齐鸿至少应当保持一个亲王应当有的气节,至少没有那么容易投入自己阵营,但是齐鸿居然这么顺嘴就蹦了一句“陛下”出来。   简直受宠若惊啊!   于是,齐玑就憋出了一句话:   “你这跪姿,可一点都不标准,一点都没有臣服的意思啊。”   与这句话一同出现的,是齐玑把玉玺交给跟着他进来的小厮,自己蹲下身去,伸出食指挑起了齐鸿的下巴,一个调戏良家妇女……或者强迫齐鸿与自己对视的姿态。   看着齐鸿面上的愕然,齐玑居然有了一种找回了主动权的舒爽感。   让你个熊孩子不按照我的节奏走!   齐鸿惨然一笑,努力想动一动腿但是失败了的模样,嘴唇也发黑,面色苍白无比,声音甚至有些颤抖:“皇兄还要在乎这个么?”   齐鸿那样子实在是太哀婉可怜,身形柔弱又伶仃,加上那苍白到发青的面色,俊美若好女的面容,披散在后的长发,加上委顿在地的无奈,实在太像一个求君怜惜的姑娘。   齐玑现在信了,齐鸿的腿确实是动不了的。   这么一说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命……   他最终摆摆手,随他进来的小厮最终抬了一张凳子过来,还解开了自己因为要来冰室所以特地披上的大氅,披到了齐鸿身上。   齐鸿看着那张凳子,感觉这自己身边的那浓烈的别的男人的味道,心内也是五味杂陈。   卖弱卖到这种程度,这货终于是信了。   但是你多久没洗澡了老二,你闻闻你这大氅上都有味道!   你篡位篡的压力山大这个我懂,但是你每天好好洗个澡再接着篡位很难吗!   面上倒是充满了感激之色,被小厮扶着坐上了椅子。   齐鸿深吸一口气,等身上冷的没有那么严重,能够好好说话的时候,才慢吞吞把整个修改版的故事细细说了一遍——   齐恪遇到齐鸿上了车之后,也不管齐鸿愿不愿意能不能接受这么大信息量,告诉了齐鸿这么一堆信息之后就抬手把长剑扎到了马屁股上,直接带着朱颜跳了车,只留下了传国玉玺。而齐鸿又是个不良于行的实在是没有那个跳车的胆色和能耐,所以也只能在车上坐着,马儿活活累死了之后,才被人劫了下来。   “父皇的意思,应当是希望四哥他探明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然后再发兵,但是四哥若是真到了西京走一圈,又实在未必有那个跑出去起兵的能力。刚巧四哥遇到了我。”齐鸿低垂着眼眸,“算是瞌睡遇上了热枕头,我带着传国玺见您,只要我死了,您要做什么,就已经昭然若揭。”   齐玑想了想,觉得这么一通思路,很清楚,很合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那木箱是你搭的吧,你给我设置这么大的麻烦,居心何在?”   齐鸿淡淡一笑:“若是个全乎个的传国玺,而不说只有我能打开,二哥以为,您的那些追兵发现四哥已经跑了,惊怒之下……我还能活着见到您么?”他叹口气,一个知道错了我认错的语气,“我也不是故意要给您制造麻烦的……应当也没有太麻烦吧,您一出现我不就把箱子打开了?”   你特么刚才二话不说开箱子……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齐玑感觉自己又被算计了,心里面继续多了一点不爽。   但齐玑到底是个算计人心的政客,不会因为心底里的一点不愉快就杀一个本来可以在自己阵营里的人,于是他又把前因后果想了一圈,觉得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了,扬眉看向了齐鸿:“说,现在,你想怎么换你自己一条命下来?”   “传国玺不够么?”齐鸿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全没想到的模样。   齐玑似笑非笑道:“这是老四用来试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齐鸿一脸的蒙圈,齐玑觉得,心情甚好,甚好。   被耍了这么久终于掌握主动权了! ☆、后宫三千人   齐玑悠悠然看着面前的齐鸿。   等着听他能用什么来换这条小命。   齐鸿呆滞了半晌,确定齐玑不是在说笑,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思索了小半天,终于试探性地开口:“二哥若是登基为帝,史官笔笔如刀……二哥觉得……您在史上会留下个什么名声?”   什么名声……   齐玑眯眼,抬手就拔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剑,直直指着齐鸿。   你这是真不想活了的节奏?   弑父杀君,杀兄屠弟,凉薄之主。   齐鸿讥嘲一笑,心内多了些许放心。   到底还是个在乎史官说什么的傻逼,图样图森破,这种拿衣服的年轻人,最好哄不过。(注)   齐鸿抬手,颤抖的指尖轻轻推开了长剑,淡声道:“史上也不是没有囚父杀兄最终才坐上皇位的帝王,皇兄觉得……大离王朝,太宗的名声如何?”   齐玑突然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不是要杀人的意思,而是有点激动。   大离王朝,太宗……   皇帝能做到那份上,夫复何求?   什么夫妻和睦、琴瑟和谐、皇后能够给皇帝正确的劝谏又不干政、自己纳了前朝公主;反贼之女;再嫁之人;乃至于自家弟媳;连六嫁君主的前朝皇后都不放过,却能够后宫一团和气,一边宠皇后一边有六宫,皇后还能自觉给寻摸美人,还生了十几个皇子二十多个公主,那齐人之福后宫和睦乃至于男人在那方面的雄风,简直让所有拥有庞大后宫群的皇帝们不要更羡慕。   呸扯远了,扯这种后宫秘闻就是容易话多——   什么这种个人生活都可以暂且不说,关键看前朝——那善于纳谏的名声、那名臣贤主的佳话、那厚待自己能干的大舅哥并且大舅哥也并没有专权的奇迹、那每战多胜且常年以少胜多的战绩、那与民休息乃至于政通人和奠定盛世基础的政绩……   人家囚父杀兄才上位又如何,不一样流芳百世?   简直不要更完美啊!   齐玑吞了吞口水,看向面前的齐鸿:“如何?”   “皇兄若军事上北上攻燕,西收西夷,南平大越,东得高丽;政治上遣人出海,南至蓬莱,东至琉球,北达昆仑,西及大秦,扬我大玄国威;民生上百姓安居,天下承平,轻徭薄赋,达盛世之境。”齐鸿勉强憋着自己说话的欲望,尽力蹦出点有气势有文化的话语,蹦完了这么一圈规划之后,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谁还在乎皇兄是夺位才得到的帝位?谁还愿意翻故纸堆然后找到其实父皇不是死于避暑行宫而是死于断龙峡?”   齐玑又看到了在自己前面的康庄大道。   是啊,只要是个真圣主明君,谁在乎你帝位怎么来的?   “所以呢,你的小命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齐鸿洒然一笑,懒懒靠着后背,依旧憋出了那日在庭审的时候的那种一往无回的自信与从容:“皇兄炸了断龙峡,用的应当是来自青园书院的火药吧。”   齐玑:“!”   该死的你怎么知道!   “皇兄不必奇怪,这世上能造成山崩的物件不多,而火药应当是皇兄最能够控制的一种。”齐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皇兄以为,这种效果如果直接爆发在敌军阵营之中,会造成怎样的效果?如果能够被人所控制,按动机括就能够爆发出来,那又是个什么效果?”   怎样的杀伤力?什么效果?   到那时候还怕什么北边大燕的骑兵啊,直接一路轰轰轰炸过去,看慕容小儿还横什么!   那时候还要兵法干啥,看你不爽,炸过去就是了。   齐玑想想今后可以得到的战功,荡漾了。   齐鸿敛眉,不让齐玑看到自己的不屑。   傻货,你以为就大玄现在这么个见鬼的保密体系和北燕和大玄互相渗透的间谍数量,火、药的配.方若是交给了官方,能保密多久?   你以为世上就你一个人能学会火.药的配.方?   你以为火药就那么容易变成手.枪导弹手榴弹?   世界上都和你这种简单的逻辑,无怪大量穿越小说连原.子.弹都敢造那脑子长的和百科全书似的从玻璃到火药没什么搞不定的!   一点不尊重事物的正常发展规律以及正常的科研速度。   齐玑又一次扬了扬下巴:“这是武功,那文治又如何,在不战争的条件下,你如何能保证万邦来朝?”   “青园书院。”齐鸿沉声道,“皇兄,别的我不敢说,青园书院培养出的各类人才,绝对比科举出来的人更有可利用的价值。并且青园书院这么个东西,您换了任何一个臣僚,哪怕是您亲自做青园书院的院长,都不如我。”   齐玑舔舔嘴唇。   哀叹这个确实是事实。   事实上青园书院的先生们,都是先来西京,想进工部做大匠,却因为无力打点一应关节于是被拒,想进皇子府中做幕僚,却因为幕僚干的都是谋天下的事情,他们有的只是一身技术,实在和谋夺天下没什么关系,哪怕是想进个什么民间的小作坊,都会被已经在那里的老师傅们排挤。   也就是齐鸿那时候还把他们都收拢起来,让他们在青园书院里面带领一批年轻人,能够继续做他们最喜欢的那个领域的研究。   彼时所有人都觉得齐鸿傻。   直到齐鸿投入齐乾门下,献出一张能日耕六百余亩地的耧车图纸,让齐乾愉快地扇了整个将作监一耳刮子,得到玄帝的称赞之后,官员们才发现,他们一直坚信的“君子不器”的理论,读过半部论语天下就能够大治的想法,是多么的苍白乃至于可笑。   至于什么复式记账法,什么放大镜之类……   东西不多,但每次都是力挽狂澜一样的效果。   甚至于齐玑偶尔都会酸溜溜的想……   要是他那时候留住了那些匠人来做研究该多好。   齐鸿要是投入的他门下那得有多好。   要是青园书院是他的该多好。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齐鸿,那些匠人永远也只能是匠人做不了什么大师,青园书院没了齐鸿把控和放权,没有那股子青园书院本色奇特的气质和创造的风气,其实也什么都不是。   暂时,还没有一个能够替代齐鸿的人。   看着齐玑静默了好半天,表情也有几番变化,齐鸿觉得还得加一把火:“皇兄现在不放心也无妨,要幽禁也好要囚禁也罢,等皇兄顺利登基了,局势稳定了,再把我放出来便是。臣弟想要的,不过是保住这一条性命。”   齐玑终于动容。   这么个条件,他怎么想都对自己有利。   其实只要齐鸿站不起来,只要齐鸿不当众公布什么皇帝其实没死皇帝其实也没有去东京避暑,那其实……其实齐鸿对他成功登基的影响,微乎其微。   齐鸿不着痕迹地松一口气,觉得终于时候到了,终于是优雅欠身:“臣,拜见陛下。”   齐玑看着面前那欠身而下的男子,这时候根本就不会介意人家跪姿是否标准甚至有没有跪着,直接想就把齐鸿扶起来说一句“皇弟不必多礼”啥的。   却见齐鸿身体直直往前一倒,齐玑急忙把齐鸿扶住。   一摸齐鸿滚烫的额头,齐玑急忙回头唤:“师先生!”   迷迷糊糊的齐鸿听到了这声呼唤,嘴角轻轻一撇。   他彻底的确定,暂时他是死不了了。   以及,原来师飞尘真的不是齐烨的人,现在也没有在跑路。   也不奇怪,就那个傻白甜皇后养出来的儿子,能有多大能耐安排这么个细细密密让人简直无法拒绝的局。   齐鸿感觉自己现在脑袋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CPU运转到了极点过热了,还是在这冰室里着凉了,总之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晕倒在了齐玑怀里。   ======   东京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和齐鸿一样这么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不要脸的用穿越者光环与虎谋皮的。   现在的贵妃与淑妃就半点办法都没有的,被密谍司的内侍控制了起来,并且被带走了贵妃淑妃的宝印——   基于对当年贵妃淑妃联手稳住了帝都的战绩的恐惧,齐玑连带密谍司都甚至没有打算骗这两个女人让她们俩出面说玄帝已经死了,直接二话不说就把贵妃和淑妃控制了起来,免得她们和京中的娘家啊玄帝的势力什么的交联带出了不应该有的麻烦。   目前,集齐了贵妃淑妃德妃宝印的,齐玑生母武氏德妃,正在召唤神龙……哦不,正在写一个玄帝已经死亡的讣告,加盖现在后宫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的宝印。   德妃一气呵成写完,感觉心情十分的愉悦,毫不夸张的说,甚至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兴奋。   其实德妃也是个小可怜——武德妃娘娘尽管有一身宫斗宅斗技巧,当年在娘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就以庶女之身,斗得兄弟姐妹们无论嫡出庶出根本没一个人敢欺负她,但这么些年,在后宫那也是混的相当的凄凉——不是我军不勇武,而是敌军太狡猾。   最上面是一个与皇帝风雨三十年的,玄帝元妃,真爱皇后。   其次是当年帮扶玄帝登位,这些年在后宫之中一左一右协理六宫,无论是手腕还是心机甚至于眼光城府都比她来的厉害的贵妃淑妃。   再次是诞育了“一直以来凡是个人见了都觉得惊为天人,惊艳绝伦,现在所有还活着的皇子都比不过人家,要不是一个想不开造反了,那一定是储君无疑的大皇子”的贤妃。   然后才能轮到她这么一位德妃。   排在她前面的那些女人,要么能握住男人的心,要么能握住男人的权,再次的都生的一手好儿子,相对而言,宫斗宅斗技巧实在是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一点不客气的说,德妃从王府到东宫甚至到后宫,从来的选择都只能是谨小慎微,上面几个谁都不敢得罪。   毕竟玄帝的后宫过于彪悍,无论是谁都比她有话语权。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儿子才是最后会登上帝位的那一个!   今后齐玑登基了,欺压了她武德妃二十多年的贵妃与淑妃,都是要给她武太后下跪的!   武德妃斗鸡眼一样地,看着面前排排摆着的三枚金宝,脑海之中脑补的全是自己坐上太后之位后,那万丈的荣光和尊贵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图样图森破,有些时候比较拿衣服。 ——too young 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 意译的话,大体概念是……年轻,简单,且蠢。 以及那个大黎太宗……唐太宗那庞大的后宫什么的,确实是娶了再嫁之女为贵妃,前朝公主为淑妃,谋反之女为德妃,自己弟媳妇给他生了孩子,前朝皇后是他的后宫,那后宫的复杂程度直接导致了对李世民真爱的猜测出现了若干个版本并且其中以公主党与皇后党之间的争斗最为激烈(不过感觉站李世民X长孙无忌比较带感这是怎么回事……)。 至于相应的文成武德……反正提到的所有内容都有史可查。(我可是个严谨的作者 ̄︶ ̄) ☆、小萝卜头   武德妃扶玄帝“灵柩”,携传国玺进京,齐玑率百官跪迎。   朝中固然大量不明真相的官员无比不理解明明身体还不错的玄帝怎么就突然病故了,但他们的长官们却都奇异地保持了安静,似乎并没有怀疑这薨逝的合理性。   于是官员们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们应当置喙的了。   而让大员们最终放弃了追溯玄帝是否死了的原因,是“玄帝死于断龙峡山崩,带去的人无一生还”这么一个消息,是密谍司传出来的。   前文已述,密谍司二十年来一直都是玄帝的私人机构,大家都默认这个机构靠谱且不会被人收买。   西京在手忙脚乱之中,才刚刚收拾出灵堂,正是百官哀嚎哭泣之时,东宫突然传来消息,齐乾病殁。   一切卡得刚刚好。   而才换了斩衰丧服,在玄帝灵前都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的齐玑,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展示了自己作为一个政客的优秀演技——   他嚎了一声“父皇!六弟!”之后,就晕过去了。   =======   楚王府   成兴远一点一点捻出了齐玑头顶上的一根银针,齐玑慢慢睁开了一双血红的,为国操劳多日,疲倦不已的眼睛。   然后二话没说,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玄帝身边的,曾经帮着玄帝打胜仗治天下的老臣们,现在都等在齐玑身边,等着齐玑醒过来主持大局。   毕竟他是监国,很可能还会是未来的君王。   生了九个儿子的玄帝,到现在,剩下的儿子也不多了。   大皇子被玄帝自己干死了,三皇子死于流放,四皇子“死于”山崩,六皇子毒发,七八也不知道玄帝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都身有残疾。   现在能做皇帝的,一个正常一点的二皇子,一个羞涩温柔话都不敢大声说的五皇子。   只能是齐玑了,五皇子太怂。   于是,尚书令房儒清,中书令元无极,这两个陪着玄帝打天下治天下,平时皇子见了也都要行礼的老臣,现在正在齐玑床前,等着他醒过来。   齐玑看到这两位的时候,首先是用一眨眼的时间翘了一下尾巴。   平时你两个横成什么样了,现在不还巴巴地在老子床前等老子拿主意!   然后迅速换成了一个青年人刚刚死了爹和兄弟的模样,忧心忡忡道:“二位老大人,现下这千头万绪的,可如何是好?”   成兴远只是个太医,还不想插手政治,拎着药箱迅捷地溜了。   元无极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登基吧。”   房儒清睨了一眼元无极,暗暗叹息一声,垂眉不语。   嗯没错,他房大人和热切的元无极不同,他一直是不怎么希望齐玑上位的——   元无极之所以如此热切,原因在齐玑的正妃,是元无极的嫡出女儿。   人家想做国丈呢。   至于他房大人不希望齐玑上位,原因就有点复杂——   中书令尚书令连带一个已经挂了的军方的侯国公,三个人争权夺利了一辈子,侯国公到底是死于阉人之手,而元无极这国丈一做,加上自己那淑妃妹妹把齐玑的亲娘武德妃压着打了二十多年的黑历史……   房家这是要完的节奏,这二十年来的账不是他现在反手支持楚王登基就能抵消的。   多谋善断的房大人,在这种齐乾莫名其妙死亡,进一步带来曾经的死忠太.子.党们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的情况之中,只能在无可奈何之下,胆大包天地设想了有且仅有的那个能够保住房家荣华富贵的,目前看起来基本等于不可能的可能——   万一玄帝走狗屎运了没死成呢?   ——如果玄帝没有死于天灾,以他对自己这位侍奉了二十余年的主上的了解,那基本等于“我一定会回来的”。   并且真说起来,除了八年前的大皇子齐珹着实惊才绝艳之外,其实现在玄帝剩下的有继承权的健全儿子们,在房大人眼中,都不够玄帝一锅炖了的。   一群小萝卜头还想和人参精斗,做梦呢!   但是死不死这么一档子事,是需要验证的。   房儒清定了定神,肃然道:“殿下,老臣认为,还是应当先仔细查查辨认断龙峡之下的尸骨,跟在陛下身边的有十八个护卫,连带吴王殿下与镇国公主,加上陛下本人,一共二十一人,哪怕断龙峡下死的人被砸得再为惨烈,也应当能辨认出有多少人头,手骨,脚骨,能拼出来就尽量拼出来,即便是有一全乎个的人下落不明,都可能意味着陛下真龙天子,洪福齐天……”   元无极沉声道:“不尽然吧,粉身碎骨之下,尸骨无存也不是没可能。若是这么等着,陛下‘灵柩’已经移回,若无人于灵前继位,如何安国人之心?”   这也是齐玑的谋士们暗搓搓商量了在灵柩挪回来,玄帝的“死亡”已经昭告天下的时候才宣布齐乾死亡的原因。   在情势还不清楚的时候,不管是太.子.党还是楚王党都不会太过在意玄帝死亡的讯息,反正玄帝死了,扶自己家主子上位便是,所以玄帝的死讯得以顺利发布。   在玄帝死讯传出之后才公布齐乾死了的消息,太.子.党如房大人,也很难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打自脸再搞什么秘不发丧的事情。   德妃扶灵回京,大张旗鼓,丧发都发了,大家伙只能捏着鼻子从玄帝已死的角度出发继续往下走。   这时候还想去验尸?   登基先。   “元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要多大的力道和伤害才能让一个人尸骨无存?”房儒清寸步不让,在理论上说不通就开始挣扎情怀,“断龙峡山崩确然势大,却也未必能达到那个程度吧。再说了,那也只是有可能尸骨无存,万一陛下洪福齐天,而我等为人臣子却未曾把陛下尸骨迎回任由陛下暴尸荒野,元大人百年之后,有脸去见陛下么?”   “元某有没有脸这个不劳房大人关心。”元无极觉得夜长梦多,觉得还是赶紧登基了更加妥当,“但是若为了此事让一国无君万事虚悬,乃至于误了天下百姓,房大人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两个政客各怀鬼胎,在自己根本不擅长的刑事鉴定领域或者是死了之后有没有脸去见玄帝这种玄学问题针锋相对,吵得本来就心烦气躁的齐玑头疼,于是齐玑直接打了个太极:“此事不必太着急,等父皇头七过后再说吧。”   ——之所以说是打太极,是因为说是头七,事实上“扶灵”回来就花了五天,所谓头七过后,也就是两天之后决定。   而次日,房大人就没能出房府。   他被密谍司软禁了,而对外说的理由却是房大人伤心过度,病倒了。   房大人瞅着自己房门外面的两个黑脸护卫,看着因为所有人突然被限制了自由并且进来了一堆太监,所以显得鸡飞狗跳的房府,平静地在棋盘上点了一枚黑子。   其实做出现在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   玄帝死了,齐玑登基,他不支持,房家必死无疑。   玄帝死了,齐玑登基,他支持,即便因为一时之间的拥立之功暂时没什么问题,那之后武德妃那么个记仇的女人连带元无极这么个和自己斗了二十余年的男人,一定会撺掇的齐玑反攻倒算自己,房家依旧必死无疑。   玄帝没死,他如果支持了齐玑登基,玄帝回来了之后,房家依旧必死无疑。   唯有玄帝没死,而他明确表明自己没有和齐玑同流合污,才能在给房家留条活路。   至于赌的对不对……   且看齐瑶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而玄帝的运气有没有那么逆天了。   房大人暗搓搓地落下一枚白子,长叹一声。   把性命交别人手上的感觉,当真一点都不愉快。   陛下你年轻的时候创造了那么多以少胜多的奇迹,现在若是死于一个山崩什么的……   房大人怨念的想,我下地狱了之后会嘲笑你的。   房大人想什么完全不重要,目前重点是,现在朝中在齐玑隐藏多年的各个棋子的煽动下,上百文武官员直接在玄帝灵前,求齐玑摆脱悲伤情绪,继位以正大统。   而齐玑,推辞不过之下,只能含泪答应。   整个帝京,就在玄帝薨逝的悲凉气氛之中,密切地开始筹备继位大典。   而同时,一个足以影响到继位大典的转机,正在暗搓搓地,出现在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注意过的,以内敛温厚,羞涩温柔著称的燕王身上。   “父皇当真没死?”他颤抖着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齐恪身边最靠谱的护卫史迁现下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枚私人小印。   “这是四哥个人的印章……”五皇子燕王齐玢颤巍巍接过那枚小印。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齐恪齐瑶二人必然是小心随侍于玄帝身侧,如果齐恪贴身的印章完好无损,那必然代表着齐恪没事,那也就是说,玄帝也不可能出事。   齐玢看着手上拿以血写成的绢帛,感觉心都要跳出了喉咙。   上面密密麻麻的血色小字,解释了为什么玄帝不是在行宫而是在断龙峡,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而其中一行,无比直白的说明了这次风波的真相——   “山崩之后,镇国公主以轻功入山,意外得见楚王府的人,断龙峡山崩之事,似为人祸,而非天灾。”   “四哥给我这信,是希望我做什么?”齐玢看向面前的护卫。   史迁沉着脸,一字一顿:“在登基大典上,发声阻止楚王登基,能不能成功阻止无所谓,但一定要让群臣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吴王殿下说,他会在同日攻城。”   “可为什么是我?”齐玢一脸的哀怨。   没办法不哀怨,阻止楚王登基基本等于撕破脸,他的小命还在不在就彻底成为了一个问题。   史迁一脸的沉重道:“因为京中,只有您了。殿下。”   五皇子眸色沉沉,半晌,放下了手中的绢帛,闭上眼睛:“好,孤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说到底,再是个羞涩温柔的皇子,那也是个皇族。   该有的责任和担当,谁管你本人什么性情。   史迁退下了。   齐玢重重砸了一把桌案。   “四哥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有兵有女人   被齐玢念叨不已的齐恪,现在已经愉悦地,大马金刀坐在中军大帐之中,冷着眼看着面前的东京守军。   他看起来神色有些疲惫,眼中的血丝也很密集,看样子从藏雾山走过废弃的河道,一路潜行到了东京,还带着一个基本上等于拖油瓶的朱颜,对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子殿下,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消耗。   齐恪沉重地呼吸了几声,冷眼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将领:“本王所说,诸位听清楚了?”   室内一片沉默。   半晌,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品级的将官颤巍巍看向这位难得的接触过军伍,和北燕互有胜负的皇子殿下,一字一顿道:“殿下说的是陛下未死如今正在养伤,而京中那位却说是陛下已死,殿下谋逆。这到底孰是孰非,莫将实难判断。”   “陛下诏书有假?”   那将官不敢说话。   “本王手中兵符有假?”   将官几乎要把头埋进了裤裆里。   另一位将官冷然道:“殿下,若是京中那位说的无假,陛下死于殿下之手,那不管是诏书还是兵符,都可以是假的。再说了,传国玺,还在京中那位手中。将令多出,末将等人,也很为难。”   齐恪冷漠地看着他,淡漠地把兵符放到了桌子上,寒声道:“诸位都清楚,调动大军靠的从来都是兵符,和什么传国玺根本没什么关系,他齐玑即便用传国玺矫诏至此,没有兵符,依旧一兵一卒都调动不开。”   那位将官寸步不让:“但兵符若落在了贼人手上,也不见得我等要俯首听命。”   齐恪冷漠地看着他,然后直接抬手。   说话的那位将官,脖子上瞬间多了一枚小箭。   是齐鸿送给朱颜的那把弓.弩。   齐恪看也不看那冒出黑血的尸体,只冷冷看着还活着的诸将:“诸位想什么呢,难道到了现在,还以为本王是在和你们商量?”   将军们炸毛了。   将军们瞬间起身,拔剑,严阵以待。   然后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竟然一点力都使不上。   齐恪淡漠起身,端着自己身前的茶水,浇到了一边的香炉之内,香炉不再冒烟的同时,齐恪拿着弓.弩走下主位,淡淡道:   “不答应的,可以死。”   常年在边关玩的都是铁血手腕,到了这风流旖旎之地,还是不习惯政客之间的太极推手。   换句话说,简单粗暴如齐恪,从来奉行的就是“要么听我的,要么死”的逻辑。   他奔波多日,即便有朱颜给他用各种药物金针提神,到底身体还是不如全盛时期,要悄无声息地干掉所有将军,他做不到。   但是没关系,身边的那个医术逆天的大夫,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当毒师使的。   并且比大多数毒师好用。   “诸位也别用什么若将官全死了大军如何调配来吓唬本王。”齐恪抬手,毙掉了刚才另外一个反对他的将军,“反正本王也没打算用你们。”   软倒了一地的将军们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是闹哪样。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一行人默不作声走入了大帐之中,默不作声跪倒在齐恪面前。   软倒的主将们看到,进来的人全是熟面孔。   他们在各自认领着——   童高峻、宰元洲、毕坚诚……   都是从全国各地的军队中调来的,履历上总有那么一年两年在北境守过城墙,因为军事素质过硬,和士兵们相处的也很融洽,一身纯爷们的军汉气息,到了东京守卫之后格外受人待见,被一步步提拔起来,最终高的做到了副将,低的至少也是个校尉。   国家承平日久,唯一的战区是面对着没事就要南下来抢粮食的大燕人的北境,所以基本上所有能征善战之人,都是从北境上下来的。   而齐恪本人,从镇国公主离开北境到现在,一直在边疆蹲守,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简单讲,就是年青一代里面,能打的,基本都在齐恪手下当过兵。   人家确实基本上不怎么需要用这些主将,在哪都有人家旧部。   “找人看着他们,打完了再甄别一下谁是谁的阵营。”齐恪转身,淡淡把那把精巧的弓.弩放到了桌子上,直接翻了个身无比不雅而粗犷地坐在桌子上,冷眼看着面前一大票软倒的将军们,以及自己带出来的一票人:“安排一下,迅速拔营,今晚就走。”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八风不动的模样,对那群中了毒所以只能束手就缚的主将们开了最后一句嘲讽:   “即便本王当真夺位又如何,十个齐玑在战阵军事上,也拦不住一个吴王齐恪。”   将军们:“……”   这话都嘚瑟到爆表了。   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相反意见。   二三十年前,“战神”这么个名号,应当是落到玄帝身上,鲁国公身上也还凑合,那是大燕被大玄压着打,常年处于灭国的危险的年代。   而当今天下,要论军事水平,忽略那个能带兵打仗的奇葩公主,最有希望得到“战神”这么个称呼的,也就是隔壁大燕的皇帝与现在的吴王齐恪。   ======   深夜   朱颜一脸倦容地骑着马,与齐恪并辔而行。   一个看到马都有点发憷的小姑娘,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矫情的时候。   当然了,这也不是她一边和男朋友撒娇一边娇滴滴的尖叫顺手学个骑马的时候。   所以朱颜也没有多干什么,只能是挑了匹相对性情温和一点的母马,在齐恪的帮助下上了马,然后死死握紧了缰绳,嘞的母马君都有些狂躁,从头到尾悬着一颗心生怕自己一个没掌握住平衡然后摔下来。   才走了不到三里地,朱颜就已经是第十八次要从马背上翻下来,然后第十八次被齐恪扶住了。   齐恪心疼地看了看如今颇为憔悴的朱颜,用力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也是苦了她了。   他这些天一直在赶路,联系旧部,安排自己入军营,拿出兵符和主将们聊天等时间足够长足够他们中毒,然后暴起发难,杀人夺.权,看起来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然而实际上自己也是心神损耗,精力不足。   朱颜这一路上也在跟着他赶路,也没怎么休息,小心翼翼躲开追兵,费神给他处理身上那些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痕,让他在不特别戕害身体的情况下保持精力旺盛,调配他需要的所有毒.药,甚至于一个从来不会靠近马的小姑娘现在都强行让自己骑到了马背上只为了不拖大军进度,要说辛苦,其实也一点不比他少。   可是一句苦都没听到过。   齐恪正在感叹的当口,便见朱颜小心翼翼伏在马背上,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来,倒出一枚药丸,递给了齐恪,再把瓶子合上,才小心翼翼直起身来,松一口气之后,才道:“这药一半提神一半止血,你先吃一枚吧,提前止止血,一会跑起来了伤口又裂开,我还得费心。咱们这都不眠不休三天了,你一会要是跑着跑着睡着了,这大军我可指挥不来。”   齐恪看着手心的药丸,好笑地服下。   这么一折腾,朱颜又差点在颠簸中从马背上摔下来,又一次被齐恪扶住。   “你要不在这歇着吧,我打下西京就来接你。”齐恪试探道。   朱颜勉力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齐恪知道,她是在担心齐鸿,想见他。   齐恪想到这个就有点烦躁。   该死的齐鸿你到底给这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她明明还是个完璧却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平时在西京里也没见你这么能得女人欢心啊……   眼看着朱颜第二十次地坐不稳,他突然长臂一伸就把朱颜直接抓到了自己身前,保证了朱颜坐稳了之后就直接一个扬鞭。   马儿开始飞驰,大军行进速度也加快,朱颜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回头要不我教你骑马?你这样太碍事了。”马儿飞驰的当口,朱颜听到耳边这么一个沉沉的男声。   朱颜闭着眼睛没有睁开,颤颤巍巍答了一句,声音隐有哭腔:“今日之后,我一辈子也不会再上马背了,哪有什么碍事不碍事的。”   齐恪朗朗一笑:“那可不一定,有一技傍身总是好的嘛。即便你什么时候真嫁了齐鸿,他现在也是个健全之身,什么时候带你围猎去,那你连骑马都不会岂不是丢了他的人?”   朱颜只嘟囔了一句“谁要嫁他了,坑都坑死我了”。   齐恪听着那么个撒娇的语气,心内一个不爽,又加快了马儿奔跑的速度。   朱颜瞬间又被吓的花容失色,为了自己不掉下来,只能死死搂住了齐恪的腰。   齐恪感觉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心动神摇得有些把持不住。   齐恪想,他许是戍边太久,碰女人好像都成了上辈子的事,这样可不好,子嗣上可不能成为一个问题……   唔……   也不知道教女孩子骑马是个什么体验,教累了之后看着女孩子香汗淋漓……也不知道这个和幽香微微相比,哪一个更舒爽愉快。   回头可得找个姬妾来试试。   但是这次之后也不知道府里还有多少家眷能活着……   齐恪满脑子歪脑筋,闻着怀中女人的幽香,控马疾行,大军跟在其后,扬起阵阵烟尘。   手上有兵,怀里有女人,如果可以永远这么走下去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最近在忙期末考试…… 所以更新的时间都会很一言难尽嘤嘤嘤~ 求谅解。 ☆、少说少错   在齐恪急行军赶来的同时,西京也算是筹备已毕,今日齐玑登基。   很难描述,齐玢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穿着丧服一步一步走入大殿的。   而武德妃在帘子后面,略带悲伤地说着点什么,官员们都掩藏着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了点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齐玢哀怨地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不应该见史迁,不应该看到那封书信。   那封书信很轻易就把他拉入了一个“跟老爹还是跟二哥”的,类似于“县官还是现管”的困难选择当中。   他浑浑噩噩跪倒又站起,看着齐玑一身丧服地,一步一步走向龙椅。   然后怨念的想,原来“无知”真的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陷入这种道德上与情感上的纠缠,至少回头不管玄帝回来不回来,自己都是个不明真相的群众,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被责罚。   就这么一个怨念的晃神,百官劝进三次之后,眼看着齐玑就要坐上龙椅。   齐玢被逼的无路可走。   他只能默默起身,走到正中央跪下,沉声道:“二哥,不可。”   不可二字一出,齐玑立刻眼神就沉了下来。   然后齐玑开始懊恼。   应该把这人一起也软禁了的。   但主要是……主要是齐鸿知道真相,一时之间暂时不敢放他自由,只能以他重病不起为名把人家圈禁在安王府里面不让出来;而齐乾现在已经死了,停灵在东宫无人照管;齐恪又在外跑路根本不知所踪,在官方为了稳定于是放出的消息中说是四皇子在行宫之中病重不起;齐烨前两天还传来在乾州不堪劳役死亡的消息。   若是真的一个皇子都不出现在登基大典之上……   太难看了。   即便他齐玑不在乎难看,但如果让人觉得是他齐玑为了上位干死了所有的兄弟的话……   下半辈子咋整?   所以才凑合凑合留下了这么一个,从来没有出头闹事,从来不明确表明自己政治态度和夺嫡愿望,乃至于都不好好培养自己在朝中后宫势力,只老老实实在府里好好读书的五皇子,至少表示出一个他登基了不会杀光自己兄弟的态度。   早知道……   就不该听那些见鬼的书生的,全杀了多省事!   要什么名声啊,人家齐鸿都答应帮你洗白了!   果然出事了吧。   “怎么说?”齐玑按住了内心那只狂躁的草泥马,和声问道。   “父皇尚未驾崩,何来新帝?”齐玢沉声道,“分明是父皇携吴王及镇国公主微服私访,路遇山崩,天幸父皇洪福齐天并未丧身,孤昨日才收到吴王信报,言父皇万事康泰,何来父皇已经驾崩之语?”   齐玢到底也不至于傻到当堂暴露玄帝与西夷会盟的机密,用了个微服私访代替了玄帝会盟。   但只要说到这里,知道不知道玄帝实际行踪的安排的人,也已经是满堂寂静。   齐玢继续寸步不让:“再者,德妃娘娘说的是父皇崩于避暑行宫,孤倒是不明白了,若是父皇当真驾崩,贵妃淑妃总是侍奉在侧的,有她二人在,德妃娘娘……凭什么得到父皇以家国相托?”   帘子后的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是啊,有那两个女人在,她德妃武氏,永远只是个陪衬!   但这话出口,若干不怎么在意玄帝后宫那些细节的官员们也都产生了一些疑惑。   对嘎……   玄帝后宫里那些极品配置,打仗的掌政的教儿子的哄丈夫的,要什么女人没有,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么一个专注于妇人之见那点可笑的拈酸吃醋争宠夺爱的女人来上位宣布玄帝死讯了?   齐玢在自己说清楚前根本没打算让德妃开口:“德妃娘娘不会说什么贵妃淑妃因为父皇崩了,伤心过度,已经随着父皇去了。孤看,是自己随的,还是被迫随的,还存疑的很!再则,吴王与镇国公主又怎么说?难道也随父皇去了不成?”   多年夫妻这么一个接受不能这个还有点可能,但是要说齐瑶和齐恪这样的年轻人,父亲去了难过一点正常,但是要说殉葬……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子女孝顺到自愿殉葬啊!   德妃呼吸有些急促,脑海之中迅速开始运转,少年时候的宅斗经验用在了政治上似乎也没有那么纸老虎:“是,本宫扶灵回京,乃是出于稳定天下计。因为陛下失踪了,并且……多半已经驾崩。”   官员们:“!”   齐玑:“……”娘亲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元无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上位的德妃。   只听德妃接着说:“陛下带着吴王与公主微服私访而去,确实也遭遇了山崩。山崩之威无人能挡,行宫那边虽然立刻派人去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然而,行宫的人却在山崩处不远,发现了……”   德妃擦了擦眼泪,编不下去了,以眼神示意齐玑。   齐玑抿了抿唇,默默给自己老娘的胡扯能力在心底里点了个赞,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瞎编,只能是看了下首的元无极一眼。   元无极面不改色心不跳,无比淡定地续了一句:“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想来陛下是遭到了刺客袭击,然后陛下连带吴王殿下与镇国公主都失去了踪迹,这部分,在吴王手书之中,可有提及?”   齐玢:“!”   官员们:“?”   齐玑瞬间感觉自己的扯淡能力和临场发挥能力还需要向长者好好学习啊!   看这撒谎不打草稿的德行!   事情好像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过去……   “说起来老臣也不明白得很。”元无极牌老狐狸是个一开口就要掌握主动权的货色,直接步步紧逼,“陛下带了吴王殿下与镇国公主微服私访而去,消息应当是绝密的,为何山崩会那么巧的发生在陛下经过的时候,而为什么在山崩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的时候,能够同时有刺客袭击陛下?”   胆小但是脑洞大的吏部尚书迅速接上了梗——   中年狐狸彭无离做出了个惊讶的表情:“陛下行踪应当是机密,那安排那些刺客以及山崩的人必然是知情者或者是随行者……前几年坊间传言镇国公主与燕帝心心相许私定终身……莫不是……”   在场官员们默默补上了后半句“公主杀了陛下,吴王附逆?”   但是为什么呢?   满脑子阴谋论的官员们,几乎就着“齐瑶和慕容英之间的恩恩爱爱”的八卦,直接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镇国公主齐瑶当年和亲的时候能够跑出大燕本来就几乎等于奇迹,其实到现在也不能排除大燕皇帝是和镇国公主演了一场大戏,让镇国公主风光回京,然后公主就能够窃取我大玄机密的可能……   顺着这个逻辑走下去,后面的故事应当是:现在时候到了,公主就联系了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设计弄死了自己老爹,意图造成大玄国内动乱,然后才能拍拍屁股去北方和旧情人欢好。   但是又很不巧,京中齐玑反应很快摁住了因为玄帝的死亡带来动乱的可能。   为了搅混水,只能宣布玄帝未死的消息,让齐玑自己陷入“谋朝篡位”的漩涡之中。   原来是这样的哇!   齐玑:“……”   他现在彻底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太有原则下限也太高了。   在政治上他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齐玑还没感叹完,就见老狐狸元无极阴测测偏头看向了齐玢,意蕴悠长地道:“燕王殿下,是不知真相呢?还是与吴王本身就……同流合污?”   专业捧哏彭无离迅速接口:“平日燕王殿下,可不就是与吴王殿下,过从甚密么!”   是过从甚密。   淑妃当年成为玄帝的姬妾,是在北燕边境上,一次大玄与北燕日常的战争活动之中,当时学了武功满地跑的房清疏,遇上了孤军深入身受重伤的玄帝,小心照料了人家,把人家送回了军营,在这个过程中还怀上了人家的孩子。   玄帝还得提枪上马继续和大燕对峙,就把淑妃安顿在了淑妃外祖母家养胎,那场仗打的时间实在不短,房小妹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没能等到玄帝归来,而等玄帝凯旋看到了这么一对双胞胎儿女的时候,喜欢那自然是特别的喜欢的,夫妻夜话的时候,房小妹才坑爹地发现……他大爷的自己竟然不是正妻。   奈何生米熟饭,房小妹只能放下了自己潇洒一生的心,成功的少女心尘埃落定,嫁入王府做个姬妾,更进一步发现……自己的儿子没捞着嫡子也就算了,长子也没捞着。房小妹于是连年郁郁,前几年都没什么心思照顾儿女,而这时候,在军中作个侍女伺候玄帝后来因为怀了孕被玄帝送回王府养胎的冯姬也把孩子生了下来,出于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养三个咬咬牙也可以的心态,冯姬顺手照料了一把齐恪齐瑶两兄妹。   于是战功赫赫的吴王殿下,惊才绝艳的镇国公主,其实一开始,是把冯姬当亲娘,把五皇子当亲弟弟的。   扯远了我们把话题拉回来……   齐玑偏头看向齐玢,斥责的语气:“五弟糊涂,怎能与齐恪这杀父弑君之人搅合在一起!”   齐玢吞吞口水,好容易跟上了这群官员的思路,又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发展下去,脑海之中迅速转过了一圈齐恪给自己的书信之中对整个案情的介绍连带现在理论上应当在西京之中的齐鸿与传国玺,几乎是福至心灵般开了口:“我糊不糊涂不劳皇兄费心,不过,皇兄既然执意登位,不知,传国玺,在哪呢?”   正如齐鸿所说,古人都有正统强迫症。   得了传国玺的齐玑,自然而然便把传国玺摆到了桌案上,玄帝惯常摆玉玺的地方。   齐玑瞬间就格外嘚瑟并且也没有多想地指着龙案,开了口:“自然是在这里。”   那德行,那心态,恍惚自己真的是天命之子。   然而——   这话出口,大殿上气氛瞬间就变了。   部分朝臣:“咦?”   元无极腹诽:孺子不可教也……   齐玢暗笑:齐玑你可算是上钩了!   齐玑赶紧琢磨了一圈——   我了去!   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玄帝很看重传国玺,微服私访也会在马车里面找个盒子装玉玺来着,那么——   你现在说传国玺在你这里,那,所谓的“玄帝遇刺”,到底是齐恪干的还是……你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编编拉我填了个榜。 所以就加了一更~ 以及我好像在哪里说过……其实玄帝年轻的时候走的是种马后宫路线来着,所以在房小妹养胎的时候祸害祸害身边的少女什么的…… ☆、磨人小妖精   立政殿内,一片混乱,嘈杂有声。   齐玑已经接受了无数臣子们那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的目光。   人的脑子实在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前一刻还觉得齐玑应当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和平代表了正统,但是在那么一块本来应当可以代表正统的传国玺面前,所有人的眼神又开始怀疑了起来。   甚至脑洞大的还能把他和齐乾的死亡联系在了一起,而齐乾因为平时执政宽厚很好说话还常年给臣子们背锅,所以还很得大臣们的拥护,于是在那些怀疑与不信任的目光之外,其实还夹杂着不少眼刀子。   那种“已经遭到了千夫所指、但是人家仅仅是在内部交流,对你却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默默的嫌弃你”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恶心。   齐玑轻轻咳了一声,深恨自己为什么作死地要在这时候承认传国玺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过个几年安排个平民说在哪哪哪挖到然后创造一个政通人和于是天降传国玺的迷信故事,飞快运转脑子想说点什么来保全一下自己的名声,在脑子已经想炸了都还没能想出个主意的时候,见一个殿前侍卫冲了进来:   “殿下,吴王带领东京守备军围住了皇城!”   齐玑猛然瞪大了眼睛。   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皇城?   正常的逻辑,难道不应该是……   至少,应当是,先围西京,才对吧。   “西京五城兵马司何在?”元无极反应远远快于齐玑。   并且比齐玑更加的激烈。   西京五城兵马司确实二十年来没有打过架,但是那也是五支军队不是五只小鸡,你这一点声音没有地就搞定了,来的略微有点……有点快啊。   侍卫君回答异常的平静:“南城副指挥周云飞打开了城门。”   元无极:“……”   我特么!   他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坐上龙椅的齐玑,那么个表情,堪称一句意蕴悠长,咬牙切齿,乃至于恨不得能够生吞活剥——   你不是说,你经营西京五年,五城兵马司,已经全被你控制住了……吗?   南城副指挥是闹哪样啊!   齐玑脑海里面也迅速闪过了南城周副指挥是个什么人物……   齐恪旧部,从北境来的,这些年来半点曾经和齐恪联系过的痕迹都没有,渐渐地他也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出身了。   没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过的齐玑,始终不明白经营西京五年,在政治斗争之中对别人的知遇之恩,为什么就比不上在北境真刀真枪干了短短的时间,连半点知遇之恩都算不上就被赶回来的那点同袍之情。   自然,后世那种“一起喝过酒,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的情怀,高贵冷艳如楚王殿下,也是理解不了的。   当然了,现在的楚王殿下也来不及想这么多,在基本上确定了南城周副指挥的身份以及大殿里面大部分臣子的眼光都不是那么和善之后,直接抬手就砸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别误会,不是生气。   是摔杯为号。   盔甲碰撞之声音迅速响起,宫内禁军迅速占领了整个立政殿。   前一秒还在议论纷纷的文官以及卸了武器进殿的武官们,无不一脸蒙圈地看着,冲进来的,看起来训练有素准备充分的,全副武装的,禁军。   齐玑慢腾腾走下阶梯来,淡淡瞅了一眼齐玢,脱口而出两个字:   “绑了。”   没有人敢说话。   武力值从未给力过的齐玢束手就擒。   官员们不明觉厉。   齐玑走出大殿,留下一句话:“人好好看着,谁不老实直接斩了,还有,去后宫请淑妃娘娘及吴王妃连带一众姬妾,上城,观战。”   应了那个“是”的,是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玄帝御前之人”的,魏忠。   官员们面面相觑,道路以目,却没有一个人敢在禁军的刀口面前说话。   元无极面沉似水地看着齐玑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   齐玑到了皇城之上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大军之中,凛凛铁甲倏然一分,亮出被拱卫在最中间的,两个人。   一身铁甲,胯下雄骏黑马的齐恪。   女儿衣裳,胯下温顺白驹的朱颜——   到底是要亮相人前,朱颜实在是没那个窝在齐恪怀里的脸,也觉得这样根本没办法面对齐恪府里的莺莺燕燕,所以坚决的一定要自己骑马。   她也很想正常一点穿一身铠甲,奈何一个只练过手指没练过武功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到底是不能一边撑起那几十斤的铁玩意,一边搞定自己从来没有试图搞定过的活牲口。   而在齐玑眼中,这么一对对比鲜明,又都带着从容微笑,浑身上下一股子尊贵气质的人儿,是在狠辣无比地,直接照着他齐玑的脸连呼十八下的打脸方式——   人家优雅无声地甩脱了你的杀手,愉快的联系了最近的军队,慢慢悠悠地带着大军,“僧敲月下门”一样地叫开了你经营了五年的城市,现在兵临城下优势尽显,关键是身边还带着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看样子一边跑路一边带兵顺手还泡了个妹子什么都没耽搁。   而你,本来是个弄死了自己老爹和这个倒霉混蛋就能做皇帝的优势局面,就连你的最垂涎的拥有整个天下最为牛叉的各种奇门武器和治世之法的弟弟都已经臣服于你,那代表着正统与皇权的玉疙瘩也完好无损的到了你手里,大臣们也都基本上相信了你老爹是意外死亡这么个谎言,偏偏就那么一个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轻飘飘一句问话,就让你自己搬起石头照着你的脚一个狠砸,乃至于一个你从来没有重视过的副将,就轻轻松松让你沦落到了现在这么一个,困守皇城,众叛亲离的倒霉之局。   固然可以解释为百密一疏,可偏偏为什么你在百密一疏出毛病的时候,你兄弟却能从罗网之中爬出来还解决掉那么多问题,最终出现在你面前?   当真是人与人之间智商上的差距?   齐玑不懂智商这个词他只是恨得目眦欲裂,然后决绝地一挥手。   很快,一队女人被内侍们押了上来。   卸去钗环,沦为阶下囚的淑妃与吴王妃。   “四弟。”齐玑声音带上了一丝凄厉。   齐恪淡淡仰首,看向了城墙之上,自己的母亲。   “淑母妃连带弟妹都来看你了。”   齐恪淡淡耸耸肩,然后在马上优雅欠身:“孩儿给母妃请安。”   那声音实在是太正常,太镇定,镇定地似乎这对母子是正常地在未央宫中叙话请安,而不是一个是人质,一个是统帅,隔着城墙相见。   “起来吧。”淑妃轻笑,“你我母子,不必多礼。”   鉴于这对母子实在是太不在状态,齐玑直接抬手就抽掉了身边侍卫的佩剑,比在了淑妃脖子上。   这么一套动作之后,齐玑终于找到了些许手里有人质的安全感,然后厉声喝道:   “老四!”   齐恪扬眉:“诶?二哥有事?”   齐玑已经顾不上二人在气质上的差距了,直直开口:“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淑母妃与弟妹都会血溅当场!”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在绝对的静寂之中,二皇子齐玑这么一句话,听起来格外的凄厉。   招是老招,但是在于管用——   这时候齐恪若是上前了,那便是个不孝子,甚至会背上一个自己妻子也护不住的无能之名,即便今后玄帝回銮论功行赏,依旧抹不掉这么一点黑历史。   但是齐恪如果不上前,难道就任由齐玑霸占皇城,为所欲为?   当然也不行,当真如此,玄帝回来了,看到那被糟蹋的不行的皇城,齐恪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不管站在何方阵营,士兵们都看向了齐恪,等着齐恪的反应。   却见齐恪朗朗一笑,然后偏头看向一边的朱颜,理所当然地开口:“咱们这是一副要上前一步的样子么?”   朱颜很配合齐恪的状态,也抿唇一笑,挤出自己最为妩媚迷人的笑容,对齐恪抛了个即便齐恪明知是在演戏却依旧被酥得双腿一软的媚眼,然后娇娇俏俏地开了口,声音也遥遥荡开:“当然不是吖。”   “吖”得百转千回,纯洁懵懂,甚至连吴王妃都开始一脸嫉妒地,看向了正对着齐恪撒娇的朱颜。   然后那即将出口的“殿下勿以妾身为念,速速攻城拿下乱臣贼子为上”活活被憋在了喉咙里,甚至于自己微微踮起脚尖想要跳下去殉国做个被吴王记挂一辈子的烈性女子的想法都被憋了回去。   吴王妃暗搓搓的发誓,如果事情平了之后自己还有命没死,而这小妖精进了吴王府……   自己一定会以正妻的身份压死这么一个姬妾,然后把她活活折磨死!   吞哑药!戳瞎眼!划花脸!   让你丫“吖”!让你丫抛媚眼!让你丫勾引我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大家放下手里的板砖和硫酸!冷静!听我说! 朱颜和齐恪真的是逢场作戏!我们的男主真的只是暂时被齐玑软禁了出不来而已! 以及冷静下来之后顺手点个收藏呗~ 看在我在期末季还爬上来更新的份上。 ☆、都是垃圾   “当然不是吖。”   齐恪微笑地点点头,一副纯良小白兔的模样,仰头看着皇城城墙之上的齐玑:“我们又没打算再进一步,皇兄这么紧张干嘛。”   齐玑脑海之中迅速过了一遍齐恪这句话,突然福至心灵一般——   是啊,齐恪为什么要进攻!   这是皇城又不是西京,西京是一国政治军事重心,所以存着大量的各类物资,即便是被围了,囤积的粮食都够支撑个两三年的。   但是皇城不一样啊,皇室的成员们每日的各种供养都要求是最新鲜的,连泉水都是连夜从城外送来的,齐恪围着皇城,愉快轻松地憋个那么三四天,皇城的人自己就完蛋了——   无论是夜香出不去,还是食物饮水进不来。   “带着你的人退后!然后你自缚上城。”齐玑寒声道,“否则我杀了她!”   与此同时,齐玑手中的匕首往淑妃脖子上压了一压,一道血痕很快就出现在了淑妃脖子上。   “换个不那么异想天开的。”这话却是淑妃说的。   语气淡定,事不关己,恍惚被人捆了还拿把刀逼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齐玑蒙圈了。   世上能有这么嚣张的人质?!   “老二。”淑妃声音浅淡,循循善诱,“用本宫来威胁四儿呢,确实是个好主意,毕竟四儿若是上前一步,从此不孝的名声就会跟着他一辈子。”   齐玑不可置信地看着淑妃。   这年头还有人质反过来教育绑匪的?   “但是这也是有分寸的。”淑妃无所谓地笑了笑,“万一你逼四儿逼太过了,我这个做娘的看的不太过眼,然后一咬牙一狠心咬舌自尽了那咋办?用王妃逼他?王妃你怕死吗?”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内心在咆哮——   这种时候人家王妃要说一句怕死人家下半辈子还有脸活吗!   是的,吴王妃只能一脸英勇就义,义正词严地开口:“儿臣追随母妃。”   齐玑觉得没有堵了淑妃连带王妃的嘴当真是失策。   然而现在堵却显得他心虚,输了气势。   于是齐玑脑海之中迅速在思考怎么和这个也是有军事水平和眼光的淑妃拼嘴皮子,然后手上的刀更加深入了两分,淑妃脖子上的血线渐渐变粗,渗出滴滴血液来——齐玑这是在用动作来威胁淑妃:   你一开口,这把刀就会割断你的喉咙。   一咬牙一闭眼英勇就义什么的,你现在肯这么说,一定是建立在你暂时还不想死的基础上。   淑妃不在意地垂目看了看自己已经红掉了的衣服,轻蔑一笑,还想继续胡侃,却听城下的齐恪缓缓开了口:   “儿臣知道孝顺也是讲究个场合的。虽然在臣子兵士们眼中,儿臣现在的选择有两个——要么对父皇尽忠,攻进来拿下二哥。要么对母妃尽孝,尽力保母妃一命,然后放二哥出城。”   兵士们都微微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自古忠孝两难全,到了这么个地步,从来都只能是艰难。   “但是,且不论‘忠孝’这么两个字到底是忠在前孝在后,咱们只看看尽孝的可能,母妃都已经落齐玑这么一个乱臣贼子手里了,即便在城墙之上儿臣放齐玑一马答应他的所有条件,母妃又有多大可能活下去?”   兵士们心疼地看着那黑马之上穿着铠甲,显得身形修长的俊秀男人。   城墙上的那一位毕竟是他亲娘,他现在还能这么冷静的分析这些……   太不容易了。   “所以,儿臣也明白母亲的意思。”齐恪淡淡笑了笑,“无非是尽忠而已,男儿在世,忠孝从来难两全。若母妃当真因为儿臣命陨于此,那待儿臣攻下皇城诛杀乱臣贼子,再自尽谢罪便是。至于阿沁……为夫欠了你的,只能来世再补了。”   这话说的简单,却是既无奈又深情,年轻的吴王妃何沁完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啪嗒”两声,两滴泪掉了下来,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这话说完,齐恪就松开了手上的缰绳,双腿夹稳了,双手相叠,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摁在马背上,整个人在马背上深深躬下身去,直到额头贴到了左手手背。   “战甲在身,儿臣不能全礼,母妃恕罪。”齐恪顿了顿,声音沉闷,略带鼻音,“母妃,一路走好。”   在场的糙汉子,不管是在城头上等着开打的齐玑部署,还是在齐恪身后一路过来没见着主将一直是副将在调配的东京守备军,看到了这么一幕别样的战场之上的生离死别,都觉得鼻头有些酸。   在齐恪这么一个家国不两全,毁家而救国的,平静的陈词之中,一直在以淑妃来威胁齐恪的齐玑,自然便成为了一个大反派,又收获了无数软刀子一样的目光。   淑妃从容的微笑。   果然是她教出的儿子,她很满意。   看看这几句话就能得到士兵同情并且表明态度顺带着还最大程度减少自己老娘危险的本事!   说开了也简单,齐恪只要明明白白表示他不管怎样最终的选择都是忠,那作为孝这一头的淑妃房清疏,被齐玑戳一刀倒地上装死就好,回头自然能活。   哦补一句,齐玑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练武功的皇子,对上这么一个会点功夫,了解人体结构,知道怎么戳怎么躲会轻伤的淑妃,如果只是一刀的话,淑妃基本可以保证自己不死。   就和对人体结构了解到了极致的大夫能戳别人二十多刀但是脏器无一受伤补补血养养伤就能满血复活是一个道理。   齐玑又眼睁睁看着这么一对画风清奇的母子答完了忠孝这种千古难题,甚至还让本来忠心于自己的士兵们产生了动摇,才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颓势,让自己手里的淑妃重新值钱起来,让他们这个回答看起来不那么凄美和正义,奈何……词穷。   却听见一把沉稳的男声:“所以吴王殿下便决定从此做个不孝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祭旗了却什么都不做么?”   齐玑回头,看着一步一步上来的元无极。   虚悬的心终于缓缓放了下来,连措辞准备反驳的心都停下来。   反正元无极选择了自己。   朝中之人都知道,元无极元大人,一直以来,都是个老狐狸的形象。   不轻易站队,哪怕自己娶了他的嫡出女儿,也一直没能得到什么政治上的支持,要不是自己伪造的父皇死讯看起来太过逼真,让这老狐狸终于被骗了一把,上了贼船后骑虎难下只能跟着德妃一起糊弄大臣,这位岳父是没那么容易站在自己这边的。   但是,他只要站了队,他站的那边,一般都是稳赢。   虽然不知道都成这样了还要怎么稳,但是看今日他接德妃的话接的这么顺理成章,差点就骗过了满朝文武并且能成功弄死齐玢,齐玑就觉得这人还是可信的。   齐玑摆摆手,让侍从和密谍司的人放元无极过来。   齐恪自马背上淡淡站起身来:“那元大人以为如何?”   元无极站到了齐玑身侧,笑道:“老臣有个主意,可以让殿下忠孝两全,也不用殿下履行什么见鬼的自尽谢罪的诺言,殿下可愿听一听?”   齐恪朗声道:“何解?”   齐玑突然震了震。   盖因之前元无极和彭无离脑补出的“镇国公主间谍论”的思路实在是太风格清奇,脑洞大开,乃至于齐玑现在看到了元无极就能想起“镇国公主间谍论”,于是顺着这个思路,齐玑很快就福至心灵一样想到了“忠孝两全”的主意——   劝降啊!   只要齐恪愿意降!   什么齐恪散发出的玄帝还没死的谎言都是屁,全是镇国公主一手捏造的并且骗了齐恪的。   “事实的真相”是:玄帝是齐瑶杀的,玉玺和兵符在齐瑶手里,是齐瑶把玉玺交给了齐恪,齐恪又路遇了齐鸿,于是传国玉玺才阴差阳错到了自己手里。   说到底,事情是镇国公主干的,吴王是受人蒙蔽!   只要元无极现在不管用密谍司也好用个他元家自己特殊的信息渠道也罢,总之爆出这么一段“秘辛”,齐恪现在下马和他兄弟二人抱头痛哭一番,齐恪表示信错了妹妹,而他又表示一番既往不咎,然后什么都还可以挽回!   岳父果然是只老狐狸!   变故却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   元无极没有爆料,他暴起了。   已经将近五十岁的元大人,从靴根干净利落拔出了一把刀。   雪光亮起不过片刻,那把刀便迅速割开了捆缚吴王妃与淑妃的绳子,挑开了齐玑搁在淑妃脖子上的,那本来就没多大力道的匕首,然后那把刀,干净利落地,搁到了齐玑脖子上。   没有人看明白这一系列动作是怎么完成的,那刀画出的又是个什么样的弧线。   “都退后,开城门。”   现在脖子上出了一条血线的人,已经变成了齐玑。   元无极对着皇城之下的齐恪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这便是,臣那个,让殿下忠孝两全的法子。”   ——元无极一般不站队,但他只要站了队,他站的那边,一般都是稳赢。   这次,元无极站了齐恪。   在所有士兵连带吴王的姬妾们全都目瞪口呆的当口,齐恪低低对朱颜解释:   “元无极二十多年前便已经随我父皇出征,虽然号称自己是个文官,但颇得我父皇身边那些老将的欣赏,我一直不大明白,能得军伍之人服气的多半是真正能打能扛的汉子,元大人又是何德何能得了那些我都搞不定的老将军的认可……原来……原因在这……他武功竟然比我还高!”   朱颜却很冷静:“所以说你们需要偶尔学一学医。”   “怎么说?”   “你们学武之人看到武功比你们高的人就不知人家深浅,容易误会人家不懂武功啊,打不过你们啊什么的,但是在大夫眼中,元无极元大人,从步态到气色,从年龄与身体的关系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   齐恪好奇了:“哪四个字?”   朱颜面不改色:“我懂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 这篇文的逻辑真的是傻逼必须死…… 掩面跑开…… (我还是在期末季上来摸一把鱼……最近那一天一本书一周一学期的人生过的简直令人□□→_→) ☆、拉皮条的正确姿态   元无极亲手拿下了自己女婿。   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齐恪引大军入皇城,迅速控制住了魏忠手底下的密谍司以及忠诚于齐玑的一批禁军,让原本在大殿之中被看守起来的文武官员们得以回府休息,也迅速撤掉了玄帝灵堂等等一系列行为,软禁了齐玑连带武德妃,齐玢也终于保住了一条小命。   然后齐恪就躺了。   被杀手千里追杀活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朱颜滚下悬崖又英勇地做了非战斗人员的肉垫,之后带着伤斗智斗勇甩脱了杀手又来了个跑路千里,三日不眠不休联系旧部发动了一场小范围之内的暴力夺.权拿下了东京守备军,再一路杀过来直接围了皇城。   再是个铁人,再不躺就都成仙了。   现在成功和平解决一场登基闹剧的齐恪,毫无意识地趴在榻上,被朱颜一点点剪开了后背的内衣,露出了之前被各种尖锐的小石子戳破,仅仅来得及初步处理,后来在跑路的过程中就再也没管过的,目前来看已经有些流脓发炎的后背。   吴王妃何沁一脸心疼地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后背,又看着朱颜修长的手指在齐恪后背上轻轻点着,在小心翼翼清理上面的脓水和附着在上面的内衣碎片的残留,实在是不喜欢朱颜用这种方式和自己丈夫肌肤相亲,直接偏头问身边的内侍:“太医院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淑妃不悦地皱了皱眉。   朱颜头也没回,直接说:“做了太医院二十五年院正的师飞尘是我师叔,二十岁不到就进了太医院的成兴远是我徒弟。”   何沁一口“就不能叫个太医来么?这么个江湖郎中真的能让人放心?”的吐槽直接就堵在了喉咙里。   朱颜弄干净了齐恪的后背,药粉也没撒包扎也没做,直接站起身来:“叫成兴远来,剩下的他能做。”   一种“完蛋了我丈夫的头疼脑热不能被最好的大夫治疗了,万一头疼脑热转脑梗了怎么办”的惶恐迅速弥漫了何沁心间,顺手让何沁明白了面前的女人才是大爷。   淑妃冷冷看一眼何沁,看得何沁觉得后背一凉,在何沁被这样的压力看的想要去劝一劝朱颜让她接着看病的时候,朱颜已经晃到了淑妃面前,欠身一礼之后,直接道:“娘娘就没有半点让我看看伤的意思?”   吴王妃诧异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现在神色仅仅是略有苍白的淑妃,又看看现在还躺床上不省人事的齐恪,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她从来就没看懂。   原来在城头上给齐玑吐槽和分析情势的淑妃,和在城墙下用“了不起我攻下皇城之后自杀”来规避忠孝不两全问题的齐恪,全是在带伤上阵?   而唯一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任何折辱的自己,是在精力充沛身强体健地,看着两个伤员在战斗?   突然感觉有点羞愧是怎么回事?   淑妃看着朱颜的眼神凌厉了起来,似乎想要把朱颜看穿一样。   或者更加简单粗暴的理解,打量自己儿媳妇也最多是这种眼神了。   朱颜不为所动,直接道:“恕小女子直言,太子既然能够因为忘忧丹而死,可见楚王身边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的,若是楚王也好楚王的母妃也罢,给您喂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太医们可未必能看得出来。”   吴王妃了解了。   武德妃明里暗里和贵妃淑妃连带已经挂了的贤妃斗了这么多年,就那一个成天琢磨着如何让自己上位以及让自己儿子上位的女人,终于有一天能够彻底把自己脑袋上压了自己二十年,现在儿子谋逆眼见着要被连累而死连个太妃都混不上的淑妃踩在脚底打下尘埃的时候,怎么会让你痛痛快快去死?   淑妃想了想,突然笑了,手一引:“我的伤全身都有,男女有别,到底不便给外男看到。我们去侧室吧,姑娘请。”   朱颜点点头,跟在淑妃身后离开了。   吴王妃现在就比较尴尬……   是在现在照顾自己丈夫,还是过去照顾自己婆婆?   并且这还不是重点。   脑洞清奇的吴王妃何沁目前的关键想法是——   淑妃说什么“不便给外男看到”……朱颜也看了齐恪的后背,朱颜难道就不是外男……外女了?   如果朱颜不是外人。   她们这是在看伤……还是在……聊要不要把朱颜收入府中?   吴王妃赶紧填上了自己的脑洞,跺了跺脚,看着齐恪一时半会也醒不来的状态,琢磨着有太医在也出不了什么事,觉得还是婆婆那边比较重要,便悄无声息提着裙子离开了。   ======   侧室   朱颜把完脉,确定身体虽然虚但到底无大碍之后,收回了自己搭在淑妃手腕上的手指,淑妃也一点点把袖子放下,然后朱颜随便瞟了一眼,就看到淑妃衣袖深处,隐隐约约的,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娘娘!您的手臂……”   淑妃略想了想,到底是撸起了自己袖子。   朱颜于是就得以正面面对了,被武德妃折磨过的,淑妃的刑伤。   她算是医道精妙,也给不少江湖高手或者是山野农夫看过伤,顺带也能辨别出各种兵刃或者是蛇虫鼠蚁的咬伤。   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应该是蛇咬。   淑妃坦然地裸.露着自己手臂:“脉象无碍的话……应当没什么大碍了,也是……毕竟武德妃就是玩玩,齐玑也不会任由她真把本宫弄死的。”   朱颜干笑两声,暗搓搓撸掉了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淑妃继续道:“不过彼时确实觉得腿上有几口啃的特别严重,姑娘给看看也好。”   朱颜缓缓点点头,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服侍着淑妃躺下,轻轻把她的裤腿撸上去。   再是个大夫,也实在是对这种密集的深深浅浅的咬痕接受不能。   “有点瘀血,不过不严重。慢慢的自己个就散了。娘娘想快点好的话,我放点血出来也可以。”朱颜轻声道。   淑妃点头:“放吧。”   于是朱颜就拿了根粗大的长针,小心翼翼给淑妃放瘀血。   而淑妃看着朱颜的认真表情,又想到了之前自己上了城头,看着那一黑一白两匹马上颇为登对的人儿,又琢磨了一圈现在齐恪的情况,突然开口:“朱姑娘此次跟着四儿逃了一路的命,也看了四儿一路调兵遣将,感觉他本事如何?”   朱颜用白布在吸着出来的黑血,八风不动,只淡淡道:“殿下很厉害,也挺照顾我。说起来……在东京守备大营之中,吴王殿下要我用毒毒晕所有主将,我一开始挺不明白的,但毕竟懂军事的是殿下又不是我,于是我只能照做。”   “不明白什么?”淑妃轻声问。   “朱颜不懂军阵,但也知道若是突然换了主将,营中兵员必然不可能如臂指使,吴王殿下再好的排兵布阵之能,到底也是个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局面,如何能攻下铁桶一般的西京?”朱颜耸耸肩,自嘲道,“但看到了殿下居然让旧部打开了西京城门围住了皇城,朱颜就明白了,说到底是朱颜没读过兵书,见识太浅。”   淑妃颇有兴致地开口:“怎么说?”   “吴王殿下颇为推崇元大人,想来吴王殿下并不清楚自己对上了元大人之后,有多大的可能会赢,所以他只做了个围城的模样,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既然只是做个围城模样,一支所有主将全部被软禁起来不能如臂指使的军队也能做到。”朱颜懒懒道,“说到底,吴王殿下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开打,一则他打不过元大人,围围城还行。二则,皇宫是多金贵个地方,被他打残了,陛下回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小女子才敢回吴王殿下一句‘当然不是’。”   “那个‘吖’是怎么回事?”淑妃突然道。   还有你那么一瞬间的风情万种居然连本宫都失神了是在闹哪样啊!   “娘娘和殿下都在做一副根本不介意,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从容之感。”朱颜撇撇嘴,一脸的“演戏而已不要当真”的豁朗,“说白了就是在气齐玑。其实真要气他……吴王殿下摆脱了杀手的千里追杀还拉来了一支军队敲开了他经营五年的城门,在这整个过程中居然还带了个女人在一边卿卿我我打情骂俏,岂不是更能气到齐玑?再说了,娘娘那时候要气他说不好会受伤,但是民女又不在他手里不被他威胁,说到底……气死了他又如何?”   淑妃“噗嗤”一笑,赞道:“好个促狭人儿!”   朱颜还没来得及挤出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来答一句“多谢谬赞”,便听到了下文——   “我挺喜欢你的,有兴趣进吴王府吗?”   朱颜被吓唬的突然往后缩了缩,受惊小白兔一样看着淑妃:“娘娘!”   外间偷听的吴王妃也是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撞门框上。   婆婆您这拉的是什么皮条啊!   有您这种前脚还在和人家聊我根本听不懂的军事布置,后脚就直接打算牵红线的做法么!   您当年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   吴王妃暗搓搓地想了开来——   她和齐恪是在一次选秀里,被玄帝一眼看中直接指婚的,淑妃并没有什么决定权。   那次指婚,直接搞定了四五六皇子的正妃,连着办了三台喜事,再之后,玄帝对选秀就失去了兴趣。   于是被玄帝忽略多年的七皇子齐鸿惨兮兮地单身至今,母妃早死皇后忽略导致一个暖床宫女都没捞着,实诚孩子如他也没好意思在父皇母后都不开口不安排不吱声不表示的时候自己在房里放小妾,直接导致了至今单身多年基本靠右手的悲惨生活。   齐鸿的事回头再说,且看何沁当年——   淑妃得知了这么一个本来要成为玄帝小妾自己“妹妹”但是却该死的成为了自己儿媳妇的女人之后,特地把她叫进宫去瞅了瞅。   唔……   简单的寒暄过后,确实也说了句——   “嫁给四儿也是苦了你了,四儿常年在北境守边战事不断,怕不怎么能与你夫妻团聚。”   她当时的回答似乎是……   “为国尽忠自然比儿女情长重要,臣女省得。”   淑妃当时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赞了一句“是个贤惠的闺女儿”,然后就散了。   她当时还狠狠松了口气,感觉淑妃确实很好相处。   并且还很是同情那位明明是贵妃亲侄女,却还是被贵妃嫌弃太天真太单纯根本担不起东宫主母之责,当着贵妃的面哭着发誓自己会好好照顾太子殿下,然而哭的再声泪俱下、誓言再如何五雷轰顶,都始终不得贵妃欢心的,侯太子妃。   一样是婆婆,看看我家婆婆是多么的好相处好伺候!   现在想起来……难道淑妃当时问的其实是……是……你觉得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地把大燕打残或者让大燕残个十几年的然后你们小夫妻得以团聚?   自己最后得了一个“贤惠”的评价,而朱颜的评价却是“促狭”和“喜欢”……   谁亲近谁疏远,简直不要太明显。   何王妃不由得琢磨开了……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回答?   贵妃:“此次跟着小四逃了一路的命,也看了小四一路调兵遣将,感觉如何?”   何沁:“军阵之事妾身不明白也不该明白,只能小心伺候殿下起居而已,不敢多想。”   且不说根本不会聊军阵上自己没看懂的方面,就连“殿下很照顾我”这种话都永远不会出现好么!   该死的你是有多大脸好意思让殿下照顾?你难道不应该是柔顺地温婉地伺候殿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喜欢淑妃的。 嗯……虽然一则朱颜心气高不会做妾,二则她也名花有主不可能来一场婆媳大战所以淑妃戏份不多,但是这不妨碍我喜欢呀~ ☆、妾侍斗正妻   何王妃还在一脸怨毒地扶着一边的门琢磨着怎么让朱颜这个小妖精进不了王府,便见内侍已经面无表情地开了门,面上那张死人脸挤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努了努嘴,示意淑妃叫她。   何沁腿一软。   偷听被发现了。   她怎么忘了!淑妃习武啊,她这么一个趔趄呼吸一个急促人家淑妃是能听出来的!   何王妃勉强撑着走了进去,却被映入眼帘的场景吓唬的双腿一软——   本来呢,听朱颜的回答,又听贵妃的夸赞,何王妃还以为和自己第一次进宫见淑妃的时候一样——淑妃应当是含笑地拍着朱颜的手,一脸雍容和蔼地问着一些问题,然后暗搓搓地设陷阱来看朱颜的反应。   简单地用这个年代并不存在的话语来讲,就是……   “跟面试似的。”   但是呢,实际情况是:最为吸引人的,首先是软塌之上,淑妃裸.露的小腿。   倒也不是上了年纪的淑妃现在一双玉腿能有多么的吸引人,而是小腿之上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看了容易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伤口。   而一边的矮几之上,零散扔着几块用来吸水的白麻布,上面的血迹深黑,触目惊心。   “儿……儿臣……”何王妃这么个从来走温柔路线,平时最多也就是杖刑一下奴婢下人的女子,看到了这么一个别开生面的刑罚,突然舌头就有点打结,“拜……拜见母妃。”   淑妃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何王妃起来,随口问道:“你就这么来了?唔……来了也好……”   何王妃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只一脸恐惧地看着面前的淑妃,期期艾艾道:“母妃,您的腿……”   “蛇咬的,落武德妃手里被她泄了泄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淑妃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责怪何沁的失神,只道,“我刚刚和阿颜谈论的内容,你听到了?”   何沁只能暂时放下心底里的恶心,点头。   “你意下如何?”   何沁低下头,迅速开始运转自己的脑子,在百转千回地想办法要拒绝。   看朱颜这么个能够眨眼之间就猜出齐恪在整个围着皇城的想法,同时给与配合的想象力和执行力,要弄进王府……那绝对是个足以让丈夫宠妾灭妻的祸害!   更重要的是,以何沁对自己能力的认知以及对朱颜能力的预估,何沁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楚,单论心思百转的能力,她根本玩不过这么一个女人。   并且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朱颜可是个大夫。自己还没有生孩子,就这女人的医术,要动了点不好的心思,一剂药哪怕是一碗茶下去,这辈子自己都别想有孩子了!   想到这里,何沁又突然有点烦躁——   看重人家医术,那赏个医女的位置让她做奴才便是,何必抬举她做这么个主子?   却听见朱颜说:“娘娘……”   “嗯?”   “我觉得,您至少应当先问一问我愿不愿意。”   正在绞手绢思考的何沁霍然抬头看着朱颜,一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可能不愿意!   你不过是个小吏之妹,家里称得上一句家徒四壁,出身贫寒,半点势力都没有,真要嫁人还不想操持贱役,那就只能委身富贾官员做妾侍,现在有这么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你以什么理由拒绝?   你真以为医术可以代替男人,陪你过一辈子?   你真以为女子离开了丈夫和儿子真的能走出一片天来?   再说了,现在吴王解决掉了齐玑,这滔天功劳之下,下一任太子必然是吴王,你若是能嫁了吴王,生下个一子半女的,等吴王登基了,以吴王本身强势、不怎么在意妻妾出身的性情,你直接母凭子贵顺顺当当的便能成为四妃之一,孩子长大了聪明一点母亲儿子都地位不低,那更是前途无可限量……   这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哦?”淑妃问,“你不愿意?为什么?担心阿沁容不得你?”   吴王妃后背赶紧起来一阵寒毛,眼巴巴盯着朱颜,随时准备着朱颜若是说个一字半句因为担心她何沁容不下妾侍,她绝对分分钟甩出自己贤良淑德的造型来一阵“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注)的说辞。   开玩笑,这年头妻妾争斗都是暗地里的,你一个正妻容不下一个妾侍,名声还要不要?今后吴王做了皇帝,你还有没有那个做皇后的脸?!   却听朱颜苦笑:“王妃贤良淑德,朱颜怎会担心这个?”   吴王妃好歹是缓了口气。   “那是何故?”   “朱颜若是说民女陋质,不堪嫁入王府,算是理由么?”   淑妃好笑的摇头:“我不信。”   就你这么个见了不管是皇帝还是亲王公主都是一脸的洒脱,半点上进的意思都没有的狂士德行,浑身上下一股子白衣傲王侯的傲气,不散发着“自己天下第一,别人都是渣渣”的味道都算好了,怎么可能会自己说自己陋质……   “那……”朱颜略想了想,道,“若是说不愿意为人妾侍……算不算呢?”   何沁冷笑。   那你还想做正妻?   别闹了就你这个娘家,除了贩夫走卒这种无官无爵无前途的人,你能嫁给谁做正妻啊!   淑妃看着朱颜,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笑道:“若我当真是个无能之辈,你说这话,我会信的。”   言下之意,聪明伶俐玛丽苏如淑妃娘娘,是不会信这种鬼话的。   坑害正妻自己上位这种事,她房清疏能做得干干净净,朱颜聪明灵秀如斯,还有医术加成,自然也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若朱颜当真是因为介意做不了王妃,那弄死何沁自己做便是,这根本算不了什么麻烦。   说到底,她房清疏做了二十多年的淑妃,也没怎么找过废后的麻烦,倒不是因为废后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她找不到机会。   事实上废后这么个傻白甜,当真要弄死也容易得很……   别的不说,就当年玄帝从太子便皇帝的整个过程里面,让亲王们入灵堂,或者是小范围之内制造一场“皇城要被攻破了大家快逃命吧”的骚动,让废后在混乱之中不幸“遇难”,对彼时手里有兵的房小妹而言,不过是松松手动动嘴的事情。   她又不是那个明明出身将门但偏偏学了一身政斗本事,所有事情用的都是政治推手来解决,半点暴力手段都没用过,甚至都不见得对谁下过毒动过狠,教自己儿子都教的是政治手腕没有半点暴力夺.权的味道,于是拿一个因为深得玄帝钟爱所以什么谗言都不信的皇后半点法子没有的贵妃。   “说正经的吧丫头。”淑妃闲闲笑道,“正妻不是问题,身份也不是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   朱颜最终叹了口气:“我不想因为嫁了人,从此就在府中宅中相夫教子。如果一定要在婚姻和这个光怪陆离精彩无比的世界之中选一个,我选后者。”朱颜眼神晶亮,那双眼睛里竟然多了些许怜悯,“娘娘就不觉得,您隐入深宫后的二十年,除了争宠就是教子,那日子过的格外无趣,而这一身救世济民的能力,却因为一句后宫不能干政,然后活活埋没了么?”   何沁很想说一声放肆。   但是看淑妃那一脸怅惘的神色,她突然又有些不明白。   身有诰命,儿女双全,相夫教子,平安一生,这是多少女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生活,多少女孩子成天在家里读的话本子里,不都在描述一个贫寒或者是庶出更甚至于女扮男装混进宫当太监的小姑娘,进宫斗了个二十多年,或者从“奴才”、“奴婢”开始,或者从“嫔妾”、“贱妾”开始,总之无论如何,最终总能坐上了尊贵的位置,让之前所有看不起她的人跪地俯首?   淑妃这么一个基本上已经走到了话本子尽头,眼看着就要母凭子贵,只等玄帝死亡就会成为太后的女人,会觉得无聊?   好吧您是大爷您无聊就无聊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看样子朱颜是没兴趣嫁入豪门了。   何沁微微放心。   却见淑妃叹了口气:“我不如你。”   才华无双,能扶皇帝上位,能教出齐恪齐瑶这一双儿女,能与房儒清一并带的整个房家兴旺发达的女人,现在这么一脸正经的说了一句“我不如你”。   何沁觉得自己应当是听错了。   朱颜轻轻摇头,眼底淡然:“没什么如不如的。您只是不够爱罢了。”   “不够爱?”   “您对您这一身能力的尊重,及不上您对子女……或者是夫君的爱。”朱颜坚定道,“我不排斥婚姻,我也不觉得女孩子嫁人生子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不愿意为了这些,放弃我现有的,在医道上登峰造极的梦想。”   淑妃耸耸肩,不想再聊这个问题,却笑道:“哟?不排斥婚姻?不排斥和谁的婚姻啊?”   朱颜愣了一愣,琢磨了小半天,终于是展颜一笑:“如果一定要挑一个的话……和齐鸿的婚姻实际上更让人期待些。”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是红楼梦里王熙凤对尤二姐说了这么一段话,当场就把尤二姐骗进贾府了。 ps:然后尤二姐就被王熙凤以各种办法恶心死了。 以及,看出设定了吧,贵妃擅长政治推手,淑妃本人是骨子深处是个崇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暴力分子,于是带的贵妃的六皇子即前太子一身政治手腕但是并不强硬,淑妃的一双儿女……都是杀胚。但是都是好女人,都是被玄帝糟蹋了的好女人。 吐槽一句种马要不得啊…… 最后,例行啰嗦一句:求收藏么么哒。 ☆、真·谈婚论嫁   “如果一定要挑一个的话……我选齐鸿。”   何沁皱了眉,忍不住道:“可朱姑娘,您刚才才说不想和人分享丈夫。以安王殿下的身份,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只能是个誓言,不能当真的吧。”   并且……小妖精你这不还是在琢磨着话本子那种“所有皇子都喜欢我,所有女人都嫉妒我,老娘生来就是要嫁入皇家,在后宅斗遍群芳笑傲江湖最后坐上王妃大位的人”这种情节么?   装什么清高呢你!   朱颜拔出了淑妃足上的最后一枚粗大铁针,放出一滩黑血来,后退了几步,开始收拾矮几之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白麻布连带着那些铁针,理了理自己脑海之中的思路,然后淡淡笑了笑:“七郎确实身份尊贵,但若吴王殿下在,他也不过是做个闲王,似乎……房里有没有妾侍也不影响大玄国祚,不至于被言官死谏被天下唾弃吧。”   何沁当然不能回答“至于”——毕竟在大玄,能够影响到一个国家安康的后院,有且仅有皇帝的后宫。   并且那种影响,也需要在皇后生不出儿子,或者生出来的儿子是个实实在在的傻.逼,而皇帝坚定不去别的妃嫔的后院的条件下,才会真的被言官死谏被天下唾弃。   除此之外,所有的针对于皇帝广纳后宫的劝谏,都只是为了把自己家女儿塞进后宫扩大家族势力。   大家都懂的。   “既然反正有没有妾侍不影响什么。”朱颜微笑道,“七郎也给我说过,女人有一个就够了。他既然如此说,我便如此信了。”   何沁看着朱颜这一副小闺女议论自己夫君时候脸上那幸福的红晕,以及那该死的“女人有一个就够了”的誓言,还有那无比娇憨的“说什么信什么”,忍不住就呛了句:“你怎么知道安王殿下不是在骗你?”   朱颜才想对喷回去,便听到何沁连珠炮一样继续用一种“语重心长”,或者干脆一点是“过来人对还没有经历过婚姻的小姑娘的劝解”的口气说着:“你们才认识了多久见过多少面,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便是太子和太子妃那等倾心相许,府里不还放了个陈良娣么?”   这话就有点过了。   淑妃尴尬地看了何沁一眼。   不过内心也挺好奇朱颜会怎么回答,便也没有出声阻止。   朱颜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否有那个识人之明暂且不说,不过……难道王妃在与吴王殿下成婚之前,是见过很多面并且知人知面也知心的吗?”   何沁脸色一黑。   她和齐恪的婚姻,是父母之命。   准确的说,是玄帝作为男方的父亲单方面的一锤定音。   婚前见面?   想都别想。   何沁心里那口气怎么也憋不下去,只咬咬牙,恨恨甩出了杀手锏:“可是他毕竟现在府中甚至一个姬妾都没有,你怎么就知道是不想还是不能?”   要生不出孩子晚景凄凉,我看你们秀一辈子恩爱到了老年会不会互相怨恨!   “阿沁!”淑妃不悦地皱紧了眉头,终于出声阻止。   何沁闭嘴。   却没有说点什么圆场的话,只低着头,倔强地等朱颜的反应。   虽说深恨自己引以为傲的修养今日到底是破了功,但还是很想知道她到底哪来的这么自信与从容。   朱颜也没有生气,只垂眉淡笑:“且不说他这毛病我能治,即便是治不好了,一个懂你敬你包容你甚至于爱你关键是你也很喜欢的男人,就这样托付一生,哪怕是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朱颜声音轻柔,语气和缓,半点气急败坏的状态都没有,说的那一个理所当然。   何沁突然之间竟然有些许的自惭形秽,和羡慕嫉妒恨。   她好像输了。   无关家世,无关学问,甚至无关现在的身份。   就这股子自己决定命运,自己都能看的无比通透,能平静接受最好的结果,也能够不气急败坏的面对最坏的可能的格局气度,她做不到。   别的不说,就“朱颜成为齐恪的妾侍”这么一个比较坏的可能,就让她几乎崩溃。   王府里的姬妾们不怎么得常年镇守在外的齐恪看重,不过是一时兴起玩一玩,是以她也可以大度的一笑置之,就当做养了几个会吃饭的玩意儿便是。   但是和齐恪共患难过的朱颜到底不同,至少从齐恪看向朱颜的眼神之中,何沁能感觉到那股在意。   一时嫉妒,失态至此——   为朱颜能得了齐恪的偏爱而嫉妒。   也为了齐鸿听起来就比齐恪更像一个良人而嫉妒。   何沁在心里暗暗叹气,感觉自己还不够沉稳。   还好今日是在淑妃面前,这么一个爆发失态,了不起是被罚跪再抄两卷经书静心而已——   她和淑妃的婆媳关系着实不错。   淑妃实在是个相当大度,并且愿意给儿媳展示善解人意那一面的婆婆,至少从来没有给过何沁难堪,即便是提点教导,也能感觉那不是婆婆对媳妇的带着恶意的拿捏,而是与子女一般无二的有错就罚有功就赏该教就教,一碗水端平得让人如沐春风。   说起来,虽然似乎齐鸿对待妻子的态度好过齐恪,但能摊上这么个婆婆,何沁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幸运了。   诶不对……   朱颜这小妖精还是命比自己好!   她压根就没婆婆!   正当何沁还在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娘娘?”内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淑妃淡淡“嗯?”了一声。   内侍恭声回道:“安王殿下寻到了,现下安王殿下想见一见朱姑娘。”   “娘娘您这伤口养养就能好淤血我已经放干净了应当没有大碍的民女先走了娘娘再见。”朱颜这么一溜毫无停顿的话说完,话音未落,她已经是打开了大门,看向面前的内侍:“安王殿下在哪呢?带我去!”   “到底是个没规矩的丫头。”淑妃笑骂一句。   何沁看着风一样出去了的朱颜,心里也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滋味。   说到底,没有人和她去抢作为自己一辈子的依靠的丈夫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自己丈夫不被这死丫头喜欢,又感觉有些不大好。   淑妃瞥了一眼面前正在拧手绢的何沁,也知道她之所以如此患得患失,也不过是因为对齐恪是真的在乎,最终只轻叹一声,道:“我没事,躺躺就好了。你还是去看着四儿吧。说起来,今儿个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突然想给四儿找个可人意的女孩,也没问你的意思,是我的不是。”   何沁赶紧回了个“儿臣不敢”,又扭着帕子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两句今天为什么失态如此,服侍着淑妃宽衣躺下后,又说了句“母妃好好休息”,才躬身出门,去看齐恪。   淑妃安然闭上了眼睛,听着何沁的脚步声远去。   嗯,小气是小气了一点,但当真连丈夫都不在意的话,也不能让人放心的把四儿交给她。   虽说没能把那个一身灵气的朱颜掰成自己儿媳妇是有点可惜,但面前这个凑合凑合也能过,至少不坏。   ======   安王府   朱颜提着裙子飞奔进那最中间种了颗大梨树的院子。   然后看见了,梨花谢后,满树青果之下,懒懒坐着,垂目养神的齐鸿。   朱颜在齐鸿面前顿住了脚步,轻笑一声:“齐鸿?”   “嗯?”椅子上的男子淡淡抬眼。   朱颜大方道:“你之前给我说的,你等我想明白要不要嫁给你的话,还作不作数?”   齐鸿也回答的理所当然:“作数啊。”   下一瞬,朱颜就扑到了齐鸿怀里。   “哟?怎么想开的?”   朱颜闷闷开口:“世上既然只有你我彼此观念相同,除了你还能有谁?”   本来不想想这个问题的,但淑妃话赶话一问,自己也是话赶话这么一说,说完了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对他……   这么满意,这么喜欢。   齐鸿笑着摸着朱颜的满头秀发,满足地呼出一口长气。 作者有话要说:  呼…… 总算是写到这一步了。 写何沁不是为了用她的智商给齐恪拖后腿,只是话赶话要朱小颜被逼着分析清楚到底要不要嫁人而已。 以及……期末季的摸鱼之作,时间匆忙,若有漏洞还请指出,我改~ 大概下文……我就可以开始琢磨如何搞垮齐恪了…… 啊男二搞太强了真是麻烦。 ☆、穿上情侣装(虫)   玄帝在齐瑶的护卫下终于是回了避暑行宫,此时贵妃淑妃德妃都已经回了西京,齐瑶便顺手管起了六宫事务,安排了玄帝回宫的銮驾。   事情的结果,是齐玑赐死,府中姬妾子嗣也无一存活,武德妃打入冷宫,就连临时反水保住皇城的元无极也仅仅是保住了自己的国公之位,维持住了元氏家族的体面,至于属于实权的中书令一职,自然是直接撸掉了。   城头变幻大王旗,齐乾齐玑这么一死,而齐恪又立下了偌大功勋,剩下的皇子们普遍比不上他出身尊贵连带有政绩有军功,于是朝中立齐恪为储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于有人为了得齐恪的喜欢,正在准备上表或者已经上表请玄帝立淑妃为后。   而这些政治风暴和在青园书院一心琢磨教育事业的齐鸿和朱颜都没有什么关系。   朱颜一字一句看着杏宅的医科生们写上来的医案,手中一只朱砂笔毫不客气地在医案上改来改去,涂了满篇都是红色之后才悻悻放手意犹未尽,然后伸了个懒腰,看向趴地上做俯卧撑的成兴远。   成兴远姿势有些特别——   他支撑着整个身体上上下下的,是两根手指。   “起来吧。”   成兴远满头大汗地爬起来,如蒙大赦。   “你这手指回去找点药水好好泡泡,力道是一回事,也不能因为老茧太厚或者伤到了骨节这种见鬼的原因失了灵巧,再练一段日子我便教你那套针法。”朱颜回头又打开了一本医案作业,继续道,“这几日殿下找人去取的你师祖早年行医时候的各种笔记也都送过来了,你若是还有闲暇便看看过往医案,琢磨琢磨。”   成兴远应了一个“是”。   “功课做的还算差强人意。”朱颜手上朱砂又圈出一个记载的不尽不详的点,道,“也知道太医院最近鸡飞狗跳事情太多你顾不过来,但是若有闲暇还是出来多见识见识病人,看富贵病开太平方不能让你的医术有太多长进,也提点提点你这些师弟师妹,这写的辩证之法都是什么玩意儿……”   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个娇俏之中带点奇异沙哑的女声:   “我下帖子请你过府,你不来也就罢了,怎么回都不曾回一句?”   朱颜揉了揉眉心,吩咐成兴远:“你先回去歇着吧,别忘了没事就盘个铁核桃什么的,练练手指。”然后才走出门去,把齐瑶迎进了屋子,泡了杯茶递过去,还仔细端详了一下齐瑶的面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公主神完气足,面色红润,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齐瑶一句“没病就不能找你?”险险出口。   却见朱颜坐到了书案之前,书案之前的各种医案医书堆的高高,多的足以砸死人,朱颜埋在书堆里,本来就娇小的小丫头埋进去了就一点都看不到了。   人家都这么忙了,请人家过府聊天,喝茶看花这种事情……   似乎是没有这么重要哦。   “母妃想见你。”齐瑶只能抬出了正事,“自从她被蛇咬了之后一直就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得劲,父皇想让你去把个平安脉。”   这话说了出来,齐瑶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   在齐玑倒台之后,杏宅她前前后后也来过几次,朱颜一直在忙。   杏宅的学子们身上都有医术,一般只是那种真的要玩出人命的病人可能还要朱颜去治那么一治,别的都是他们自己商量着解决,最多也就是过一过成兴远的眼。但是朱颜却一直在批学子们那个什么见鬼的“暑假”完事了之后交上来的所谓“暑假作业”。   简单讲就是学子们在夏日的时候三五成群地四处行医看到的各类病症,并且针对这些病症做的案例分析。   还因为什么“学期刚开始”,于是忙成狗。   就这么一个坐镇医学院,成天都在看那种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了的病人,现在要去伺候一个仅仅是要请个平安脉实际上金尊玉贵小心翼翼活着成天几十个宫人专心伺候实际上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女人……   便是出口的人是皇帝,而要治病的那女人贵为淑妃——再是世上仅仅有两个女人比她身份尊贵然而一个已经被废一个亲儿子刚死目前无可依凭眼看着齐恪做了太子之后就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没有女人能和她比权势和地位,但在没有那么多等级差别的齐瑶心底里,也觉得……   自己爹娘实在是有点不要脸。   “啊?”朱颜也发现了自己坐下之后就见不着人了,之前训成兴远那反正大家师徒不用讲究这么多,现在对着一个齐瑶是不大合适正脸都不露一个,只能是站了起来看着齐瑶,“太医院的人都死完了?”   齐瑶:“……”   不过想想也是。   朱颜进京以来,皇家的人就一直处于鸡飞狗跳的状态之中,一出事就“召朱颜进宫”,跟皇家自己个没有大夫一样。   然而实际情况是,师飞尘不知所踪之后,太医院各种问题全部暴露,并且师飞尘把持太医院二十多年,任何一个会点医术的大夫都和师飞尘有点知遇之恩,以玄帝之多疑,暂时是信不过那些人的。   在这时候,朱颜突然保了太子妃的胎儿平安,又证明了贵妃没有巫蛊,顺个手还给齐乾戒毒给齐鸿治腿,这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党派关系或者是挟恩求报的意思,淑妃在太医院信不过的时候,偏偏又需要找人看病的,这种情况下想到了朱颜,也是情理之中。   朱颜压着一堆医案,挑眉看着齐瑶:“陛下开了口,我似乎是不得不去了对吧。”   齐瑶点头。   “什么时候?”   “过两日是我母妃的生辰,父皇要给她开生辰宴来着。”齐瑶道,“我带你进宫,找时间给他看看。”   朱颜心底里虽然很不爽为什么他们的家宴她需要出现,但到底这件事似乎是已经敲定了的模样,她也懒得再多嘴,便答应了下来。   齐瑶于是便往外挥了挥手。   两个婢女便捧着钗环首饰走了进来。   “知道你也没折腾这些东西的习惯。”齐瑶随口解释道,“但那日毕竟会出现的贵女也不在少数,少不得也得打扮打扮。这衣裳按着你的旧衣的尺寸来的,你先试试,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也好让人改去。”   朱颜只能是含笑道了谢,这才看向了那捧进来的衣服。   然后觉得……   镇国公主果然是公主出身,这挑选衣服的眼光简直绝妙。   那是一套十分名贵的蜀锦裙,颜色是浅淡的碧水之蓝,但从衣裳到袖口用的却是渐变色,到了裙角袖口就已经成了雪一样的白,整个渐变色看起来自然而纯净,衣裙剪裁也很简单,不过是寻常襦裙的样式,还配了一条绣了天光云影的腰带,层层云影,万里长天,长空如洗,固然衣服式样寻常,刺绣也不见得有多难弄,但光就这个配色而言,若是太蝎蝎蜇蜇斤斤计较,便失去了这海天一色的清爽。   朱颜不禁开始脑补起穿上了这身衣裳之后的感觉。   腰间飞云乱渡,裙摆海天一线的浅蓝,再到了裙角,就成了海浪拍击在沙滩上于是形成的朵朵白色浪花。   恍惚把一片天地都穿在了身上。   她偏头再看向了边上的那全套的珍珠首饰。   一枝镶嵌了七枚拇指尖大小珍珠的珠钗,七枚珍珠都是通体浑圆的走盘珠,颜色又是晶莹的纯白,在天光映照下看起来宝光莹莹,与这珠钗配套的还有一只浅粉色的珊瑚钗与一朵浅紫色绢花,并不夺了那枚珠钗的光华。再是同样大小珍珠的两枚耳环,还体贴的因为她并未穿耳洞所以用的不是耳针而是精致小巧的耳夹。   到底朱颜也是个喜欢美丽衣裳的年轻女孩子,看到了这套衣裳整个人也不由得开心了几分,便也不多纠缠,只含笑道了一声“公主看首饰的眼光当真不错,那我便进去试试看”,之后就转身进了内室。   齐瑶淡淡笑了笑,示意朱颜自便。   片刻之后,朱颜便换了衣裳走了出来。   意外的合身。   秋日的阳光淡淡洒了进来,照那浅蓝色的衣袂之上,忽而犹如天光般的纯净,忽而又有着大海般的深沉,过度到了袖口裙角的浅白,便倏忽多了一股清远之感,而那把天光云影系于腰间的女孩,便看起来格外的风姿绰约。   “当真衬你。”齐瑶含笑道,“既然无甚需要改的,便留在这,等寿宴那日我派车接你。”   朱颜捋一捋鬓边的碎发:“破费。”   “喜欢就好。”齐瑶头也不回的走了。   ======   吴王府   “送出去了?”齐恪含笑看向面前的妹子。   齐瑶点头。   然后看向了一边的,刚刚送来的衣裳。   浅蓝色的长袍,月白风清的腰带。   女孩子和女孩子穿了一样的衣服,那叫撞衫,谁丑谁尴尬。   但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穿了一样的衣服,这就叫做心有灵犀,天作之合。   齐瑶忍耐不住,到底询问出声:“你确定她真的喜欢你?”   “患难与共,生死相托,还肌肤相亲。”齐恪笑道,“我若是不负责,她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提过哒。 中医学针灸的时候会特地锻炼手指的力度,手指俯卧撑是一种做法,还有锻炼手指灵活性的盘铁核桃什么的。 以及,终于要走向正常形态一点的宫斗政斗模式下的夺嫡了啦啦啦。 求收。 ☆、宅斗那些事   寿宴当日,齐瑶果然依言来接了朱颜,行了小半日之后,镇国公主的车驾无比嚣张地停在了女眷进出的西侧门。   之所以说嚣张,是她的车驾所到之处,贵妇夫人们都在自觉自愿的远远看着。   于是看起来就格外的一骑绝尘唯我独尊。   原因也简单,一个没有走正常贵女的贤良淑德路线,偏偏不只是身份高贵,在朝堂上也有极高发言权,在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奉承或者是结交各路夫人小姐之后,本身文武兼修的齐瑶,已经懒得再和妹子们聊钗环首饰琴棋书画了。   同样的,贵夫人们自然也不想面对齐瑶这么一个不在内宅而是在前朝的公主——当一个女人脱口而出策论兵法的时候,和她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所以,在齐瑶脑袋上插着五尾凤钗,身形袅娜,仪态万千,风姿卓越地下车的时候,贵夫人们都远远的,刻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避免和齐瑶产生任何面对面的交流。   而齐瑶这次下了车之后,居然没有就直接走入宫门坐上步辇,而是在马车前亲自伸出了手。   这一举动让远远观望的夫人们都觉得路数不对。   齐瑶除了对曾经的太子妃之外,何曾对谁如此友好……甚至友好到了扶着人家下车过?   车帘掀开,一只丝毫不逊于齐瑶那指节修长骨肉匀停的手伸了出来,纤长手指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轻轻握住了齐瑶那只手,两只修长而又精致的手在空中这么虚虚一握,在日光照耀之下美得如同两块精心雕琢的白玉石。   离得最近,掀开帘子偷看的齐国公夫人,暗搓搓把自己的手缩到了袖子里。   爪子丑,不想露。   然后是一截雪白的衣袖,颜色渐变成天蓝,和平日贵妇们赴宴常用的红紫之类的正色不同,这样的蓝是在让人很容易就想到了澄澈的天空。   和齐国公夫人同乘一车的嫡女姜璃,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绯色八幅裙,忽然觉得颜色有点过于鲜亮了。   雪白的衣袖伸出来之后,紧接着是一截和衣袖的渐变色的裙摆,裙底微微露出鞋尖上的珍珠。   然后就仅仅是那裙摆微微一个荡漾,似乎是海面上突然起了点点风浪拍击在沙滩上起来的些许泡沫,然后那女孩便站到了地上。   身姿纤细玲珑,线条是最适合柔弱美人的精致。   光就这下马车不露鞋尖还下的无比利落优雅的功夫,贵女们都觉得自己输了。   朱颜垂着眉给公主道了声谢,二人相携踏上步辇,扬长而去。   于是乎,“这是谁家贵女?”便成为了贵夫人们之间,互相打听的问题。   朱颜却忽有所感,含笑回眸。   刚好,齐鸿乘的软轿晃晃荡荡走过,去往男子进宫的东侧门。而齐鸿此时也淡淡掀开了帘子,看到朱颜这天高云淡的打扮也不由得惊艳当场,便露出了个惊喜的笑容。   女眷们出于害羞,没看那是哪位亲王的轿子,只觉得……   朱颜那回眸一笑的风情,俗气一点说,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地娇羞。   于是乎,“该死的哪家闺女养的那么动人,还长这么大才出来交际……”就成为了贵夫人们自己内心暗搓搓嘀咕的内容。   ======   因着秋高气爽,在殿中待着也是气闷,晚宴便设在太液池旁晨兴殿外的宽阔的广场上,四面高挂无数宫灯,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雅趣。   齐瑶与朱颜并肩跟在刚看完诊的淑妃与贵妃身后,一行人跟在玄帝身后慢悠悠进了主席,玄帝及二妃这么三尊大佛的出场,自然逼得在场的妃嫔亲王公主连带公卿夫人都起身相迎,而在场贵人们一抬眼,便看到了基本不能忽略的,跟在三尊大佛身边的齐瑶与朱颜。   齐瑶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品级待遇都直逼亲王的,功绩滔天的,作为国家级储备将才的,即便是插皇后的九尾凤钗也不是不行的公主。   什么人,能和齐瑶肩并肩地,这么出现在皇宫晚宴之上?   于是细心的夫人们就发现,那个少女是今日坐着齐瑶镇国公主的车驾一同过来,甚至让齐瑶都顿住脚步等了一等的那个神秘女子。   而更细心的夫人们还看到,她那一身渐变色的裙子,和亲王席上的,眼看着即将成为太子殿下的齐恪,是一个色系。   齐玑差点篡位,并且把齐恪齐瑶打成乱党,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除了王妃留了口气等着什么时候还可以用来威胁一下齐恪之外,齐恪府里的各类姬妾都赏了别人,或者至少也是遭受了侮辱,齐恪杀回来之后,姬妾们都被遣到庙里去了。   也就是说,齐恪府里空了。   所以夫人小姐们都知道,玄帝给淑妃大办生辰宴,为了给淑妃一个大体面并且准备之后的封后是一个重点,但是还有一个重点,也是明明白白写在了以淑妃名义送出的请帖上的——   淑妃想看点年轻的颜色,于是就特别强调了,可带未出阁的女孩们入宫。   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给齐恪挑一批侧妃庶妃侍妾嘛,大家都懂的。   这丫头……   穿的和齐恪如此登对……   这是因为信息灵通,打听到了于是要嫁进现在的吴王府今后的东宫,还是齐恪本身属意了她于是特地的安排?   不管是什么安排,悉心打扮出来希望能得了将来太子殿下青眼的姑娘们都觉得有点……不利。   贵妃瞟了座上齐恪的打扮,再皱着眉头看了看身边朱颜的打扮,给朱颜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朱颜也看到了齐恪那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脸色就微微一沉,感觉到了贵妃的疑惑,赶紧摇头表示她不是故意的。   贵妃了然,丢个眼神过去示意这事她平了,便坐了下来。   淑妃看着自己儿子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没说话。   她看朱颜也顺眼的很,能被骗进门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骗不进来那也是小四儿水平不行。   反正都是儿女事,她看戏就好。   齐瑶含笑拉着朱颜坐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思虑重重的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恭贺淑妃芳辰。   酒过三巡,该送礼该敬酒该回礼一整套程序的都弄完,于是宴会正常开始,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小意上前续杯倒酒,也有宫人开始上菜,眼看着下一个项目即将开始——   这种皇家赐宴,要是玄帝带着自己的嫔妃玩,那就是嫔妃争宠。   如果是有外面的姑娘在,并且还是在玄帝停了选秀之后,那就妥妥的是妹子们嫁入皇家的唯一路径。   所以一般贵女们,都会在这时候,一展长才。   偏生齐瑶席上侍奉的宫人却格外不小心,“啪嗒”一声,朱颜放在小几上的酒杯便一个倾倒,酒水流出,直直淋到了朱颜身上,与此同时,上菜的那宫人手上一滑,一盘糕点就全都倾在了朱颜裙上。   朱颜抬头的时候,眼睛极好的她,明确地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贵妃,给自己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同时还看到了,抬杯喝酒的齐鸿,偷偷也给了自己一个“你可长点心吧,被人算计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眼神。   固然这条漂亮裙子应该是毁了,朱颜心情,却是相当的愉快。   嗯,有人关心爱护的感觉好赞……   不管是齐鸿的说都不说直接帮她把事情平了,还是贵妃了解了之后给自己把事平了,都很好,很优秀。   她犹在自我陶醉,便见到面前两个小宫女都提裙跪下请罪,虽然朝着的方向不是她。   淑妃在和婉端庄地和王妃何沁不知道在说点什么,一时之间还顾不上她,贵妃只淡淡摆了摆手,一个嬷嬷便躬身上前,先是摆摆手让那几个宫女下去,又对朱颜躬身一礼:“小姐随奴婢去换身衣裳吧。”   事情虽然被控制到了最小范围之内,但皇宫内院规矩何等森严,此种宴席之上宫人都能出差错,对这些时常进出宫中的诰命夫人王妃公主而言也是妥妥的活久见,一时之间眼中都充满了兴味。   而小姐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似乎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换条裙子这问题可就大了,姑娘们出门的衣服都是精挑细选,浑身上下任何一处配饰都是细细琢磨过的,要是颜色搭配的不对看起来就会违和感满满,反而惹人笑话。   这么仓促去换一件衣服,哪怕是换了最华贵的宫装,头面配饰乃至于腰带鞋子有点颜色不对,看起来都会不伦不类,上不得大雅之堂。   就她今天这一脑袋的珍珠配饰,换了宫里面华贵的装饰绝对怎么看怎么不搭,出来只能是贻笑大方而已,不足为虑。   大公主齐玖早已嫁做人妇,此次进宫身后还跟着自家夫君的妹妹,此时那位贵女拉了拉大公主的裙裾,一副好奇的神色,大公主也便轻轻拍了拍那位贵女的手表示理会到了这位姑娘的心思,含笑看向齐瑶:“三妹,刚才那位小姐,看的挺眼生啊?”   齐瑶尚且在琢磨刚刚发生过的一切,思考着到底是谁拦着朱颜嫁人,听到了这么一句,便也淡淡抬眼:“倒是没有给皇姐引荐过,这位是朱颜,朱大夫。”   小姐们一口气没松完,又提了起来。   那个被六皇子带回京,对贵妃有恩,治好了七皇子的腿,与三皇子倒台有关,甚至于本人也跟着齐恪杀回西京帮玄帝夺回皇位的,朱颜。   人家说不好都是内定的人了,脏了件衣服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竟有些患得患失。 作者有话要说:  Ps:既然写了架空文,我于是就忽略了守孝的那个令人蛋疼的丧服制度。 ☆、诸女争妃   朱颜看着面前的两套衣裙。   说是衣裙,实际上是从衣服头面到鞋子配饰,一应俱全。   一套绯色衣裳,除了代表宫嫔身份等级的凤钗被一根镶了淡粉色珊瑚珠的玉簪代替了之外,别的看起来都很华贵,看样子至少也得是九嫔往上的妃嫔才能穿戴的东西,应当是贵妃旧物。   朱颜拿起了那只配套的耳坠,最终放了下来。   没有耳洞的女人当真伤不起。   一套浅碧色衣裳,配的是一枝赤金镶绿松石的蝴蝶簪与几枝点翠花钿,然后是一副绿得滴水的翡翠耳环,这一套,却用的不是耳针,而是少见的耳夹。   这应该是齐鸿带来的了。   朱颜在宫人的服侍之下换上了那一套浅碧色衣裳,想起今日齐鸿身上那件莲青色衣袍,想到了之前齐鸿也到了杏宅磨磨蹭蹭半天,看到屋子里还摆着那套天蓝色衣裳,于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原来也是备下的。   男人心,海底针啊……   朱颜不由得微微含笑,穿好了便悠悠然走回了席上。   却刚好,皇子席上,齐鸿把玩着手上的酒杯,齐玢似乎喝多了已经离席找地方醒酒,而满座之人,正在听齐恪随口说些边关之事,连带也说两句摆脱齐玑的杀手时候出现的情节,齐恪口才极好,听得在场贵女们都觉得紧张无比,而朱颜一坐下,齐恪优雅一笑,口中刚好到了滚下山崖这么一截:“到底腿上骨头还是错位了,也亏得是朱大夫便在一边,不曾给儿臣留下什么残疾。”   话说完,齐恪便含笑瞟了一眼朱颜,继续道:“这一路上,也亏得是朱大夫照顾了儿臣的衣食起居。”   朱颜感觉到了若干道又是嫉妒又是仇视的目光。   大家都明白,接骨这种事情,必须是肌肤相亲,你医术再是逆天,到底也不可能肌肤不碰触就给人家把骨头接了。   而在贵族淑女们眼中,肌肤相亲,很大程度上便意味着……   非嫁不可。   光就这个,贵女圈中也不知有了多少女孩子落水或者是自己跳水,让男子救了之后以“肌肤相亲没法嫁人”逼人家负责的强买强卖的故事。   再说了,不还有一个“照顾衣食起居”么,这是不是说……   朱颜已经……   不只是内定,人家这是生米成熟饭了?   而夹杂在贵女们目光之中的,还有玄帝那颇耐人寻味的眼神。   注意到今天衣服上这么一摊子事情的,自然还有一个玄帝,不过女孩子之间那点衣服首饰的破事,玄帝陛下注意到了也懒得提,若不是看到此时齐恪看向朱颜的眼神,他其实也并不想联系上今日的衣服上的风波。   既然喜欢,成全了也不是不行。   “朱卿。”玄帝沉沉开口,“辛苦。”   朱颜后背一紧,想用曾经让齐乾打退堂鼓的“哪家大夫还没摸过几个裸体”的理论说过去,但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的条件下说什么摸过多少裸体,实在是毁了自家名声。   名声什么的,之前的朱颜倒是不在乎,但现在,至少还得全着齐鸿的颜面……   她突然就觉得有些艰难。   齐鸿突然噗嗤一笑:“大夫救人乃分内之事,皇兄盛赞太过,朱大夫反而不好意思了。”   朱颜松了一口气,娇怯不胜地低头,抬手捋了捋本来就没乱的鬓发,衣袖滑落,隐隐可以看见,手臂上那点红艳的守宫砂,同时还优雅低头欠身:“陛下谬赞。”   玄帝瞥到了那点守宫砂,又看了看齐鸿,觉得有戏可看,闭了嘴。   “不过说起来,皇兄该谢谢臣弟才是。”齐鸿又笑道。   齐恪端详着手底下那个金杯,神色莫辨,淡淡道:“哦?”   “朱大夫治好了臣弟这双腿,臣弟感念朱大夫这一身医术,特地拖了朱大夫带臣弟去拜祭朱大夫的师父。”齐鸿垂眉浅笑,眸光一转,看向朱颜,“若非如此,皇兄也不会和臣弟偶遇,更是遇不上朱大夫。”   齐鸿眸光在朱颜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了朱颜身上再没有半点齐恪的首饰,才满意地开口:“不过说来也麻烦……为了这条腿,臣弟可是喝了若干苦药。令人惊奇的是,朱姑娘医术也真是出神入化,戴着手套都能认穴下针。”   贵女们放心了。   戴着手套呢,你能说肌肤相亲?   齐恪不好开口了。   要说一路扶持,朱颜也不是没有和齐鸿一起出门过。   他随口说一句朱颜给自己正骨没有问题,但是不可能强调朱颜是和自己肌肤相亲。   这么开口毁了朱颜的名声,便是真进了府也不会成朵解语花……   “皇兄……”齐鸿眨眨眼,琢磨着要怎么提醒齐恪,他当时答应的,可是让玄帝给他和朱颜赐婚,不是让齐恪来和自己抢老婆的。   却听见贵女群中,一个神态高傲的女子在席上微微欠身,笑道:“听如何治病救人到底气闷,臣女愚见,宫中歌舞美则美矣,到底刻板,不如击鼓传花,到了哪位小姐,不拘填词也好,献舞也罢,总之一展长才,算是听个新鲜,可好?”   “这是盛国公家的嫡女,苏绮云。”齐瑶轻声与朱颜咬耳朵,“四哥虽然有了正妃,但毕竟现下炙手可热,还是有不少嫡女心向往之的。自然了,母妃今次宫宴,也是存着给四哥挑几个侧妃的意思。”齐瑶轻轻拍了拍朱颜的手,“我本以为你与四哥……原来却是老七……罢了,我本不该多问,随你心愿便是。”   朱颜低首一笑,表示无妨。   “今日你……”齐瑶低声道,“若她们为难你,我护着你便是……唔……算我赔罪可好?”   “一群金丝雀而已。”朱颜瞟了瞟那姿态优雅的苏小姐一眼,满不在乎,“我虽不主修琴棋书画,却也不至于因为这些有什么旁的麻烦,不必担心。”   齐瑶微微点头,也很好奇这么个难得和自己谈得来的女孩子到底底线在哪,便也没有多话。   她们咬耳朵的时候,玄帝也半醉地支着头含笑看向淑妃:“清疏以为如何?”   朱颜暗搓搓捋掉了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   一把年纪了还叫什么闺名啊……   “陛下看样子倒是喜欢。”淑妃眉眼一转,便含笑看向下首的齐恪:“本宫的生日宴是你提起好生过的,彩头也该你出才是。”   齐恪含笑点头,道了一句“理当如此”,不着痕迹瞥一眼从来没有朝这边看过的朱颜,内心暗暗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贵女们微微有些不解。   事实上齐恪现在虽然眼看着能成为下一个玄帝,但毕竟还没有坐上那把龙椅,自然是不能选秀的,真要挑各家贵女,也只能在宫宴这种可以让小姐一展长才的时候,卸点什么随身的配饰下来,交到了哪位贵女手里,只要门第上不差太多,赐婚圣旨也就这么下来了。   但是齐恪既然什么都没有表示出来……难道没有那个意思?   何沁眨眨眼,看了看齐恪眼底那隐藏着的阴郁,暗笑着这么一出“襄王有心神女无意”的戏码,自己含笑拔下了发髻上的一根翡翠如意簪子,又摆摆手,让随身的婢女去取赏人用的小金元宝金线荷包。   贵女们放心了。   王妃替王爷选妃,也是一段佳话嘛。   金元宝什么的都是浮云,关键是那随身配饰是谁得了去。   苏小姐又是盈盈一福:“不知臣女等是否有幸,能请殿下击鼓?”   齐恪眼眸沉沉,又不着痕迹看了朱颜一眼,到底是不失礼数地优雅欠身:“也好。”   苏小姐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却没想到齐恪居然这么给面子,凌乱之间只好是微微蹲身一礼,羞羞涩涩地来了一句“多谢殿下”。   这么一个欠身一个行礼的模样,乍一看还有点夫妻对拜的味道。   淑妃偏头,含笑看向了苏小姐。   淑妃这么一个眼神,看得在场贵女们心里一动,深恨为什么不是自己提了这么个议。   小插曲过后,自有宫人去折了一朵罕见的绿菊,鼓声一起,绿菊便传了开去。   贵女们毕竟从小受的就是琴棋书画的教养,当真要说献技的话,自然也是异彩纷呈,填词做画乃至于抚琴献舞的都有,虽不能与歌姬舞姬的妖媚相比,但贵族女子,自然有自己的一份矜持和风骨。   大体上国公及二品以上大员们重要的嫡女都来过了一遍之后,齐恪终于恰到好处地止住了鼓声,绿菊到了朱颜手里。   朱颜看着自己手上的绿菊,耳边鼓声骤然停歇。   齐恪到底还是想问一问自己心意啊……   告诉他也好。   朱颜对上首玄帝及贵妃淑妃轻轻欠身:“微臣除医术之外,也无甚过人技艺可献,不过倒是见过一个巧妙的谜,写出来大家猜猜也好。”   那个“微臣”,不是贵女们这辈子能够得到的自称。   她们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妾身”和“臣妾”,混的好了可能称一句“本宫”,至于“微臣”,那一辈子都别想了,不可能的。   说到底,朱颜做的不是哪家哪家公侯夫人的女儿,不是靠父亲也不是靠丈夫得来的尊贵体面,人家是全靠自己本事,做的玄帝的客卿。   不过贵女们并没有嫉妒。   毕竟走的不是同一路线,你会嫉妒人家孔雀开屏时候后面的翎羽有多美艳吗?   说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我也没打算写宅斗。 略过一过让齐恪死心罢了。 ☆、繁殖癌   “来人,伺候朱大夫纸笔。”淑妃含笑道。   朱颜欠身逊谢,随即手握狼毫,笔走龙蛇。   正自满堂寂静之时,突然有个女官打扮的中年女子一脸慌乱地跪坐到了贵妃身边,低低给贵妃说了点什么,贵妃面色一沉,打发了那女官之后,匆匆在玄帝耳边说了点什么。   玄帝脸黑了。   淑妃何等样人,见似乎出现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也便做了个不胜酒力状,含笑道:“罢了,今日又听了曲又看了舞的,也乏了。”   朱颜停住了。   抬头,一脸诧异看着上座的玄帝。   齐恪放下鼓锤,看了看玄帝阴沉的神色,也笑道:“不知不觉已是顽了如此之久,倒是本王忘了时辰。”   正在皇家的人们都在暗搓搓表示打太极,妃嫔与命妇们都明白应该是皇宫之中出事了,夫人们也在很配合的直接撤退,贵女们虽然有心看朱颜出丑,但这念头还是被夫人们掐了。   齐瑶也带着朱颜撤退,不过到底她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情况下,很不巧的听到了贵妃和玄帝咬耳朵的内容——   “暖阁之内,燕王殿下强行拉着张才人,行了房。”   齐瑶心下便明白了,这种宫闱丑事,自然玄帝是要亲自处理的。   自家老爹的家务事,并且玄帝一副“不管是什么事都和儿子儿媳女儿们无关,全体有多远滚多远别听到这些污糟之事”的德行,所以不只齐瑶,齐恪与齐鸿都作为不明真相的群众撤退了。   但是……   世上总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朱颜没能围观到事情到底如何,但是她还有个在太医院做太医的徒弟成兴远啊。   所以,她现在手上捧着一卷医书,听着成兴远在介绍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张才人屋子里有助兴之药。”成兴远手上也在慢条斯理抄着朱颜师父曾经留下的药方,随口解释着,“那日五皇子应当是喝多了,有些不清不楚的,随便走走便走到了离开宴会之地不远的张才人居所。”   齐鸿手中慢悠悠剥着一枚葡萄,淡淡道:“宫人们都死了?没有谁拦着五皇子到处乱走的?”   “张才人入宫六年,只在初初入宫的时候承过陛下雨露,宫人们拜高踩低嘛。”成兴远耸耸肩,蘸了蘸墨,接着道,“那时候宫人们自己斗钱吃酒的都有,不过是陪着张才人进宫的一个小丫头在内间守夜,一屋子人都已经睡过去了。”   唔……   这个齐鸿知道。   他十五岁才出宫开府,之前在宫里住着,也是见过不少失宠的妃嫔,长日无事,早睡早起,睡觉度日而已。   “用的什么药?”朱颜挑眉,“竟然如此厉害?”   “依兰花和蛇床子。张才人说自己平时用的香料是用来凝神静气的,依兰花是宫人不懂摆的,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怎么样……”成兴远淡淡笑了笑,“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说来也怪……五皇子体内,竟然也是用过壮阳药的。”   说到这,成兴远终于意识到了自家师父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医术再逆天也不该听这些腌臜之事的,忙忙低头:“弟子多口了。”   “说吧。”齐鸿好笑地看了看朱颜,“你这师父不是一般人,别的女儿家一听就翻脸的事情,她别说听了,给人开过壮阳药也是有的。宫闱那些事,我虽无意搞几个妾侍来碍眼,但她知道了,今后也能防着丫头们乱来。”   朱颜睨了齐鸿一眼,倒是没说话。   “陛下才有意动,想要查一查那日的酒水有没有问题……但是查下去却发现,今日五皇子喝多了,自己拿着个酒壶就出来了,到底顺手丢太液池里了还是碎了,也不清楚。”成兴远不敢直视朱颜,生怕这时候朱颜害羞了大家一起尴尬,只继续说,“到这,既然酒已经没了,弟子也不该再呆,便走了。不过出门之前,倒听见……仿佛燕王妃细声细气地招了……似乎五皇子用壮阳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颜眉头狠狠抖了一抖,看向了齐鸿:“燕王府里很多人吗?”   “两个侧妃四个庶妃。”齐鸿想了想,说,“不过不应该啊,这种事……哪怕是在府里放了几十个人,还有谁敢逼着他一定要夜夜做新郎?”   成兴远自己羞涩了:“王妃如此,五皇子也只能坦诚,说……他这一把年纪还没有儿子,房中……房中之事上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有些着急……”   齐鸿低低咳了咳。   “怎么。”朱颜含笑睨了齐鸿一眼,“刚刚还故作大方说我听到些也还不错,现在?”   “那什么……”齐鸿尴尬道,“即便是不行……也该去看大夫,怎么自己倒胡乱吃药……”   朱颜个没脸没皮的,只淡淡说了一句:“讳疾忌医呗。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他才多大年纪?有三十岁吗?这年纪轻轻的,担心什么子嗣……”齐鸿捧头,“此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成兴远尴尬道:“殿下……燕王殿下已经三八了,府里姬妾都不少,但除了最早跟在燕王殿下身边的那位李庶妃生了个小郡主之外,府里王妃侧妃庶妃无论怎么努力,都听不到好消息,是该着急了……”   别误会,三八不是三十八,是二十四岁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二十四岁还没有儿子,问题是有点大。   毕竟玄帝十五岁就纳了已故贤妃为妾,生了天资聪颖的大皇子,到玄帝自己个二十四登基的时候,四妃九嫔这么十三个夫人已经封了个满满当当,还生了五个皇子三个皇女,贵妃肚子里都还揣着个即将出生的六皇子,而彼时大皇子已经表现出今后的逆天智商情商,承欢膝下了。   齐鸿无比淡定的翻了个白眼:“这不还没到三十岁么,着什么急啊这是。”   二十四算什么,现代社会二十四顺利的刚刚硕士毕业,技术宅二十四没有牵过妹子的手的比比皆是,三十多才博士毕业的也不是没有,至于没娶到老婆那更比比皆是,四十岁甚至于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在二胎政策开放的时候都满心满眼要生二胎呢,君不见大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伙子开始担心多了个奶娃娃弟弟妹妹时候造成的全民恐慌……   “也不是谁都能有您这么心宽的……”成兴远苦笑道,“兴远在太医院,偶尔也会被些公卿子弟请过去看脉……年纪小于三十而无子嗣的,家里面都在着急,似乎这么生不出来今后就真的没人承接宗姚了一样……”   “繁殖癌。”齐鸿轻轻撇嘴,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朱颜挑眉:“你说什么呢?”   齐鸿解释道:“我说,说白了都是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不生个孩子就感觉再尊贵的人生都没了价值似的。就像你们女孩子,现世观念都是不管本人再如何如花似玉,再如何建功立业,哪怕是皇姐这种已经甩了正常男人几条街的人,都难免被认为……不嫁人,不生孩子,不相夫教子的人生,说到底是不完整的,到晚年都是会后悔不迭开始羡慕人家儿女双全的。”   朱颜有些黯然。   却听齐鸿接着道:“偏偏人家优雅精致的活了一辈子,自己个嫁了人之后天天愁着丈夫又纳妾了,妾侍又生孩子了,还心疼在妾侍的孩子嫁妆上花钱。”   朱颜低低笑了。   倒想起了自己那日被嫂嫂催婚的场景,不由问了出来:“你觉得呢?”   “生孩子也得看你愿不愿意不是,养孩子是个大工程,父亲母亲都得准备充足才能开始呢,就老五这么个自己都拎不清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心态,养的孩子能是个什么德行。”齐鸿笑着把手里已经剥了皮的葡萄放朱颜嘴里,“当然了,嫁不嫁也得看你愿意,说到底还是个人的事。”   朱颜关注点却不在纳妾上,只吞下那枚葡萄,长长一叹:“可到了年纪,总有人天天催你,似乎你不嫁人便对不起整个世界一样。”   “世人总是要把所有人都和他们拉到和他们一样的价值体系里面,看所有人都活的一模一样才是个和谐社会,不必理会他们,自己顺心最重要。”齐鸿轻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还好,你好歹还是愿意嫁我的。”   成兴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涩涩抱着自己手里的医书,暗搓搓离开了。   齐鸿嗅着朱颜身上的药香,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以为老五和他关系还不错,老五母妃对他还那么好,他原该放过老五的。”   “若是没你,他送信让燕王殿下在朝堂上当面揭穿齐玑,谁也挑不出错来。”朱颜悠悠道,“但既然有了你,他还白白要燕王殿下给他证明清白,谁知道是不是藏着让齐玑顺手把燕王剁了他也少了个竞争者的打算?”朱颜冷笑一声,道,“不过一计不成再来一计罢了。这位殿下,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武夫啊……”   齐鸿摸着朱颜的头发,淡淡笑了笑,凑近了朱颜的脖颈:“你说,要不要我坐回轮椅,继续做个瘸子得了,免得遭记恨。”   朱颜撇嘴。   他要能舍得不站起来,何必遭那么多罪?   夺嫡而已,他承了已故太子齐乾的势力,难道弱到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依兰花与蛇床子。 是甄嬛传里面黑安陵容的做法,我查了医书,确实有催情的效果,嗯。 ☆、糟心亲戚   两个私定终身的狗男女腻腻歪歪,自然有另两个无情无义莫名其妙在了一起的惨鸳鸯,女方被“病逝”,燕王被“自请”前往封地,无事不再回转。   一个从未介入夺嫡之局,没给谁使绊子,也没有自己争夺过什么的皇子,在京中无权无势,他的离开,虽然一开始让贵人们都十分不解,但是不解之后,半点后续没有的情况之下,西京便再次沉静了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淑妃生辰宴的次日,苏小姐便接了册封旨意,半个月后,就拾掇拾掇进了吴王府做侧妃。   偏生进来了也没见到齐恪,前几天苏绮云还沉得住气,渐渐的也多了几分烦躁,打听了之后却发现齐恪没有休息在王妃房里,反而是睡了好几天的书房,一时好奇之下,便捧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悄然走入了齐恪的书房。   齐恪正看着面前的一纸花笺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苏绮云便自然而然看向了案几之上的花笺,上面的字不是少女们常写的簪花小楷,倒是难得的行云流水,铁画银钩,想来写下这字的人,腕力笔力都是相当的非同小可。   但内容却……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这是什么鬼?   原谅这并不是那个有卓文君当垆卖酒传说的世界,那有名的“无忆”的典故,苏小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也是有的。   “殿下……”苏绮云放下手中的银耳羹,没法谈论内容,只能开口,“这字……”   齐恪抬眼瞟了一眼面前这精心打扮过的年轻姑娘,自嘲地笑笑:“母妃给的懿旨?给了个什么位分?”   “是娘娘的意思……”苏绮云看着自己的鞋尖,用低得蚊子也似的声音嗫嗫道,“娘娘说让妾做侧妃。”   “论理,你的身份给个侧妃也当得。”齐恪淡淡笑了笑,“这几日本王无心男女之事,委屈你了。也不用害怕,本王也不吃人。”   “妾不敢……”苏绮云红了脸,低低道。   齐恪偏了头,看向了案上的字,轻声道:“这是朱颜写的,那晚上宫中突然出了点事,她才写了这东西,应当是还没来得及写完……”他抬手,笑道,“坐下吧。”   朱颜写的?   淑妃寿宴的时候,虽然突然出了点状况,但那时候朱颜要把一串数字写完,还是很容易的。   她写的,依稀记得,是一道谜来着。   一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的数字谜?   谜底是什么?   苏绮云脑海之中才过了一道弯,听到齐恪招呼她坐下,也不耽搁,只小心翼翼坐下,想到自己这么多天受到的慢待,又想到朱颜和齐恪的那身情侣装,琢磨琢磨也知道了谜底是什么,咬咬牙给了自己两分勇气,抬头看向齐恪:“殿下……真以为是没写完么?”   齐恪眼神沉沉,看向面前的苏绮云。   苏绮云自己也知道这应当是自己有且仅有的机会,自然不会露怯,只含笑看着齐恪:“殿下很喜欢朱大夫吧?”   “母妃的生辰宴上……”齐恪靠在靠椅上,似笑非笑道,“她到底还是换下了本王给的衣裳。本王看,她换的……很是欢喜。许是和你说的一样,应当是写完了。”   苏绮云大着胆子道:“其实……想穿殿下那身衣服的人,很多。”   齐恪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苏绮云。   苏绮云更明确了这是关键时候,强行给自己壮胆,愣是没有低头避开那如刀的目光。   片刻之后,齐恪突然握住了苏绮云的手,淡淡笑道:“都说了不要紧张,本王不吃人。”   书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齐恪暗暗的想……   解语花么,朱颜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   苏绮云自己也不那么清楚,她是怎么到了书房的床榻之上的。   ===   苏绮云承了齐恪的宠,很是得了一段时间的恩泽雨露,很快就不负众望怀上了孩子这么一回事,其实并没有影响到朱颜在杏宅里面给病人看病授课的日常。   倒是齐鸿,见了一个平素没什么交情的人——   原太子齐乾的大舅哥,现在降了一等袭了鲁国公爵位的,侯景。   说起鲁国公一家,自从鲁国公身死,太子妃扑街,一个本身可以作为联姻筹码奈何自己卖蠢把家族都卖掉了的侯二小姐也死于暴室,甚至于最能够作为依靠的太子也最终在齐玑逼宫的时候暴毙,在这么一系列的打击之下,本身就没教出几个特别有本事的子弟的鲁国公侯家,在剩下的唯一的靠山贵妃的静默的条件下,也只能万般无奈地,选择了蛰伏。   而在这样长久的蛰伏之后,侯景还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带着一对夫妻,出现在了青园书院。   嗯,那对夫妻是朱颐与现在已经怀上了孩子的邢氏。   齐鸿没能认出来,所以等着侯景自己介绍。   侯景既然能够不请自来,自然也知道现下不是尴尬害羞的时候,于是便极其自然并且大方的表示了自己的来意——   上次淑妃生辰宴会之上,贵妃已然看出齐鸿对朱颜算是情根深种,看现在安王府也别的姬妾都没有的模样,多半也是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样子,但毕竟朱颜只是个小吏之妹,当真要娶的话阻力实在太大。但是身份这么一回事,只要在西京之中找一个看得过去的家族,搞出个什么当年谁谁谁夫人怀着孩子出门,遭遇了点什么什么突发事件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和孩子走散了,寻找多年死活找不到,多年之后才有幸骨肉团圆的段子,就可以解决掉这样的尴尬。   侯景的来意,就是让那个“看得过去的家族”,变成贵妃的母家,六皇子的舅家。   齐鸿明白了侯景的来意,端着茶杯,一脸的隐忍和艰难:“侯兄觉得……这种理由,能堵住朝中大臣悠悠之口?”   侯景一本正经回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齐鸿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   哥们你是不是我国公务员穿越来的啊!这样的霸道口吻,你下一句话是不是如有疑问请咨询有关部门或者你询问的问题涉及国家机密无可奉告啊亲!   于是他握拳,平息了小半天的气息,才缓缓道:“这主意不像是侯兄能出的,本王便多问一句,贵妃什么条件?”   这倒是明明白白的表示侯景确实没那个能力,不过侯景也没有恼,只道:“陛下驾崩之后,殿下今后若前往白山黑水,便带上贵太妃一同前往。殿下若能成为陛下,那便尊贵妃为太后,保我侯氏国公之位。”   解释一句,侯景袭爵是降了一级的,现在鲁国公府准确的说起来,也就是个鲁侯府了,是以才会有那么个留国公之位的说法。   齐鸿略想了想,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有继位的可能的——   玄帝生了八个皇子,现下死的死滚的滚,西京里面剩下的也就是个四皇子齐恪与七皇子齐鸿,连带一个生下来眼睛就不好,于是连字都不认识的,从没有人把他当回事的八皇子齐源。   至于太后之位或者是一起去封地……   其实也没有很过分——   皇后已经进了冷宫,今后新帝登基自然没有皇后什么事了,齐恪生母尚在,将来若要尊太后尊的也必然是淑妃,贵妃年轻的时候再如何叱咤风云,自己儿子死了母家也不争气,于是最多也就是在淑妃手底下做一个等死的太妃,相比而言,还不如到封地上做个土财主……   虽然如此,条件还可以再谈一谈。   想通了这么一层,齐鸿慢悠悠敲击着身前的小几,含笑道:“本王若是想要给朱颜一个身份,京中那么多达官贵人,总不至于都要拒绝本王吧。”   “当然不至于拒绝。”侯景说的沉着冷静,“殿下也别兜圈子了,别的世家开的条件只会比现在更狠。殿下若没有夺嫡的心思,那自然满足不了京中世家们的胃口,他们不可能答应殿下的条件白白把一个孤女写入宗谱,但是殿下若有了夺嫡的心思,那些家族能给殿下提供的助力,却远远不如出了个贵妃的侯家。进一步说,殿下若是夺嫡成了,作为只需要尊荣而没有实权的后族……”侯景轻轻叹口气,“没有比侯家更好的选择了。”   话确实是这么说——   侯家现在,除了作为出嫁女现在在宫中的贵妃只外,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才能拿得出手,就连出面谈判的侯景自己,都很清楚自己要是没有淑妃点拨,连站在齐鸿面前谈判的念头都不会起。   这样的后族,外戚干政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齐鸿笑了笑:“话是好话,不过本王不想答应。”   侯景半点没有惊诧,只笑道:“殿下在为朱姑娘着想?”   齐鸿不置可否,却没有端茶送客。   明摆着是等着侯景给一个解释。   “殿下可能会觉得若是强行给了朱姑娘一个贵族身份,朱姑娘会多心,会怀疑殿下到底是需要后族的势力,还是喜欢她本人。”侯景侃侃而言,从容淡定,“说到底,男儿在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凭什么女孩子就要任人摆布,说姓朱就姓朱,说姓侯就姓侯?”   齐鸿淡淡颔首。   是,若是朱颜这个名字对朱颜有什么特殊意义,他既然喜欢了朱颜,就必然会保全她珍视的一切,不管用什么法子。   “但是,殿下怎么就知道,朱姑娘在意那个朱字姓氏?您可知道,朱字给朱姑娘带来的是耻辱还是荣耀?是曾经生不如死猪狗不如的卑贱和被践踏到了泥土里的自尊的煎熬,还是一个承载着年幼时候的父母呵护兄长疼爱的一辈子的美好回忆?”   齐鸿很想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朱颜这个名字给朱颜带来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   至少也应当是朱颜亲口说出来,她不愿吐露的过往,他也不想强行知情。   但是该死的,心底里有一个长着牛角的小混蛋拉着他说想知道。   于是齐鸿安慰自己——   如果这个问题对于朱颜来说不算什么,他就没有必要白白去问朱颜的意见。   如果算什么,并且简直就是黑历史一般的回忆……他也没有必要让朱颜回到当年的绝望或者是卑微里面再难受一遍,他知道了,今后避开,对双方都好。   所以齐鸿到底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侯景看齐鸿这么个模样,便默认了齐鸿这是打算继续听下去,便也半点没有耽搁地直接开了口:“这两位,殿下可知道是谁?”   齐鸿摇头,本来没有想打量陌生人的,侯景这么一提,淡淡的眼眸便扫了朱颐与邢氏一眼。   嗯,人长的还行,气质有点猥琐,背也有点弯,眉目之间一股子愁苦的味道,大概……   是这种人吃人的社会之中被吃的人吧,看那弯腰驼背做小伏低的德行,那谦卑和讨好的小眼神,半点风骨没有,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的卑贱的模样……   信奉人人平等的齐鸿,也不觉得这样自己都放弃了自尊的人,还有什么可救药之处。   朱颐却被常年养尊处优,居于高位,自然而然养出了上位者气概的齐鸿这么一眼,看出了些许紧张,赶紧对上座拱手一礼:“朱颐……见过王爷。”   “朱颐?”   朱颐和朱颜……   看“颐”与“颜”的字体结构,朱颐是朱颜的亲戚?   哥哥还是弟弟?   那女人又是谁?   看着齐鸿这满眼的好奇,侯景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示意朱颐,直接道:“这位是朱姑娘的兄长,旁边那位夫人,是朱姑娘的嫂子。”   隐隐约约,齐鸿听到了自己心底里那眼睛“啪嗒”跌碎了的声音。   清雅无双,有林下之风,风姿韶秀的朱颜,有这么一个……面容固然清秀,却形容猥琐,做小伏低的兄长?   朱小颜你就那么没眼力见,自己修炼了个高人风范,对你自己的亲哥哥,却没有半点提携帮助?   齐鸿觉得,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了解的。   侯景声音很温和,一点一点讲着他调查到的朱家兄妹的故事。   抱着“是不是我家朱颜看不上穷亲戚啊?”的怀疑,齐鸿也没有打断侯景的叙述,听完了国公府能够查到的,朱颜的所有过往。   然后,脸越来越黑。   第一次卖妹妹的时候,也就是那兄妹俩连带朱颜的师父知情,现下当事人不说,唯一的见证人已经死去,倒是没有人知道那时候是哥哥走投无路之下与妹妹抱头痛哭,妹妹自愿跟着高人离开……还是哥哥以长兄为父的威势,强迫妹妹卖身,若遇到坏人说不好又是香菱被呆霸王和夏金桂活活糟蹋死的悲剧,好歹是朱颜运气好见到了高人。   齐鸿强行控制着自己心底对朱颐的不满,用自己的法学素养告诉自己,存疑有利被告,我们要把人往好处想。   然后侯景继续讲述知情者更多,年代更近的第二次——   这回齐鸿就很想把手里的茶杯直直砸朱颐脸上砸一个头破血流了。   和妹妹相见第一个晚上,就大晚上偷偷摸摸去给妹妹点守宫砂,确定了妹妹是个完璧之后直接马不停蹄要给贵人献女人……   别说这是你妹妹了,这即便是你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也不带这么作践的!   齐鸿心底里还有点后怕。   若是朱颜那时候有半点的迟疑和攀附的心思,或者是孤女如她被那位安知府和朱颐下点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齐乾那时候又有半点的色心对侯薇也没有那么忠诚,甚至是自己平时和齐乾聊“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的力度稍微小一点,可能他见到的朱颜,就已经不是现在这么一个神采飞扬,令人心折的宝贝珍珠,而是和那些成天看柴米油盐妻妾争斗,再温暖柔和的心也变得坚硬如铁的鱼眼睛了。   齐鸿在现代人里面也算是个开明的,不会在乎那层膜到底是谁戳破的,只是不忍心这么一枚明珠最后掉进宅斗宫斗那个泥潭里面挣扎一辈子,也很难想象这么个寂寥的世界没有了这么个解语花一般的朱颜……   自己会有多寂寥。   不过事情过去了,朱颜看样子没有把朱颐毒死,齐鸿到底也想尊重她的选择,就这么一件过去的事情还不至于让齐鸿摔杯子。   齐鸿差点没能控制住的事情,准确来说,是——   现在这个态势,应该是侯景把朱颐连带他怀了孕的妻子带了过来,并且还提出了这么一个让朱颜入侯家的解决方案……   大概是朱颐要再卖一次朱颜吧。   妈蛋你有没有听过事不过三啊朱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谜底是无忆(亿)。 典故是司马相如发达之后给了卓文君这么一串数字,表示夫妻感情到此为止(无忆),卓文君回了一首数字诗,司马相如悔改之后过来接人。 虽然是个好故事啦,但我总洁癖一样地觉得……司马相如恶心。 用在这里,齐恪说没写完,是希望还有“忆”,而苏绮云怀疑写完了,是说朱颜的本意就是“无忆”。 这是个架空的朝代所以没有卓文君,但是朱颜的师父是个穿越者,她知道这个典故也不突兀。 虽然很羞愧但还是要说一说…… 我大概会断更一段时间,因为我要准备保送研究生的事情,毕竟……在我想保的这个细分专业上,有几百条法条连带上千司法解释要吃透,老师一辈子的论文和专著需要了解,十年来的保研题目需要整理出个题库,同时准备笔试面试等等事情,实在是不方便分心来写,凑合凑合写的东西也没什么阅读的必要。 等到九月月底吧,那时候保研结果尘埃落定,我好歹能拿到个研究生资格,那时候我就能好好地做一个日更三千的作者啦。 要走的读者我留不住,想继续看的读者……我也只能深鞠躬表示因为三次元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再兼顾下去。 唯一能保证的大概是,女医这本书我一定会写完吧,毕竟我曾经也是要死要活想学医,即便学了法也是耐不住寂寞看了些外科学内科学来着。 ☆、卖身契   这么一想,齐鸿就有点牙根痒痒,想拿起自己柜子里的弩.箭对朱颐来一发了。   但朱颜要彻底摆脱这个混蛋,从大玄律上看,朱颜单方面说个什么断绝关系根本没有法律效力,朱颐一定要死皮赖脸凑上来……朱颜不管是作为王妃还是作为皇后,多多少少都要在一点名声。   不然……   皇后//王妃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就六亲不认之前的兄长也当做路人,这个名声就很好听么?   齐鸿想,他既然心疼朱颜,自然也不能让她背上这么一个不孝不悌的名声,也得能顺手把这个糟心的哥哥解决掉才是。   杀了的话……   好吧,齐鸿虽然很想这么做,但是……   这人虽然混蛋,但确实罪不至死。   说实在的,别人贪婪一点,作死一点,只要没有和釜山行的常务君一样明明可以一起逃生却非要把队友丢到丧尸嘴里,那还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杀就不杀的。   干脆,给朱颜换个哥哥得了。   侯景看起来就很不错,虽然才能到此为止,但是至少够规矩——齐乾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夸侯景知礼。   于是齐鸿看侯景就顺眼了许多,当然了,看向下首的朱颐连带邢氏,那神色都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和缓。   朱颐缩了缩脖子。   齐鸿随便一看就能让他感觉到上位者的威严,何况是这种冰冷的眼神?   不过……   齐鸿又琢磨开了,换个哥哥的话……   也得看朱颜是不是愿意。   于是齐鸿又难辨喜怒地开了口:“所以……阿颜现在还认他这么个哥哥?”   朱颐一抖。   那时候朱颜丢出一吊钱一张纸出来,是个什么意思本身已经很明白了。   只是说到底……其实当年牧先生把朱颜带走,也是签下了卖身契的,牧先生时候朱颜承了人家衣钵,自然再没有什么卖身不卖身的说法,又是兄妹多年未见,并且一出现就是知府大人的座上客,他这才有了把妹妹认回来的心。   既然卖身契之下朱颜都还能回家吃饭,自然那么一张匆匆写就还带着药方的纸,朱哥哥也总是觉得,应该也只是妹妹的一时气话。   至于为什么朱颜明明是跟着太子殿下回京,现在却是安王殿下对她格外上心……   也不知道牧先生到底是教她的是医术还是媚术,这狐媚子的手段实在是惊心的很啊。   心里滚了这么一圈话,朱颐好歹是有了些许胆气,抬头直面了上座那位安王殿下:“小妹虽然曾经一时胡闹说什么断绝关系,但草民想着,血浓于水,血脉之亲,又怎能说断就断?”   却不曾想齐鸿根本没有把人家放在心上,只看向了侯景,把朱颐完全当做了个透明人,他说的话是半点没往心里去。   “应当是已经断绝关系了。”侯景瞪了朱颐一眼,然后回道,“虽说有兄弟分家之后再不来往的例,但兄妹断绝关系这种事情还是太少,真说出去了,对朱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齐鸿点头。   朱颐还想争辩,却被邢氏怯怯拉住了。   侯景得以继续解释:“与其让朱姑娘自己断绝关系,还不如直接给朱姑娘另外一个血脉之亲……姑母还说,若是朱姑娘要换个什么别的身份,少不得把他们还带来京中走这么一圈,走个程序也好。”   齐鸿很满意贵妃的体贴。   自己果然还是个半路出家的穿越者,这种事情交给本土的人办的更妥当。   “不过姑母也仅仅知道您要抬举朱姑娘而已。”侯景笑道,“但是到底要抬举到个什么地步,是换个清白人家进王府里做个侍妾庶妃,还是过了明路拿赐婚圣旨做侧妃正妃,都还得看您的意思。所以……”侯景瞟了一眼朱颐,继续道,“朱姑娘做义女,庶女,还是嫡女,也全看您定夺。”   随着这么一句话,侍从捧上来三份方案。   “姑母还说这件事您可能需要考虑很久,我便不多呆了。”侯景笑着起身,道,“人我也带走,您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才打开书房大门,却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神采飞扬的女孩子,正抱着双手,靠在书房之外的一根柱子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走出来的侯景。   侯景琢磨开了——   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听齐鸿壁角的女人……   只能是朱颜。   这么个气质神色,确实和贵女们不大一样。   朱颜的眼神却只在侯景身上顿了顿,微微一欠身之后,很快就转向了朱颐与邢氏。   然后,身形优雅地福了下去:“朱公子,朱夫人,别来无恙。”   还在书房之内的齐鸿突然笑了。   这丫头,至少不是什么别人百般虐我我也要对他们一如初恋的圣母,也不是那只会哭哭啼啼说什么“哥哥为何如此待我”的柔弱女子。   这年头,太心软的人一般活不长。   果然是个现代人教出来的徒弟。   毕竟,这是个父母为子女的婚姻做主的时代,父母没了也是兄长决定,女孩子遭到了如狼似虎的父母兄长也唯有认命之后日日以泪洗面而已,朱颜能这么毅然决然断绝关系,当真不是他齐鸿喜欢错了人。   侯景带着朱颐夫妇迅速的离开了。   朱颜似笑非笑,晃晃悠悠走入书房。   “来啦。”齐鸿笑眯眯烧掉了一份义女一份庶女的建议,把那份嫡女的建议递给朱颜,“你自己看看?”   朱颜没接,却淡淡笑了笑:“不嫌弃我有这么个哥哥?”   “我娶的是你,又不是娶你哥哥。”齐鸿也不坚持,只把手中的那份嫡女的方案放下,淡淡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我什么时候有了断袖的心思,其实娶你哥哥或者是娶个小倌什么的,更不必在乎身份了。”   朱颜一哂,便把此事轻轻揭过,又道:“听了鲁侯说了那么半天的事情,想不想听我说一说?”   齐鸿舔舔嘴唇,看朱颜这么个满不在乎的模样,突然有点心疼:“你若是愿意说,我当然洗耳恭听。”   朱颜就坐到了齐鸿身边,摘下自己随身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出来,递给了齐鸿。   齐鸿接过,一点点展开,却突然眉头一紧。   “卖身契?!”   朱颜轻轻点头。   “当年跟着师父走,师父因为不想哥哥继续纠缠我,便提出要签卖身契,今后即便我被师父打死了也与兄长再无半点关联,兄长也签了。后来……师父去的时候,把卖身契还了我。并且命我一辈子都要把这东西带在身边。”   朱颜闭上眼睛,声音悠悠——   “师父说,我耳根子软,今后再见哥哥的时候可能一不留神又要被欺负。便让我把这东西带在身边聊作提醒……至少是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为了自家科考的前途,连刚满十岁的妹妹都卖的哥哥。所以我再见到哥哥的时候,就没有再打算遵守什么长兄为父从父从夫的规矩。”她声音轻柔,眼角有些可疑的湿润,“你若是嫌弃我不是那么三从四德的女孩子,突然不想娶我了的话,也无所谓。”   齐鸿拉了朱颜的手,轻轻拍了拍,也笑:“三从四德的女孩子们都在内宅养着呢,我偏偏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同志们。 我回来了! 司法考试和保研考试都考完了!(虽然不一定过……) 感谢诸位到现在都没走,接下去的日子,应该就不会断更了。 ☆、计生小分队   朱颜感觉着齐鸿手心里的温暖,最终是羞涩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眼睛瞟了瞟案几上的那份方案,轻声道:“我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你,就连找个府邸出门子以及婚后归宁都很困难,更不要说之后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礼仪……真要你我大婚,只怕不轻松。”   “是啊。”齐鸿站到了朱颜身后,靠到了朱颜的椅背上,居高临下饱揽玛利亚海沟的无限风光的同时,一本正经道,“也不是没想过给你安排个什么国公侯爷的亲生女儿因为什么什么原因流落在外如今终于找回的故事……只是怕你珍视你原来的家,又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若是你猜疑到了我娶你又不肯承认你的过去什么的,又是白瞎了我的真心……”   朱颜淡淡定定捂住了齐鸿的嘴:“我懂。”   齐鸿满意地蹭了蹭朱颜的肩膀,不说话了。   “鲁国公家,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相对来说比较好。”齐鸿把玩着朱颜的一缕头发,“鲁国公家早年也是一大家子人,但毕竟是武官出身,这些年来死在沙场上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几年看起来倒是人口简单了很多,你嫁过来之前得在他们家住一段日子……如果他家没有太复杂的话,你住着也不会看到太多大家族的龌龊事受什么夹板气,比别的地方省心。”   “可是娘家不行,我在夫家立不起来,被你家里人欺负可怎么好?”朱颜偏头,挑眉,极为近距离地看着齐鸿,声音多了两分戏谑。   这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齐鸿生母早死,养母谋逆,嫡母被废,连乳母在皇家都没有半点地位,朱颜本人又对贵妃有恩,与淑妃认识,嫁进皇家也不会有哪个妃嫔为了拿捏她白白得罪最高位的两位妃嫔,比起别的小媳妇来说,根本不会有婆婆的磋磨和不满。   至于公公……   婆媳争斗什么时候还和公公有关系了,简直想太多。   再说,鲁国公家所谓的败落,也只是针对于皇帝有旧的鲁国公连带贵妃所出的齐乾的死亡相比的,公侯之家钟鸣鼎食自不必言,人家还有个在宫里位分最高的姑奶奶,再败落能败落到哪去?   齐鸿轻轻在朱颜颊边印下一吻,一本正经地调戏小姑娘:“我若让你受了半点委屈,你随时废了我的第三条腿便是。”   朱颜微微有些尴尬,又不想对着齐鸿开黄腔,只轻轻哼了一声,换来齐鸿爽朗的大笑。   齐鸿倒也不是因为调戏到了朱颜觉得欢喜。   而是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么一个程度,朱颜也没有把他推开。   嗯,这是个好变化。   不过齐鸿也没有美多长时间,就有书童来报,吴言求见。   齐鸿感觉自己有点暴躁。   好想在书房门口挂一个“此人正在调情,勿扰”的牌牌。   但到底朱颜还是裙裾一转,含笑而去,而吴言也带着一堆案卷进来了。   齐鸿翻了小半天手里的案卷,扬眉看着吴言:“这是五皇子那件事的后续,不管怎么说陛下应该是不希望这件事被皇子们知道的,你拿来烦我,不怕死么?”   吴言感觉到了齐鸿身上暴躁的气息,声音也低低了几分:“是密旨没错。”   齐鸿才想说“既然是密旨你特么给我看是希望我被我老爹弄死么?”,便听见吴言扬了扬那双好看的眉毛:“反正您都看了,弟子又看不出来,索性您就指条明路呗?”   齐鸿被噎得不轻,冷冷瞅吴言一眼,随手翻了翻最表面的那本案卷,顿在一页上,冷哼道:“你这哪里是找不出来,嗯?!”   吴言低头不语。   齐鸿把案卷淡淡扔到了案几上,四处看了看,抬手就把案卷丢入了刚刚垄上的炭盆里,声音阴沉:“回去吧,你的意思本王知道了。本王若是有答案,自然会与你互通有无。”   吴言有些迟疑。   “我会查的。”齐鸿揉着太阳穴,不停在心里给自己重复不要和查案狂魔一般见识,更不要妄想用摆架子把这二货弄走,只没好气道,“你在案卷里都把泡温泉这三个字勒红加粗着重打圈了,当我瞎?”   吴言挠挠头,对着齐鸿尴尬地笑了笑,一副老实憨厚我也并不像坑你但是除了你别人也解决不了了的模样,最终是拱手一礼:“辛苦师父。”   齐鸿像赶苍蝇一样把吴言赶走了。   然后苦笑……   齐玢没别的爱好,所有供应都和正常的亲王无异,药方也都查过,出了齐玢本人体质稍微有点凉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喜欢泡温泉这一点,和别的皇子都不大一样。   不过按理说这些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吴言之所以吃准了他会去查温泉宫,原因也简单的很——   他齐鸿也是温泉爱好者,泡温泉的地点也在温泉宫。   如果齐玢努力耕耘那么久都没能生出个孩子来,如果是温泉宫里有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皇子们做了不孕不育,齐鸿也没法幸免。   就这么一条,他再死懒癌晚期,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以及做男人的尊严,也必然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确实齐鸿觉得生不生孩子没那么重要,并且也得看女方愿不愿意生孩子。但是关键问题在于……他可以做节育手术,但至少应当有知情权。他作为男人,如果无声无息之间那个功能就被别人做掉了……齐鸿想到这一点就越发的暴躁以及想杀人。   齐鸿心累地,艰难地起身,去寻朱颜。   若还是后宫内闱争斗的那些下毒手段,特别是不孕不育小分队的各种做法,朱颜作为一个专业人士,懂的甚至会比宫斗二十年早就过上了满级大号的寂寞生活的贵妃淑妃还多。   于是二人就上了马车,奔出了西京,直奔温泉宫。   等到了的时候,已然是黄昏。   温泉宫是先帝晚年所建,建成之后先帝晚年就基本上都呆了温泉宫,政务都是在此处理,渐渐的几个得宠的妃嫔也都住了过来,温泉宫也就不可避免地扩建并且增加了若干华贵的设施,玄帝登基二十年来,虽然励精图治以及爱惜名声如他,并没有做出斥巨资修建行宫这种事情,但温泉宫已经是先人遗产,也不会有谁说奢靡过度。   玄帝自己用的开心,在一次齐乾提议之后,便给自己儿子们发了可以随时过来休憩的福利,现下玄帝年老懒得折腾,于是温泉宫倒更多是皇子们在用,而已故的齐乾齐烨和现在在宗人府熬日子的齐玑忙着争权夺利没心情过来玩耍,戍边的齐恪天天和人干架呢没空泡,倒是齐鸿和齐玢用的格外多些,而齐玢往往也有带一两个姬妾过来狎昵的兴味。   温泉在宫殿之内,硕大的白玉池边上雕着三尊青鸾,水从青鸾口中注入,而白玉池底连带各级台阶都雕刻着既是用来装饰,也可用来防滑的海棠花纹。   这一开始是只有妃嫔能用,后来皇子们带过来的女眷用一用也无妨的“海棠汤”。   朱颜靠着身后的白玉枕,闭目感觉着温泉散发出的淡淡硫磺味道,和那温热的水流在自己周身流转的感觉,感觉浑身都松快了起来,不怀好意的想,难怪自己刚刚见到齐鸿的时候,他骂吴言与周利二人骂的那么顺口,泡温泉确实是人生一大享受,被打断了确实很难受。   以及皇室之人是懂得享受,据说给妃嫔用的“海棠汤”里面用了珍珠芦荟什么的,有些微美容养颜的效果。   不过……   这两天虽然青园的事情加上学子们的课业都批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才松快松快没事也能找齐鸿说两句话,但绝对不至于到了闲得长毛找地方泡澡的时候……   现在这么一个临时起意,齐鸿看起来不像是放下所有杂务贪图享乐的人啊?   难道是有……有什么事?   朱颜手臂轻轻划着水,微微张开眼睛,抬手,看水从她胳膊上滑下,想着能是什么事情,至于他这么急吼吼拉着自己过来。   却突然瞥见一道阴影屏风之上,看样子是个背影,朱颜撇撇嘴。   自己进来的时候特地打发走了侍奉的宫人,现在有那个胆色进来的,只有那个混蛋。   “怎么着?自己泡完了?”朱颜淡淡笑道,“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在屏风后面偷看却算什么呢?”   “看了又吃不着。”屏风外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不如不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我可能还是憋不出来。 不过二更还是可以的。 大家晚安。 刚回来,腆着脸表示求留言求收藏。 ☆、我辣么纯洁   朱颜掩唇一笑,戏谑道:“殿下若真要现在就幸了民女,会给民女个什么名分呢?”   “我也得有那个非洞房花烛夜幸了你的胆色啊……”齐鸿撇撇嘴,淡淡道,“你真的不会顺手毒断我的第三条腿么。”   朱颜含笑:“你试试?”   齐鸿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还真得早点安排咱们的婚事,这么吊着胃口说不好什么时候我就出了毛病呢。”   朱颜低低“呸”了一声,骂了句“下流”。   但到底外面有男人,再泡着也不合适,朱颜只得站起来,擦干头发披上浴衣,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重点部位,才慢悠悠到齐鸿身边:“说,这么急赤白脸的,不会是真来随便泡泡温泉吧。”   美人出浴,向来是让男人们普遍把持不住的场景。   这时候的朱颜,头发湿哒哒倾泻而下,顺着起伏有致的玲珑曲线,浑身上下都带有一股懒洋洋的湿气,眉目面庞,发丝睫毛,黑的深沉,白的动人,秋水般的明眸含笑一瞥,便是万种风情。   齐鸿觉得什么储君之争什么温泉之谜,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应当是把面前这个该死的女人先办掉。   嗯,从哪吃起呢?   真男人如他,想到的东西,立刻便做了。   于是齐鸿就直接一拉朱颜的手,朱颜失去平衡,直接被齐鸿揽到了自己膝上,然后薄唇便直接堵上了朱颜的嘴唇。   朱颜身子一僵,只感觉到那双略有些冰凉的嘴唇里伸出一条极灵巧的舌头,在那双薄唇直接含住了自己嘴唇之后,那舌头便极有灵巧地点着自己咬紧的牙关。   再一不留神,齿关便不由自主地被撬开了。   齐鸿吻的深情,一开始还如同飞羽一般轻柔,渐渐便由浅入深,辗转往复之间,让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朱颜都有些忘情。   齐鸿呼吸逐渐粗重,甚至于浑身上下都有些僵硬。   朱颜在混混沌沌之中,感觉到了齐鸿双腿之间那该死的僵硬,她赶紧借着自己脑海之中最后的清明,挣扎着直接抬手,握住了齐鸿的下巴。   轻微的“啪嚓”一声。   齐鸿脑海之中精虫上脑琢磨着要不干脆做下去的心思被迫冷静了下来——   妈蛋,下巴被卸了。   意境全无。   朱颜赶紧站起来,面色酡红,又羞又怒地看着齐鸿。   齐鸿只能作罢,平复了好久的呼吸,才压制住了内心的邪念,强行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任凭朱颜给自己合上下巴,完事了半天之后才一本正经道:“你没觉得,这里的温泉里面有点什么药物之类?”   朱颜没好气地道,“一则,我没有恶心到自己吞一口自己洗澡水感受一下的爱好,二来……这水里不是说加了珍珠粉和芦荟么……”她寻了个凳子坐下,离齐鸿是尽可能的远,“出什么事了?”   齐鸿忽略掉自己和朱颜之间的距离,只皱着眉头道:“还不是齐玢的事,父皇虽然把人家驱逐了,但还是想尽可能查一查,毕竟齐玢生不出儿子来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诡异。然而密谍司没了,事情便落到了刑部头上,戴尚书那个榆木脑袋能干嘛,还不是落到了吴言手里。”齐鸿叹了口气,“落到了吴言手里,吴言弄不明白,就来找我喽。”   “这和温泉宫有什么关系?”朱颜到底是被齐鸿这一脸的正经带回了工作状态。   “齐玢除了泡温泉这一点和别的皇子不同之外,也没别的爱好。不可能是府里女人普遍不行,只能从他平日的爱好下手。”齐鸿半点不避讳地对朱颜开口,“你是大夫,也不是那等听了个男字便羞涩脸红的人,我便大胆问你一句……泡温泉,是不是有碍……男性的……那什么的功能?”   齐鸿看到。   朱颜的脸,特么该死的又红了。   泡温泉会不会影响男人生育……   这个问题……   其实换一个男人,朱颜未必会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全科大夫不能比患者还讳疾忌医,这点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   但是既然都已经和齐鸿谈婚论嫁了,是职业道德还是夫妻打闹,这件事还是颇费思量的……   朱颜缓了好半天,才一脸耐人寻味地着看向齐鸿:“你真的不是……不是因为之前你喜欢泡温泉然后现在咱俩要……所以才找了个这么见鬼的理由来问我?”   “……不是。”齐鸿无比尴尬。   朱颜舔舔嘴唇,咳了一咳,一本正经道:“温度太高,太频繁泡的话,会。”   “那这温泉……”齐鸿苦笑,“得害了皇族多少青年才俊啊……”   “也不完全是。”朱颜解释道,“都说了是温度太高时间太长这种才会,但是温泉宫的温度……一般进去个一盏茶两盏茶时间都出来了,算不上时间太长,不会影响什么。我师父给我说过,男子的……那个什么‘元阳’其实也不是和传统的观点那样一滴不泄才是好事,元阳有定数用完了就没了这种说法也不正确……这东西是随时都有的,死了一批,过个三五个月的又出来一批,什么都不影响了。”   这个齐鸿知道。   现代社会传了那么久的“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嘛,什么戒色吧全是扯淡,水□□融偶尔发泄这才是长久之道。   说起来他的生理课上老师还一脸义正言辞地表示男孩子有个那个什么的爱好,其实只要不过分,确实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齐鸿摩挲着下巴,尽量用一个科学而不是猥琐的眼光来探讨这个问题:“可齐玢泡的时间……方才我去查了记录,也没有特别长,再者……也没有那么三五个月必然会来住个一两天泡澡那么频繁。”   “所以温泉里面说不好有什么药呢。”朱颜耸耸肩,“海棠汤里面还放了珍珠粉和芦荟呢,还加上不管什么温泉都会有的硫磺味,再感觉敏锐的大夫都很难品出来,你哪里知道你们父子用的那个什么莲花汤里面没有放点什么别的玩意?”   “不可能。”齐鸿皱眉,“放什么也总得有个供应,吴言既然怀疑上了温泉宫,自然也偷偷看过账本和出入记录,不可能持续这么多年加东西但账本上什么都没有。温泉宫虽然不在皇宫范围之内,但也不是什么人什么东西都能随便进出的。”   朱颜浅浅横了齐鸿一眼,突然笑了。   “笑什么?”   “笑你们对‘下毒’这么一回事研究太浅。”朱颜笑道,“太医院的人在我师叔这么一个老毒物的刻意回避之下,简直端方过头,没一个懂投毒放毒的。”   “说起来你们师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和师叔学的应当差不多,但我师父学出来之后更乐于研究医,于是做了一辈子的赤脚大夫,混了一辈子也只能用自己试药。我师叔倒是混成了太医院的院正,看那些药人的表现,虽然医术没有荒废,但这些年应当是研究毒的精力要多些。”朱颜淡淡解释道,“到底是同门,说调毒弄毒下毒的手段,我也懂一些。”   齐鸿再次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于是他问:“那你说这毒怎么下?”   “给我画一画温泉宫地形图?明日陪我四处转转。”朱颜说,“下毒法子多了去了,不四处看看谁知道这是怎么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外挂君答应了,齐鸿自然是赶紧研磨铺纸。   看完了温泉里面水源的流向之后,朱颜手指淡淡点着地图:“北山温泉宫的水源来源……原来并不是照着地底下冒出来的热水形成池子,然后就着这个池子修了个温泉宫啊……”   “当然不是。”齐鸿笑道,“从外面引水入池,再将池子底下的水引出,温泉宫之中热水常有,有贵人来时再往里加珍珠粉玫瑰花芦荟汁什么的,毕竟个人偏好不同。”   “这设置倒是精巧。”朱颜手指虚虚点着那条引水路线,一条是地底出来的热流,一条却是温泉所在的柔山山顶一个天然湖泊淌下来的水,两条水流在温泉宫外用可以控制的水阀调节具体温度,略一琢磨便明白地底出来的热流的温度太吓人,需要凉水来调和才能给人泡。   地底上出来的温泉水所在之地,连带山上那个天然湖泊,顺便这水流会经过的所有地方,都可能需要查。   朱颜笑道:“七郎有看过日出吗?”   “在府里和青园都看过。”齐鸿笑着摸了摸朱颜满头的秀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   并且很满意“七郎”这个称呼。   “那山巅呢?”   齐鸿声音低了低:“这倒是没有。”   看日出要起早,而之前自己双腿不便,要大早上上山,就得劳动一大批的人,省事如齐鸿,并没有那个祸国殃民只为自己一笑的压榨劳动人民的爱好。   “那明日陪我爬一爬这柔山如何?”朱颜笑道,“反正我要四处看看,顺便看看日出,然后再查一查四处的景致。”   齐鸿展颜一笑:“自然,舍命陪老婆。”   朱颜轻轻翘起了嘴唇,却没有矫正什么。 ☆、谁是亲生的?   天色尚有些晦暗,齐鸿朱颜二人已是起身,在东方出了一线鱼肚白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爬柔山。   皇家既然在此建了温泉宫,到底不可能只在温泉宫一处有防备,而这柔山上下,自然不会和一般还未开发的山脉一样猛然间会窜出条老虎毒蛇,甚至于上山的道路也不见得有多毫无人迹,于是,二人也便很放心的一个随从都未带在身边,走的很是顺当。   “高处不胜寒,此言不虚啊……”爬了一路,刚刚到山顶的时候二人都感觉浑身发热,但到身上那微微的汗意被山顶的山风一激,朱颜忍不住一个激灵。   齐鸿看了朱颜一眼,二话没说便把外衣脱了下来,递给朱颜。   “你病才好……”朱颜有些犹豫,“穿上,回头又病了不还是劳动我给你看病。”   齐鸿洒然一笑,直接张开外衣披到了朱颜身上,“我病了还有你在呢,你病了我去哪给你找大夫去。披上吧。”   朱颜垂下了头,倒是没有拦着齐鸿给自己披衣裳,只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   “日出了。”   温泉宫在柔山主脉山脚,二人爬山了主脉,便看到别的支脉山腰上都铺着秋日的薄薄雾霭,而红日正被那雾霭缠绕,发出微弱的光,一点点爬上山来。   上辈子也是爬遍五岳的齐鸿,下意识握紧了身边妹子的手。   五岳的日出是惊人,但那时候不过是个穷游的学生,爬五岳也不过是为了刷一个成就而已,说到底对这些事并没有多热衷。不过……现在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情侣,即便姑娘家有时候爬不动还得汉子背着上山,但他们看日出的时候都是那么一副没见过的傻白甜表情。   那些小言作者及古风爱好者追捧的什么“并肩看天地浩大”,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曾经的一个法学院吊丝,到底现在手里有权身边有美人,这么想来,二十余年的残疾连带贵为亲王身边却并没有一个姬妾的苦逼生活,似乎也不算什么……   “阿颜……”齐鸿轻轻唤身边的人。   朱颜垂眉微笑,难得放下矜持,往齐鸿身边蹭了蹭,几乎缩到了齐鸿怀里。   齐鸿才在感叹这女人总算知道了什么是投怀送抱,放弃看太阳转而看向了朱颜,却看到了朱颜面颊上那两团比初生的太阳还要红的红晕,几乎就想亲下去。   朱颜似乎也没有要拒绝的样子,齐鸿慢慢靠近。   不会被掰下巴了哦也!   这丫头果然喜欢慢慢来……   心内的窃喜还没有过去,突然听见朱颜一个尖叫。   齐鸿觉得不行……   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出心理阴影不可……   一动情就被打断什么的……   等老子成亲了不折腾死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是七叶一枝花!”朱颜指着一根植株,开了口。   齐鸿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七朵叶子捧着一朵花的绿色植株,心内正在展开无数咆哮。   这东西这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一看我就知道这是七叶一枝花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知道《芈月传》里面是用一个见鬼的杀人蜂引出了这么一个听起来无比狂拽酷炫但是实际上根本对治疗什么杀人蜂的毒无任何卵用的玩意呢!   以及《芈月传》的作者和编剧那锅知识产权的粥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老子穿越了之后就没有继续跟进了,这种事情已经完结别人都知道了结果偏偏老子在这个异世界里面什么都不知道这一点都不好啊!   却听见朱颜继续说:“如你所见,大概就是这东西,造成的五皇子不孕不育……不生孩子。”   齐鸿:“!”   《芈月传》里用七叶一枝花解杀人蜂毒不靠谱。   朱颜你可是受过系统性医学教育的专业人士,可不是听了女医挚两句话就把自己当神医的芈·玛丽苏·月,随时随地能够发现药材并且救人什么的……这个剧情走向是要拐到玛丽苏拯救世界上了吗?   朱颜没有理齐鸿扭曲的表情内部的各种弹幕吐槽,只拉着齐鸿慢慢下山。   在二人……主要是朱颜的细细寻找之下,发现山上还长了不少这奇异的药草,甚至于,不只长着七叶一枝花——不管是在正常水温的水流边上,还是在温泉水流过的地方,都长着大量的药草,七叶一枝花在其中,其实算不上太多。   并且这些药草虽然这几年没人打理,但看那栽种的密度……似乎也不是纯天然一开始就长在这里的。   “如你所见……”朱颜指着那溪水道,“药材掉水里,一路漂浮,泡不一会便被水流冲到岸边,但是这既然是温泉……便多了一种……煎药或者泡茶的效果。我这么说你能懂?”   齐鸿沉沉点头:“就是把一个正常的泡温泉,改成了泡药浴嘛。但是太医院的人都是死的?这种隐患都没有人去排除的么?”   朱颜叹了口气,却开始背医书:“此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清热定惊,镇咳平喘。”   “所以呢?”   “可没有任何一本医书,说过这东西,泡多了还能让男子不育啊。”   齐鸿:“那你……”   “我师父教的,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师父是通过什么手段,才知道这东西让男子不育的……毕竟生育之事实在是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不可能单单拿着这么一种药来做特别精准的能够得出无误结果的尝试。”朱颜苦笑,“真论治病能力或许还好,要说研究各类药物乃至于奇思妙想的能力,我不如师父远矣。”   齐鸿很想说姑娘这不是你不行……   这很显然是你师父的外挂……或者说金手指比你高级。   之所以男子不能生育,那多半是杀精作用。   在这个放大镜都要被刑部尚书贪污的年代,你根本想象不出世上还有个叫做显微镜的东西,电镜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至于那些科学怪人们能把精.液弄出来并且在实验室里面做无菌培养同时打出七叶一枝花的真正有效成分并且做对照组实验,同时研究出精.液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精子存活……   除非你真是无脑玛丽苏小说里那种核弹原.子弹随便扔的主角,不然这些事知道个结果就好了,怎么证明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了。   你师父也不见得有多惊才绝艳,只是见的比你多,对这种杀精之类药物的研究比你也比我深切而已。   齐鸿到底是没把自己和朱颜师父来自一个世界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怀疑地开了口:“所以……有人在这里布置了这种药物,为了让皇族的男人们不孕不育?可是……既然七叶一枝花是你师父告诉你的能让男人不育,那他除了你之外……也只能告诉过你师叔了……”   朱颜沉沉点头。   “所以现在问题变成……”齐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师飞尘作为太医院院正,图什么要我父皇不孕不育啊?以及他毕竟是太医院院正,在这里大大方方的种药材真的不会惹人怀疑?”   这样一个问题朱颜也没法回答。   不过要是说年龄和阅历,以及可能经历过师飞尘给玄帝做“绝育手术”这么一件事的人上看——   朱颜和齐鸿迅速赶回杏宅,见了诚诚恳恳治病救人,但是早年据说被师飞尘排挤所以从太医院离开单干的,祖先生。   “温泉宫那些药草……”祖先生摸着自己的胡须,慢条斯理道,“是师先生种下的,这一点全太医院都知道,并且陛下也是允许了的。”   齐鸿:大玄伟大的皇帝陛下你是不是脑髓有贵恙啊!   祖先生没有看齐鸿的表情,他只是眯着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应该是二十三年前了。”   齐鸿:!   他后背突然一凉。   他今年芳龄二十二,也就是说,玄帝在泡了那个温泉,应当是失去了生育能力之后,生了他?   他那个难产而死的,即便家里面没什么势力自己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的宫斗能力,于是品级低的一逼的母妃,原来技能点都加在红杏出墙上了? ☆、谁是亲儿子?   “我……”齐鸿诧异地看向朱颜,而朱颜只是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齐鸿的手指,示意他不要打断,只笑道,“药浴确实是一个潜移默化的法子,慢慢泡着效果自然慢慢就出来了……”   齐鸿把满肚子疑惑憋了回去。   了解了,所谓慢慢泡着,效果就是虽然玄帝的精子有所损伤,但是还没有到团灭的程度,所以他这么一个出生,就应当是一个不那么健康但是也没死的精子遇到了他母妃的卵子,于是生出来的孩子自带不良于行的缺陷。   进一步的,那眼睛有毛病的八弟,也是中了这个招,同样的没有团灭但是绝对不是个好结果。   话说回来,回头让朱颜去给老八看看,说不好还能救。   祖先生的声音继续响起,介绍着当年的事情——   事情其实也很正当,很简单。   就是玄帝从北境赶回之后旧伤复发,挣扎着上了皇位处理了各种积压的政事最后身体垮掉了需要调养,而大玄领域之内能被皇家控制的最强大夫师飞尘先生自然承担起了给玄帝调养身体的重任。   然后进一步的,师先生在给玄帝固本培元的同时,从长久调养考虑,就选择了药浴这么一个潜移默化的长期性治疗办法。   并且玄帝也经常处理政事处理的着急上火,所以为了各方面清热解毒降低血压,师先生就在温泉宫旁边种下了不少药材,虽然带有硫磺酸性有点过的温泉那条水流上需要人家药材努力的长高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是,在凉水流过的那条溪流边上要带那么点点草叶子或者是成熟的药果之类的也容易得很。   天然的,药草长在溪流边上,被裹挟而下,入温泉里面,和泡茶一样泡出来,引入皇家温泉之中,作为一个“有病治病无病防身”般十全大补丸的东西存在。   而很遗憾,七叶一枝花可以体外杀精这么个科研结论,只有朱颜的师门知道,甚至是只有和朱颜那位穿越者师父直接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太医院的大夫们只是审查了清热解毒降火的功效,然后就拜伏于师太医这一手长久不麻烦的调养办法。   “事情若是如此。”朱颜托着下巴,疑惑地说,“祖先生之前提过,您之所以离开了太医院,似乎是和我师叔在治病上的意见不合……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祖先生摇了摇头。   “那……”朱颜好奇道,“朱颜厚颜,想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事……”   祖先生随便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这件事了,直接笑道:“是四皇子的高烧之症,本来慢慢降低体温,好生调养也没什么,但是那时候师先生却在坚持用那根长针……对皇家之事,总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所以彼时我不怎么同意。”祖先生无奈的说,“后来实际上也没有影响什么,不过老夫从此就不再想与师先生共事天天担惊受怕,索性走了。”   朱颜露出个颇为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奇的说:“那时候可是四皇子病重垂危,或者是淑妃娘娘担心不已给太医院施压,更甚至于我师叔刚刚到太医院急于立威?”   “倒也没有……”祖先生平时也习惯了和朱颜探讨病症的时候每个细节都聊到的风格,此时也不假思索开了口,“虽说是高烧,但也没有那么危险,不至于烧坏了脑子。淑妃娘娘么……娘娘一直是个明事理的人,对太医院施压这种事多年来也从未做过。至于立威……师先生是陛下从北境带回来的大夫,据说在北境,对上到陛下下到兵卒都有救命之恩,哪里还需要立什么威呢。”   朱颜淡淡笑了笑,随口说:“原来是陛下从北境带回的……难怪,我说师叔怎么也是我师门长辈,不见得会这么上杆子跪舔皇族……”   “跪舔?”祖先生有些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齐鸿直接就拉了朱颜,笑道:“颜儿顺口而已,今日多有搅扰,先生莫怪。”   祖先生哪里还听不出他们这是要滚蛋离开研究别的事情去了,便也只是拱了拱手,齐鸿便带着朱颜离开。   这连颜儿都叫上了……   祖先生苦笑着想,没多久朱颜进了安王府,世上便少了一个能给人看病的神医,实在是有点可惜。   他可不知道齐鸿与朱颜那个嫁人和看病不矛盾的约定。   ======   “现在看来,师先生应当是在四哥府里了,不是四哥的人,不可能对四哥的病有那么上心。”书房里,齐鸿手上淡淡翻着一卷当年的行军记录,“也就是说……”   朱颜直接补上:“太子和三皇子是一箭双雕的那两只雕,被罂粟花直接剥夺掉了皇位继承权。二皇子是齐恪登上皇位的踏脚石,最终因为造反被直接镇压。这么说起来……那日我们二人去祭拜师父路上偶遇的师叔,应当也和断龙峡之事有点关联。甚至于,五皇子莫名其妙用了壮阳药走进了陛下妃嫔的寝宫,真的要出点什么成小远看不出来的药材……也只有我那位师叔做得到了。”   “但是……”齐鸿把手上那卷行军记录拍到了桌子上,“四哥何德何能,居然能得这样的人全力支持?”   朱颜手里是一卷吴言偷偷誊出来的皇室历史,慢慢吞吞翻着:“不可能是四皇子,那七叶一枝花也是二十年前就种下了,那时候四皇子才多大?”   “不是四哥……就只能是淑妃了……”齐鸿揉着脑袋,痛苦道,“我听我养母说过……淑妃一直来说都很不满意自己不是父皇的正妻,本身也不愿意做个妾侍,只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才受了这么大委屈,也因为这个,早几年一直都对父皇不假辞色来着。如果师飞尘是为了淑妃……”   齐鸿狠狠一抖。   这特么妥妥的又是一个妃嫔和太医狼狈为奸的“出墙记”设定——   淑妃和师飞尘早有私情,奈何被玄帝提前一个霸王硬上弓,然后……师飞尘为了和淑妃之间的爱情,然后就进宫做了太医院院正来守护淑妃娘娘连带守护淑妃的一双儿女什么的……   这个设定真心老套。   “阿颜……”齐鸿吞了吞口水,幽幽道,“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朱颜看齐鸿这么个镇定冷静的模样,眉目一动,直接凑到了齐鸿嘴边。   “淑妃可能和你师叔有了个二十年的私情。”   朱颜抿唇,一脸骇然地看着齐鸿。   不过以她的心智,也很快捋了一遍这个猜想,然后该死的发现……   如果是真爱的儿子的话,似乎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师飞尘弄死了那么多皇子一定要扶齐恪上位了……   “你们皇家妃嫔的选择……”朱颜沉吟道,“这么随便?淑妃娘娘好歹是大家小姐,这么奔放真的合适?陛下那时候好歹也是皇家子弟,当年还在夺嫡的关键时间点,把一个未嫁怀孕的淑妃带到府里本身就已经对名声不利,夺人所爱这么缺德的事情真的不会被他的政敌们利用么?”   齐鸿舔舔嘴唇,很想说——   姑娘,我们齐家真正说起来有点胡人血统,对女人的婚嫁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谨慎乃至于严谨——看看我父皇能够把自己的正妻的位置任性地留给真爱就能够看出来了。   何况我皇祖父后宫里还有个做到了九嫔的弟媳妇。   “好吧。”朱颜摆摆手,换了另一个说法,“即便淑妃这么热情奔放,那还有一个问题——齐玑造反的时候,德妃把淑妃关起来狠狠虐了一圈这可是实打实的事情,淑妃身上也有那么点点非我师门不能出品的蛇毒,对自己的老情人这么狠……我师叔固然是个混账人,但是总不至于这么混账。”   齐鸿深思……   谁知道你师叔是不是一个斯文变态?连药人都虐了十好几个,虐一个曾经的女朋友这算什么?   再说了,即便是男女朋友关系……   谁知道是不是有点点变态虐恋抽鞭子滴蜡油的爱好呢?   “即便这些都没有问题。”朱颜沉声道,“说真的,就我对淑妃的了解,如果淑妃真的喜欢我师叔多过于喜欢陛下,以淑妃之能,陛下再喜欢,也拦不住她和我师叔双宿双栖去。”   这也是一个不可能解决的技术问题。   淑妃这么多年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多喜欢玄帝,也不见得对皇位或者对房家有多少看重……她若是有个姘头什么的,早就跟那姘头走了。   镇国公主都是淑妃一手调.教出来的,淑妃本人年轻的时候……   必然也是一个齐瑶般的玛丽苏万能女主,为了家族的将来牺牲自己什么的……这是苦情戏或者是宫斗剧女主的风格,和一个能手握兵权排兵布阵的女强女尊向小说的淑妃娘娘不是一个画风。   简单讲,你能想象霓凰郡主过上了甄嬛娘娘的生活,每天可劲的纠结怎么生孩子怎么搞麝香吗?   霓凰郡主绝对分分钟把皇帝neng死扶个皇子自己垂帘听政不带二话的好不啦!   齐鸿甩了甩头,觉得这个矛盾好像没办法解决。   最终,齐鸿笑着把朱颜揽到怀里:“釜底抽薪的想一想?”   “啊?”   齐鸿把案几上的材料随便一推:“我老爹的情史这关我什么事,直接把这些材料推给吴言,他能琢磨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反正与我无关。”   朱颜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齐鸿于是就自然大方的把目前的所有信息全部打包送给吴言,然后自己说到做到的,拍拍屁股回青园书院教书了。   苦了小吴言在这么个劲爆消息之后还要连夜加班。 作者有话要说:  厚颜求一发收藏求留言~ 看在我日更三千乖乖码字的份上。 ☆、娶老婆的祖传技能   小吴言加班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   皇宫之内,玄帝现在处于一种极度的愉悦之中——   想什么呢才不是滚床单的愉悦,多大的人了还白日宣淫!   是处理完了政事,没事看八卦的愉悦——   京中最近有流言,大体内容是鲁国公早年在瓜州戍守边防的时候,有一次北燕大举来攻,彼时国公自然勇猛迎敌,但是城中却因为有心之人的煽风点火于是引发了一场骚乱,国公府内也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乱。然后在混乱之中,国公夫人刚生出的小姑娘走失了。这么多年来国公府虽然在努力寻找,但却没有半点消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人家国公府所知道的,有且仅有的有关那位小姐的消息,也只是那位小姐后腰上有一块胎记。   胎记——   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后腰这种除了丈夫没人看得到的地方……   你难道满大街的去扒人家大姑娘的衣服么?   但是就在国公府都基本上放弃寻找了的时候,国公夫人病了,承爵的侯景便请了治好了齐鸿的腿,医术简直神乎其神的朱颜去看病,给国公夫人开药针灸之后夫人觉得身体松快了很多,便留了朱大夫吃顿饭,但小丫头手一抖就湿了朱颜的裙子。   于是乎,换衣裳的时候,伺候的丫鬟便看到了朱颜后腰上的那块胎记。   事情于是就轻松愉快起来了。   玄帝九五之尊,以其对天下人那几乎可以说是变态的控制欲来论,听到了这个欢喜认亲的故事,自然是要查到底的。   不过似乎也不用查,玄帝本人极其特别的清楚军中规矩以及老友鲁国公的德行……   鲁国公的夫人是一个弱柳扶风娇娇弱弱的江南女子,平时风大点都得当心着被吹跑喽,一个月没事也要给太医院递个三五次的名帖要太医去瞧身子,贵妃叫这么个人进宫聊聊都得给人家赐座免得站久了晕,要这样一个女子陪着鲁国公去打仗……打回来鲁国公就得给自己夫人办丧事。   临阵产子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玄帝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后宫里面那能够顶起半边天的贵妃淑妃或许还可以挑战一下,镇国这种人……嗯她大概是可以一边指挥军队一边生孩子的。   但是国公夫人这种传统仕女……   适合的还是深闺绣花鸟的生活。   并且还有……   国公府那什么地方,规矩虽然没有宫里这么严,小丫头也绝对不会有那个就近伺候还把汤汤水水洒人家身上的机会的。   更进一步,不过是湿了外衣而已,你能把外衣中衣内衣一并脱掉再换衣裳并且国公府里海备着朱颜身材的衣裳……即便是做戏这也是做过了吧……   其实还有……   朱颜看的都是要死要活的病人,皇家叫人都来的慢且从衣服首饰上看也从来没有特别重视过,从来都只是一个不失礼就好的德行,活动范围常年就是杏宅或者青园,就没见过朱颜什么时候去了鲁国公府的。   瞎编也得真的给人家下个帖子走一道程序真的湿一条裙子好么。   你这么一个“我就是这么毫无诚意的编了,你爱信不信吧”的德行……真是太不走心太对不住观众了。   玄帝琢磨了小半天,好笑地想起了自己当年——皇后本身出身也不高的,一个大家族里面远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的丫头,机缘巧合之下才认识了这么个人,又是几个辗转安排,悄无声息给她换了个嫡女身份,才算是以正妃身份进了自己的门。   这么一个传言连带认亲的故事,很明显就是为了给朱颜抬身份方便嫁人。   朱颜是自己客卿,虽说出身有点一言难尽,但既然在自己面前挂了号,嫁给一般公子也能担得起一句门当户对,如果一定要她有个什么出身才能嫁人,嫁进皇家会是一个可能,但是这么些年皇家的女人们其实筛选标准也没有的高,抬个婢女做侍妾生孩子之后做庶妃侧妃也不是不行,所以……   这丫头是要做正妃?   她一个孤女,不可能安排这么一溜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多半是自己儿子干的。   还没娶媳妇的儿子……   他不少儿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现在还剩下的……难道他还剩下什么十五六岁还没大婚的儿子么?老八都二十岁了哪里还有适龄的皇子?再说了朱颜看起来也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啊。   或者他儿子们谁的王妃顶不住了现在在寻摸续弦呢?也没有啊……   !   玄帝突然老脸一红。   他……好像……因为齐鸿不良于行就默认了第三条腿也不良于……不良于那啥,操办完了老五老六的婚事,就……忘记了……   关键是还没人提过。   玄帝不由得想开了——为什么没人提?   ——后宫没人这个他知道,生母早死养母谋逆嫡母不慈什么的……但是难道齐鸿堂堂一个皇子,在前朝也没人?!管着皇家婚丧嫁娶各类礼仪的礼部连带内务府的人都死绝了么!   想了小半天,玄帝打了个冷战。   传统的皇家培养继承人,有那么种法子被叫做养蛊,皇子们成年之后自己培养势力竞争,谁赢了谁做皇帝,他本人便是这么上位的,感觉自己做皇帝做的也还不错,于是就没有想改这种制度。   于是也就放开了让儿子们该怎么争怎么争,包括娶妻这个问题上,儿子们明里暗里要妻族强大一点能给自己更多的助力,他也都默认,不经历过真正斗争的皇位继承人怎么可能镇压得住通过层层考核上来的各路官员。   如今看来……   难道这朝堂被儿子们都瓜分了不成!   别的事情皇子们或者观点不同,但是在“让不让一个前朝后宫都没有半点势力,母族已经是半点助力都不可能有了,也只能是走妻族路线慢慢积攒资本参与朝政的皇子拥有一点势力进一步参与朝政”这个问题上,都会心照不宣地不提娶妻这件事,即便是提了也至少是要保证齐鸿能拿到的势力少一点好一点。   这个问题上,包括平时看起来挺护着齐鸿的曾经的太子也不能免俗。   脑补能力十级且经历过各种风格的争斗的玄帝很快就几乎脑补出了事情真相。   玄帝幽幽一叹……   老七确实是个老实孩子,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也不说话的。   也是,腿不好出宫了之后就没怎么回来,难得有那么一次两次回来不是祭祀就是赐宴,这种场合想好好说话也难。   不过也可以进一步证明他是亲生的无疑了,这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成婚的做法……玄帝不得不可耻地承认,和自己当年娶王妃一脉相承。   不过比起自己当年悄无声息改了皇后的身份来说,这个做法还真是……   到底是个没有好好和别人斗过的孩子,实在粗糙的令人动容。   想到这点微妙的父子之间共同的做法,玄帝忍不住笑了笑,却想起自己纵容皇后多年,宫中妃嫔死了若干,还在肚子里的皇子只怕也折了不在少数,朱颜是个大夫,若还真是个不容人的,即便只是个王府,只怕也少不了冤魂……要不叫进来敲打敲打,也看看她品行如何?   所以也大概可以看出,玄帝本人是个强势的帝王,对“用女人来笼络朝臣把自己搞成一个看着大臣们的脸色睡女人的奇怪公关男”这种事情兴趣不大,他的能力处理前朝的事情完全游刃有余,后宫又有贵妃淑妃两尊比起男人来说也不遑多让的奇女子坐镇,即便真爱的能力弱了些,找两个有能力的侧妃便是。   说到底,只要真喜欢,身份什么的可以抬,才能差点也可以教,即便是在外面抛头露面时间长了……齐鸿都不介意没嫌弃呢,他操那个闲心干嘛——玄帝陛下做了几十年皇帝,抬起来打下去的家族多了去了,这些虚头巴脑的问题根本不会造成玄帝陛下的半点困惑。   嗯,需要困惑一点的是二十年来没培养出自己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势力的儿子,自己要是宫车晏驾了,他会不会被新帝欺负。   所以说,得找个厉害媳妇才好。   那可得赶紧了,国公夫人可是个再传统不过的女人,要顺手逼着朱颜学那些三从四德妇人不多嘴不争夺柔顺为主的规矩,想掰回来都难了。   玄帝作为一个开明的公公连带一个因为年纪大了还经历过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事情的现在已经相对比较慈祥的父亲,很快就做出了让贵妃亲自教朱颜一些她相当拿手的各类相夫教子批奏折掌政事的手段的决定。   当然了,也还有一个小小的想法——齐玑那事之后,自己身体就挺不得劲的,师飞尘虽说到底投效了哪个皇子成谜,但他的医术还是没有谁敢说不行的,说起来朱颜既然是师飞尘的师侄,医术造诣上应当相当不错,找个好大夫在自己身边多呆阵子调养一下,也很有必要。   当然了,玄帝是不会承认后面一条更加重点的。   玄帝盘算的相当的好,转完了一系列念头便唤:“立夏。”   玄帝身侧一个管事姑姑低声应了个“在”。   “先去贵妃宫里说一声求个旨,就给贵妃说朕打算让朱颜进宫让她教导些规矩,别的便任由贵妃安排。”玄帝悠悠道,“顺便带句话,朕回头去贵妃宫里用晚膳。”   立夏姑姑一个屈膝:“是。”   所以说——还在费心八力琢磨要怎么给老爹展示出自己非卿不娶的决心的齐鸿,到底是不够理解这位居上位居了一辈子的老爹的心情: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玄帝陛下,很快速地从一则八卦完成了一系列的,对自己新媳妇欣然接受的心路历程。   ——其实在婚姻问题上,曾经任性过的玄帝也是个挺开明并且挺善解人意的人。 ☆、宅斗基本手段   传贵妃的懿旨,还是往自己娘家传,并不需要全家陪跪。在立夏表明了是“代表”贵妃而来,目的明确地要找朱颜的时候,侯府就很利落地把立夏引到了朱颜的院子里。   朱颜现在有点懵逼。   玄帝这是什么意思?   进宫住两天什么的这不重要。   关键是……立夏转达的玄帝的意思里面,大概内容有“陛下也算是知道了你们暗搓搓想办的那件事情”。   我们想办的事情……那就只能是成婚了。   齐鸿你即便是要和你父皇坦诚相待说清楚事情那也至少给我打个招呼好么!   我现在整个人都懵逼了……   朱颜一时之间没能琢磨明白,被身后的丫鬟拉了拉袖子,低低叫了声“五姑娘”,才回过神来,才俯低了身子,道一句:“遵旨。”然后才站起来,摆手请了立夏坐下,自己才慢慢腾腾也坐下,身边的丫鬟很快端上茶来。朱颜也就顺便吩咐了侍女去打包两件衣裳连贴身丫鬟也带过去这些事情。   嗯,解释一下,如果侯薇是大小姐,中间还有三个庶出的已经出嫁的女儿,朱颜比侯玥大,认真算起来,朱颜……侯颜应该行五,称一句五姑娘。   立夏现在也有点蒙。   从朱颜全程的表现来看,虽然反应速度有点慢,但凑合凑合也称得上一个袅袅婷婷仪态万方,细细看来从拜倒接旨到站起迎客,整个过程之中哪怕是走路的姿势,那一步一步挪上来的距离精确的似乎是踩着点来用尺子量过一般,步子的频率也极其的稳定,手臂上的摆动幅度也没有过分,甚至于吩咐丫鬟的语调也很温柔优雅,说的话也是很简洁利落——   标准的仕女。   难道她来晚了?   朱颜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学过了一遍女人的规矩,变得德容言功俱全,以三从四德为做人的基本道理的传统女人了?   ——跟在玄帝身边二十年的立夏姑姑,很清楚玄帝陛下提让贵妃亲自教点规矩的意思,不管怎样也不可能是教规行矩步柔顺为主,成天纠结下拜是应当快还是应当慢,道万福的时候身体应当矮下几寸,伺候婆婆吃饭的时候用的筷子应当怎么拿这类规矩。   朱颜吩咐完了才看向立夏,略带歉意一笑,说一句“劳姑姑等一等,阿颜准备些东西便可随姑姑一同入宫了。”   立夏也只能理解地笑笑,又回一句不着急,在朱颜的屋子里打量了一下,很容易便注意到了朱颜桌案上除了医书之外,居然还摆了一摞账本,便试探性问了一句:“姑娘在忙什么呢。”   朱颜笑道:“姑姑见笑了,嫂嫂现下正跟着老太太学府里管家的规矩,老太太想着我早晚也得学,便也让我也看着些账本。现下这些,是老太太说让我与嫂嫂都清一清府里的各类财产,算一算今年府中的收入与花费。”说完了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这时娘娘要见,这些事也只能回头再说了。”   立夏微微颔首,自以为国公夫人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多多少少有些掐尖要强也不那么懂得上位者心思——看看账本什么的,要放在一个别的贵女身上,也是相当合理的——嫡出姑娘跟着自己太太学管家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常见。   但是关键是朱颜不是正常形态下的贵族嫡女啊……她不过是来国公府晃一圈然后就准备嫁人的,她本人妥妥是野丫头出身,让她和一个嫡子媳妇比管家能力,巴巴要下朱颜的脸面,自己倒是能出一口白白被加了个不知从哪出来的女儿还得赔嫁妆的气,但出了气之后要朱颜或者哪怕是朱颜的丫鬟略微念叨一两句被上位者们听到了,又能得什么好来。   难怪陛下巴巴要把朱颜带进宫去让贵妃教。   教天家媳妇哪能用这些掐尖要强的法子,闹呢。   脑补能力不弱的立夏姑姑声音就带上了些许别样的味道:“姑娘算完了?”   朱颜自己不大确定,扬声唤:“含月?”   在打包东西打算陪着朱颜进宫的含月直接在外面就道:“院长叫我?”   “今年国公府的报表出来了么?”   含月笑着说了句“在账本最下面呢!”又相当鄙夷地道:“府里能有多麻烦的收入支出啊,早就出来了。府里也是够乱,这些年的账本写的乱七八糟的,净蒙骗主家呢。”   立夏还来不及对含月那“院长”的称呼,“报表”这个奇怪的名字,连带含月这不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德行并且一口一个“我”而不是“奴婢”表达一下困惑和不满,以及心疼一下朱颜这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生活状态,就已经接过了朱颜递过来的薄薄一本小册子。   算了,先看看吧。   于是立夏又开始不想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了——   算完了,并且很精确。   用户部这些年逐渐开始提倡的借贷记账法算了一遍,最后又用贵夫人们习惯看的鱼鳞账又写了一遍。   “姑娘,这账是……”你算的?你不是说好的擅长医术,没有谁说过你还顺手做过账房先生啊?   朱颜笑了笑,说:“我哪有这心思,这是含月算的。”   听到这话,立夏立刻就琢磨开了——   说起来也是这么些年来高门大户之间的潜规则:女儿生出来虽然也都能够得到琴棋书画等等专门请师父前来教导的技艺,但是就如何管家,后院如何管理,庄子商铺的出入记录,这些都是要管家太太手把手教的。   庶女当然是没这个待遇了,也就只能是管家太太的嫡出女儿跟着才能会这些主持中馈的事情。也因此,才形成了嫡女和庶女那比乳.沟还深的区别——嫡女能嫁到别人家里做长子媳妇等着做主母一生平安顺遂,庶女的话,可能就没那么便宜了,嫁出去什么东西都等着婆婆教,那在婆家可能就硬不起来了。   朱颜这很明显就是进来镀一层金好嫁人的,国公夫人如果真心有心就应当调.教她本人才是,如果是给了这么一个会算账的丫鬟,并且将来应当会跟着朱颜出嫁,那……国公夫人是打算让这丫鬟爬床的节奏?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根本不懂得相夫教子导致鲁国公身死之后就再无一人成才的无知妇人!   想到这里,立夏看向朱颜的眼光也多了些许怜悯。   医术过人又如何,后宅那些腌臜事你一点都不知情,要是这么继续懵懵懂懂的活着,等着嫁人了夫君那点新鲜劲过去之后就被完全架空吧。   亏得是上面有人,钦点了一个在做天家妇的能力上几乎满级的贵妃做师父,不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不过既然上头有人了,提醒一句也算个善缘,想到这,立夏便笑道:“您进京的时候似乎是孤身一人,含月……不知是……”是打哪来的?你这么信任人家真的不担心被卖了啊。   “太太是给了我几个丫头来着,不过我平日也省事,不喜欢她们在跟前伺候,便打发了她们在院子里照顾花草也做点针线什么的。”朱颜笑着把医书放下,道:“至于含月嘛……她姓李,却不是谁的丫鬟。”   前一句话还很正常,朱颜本人本身就不是传统仕女出身,不喜欢平时房间里一大堆丫鬟婆子完全是情理之中,但是含月……   不是个丫鬟这是个什么节奏?   你连人家卖身契都没有回头怎么辖制?姑娘你傻白甜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好在朱颜也没有吊立夏胃口,只笑道:“她之前在青园书院学记账,今年学成了也该出青园书院,刚巧我……”嗯,我因为种种原因需要认国公夫人做娘亲,“我想着在国公府也好,今后出阁了也罢,都难免要管家记账,便把她带在身边,每个月给十两银子月钱,也没签什么卖身契,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立夏到底是个算不上坏也和朱颜没什么仇的嬷嬷,既决定结个善缘便有心好人做到底,更何况一个知书识礼有文化的丫鬟比一个光有美色的女人可怕太多了,于是便问:“若李姑娘没有签卖身契……什么时候弃了姑娘投向别处,可如何是好?”   “姑姑这话说的。”朱颜笑道,“签了卖身契便不会背主了?不签卖身契的都不是好人?朝中大臣没有谁和陛下签过卖身契,不也都忠心耿耿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呀~ ☆、宅斗新姿势   “朝中大臣没有谁和陛下签过卖身契,不也都忠心耿耿嘛。”   立夏有点懵。   你怎么能和陛下比?   朱颜笑着从立夏手中拿过了那本账簿:“当然了,小女子自然是不敢和陛下比的,不过陛下所恃的,是君待臣以礼,臣侍君以忠。说白了就是君臣之间都保持着尊重和信任,用于府中之事,我便是没有含月的卖身契,以礼相待,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含月又怎会白白背弃于我?”   立夏当然很想吐槽一个小丫头称什么“士”啊?   “姑姑可莫要小瞧了含月。”朱颜轻声笑道,“她的师兄周利,如今在户部供职,虽说不是科举出身,但计算值能查账之速,如今在户部也算是个主事能独当一面了……唔,安王殿下给我说过,周利的能力在那一年离开的学子里面大概排前十,而含月……大概在今年离开的管理学院的学生里面,排前三。”   立夏知道周利。   吴言,周利这两个人一般是同时提起的,安王授业,太子举荐,玄帝青睐,虽然不是科举出身,但现在一个在刑部一个在户部,都是陛下要重点培养留给下一任帝王的股肱之臣。   这么一个前途明亮的有为青年……   还比不上这么个理论上应当是个贱籍用来伺候人的含月?   以及……连陛下都觉得周利在经营上的才能相当难得,原来这样的人……   在书院是量产的?   给我……不,给陛下来一打!   立夏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只恍恍惚惚听着朱颜说:“至于她会不会暴露些府内的信息,或者是今后不跟在我身边了会不会背叛什么的。我在青园管医学院,不太清楚他们管理学院的事情,不过姑姑可以自己去问问,含月性格直爽,也好相处的很,必定知无不言。”   立夏到底没按捺住好奇心,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背主?”含月东西都收拾了七七八八,见立夏来了便把人迎进来,听立夏说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嗯,确实有这个考虑。所以管理学院首先学的就是保密意识和职业修养。”   立夏还没能明白什么是保密意识和职业修养,便听到含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就目前而言,那些保持中立的职业修养……目前反正用不上。”含月酸涩一笑。   “啊?”   “管理学院的学子们,去年才开始毕业,除了周师兄因为跟着安王殿下查账,被太子看重硬塞进了户部之外,那一年的师兄师姐们出来……有大半是去东北那边发展,因着通讯不便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用上了没用上我不大清楚。”   “留在京中的……出来之后是能够去直接管理庄子铺子,但是京中贵人们还是更加喜欢让家生奴才去管理,所以这部分暂时还插不进去,学什么职业素养基本上也没什么用。”   立夏觉得很有道理。   没签卖身契你凭什么让人家信任你。   含月说了下去:“所以,除了朱院长这种也能接受不签卖身契也能让我管理之外,目前我的师兄师姐们做的,主要是查账和尽职调查,目前看起来,走的还不错。”   “查账这个能理解,尽职调查是什么?”   “固然那些庄子铺子都是家生奴才从小培养起来在管,但是再是个奴才养大了也难免有自己的别样的心思,欺上瞒下谎报收成自己偷偷把主子的东西卖掉什么的也屡见不鲜。”含月解释着,“所谓尽职调查,就是代替主家去查这些家生奴才们管的庄子铺子到底经营的如何。一开始贵人们还不怎么认识到这件事有必要……不过……今年过年时贾家的事情之后,找我的师兄师姐们查账的贵人们便多了起来,也有不少的人家已经签了十几年的约定,说是今后按年查账什么的。”   贾家的事情……   立夏是玄帝身边的管事姑姑,平时与外界接触,听到各式各样的八卦的机会也不少,再说贾家那件事闹得也不小,这么一琢磨起来,立夏也觉得找第三方查账这件事应当是挺重要的——   贾家早年随着太.祖打天下,后来战功赫赫封了国公,袭了几代爵之后子孙们都挺不成器的,只靠着祖宗的余荫撑面子,这几年虽然也有人在朝中做官,但最多也就是个五品,着实是一个已经开始败落的家族。刚好在过年盘点收成的时候,因为管事媳妇警醒,才发现家里的管家暗搓搓悄无声息的把家里所有庄子铺子都倒手卖掉然后跑路了。   形容起操作流程大概就是……   一个庄子卖出去能够得个几万银子,每年出产能得个几千银子,如果卖掉了庄子,每年也就是给主家几千银子来装作庄子还在正常盈利,等把手里的所有庄子全部能够转手出去之后有了大量现钱之后,管家就可以卷包袱跑路了。   卖身契在这时候似乎一点用都没有,即便人家入了奴籍,只要花了银子安排人护送他们出京跑路,努力一把进入北边大燕的地界,那这时候大玄的贱籍对人家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这个年代又没有国际司法协助,也不可能搞一个猎狐行动把贪污贿赂了主家钱财的奴才折腾回来。   并且大燕也很欢迎携巨款前来的人,一定程度上会给与庇护。   这么一档子事情过后,甄家的败落已经不被贵族们看在眼里了,人家都开始默不作声地查账,但是查账这种事情嘛……   自己即便是亲自去查,看到的也永远是欺上瞒下粉饰太平,毕竟陛下出巡都还有人专门负责搞政绩工程呢,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看账本都不太利索的老爷太太怎么玩的过那些浸淫一辈子的老账房。   还是找专业人士来的靠谱。   才搞定了户部账本的周利其实也就只是顺嘴推荐了一下自己师弟师妹们弄的一个叫做审计师事务所的玩意和一个叫做尽职调查的服务,然后用了的人都说好,名声也就这么起来了。   立夏姑姑脑袋里面转了这么一圈之后,就明白了为什么朱颜毫不担心含月欺上瞒下。   找个绝对独立的第三方查账,事情解决的很是清楚明白。   即便他们师出同门,难道含月的人缘能好到和自己所有的同窗交好所有人都愿意为她遮掩乃至于自毁自己连带整个行业的前程也在所不惜?再说了,朱颜难道真的会傻白甜到把含月出品的账本原模原样交上去?她就不能把原始账本丢出去让他们也出一个结论出来然后两相对比?   而更加可怕的事情,是嫡庶之分会产生的变化——大族之中的女子都是请了先生集中教养的,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的工夫虽说会因为先生是否偏心于是有所不同,但是到底有一个相对公平的平台,于是庶女在各类才艺上超越嫡女根本算不上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是大户人家还是愿意娶嫡出而不是庶出,区别就在于娶妇之后妇人要主持中馈,家中一应收入支出柴米油盐下人管理等等事情,都需要当家主母手把手地教导着才不会出错,嫡出的闺女当然有这个待遇,但是庶女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是现在如果有了能够帮你主持中馈管理家里的各种事情并且还不会出错也没有会背叛的威胁关键是本人也性别女,不会产生“你个别人家的媳妇怎么私见外男”之类的指责,更可怕的是那些系统性学过管账的学生们的能力绝对比要同时学琴棋书画人情往来主持中馈的娇小姐们厉害……等这种现象铺排开来,嫡出庶出之间的巨大差别,至少在娶进去之后的素质比较上,就能够得到巨大的弥补。   更甚至于,光看看含月这各方面素质和豪门贵女们一个级别的行为举止待人接物,要京中囊中羞涩无钱聘请师父到家里教女儿们读书的贵人们咬咬牙把女儿送到青园去读书,那就不只是调.教出极高水平的贵女们,甚至还能因为一起就读过的情谊让那些女孩们有更加广阔的人脉,于是乎……最顶级贵妇们,是送人去读还是不送?不送的话便得不到这样的人脉,送的话,豪门寒门的女儿们的能力素质上,区别也会极大地减小。虽然还有身份上的区别,但也已经做到了现有条件下的最好了。   问:一个智慧的有水平的主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   答:看看后宫吧。   曾经皇后在位的时候,后宫乌七八糟了二十年,现在贵妃淑妃管事,短短几个月来整肃一清尊卑分明秩序井然。   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那风格奇诡的思维方式,明明自己没啥能力还要强行认为皇位非自己莫属,而贵妃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六皇子一武一文,那妥妥的文能定国安邦武能平定天下,待人接物人情往来就没看出人家哪里拿不出手的。   一个智慧的主母甚至能够让整个家都焕然一新好吗!   立夏忽然想起了在密谍司回报青园书院之后,玄帝嘴角那玩味的笑容,和那句意味不明的“等着吧,年轻人脑子活络,若出的是个坏法子掐掉就是,若是个好法子,留下来也无伤大雅”。   果然……陛下英明睿智常人难及。   但是总感觉安王殿下所谋不只是让闺女们达到一个水平不至于让人挑三拣四嫌庶爱嫡诶?   立夏还没能琢磨完,便隐隐看见一个挺着巨大的肚子晃过朱颜所居的院子门的女人:“这是……”   含月抬眼瞟了瞟,道:“三爷的姨娘,如今怀了孩子,日日耀武扬威呢。”说完了眉头淡淡一垂,叹道,“可惜是个死胎。”   其实这句话,仔细要抠起来,信息量也不在少数。   比如侯景前面两个哥哥都战死沙场,然后他才学了文袭了爵,但在府里还是称呼一声三爷什么的。   不过立夏就抠住了两个字——   “死胎。”   立夏说:“不是还没生么……怎么就知道死胎了?”   含月看了一眼在屋子里看医书的朱颜,声音里面有些许对这种为人妾侍的女人的不屑:“姨娘怀孕之后,撒娇卖痴邀宠不说,还非要五姑娘去给把把脉,姑娘倒是好脾气去看了……结果却是胎儿脉弱,姑娘说胎儿先天不足,多半是个死胎,若是继续怀孕没准还会伤到母体,建议引产不要这个孩子,三爷没答应。”   立夏看含月对那位姨娘的鄙夷,终于放心下来。   当然了,放心下来的另一个原因是——朱颜自己是大夫啊,对付后院里的女人们绝对是要谁死谁死要谁活谁活,在生子经育儿经上经验比一般淑女丰富了太多,太子妃难产都是人家接的生。   担心人家在后宅之中被人欺负,确实是杞人忧天。   担心完了又有点嫌弃——   鲁国公夫人无能啊,鲁国公死后,府中竟然乱七八糟到了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立夏觉得哪里不对。   死胎。   也是这段时间师飞尘莫名其妙搞了一些事情,作为旧人的立夏总是被玄帝拉着说一些往事,所以立夏很容易就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师飞尘的夫人,早年,也生下过一个死胎,然后母子俱亡。   师太医可伤心了,虽然还是有一两房妾侍,但一生都没有再娶。   立夏眨眨眼,又问:“含月姑娘觉得,以朱大人的医术,能不能在胎儿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看出是不是双胞胎?”   “当然能啊。”含月一脸天真,“据我所知,八个月大概就能摸明白了。”   立夏霍然起身,连催促朱颜进宫都暂时忘到了脑后,匆匆回宫了。   含月一脸懵逼。   但宫里的姑姑,虽然是个下人,但是即便是做错了什么,外臣也没那个教训的权利。   朱颜和含月只得把立夏送走,然后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作者有话要说:  贾家……赖嬷嬷家嘛。 掌管贾家那么多年没有贪污……那得是圣人吧。 国庆节第一天。 本来想去雍和宫拜一拜的,被舍友以“人辣么多”劝返。 于是我宅了一天啦啦啦~ ☆、计生办结扎   玄帝在等到立夏的回复之前,先看到了终于把齐鸿丢过来的信息理清楚琢磨出了个大概的吴言——   吴言跪在玄帝龙案之前,声音带着一股子沉稳和利落:“陛下,五皇子的身体坏了的原因,全在温泉宫。”   玄帝轻轻“唔”了一声,等着吴言说下去。   “温泉宫有一味七叶一枝花的药材,男子用多用久了,于子嗣上渐渐会有些亏损,不过若是停个一段时间不泡,渐渐地也能恢复过来,耗时虽然久却并非永久性的损伤,并不影响什么。”吴言半点不避讳地直接开口,同时还把他调查出来的七叶一枝花是当年师飞尘混在一堆药材里面种下,说是清热去火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的事情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说完了,吴言跪着,玄帝坐着。   半晌都没人说话,书房之中的气氛凝滞的可怕。   玄帝眸色沉沉,回忆起当年师飞尘去布置温泉宫的往事来——   清热去火有病治病,这是当年玄帝砍完大燕带伤回军千里奔袭回来登基又砍瓜切菜一般剁了若干朝中之前有反水的大臣之后身体上出现的病症,身上的伤口因为路上处理的不好,便有发炎溃烂的迹象,朝中的事情虽有贵妃稳住阵脚,但砍人这种事贵妃还是不方便干,等玄帝把上上下下撸清净了之后,便到温泉宫里住了好些日子,让师飞尘好生调养来着。   师飞尘的医术自然没的说,在正常的调养之外,也说若是在源头种下些能清热去火之类的药材,平时没事来温泉宫泡泡也是相当不错的养生之道,玄帝又私下问过不少大夫,还翻了翻医书,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点头答应任由师飞尘去折腾了。   确实折腾的不错,药浴又没有太多的药味,泡泡也确实让人心情愉快,于是玄帝病好之后十多年来,也常去温泉宫休憩。   所以说,登基之后十来年间,除了在那些植物还未长成的几个月间有那么几个妃嫔侍妾能怀孕,连珠炮一样生下了老五老六老七之外,自己再难有子嗣……全特么是因为那个什么见鬼的七叶一枝花?   想到这里,玄帝隐隐觉得吴言这番话是真的。   毕竟……可以佐证的是他是在五六两个皇子取妃那次选秀的时候给了皇子们也可以随时去温泉宫休憩的福利,然后因为温泉宫实在是个相当享受的地方于是皇子们也都经常去,于是乎……而五六两个,老五去一直是个闲人所以常去于是膝下空空,而老六是在政事繁忙没空玩耍之后反而让太子妃怀了孕。   算起来,好像有那么点百试百灵的味道哦。   “朕……”玄帝声音不辨喜怒,“知道师飞尘都种下了什么药材,当年也问过别的大夫,更翻过医书,那什么七叶一枝花并无你所说的功效,这是怎么回事?”   “是安王殿下带着朱大夫去温泉查出来的。”   玄帝:“……”   我特么密旨把事情交给你,然后你就欢脱的把案卷给齐鸿看了?   保密意识你没有吗吴小言?!   这么明明白白大大咧咧展示你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真的合适?   也是……你们毕竟有点关系么……   玄帝嘬着牙花子道:“朕听说……你早年失怙,你是老七收养长大,后来也是户部账目之事,你才被太子简拔,然后入了刑部,说起来,还和老七有师生之谊?”   “是。”吴言小甜甜对除了查案之外的别的事情半点不敏感,“安王殿下于微臣有恩。陛下虽然说要查此事,却也没说要避讳谁,是以微臣才去找了安王殿下,希望殿下能给些许思路。”   居然就这么无耻的承认了?   小家伙你是不是不知道……帝王一般都比较避讳结党营私,皇子交联天子近臣啊?   玄帝眯起眼睛,犀利的眼光似乎要把吴言看穿一般。   吴言只是沉静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完全没有感觉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   在这样的冷场气氛之中,玄帝渐渐的也平静了。   虽然说结果看起来还是整个皇室都被人家算计了一圈相当的丢人现眼,但毕竟齐鸿算是个家里人,朱颜一个即将变成家里人的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结党营私什么的也未必是事实——吴言这么一身本事,也来自齐鸿的青园书院。吴言与齐鸿有点那么天然的亲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并且……青园书院……其实也确实是个人畜无害的地方——   密谍司还在的时候也狠狠盯过青园书院,毕竟李瑾和齐鸿极其相当的不对付,齐鸿对内侍太监的鄙夷隔着十里地都能感觉出来,也难免李瑾一旦有空就去琢磨齐鸿有没有可能在结党营私或者是培养自己势力有不臣之心。   然而,盯了那么多年,要说青园真的收拢人心么,却也不尽然——全京城都知道青园书院是齐鸿在开的,也知道那里的孩子都是些年少失怙的孩子,更清楚这么些年来出来的全都是“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了不起就能做个小吏或者账房先生。   ——脑髓无贵恙的人们都知道,真的有通过教授徒弟让徒弟们在朝堂夺个一席之地的心思,怎么说也应当培养正常的科举进来的学生,哪有和下九流打交道的说法。   所以李瑾再是一个擅长于牵强附会用莫须有的罪名害人的人,这么些年来竟然没有呈上半点关于齐鸿的坏消息。   综上所述……即便是已经上了年纪颇有些喜怒无常任人唯亲的玄帝,想到了齐鸿与青园书院这么些年的静默,对吴言把案卷公开给齐鸿的事情,似乎也不那么在意了。   并且,还有更加重点的内容需要关心——真的是二十多年前就种下的七叶一枝花?   老子……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个老不死的要朕断子绝孙?   想到这一点,玄帝就很……牙根痒痒。   “说。”玄帝眯起眼睛,冷冷看向吴言,“你还查出了什么?或者,齐鸿还知道多少?”   吴言无奈道:“殿下似乎不怎么想掺和这件事,若不是微臣提醒了殿下温泉可能有问题,殿下可能连案卷都不会打开。”   玄帝很满意齐鸿的有眼色不随便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但还是问:“哦?为何你提了温泉他便去了?”   吴言苦笑道:“殿下也喜欢泡温泉。”   玄帝:“……”   是哦,男人嘛,府里有多少女人有没有女人都另说,在子嗣和男人“行不行”的问题上,一定是要弄明白的。   不过说起来老七也是大写的惨——他还没有女人。   不是还没有正妃,是还没有女人。   皇子们一般十五岁的时候,或者是皇后或者是母妃,必然会给准备那么两个开荤的宫女,又因为皇后多多少少会因为那些皇子也不是自己亲生的缘故不怎么在意这回事,所以渐渐地都是母妃挑。   很遗憾,齐鸿的母妃早就没了,至于皇后……皇后能折腾清楚自己宫里的事情连带收拾好妃嫔不弄的鸡飞狗跳都难得,哪有那个闲心去管一个不起眼又不争权的儿子屋子里有没有两个用来开荤的宫女。   玄帝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爹”这个角色,实在做的不那么负责。   玄帝暗搓搓嫌弃了一番自己连带曾经的老婆,又问出了声:“既然出了师飞尘这么一条线,你接下来查出了什么?”   “还是和安王殿下相关。”吴言恭声道,“朱大夫自称她是师太医的师侄,而朱大夫常常用一根长长的金针治病,安王殿下的腿是朱大夫治好的,那么为什么……师太医在太医院做院正的时候,没有给安王殿下治病呢?还有,师太医应当也有那么一根长针,有没有对谁用过?”   玄帝淡淡“嗯”了一声,道:“然后呢?”   “微臣去过太医院,问了一些年长的药仆。”吴言继续说,“有个药仆想起来了,早年四殿下高烧不退,师太医就用了这枚长针。除此之外,没有人再看到过这枚长针出现过了。”   这明明白白乃至于拙劣的上眼药技能啊……   玄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言:“你觉得,你被老七养大,现在算是给朕做事,那你……到底是谁的人?”   吴言不卑不亢地抬头看着玄帝:“微臣只忠于事实。”   玄帝不说话了。   这倒霉孩子耿直得让玄帝觉得自己这么丢个刁钻古怪的问题给他像是在欺负他一样,一点都不愉快。 ☆、当年往事   玄帝被吴言一句“忠于事实”噎了小半天之后,终于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此事别管了。”   吴言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身姿笔直,心怀坦荡。   看着吴言的背影,玄帝闭上眼睛,默念几遍“这是个纯臣不要和这个小傻子一般见识”之后,低声道:“既然之前说毫无线索你没法查,现在既然小四儿暴露了……”玄帝也不管自己面前根本没有人,只继续道:“去查。四皇子或者淑妃到底是怎么和师飞尘搭上线的。”   深宫帷幕深深,重重帷幕之后一个面色普通侍卫打扮的中年男子,躬身悄然离开。   没有半点波澜。   玄帝靠在椅背上,慢慢回忆起了当年——   他不是一个昏庸之主,或许偶尔会利用酷吏,或许官员们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德行有亏,甚至是不符合这个世界普遍的价值观,但是在职业能力上那些官员们绝对是靠谱的。   比如虽然对自己的家族有点变态一般的执着的元无极,只要有足够的能力,政治上足够靠谱,那么哪怕元无极喜欢开枝散叶自己创造出一个种族,屋子里的小妾几乎赶得上皇帝的三宫六院,直接导致御史们常年上书说他个人作风淫.乱,玄帝也就是看一看就过去了,不会怪罪什么。   当然了,屋子里面又实在是清净的有点寒碜的,据说是妻子悍妒不容妾侍的房大人,他也没有一定要给人家赐两个娇艳如花的小妾逼人家房夫人喝醋明志。   又比如女子之身,却了解整个大玄的兵力排布,必要的时候还能派上城墙捍卫家园,本人飞扬跳脱不被拘束的镇国公主,玄帝也能做一个相对比较疼女儿的父亲,至少是没有逼着人家去嫁人生子然后孝顺公婆埋名后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镇国都二十五了都还没嫁人,由着她自己看心情决定要不要挑夫婿。   还可以比如……   师飞尘个人虽然很神秘,师承也成谜,但是医术过人,做太医院院正的这么多年,还没有给皇室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政治上没什么概念,也不怎么长眼色,其实这作为一个大夫来说这也算不上是多大毛病。   之所以知道师飞尘医术过人……   玄帝的记忆慢慢悠悠飘了开去。   那是二十多年前,自己还在北境与大燕对峙的时候。彼时瓜州瘟疫,士兵和民众全都奇异的拉了肚子,就连那时候身体还行的自己都觉得拉个肚子简直让人感觉……身体被掏空。   将军还有个儒将的说法,会排兵布阵就好,拉肚子反正不会影响他排兵布阵。但是士兵们一起战斗力急剧下降这就是个极大的问题了,那时候自己也躺床上半死不活,支撑着布下了疑阵,让还能动的士兵们作出诱敌深入不怕你来的模样,但彼时的实际情况却是:如果再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目前这个拉肚子死活救不回来的症状,大燕的将军看出个中虚实,全军覆没瓜州失守指日可待。   正无可奈何之时,有一个姓牧的游医来了,还带来了一味止泻药,所谓力挽狂澜,说白了也简单的很。   再之后,那位大夫就在军中做了军医,还出了一套什么《卫生管理条例》来规范军中士兵们的日常生活,虽然已开始是怨声载道,但是确实实行久了不只是军队的精气神产生了变化,就连伤兵们重伤着被抬回来之后的死亡率都下降了。   那种几乎是挽救或者是重新赋予了一个军队的士气的行为,一个不仅能管好军中的伤员病员,没事还能给兵士们一套锻炼身体强健体魄增强战斗力的训练方式,此等奇人,让彼时还只是个亲王的玄帝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神仙中人。   然后师飞尘就来了,据说是牧大夫的师弟。   红着眼睛,失魂落魄。   当天晚上牧大夫就和师飞尘吵了一架,最后师飞尘留下了,搞定了那倒霉的腹泻之症的牧大夫却不告而别。   师飞尘对此的解释,是师飞尘和牧大夫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最终那女子嫁给了师飞尘,前段时间那女子生了个死婴下来,自己也血崩不止,以师飞尘的医术也没能救回来,这么一见面,牧大夫自然很不满师飞尘没能好好照顾好当年的心头好朱砂痣白月光,还说什么要他在场一定能把血崩救回来,一阵争吵之后自然是不共戴天从此绝不相见。   玄帝很想表示牧先生你不想见面前这么个横刀夺爱的夯货你直接给我说,我把人叉出去好不好!你要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要凌迟也好要火刑也罢我都随你!   或者……   那得是个什么女人啊你告诉我,我照着这个女人的调调给你送十个求不走求留下求入仕求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奈何人已经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杳无音讯。   那时候……   说起来,玄帝其实也是个挺务实的人。   走了一个牧先生,能留下个师弟也还行。   既然他们俩师出同门,想来他们俩……应当在才能上差不多吧。   后来事实证明,在医术上他们俩确实都手段过人。   但是要论思想的跳脱以及偶尔能够有的在政治上军事上的想法和思路,特别是牧先生只是七七八八提过的“军事演练”保持强军,“宣传办”负责提高军队士气以及军人地位,“强健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新奇说法……那些明明只是个框架,但让玄帝都能眼前一亮的办法……不好意思,师飞尘除了医术和传统的权谋,别的什么都不会。   玄帝揉了揉太阳穴,收回了自己已经飚上了天的思路以及那些微的遗憾,琢磨了一下吴言刚才说过的话……   朱颜她……是师飞尘的师侄?   也就是说,是那位惊才绝艳,却仅仅是惊鸿一瞥,从此再没听到什么消息的牧先生的弟子?   真正的高人子弟啊!   如果只有医术或许还不值得珍惜,但是那些跳脱的军事和政治上的看法,相当值得作为一个政治家的玄帝珍惜啊!   还和随时能跑的牧先生不一样,现在这丫头可是要嫁进来了!   脑子里所有东西,从医疗方式到治国养军之法,都是皇家的。   开心!   这种女人都拐回家了,老七好样的!   玄帝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见了匆匆回宫的立夏。   “侯府现在如何?”玄帝剔剔指甲,八卦了一句。   立夏以一个伺候了玄帝几十年老仆的状态,相当没大没小地回道:“陛下,国公如何暂且不论,奴婢却知道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玄帝扬眉,等着立夏说下去。   “侯三公子有个姨娘,怀了八个月的孩子,恃宠而骄非要朱大人去把脉看诊问一问是不是双胞胎,朱大人很明确的给了答案,说不是,并且还判断出孩子是个死胎。”   “所以?”   立夏一点点开始说当年的那些事情——淑妃和玄帝在北地以一个“美救英雄然后美被英雄推倒”的姿势未婚先孕,玄帝派了自己去给淑妃送东西,那时候因为城里的疫病,淑妃和她一个舅母住在城外的庙里,身边就几个老嬷嬷和丫鬟伺候着。   立夏送东西到庙里的时候,发现庙里还有另外一个孕妇在待产,淑妃介绍说这是师大夫的妻子,师大夫到城里治病去了,就留下妻子在这里。免得怀着孩子还被疫病折腾。淑妃还回忆说当时师大夫夫妇走到这个地方听说有疫病,到底医者父母心,师大夫不可能袖手旁观,偏边上就是怀孕待产的妻子,正是两边犹豫之间,师夫人精通医术,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住在寺院之中等着师大人回来,再加上边上还有个淑妃待产,师夫人劝师大夫说两个孕妇也算是一起做伴互相帮衬,再来师夫人也是师大夫的师妹,医术也是极好的,出不了什么事情。到最后,师大夫还是治病去了,走之前,殷切叮嘱了一番师夫人那些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搞得淑妃都忍不住出言取笑之后,师大夫离开了。   以上内容都是废话,关键是——   离开之前师太医和师夫人都很镇定,并且都表示肚子里的孩子健康着呢,没什么问题。   那现在问题来了:   条件一:朱颜是师飞尘与师夫人的师侄。   条件二:朱颜能看出孩子是不是个死胎,并且建议把孩子打掉。   推论过程是:师飞尘既然是朱颜的师长,理论上也应当能看出孩子是个死胎,应当能够得出孩子打掉更有利的结论,而从师飞尘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只是几个侍妾在边上伺候的这个现象上看,他们应当是夫妻情深的,那么,为什么当时没有把孩子打下来?   虽然也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因为当年师飞尘坚持要妻子生孩子生下来看看,最后导致母子俱亡,所以师先生难得的觉得自己对不住亡妻,于是决定一辈子都不续弦。   但是这画面太像话本小说了,愧疚之心能让一个男人坚持二十年没有正妻,还是太传奇了些。   立夏继续说:“然后奴婢问了朱大人,双胞胎当真能在未出生的时候通过把脉看出来?”毕竟这也是一件传奇的事情,师夫人明明是个很好的大夫偏偏母子俱亡,倒是没有半点生育经验的淑妃顺顺利利产下双胞胎。   玄帝听着立夏回话,心里也产生了些许极为挑战底线的,险些断送齐氏江山的猜疑。   半晌,玄帝干干问:“她怎么回答?”   “朱大人身边的侍女说,八个月便能看出来。”   玄帝晃了晃身体,面色有点白,低低道:“朕记得,清河公主又怀了孩子?”   立夏回道:“是,九个月了。”   “让朱颜去诊脉,做的隐秘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传言,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是清华到目前为止还在要求学生跑三千米锻炼身体的最终原因。 笑。 ☆、金手指之听诊器   玄帝要派事下来,谁也拦不住,所有问题在玄帝的意图面前都需要让路。   比如理论上孕期应当不适宜出门也不适宜开个什么赏雪宴梅花宴的公主,现在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出门和朱颜来一场美丽的邂逅,或者是顶着自己婆婆的压力和肚子里孩子的闹腾开宴会。   之所以说压力,开个宴会对于公主来说其实真的算不上多大问题(毕竟清河公主自家三妹多出格的事情都干过了),但是怀了孕的公主,这就是要命的节奏了——哪家闺女敢来?你要是自己一个脚滑了把孩子摔了,闺女们见到这么个场景被吓到了,她们的家长岂不是要记恨你一辈子?或者,如果你要把“是那个谁谁谁家的闺女毛手毛脚”的罪名栽赃到某位倒霉的小姑娘身上……那就更结怨了。   所以说,孕妇这种生物,在大玄这么个世界,有且仅有的常规性选择是……   待着。   别惹事。   不作死就不会死。   即便真的要作死也不要连累别人。   所以,玄帝身边的人们,安排的是“公主出门制造一场美丽的邂逅”这么一个虽然作了死,但至少会把连累范围的人限缩到最小的路线——   虽然做法依旧很凶残:   国公府祠堂面前的树,在三天之后,全枯了。   老国公夫人为此愁的好几天没睡着觉,见了寺庙庵堂里的各种大师,大师们纷纷表示是因为老国公爷杀戮过多有些伤损,需得老国公夫人最好亲自到庙里舍点钱财去办法事,在宁可信其有的前提之下,老国公夫人就准备着成行了。   但是……   老国公夫人身体不好啊,要是路上出了点什么问题这锅没人敢背啊,并且你是去庙里诶,随身带个大夫算怎么回事啊。   这个问题搁别人家里或许还是个问题,但是对于才把“母女分离多年”的朱颜叫回侯颜的国公府来说,这个问题就很简单粗暴——随身确实带个大夫不大好,但是带自家还没出阁的闺女去给自己死掉了的丈夫做法事,是没有问题的。   哦,闺女顺便还是个大夫。   是个大夫怎么了大夫就不能给自己爹祈福啊。   好了,问题解决了。   鲁国公家里,成群结队去庙里做法事了。   同时,清河公主满心怨气地,下帖子请了齐瑶一起去寺庙里祈福。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带齐瑶……   听说朱颜和齐瑶熟,带上个熟人好说话嘛。   ——清河公主齐妍是用这个理由来说服特地为了这次美丽的邂逅,出宫来名为侍奉实为监看全场给玄帝打报告的立夏的。   立夏表示这个反正不影响大局,公主殿下爱顺手带谁就带谁。   ======   朱颜与清河公主一样不乐意出门。   师门不敬鬼神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乐意以一个官家小姐的状态出门——   正常形态的出门……这就不是乐不乐意能够解决的了——虽然进国公府之前已经把杏宅的事情安排了个七七八八,还特地带上了会算账的含月与深层次研究各类礼仪风俗习惯的凝烟这么两个人方便灵活机动的解决问题:日常祖先生和成兴远也会有一些不那么拿得准的病症会通过含月与凝烟送到国公府里,如果特别必要的话,她也少不得悄悄出门去看一看,这时候凝烟就装作是自己的模样早点睡或者直接装病什么的。   反正国公府也不是她正经的亲爹亲娘亲哥哥的府邸,大家不过是利益共同的关系,不会有人巴巴阻止朱颜出府或者来查岗确定她有没有在府里,甚至为了出门方便,给她挑的暂时居住的院子都离后门不远。   这是正常形态的出门。   至于官家小姐形态——早起梳妆打扮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完事,去给国公夫人请安之后,二人才晃晃悠悠上了等在鲁国公府门口的马车。   出一趟门,一共就两个主子,一辆车能解决的问题,带上了二十个丫鬟婆子之后,就直接形成了一车队。   就这还是相对省事的人口也清净的国公府。   朱颜又一次,对齐鸿口中的自由平等产生了深切的向往。   然后强行打起精神,和车里面的老国公夫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天打屁。   老国公夫人本身就因为宫里的贵妃表示出来的“一定不能得罪朱颜”的指示和自己儿子“一定要好好待她”的三令五申,不敢明面上得罪朱颜,但实际上,国公夫人其实挺讨厌朱颜的——   在没有围观自家大女儿是如何生孩子情况下,她深恨朱颜没能保母子平安。   在没有能够参加三堂会审的情况下,把小女儿死于药瘾的事情直接归责到了朱颜身上。   甚至于嫉恨这个乡间丫头怎么就得了安王的青眼,看不顺眼她居然还没嫁就随随便便见外男,还摸人家的手(把脉嘛),一点都不自尊自爱,没个体统。   明面上做不了什么太大的事情,但是暗地里,国公夫人就用了很多内宅的男人不那么看得出来,贵妃也鞭长莫及的手段,像什么故意不好好教朱颜如何管理一个家和主持中馈,不告诉她后宫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给她塞了好几个娇美的婢女等着爬床,不给她一个正规高门嫡女应该给的教育……如此这般。   朱颜对此表示,相当无所谓,连给齐鸿或者侯景说一声以改善自己待遇的兴趣都欠奉。   谁稀罕呢。   国公夫人亲自教了两个闺女,大闺女坚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太子夫妻相得,幸福的无以复加,但是后院一团乱麻,最后自己孩子被算计了都不自知。小闺女更是尴尬地相信了别人,用了忘忧丹之后熬不过药瘾自杀。   可见在心计这方面,国公夫人也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   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嫁得好早死八百遍了。   爱教不教。   且不说朱颜也不指着靠宫斗上位,即便真的有这个需求了,她对贵妃有救命之恩,淑妃看她也很顺眼,真要学的话找真正的人生赢家学有什么不好,非得跟着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师。   所以两人乘车去做法事,气氛是相当尴尬的。   今日去做法事的地方是西京之外的相国寺,相国寺也是前朝就有了的老寺庙,虽说不比皇家寺庙来的金碧辉煌,但那份传承多年的底蕴也是不可小觑,非皇家的人若有那个做法事,找的大半都是相国寺。   到寺庙来求法事这种事情,你坐着轿子上山就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朱颜也只能捏着鼻子扶老国公夫人爬山,才到地方,便看到的挺着个肚子的清河公主齐妍,与没个好脸色现下还微有些气喘,应当是刚刚小心照看了一个孕妇上山,被累得不轻的镇国公主齐瑶,二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到爬上来的老国公夫人与朱颜连带后面的一票丫鬟婆子,齐瑶还和齐妍在咬耳朵说点什么话,让齐妍听的双目泛光,看着朱颜的表情都新奇无比。   不过再好奇也不能打断了人家的拜佛,更不好在佛门清净地一定要分出个尊卑上下来,是以齐妍与齐瑶二人只是淡淡对老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便往后院休憩的禅房而去了。   老国公夫人带着朱颜拜了一圈佛之后,很自然便于主持聊起了做法事诸般事情,朱颜也相当无聊地坐了下首相陪。   不过也没陪多久,齐瑶就打发了侍女来请朱颜去说话了。   老国公夫人自然不敢不答应。   ======   “我可听说了。”齐瑶在朱颜才低着头进来,打算按照正常的臣女见公主的模样来行礼的时候变已经含笑出声,“你收成太医为徒的时候说过了,你们师门不敬鬼神。今儿怎么想起来拜佛了?”   这么一开口,自然礼是没法行了,齐妍也不在意这些,只含笑指着边上的椅子让朱颜坐下。   朱颜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慢悠悠道:“我是不信这些,不过老太太总是说父亲给他托梦,我若是执意不来,岂非不孝?”她抿一口茶,“本就看我不顺眼来着,何必再在这种事情上闹不愉快。”   “本也不想打扰姑娘拜佛。”齐妍强行忽略了朱颜的抱怨,只笑着开口,“听阿瑶说姑娘当时给老六媳妇接生的时候真是一手好医术。”她适时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姑娘给我看看脉象,也让我见识见识那神乎其技的医术可好?”   朱颜眨眨眼,暂时没看出来里面有什么不对。   这没法拒绝,也就是随便看看的事。   虽然一般人是比较忌讳找了一个大夫之后又另外找一个大夫,像不信任谁似的。   但是皇室公主从来没有这个压力,太医都是他们家养的,谁敢有不同意见?   朱颜这么个迟疑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很快便也笑了笑,上前给齐妍把脉。   片刻之后,朱颜更加的发愁了——   要说怀着孩子不稳当,拉上一个会武功的妹妹让她护着你来拜拜佛什么的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稳定的不能更加稳定的脉象,红润的再红润就上火了的面色,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胎动,本人也不是初次生产,太医每隔三天就来把脉看最新情况随时更改安胎药的方子……   你还想怎样啊朋友!   你想听点和太医一样“母子平安”的话,还是要我没事找事地说出一圈别的什么杞人忧天的话来?   不过朱颜没有艰难多久。   因为齐妍很快就娇羞并且尴尬地开了口:“姑娘看,我这胎,有可能双生吗?”   朱颜很想摇一摇齐妍让她清醒清醒。   就你现在这个肚子的大小还妄想双生?   都不说脉象胎心了,只论大小——就你这肚子,要双生了那孩子绝对三斤以下,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把不到三斤的孩子拉扯大的本事。   “从脉象上看……”朱颜勉强保持微笑,“不像。”   话说出口朱颜又觉得不对……   齐妍好像半点都不奇怪的样子,这句双胞胎问的实在是没头没脑。   不过齐瑶打了个岔,朱颜也就没能继续怀疑下去:“哟?是不是双生子还没生出来就能知道?”   “怀胎是滑脉,双生子和正常的孩子有微妙的区别。”朱颜只得安心做起了科普,“有经验的大夫们能摸的出来。甚至说……孕妇在怀着孩子的时候,如果感觉到有两个点在胎动,也能知道这是双胞胎。”   看着齐瑶亮晶晶的小眼神,朱颜忍俊不禁,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公主想不想感觉一下胎儿在母体内的心跳?或许和胎动的感觉不大相同呢,”   这时不仅是齐瑶,便连齐妍都有了些许好奇。   朱颜回头吩咐凝烟:“去把我药箱拿来。”   等到朱颜打开了药箱,从最深处拎出了一个听诊器,无比熟练地把听诊器的耳管戴入外耳道,再把传感头放置到了齐妍的肚子上,找到胎心之后,笑着把听诊器取下交给齐妍。   听着肚子里面那孩子的心跳声,今天被自己老爹当做试验品,本身就不那么乐意的齐妍都感觉到了此行不虚。   胎动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孩子的存在,但这种更加直观的听声音的方式,更能让她感觉到身为人母的喜悦。   然后齐瑶把听诊器摘了下来戴到了自己耳朵上,换得齐妍怒目而视。   等二人玩够了朱颜才笑道:“通过脉象之中那点些微的差别看出是不是双生子,非医术精妙的大夫不能为。不过有了这么个小东西,便是再没有经验的大夫,也能轻易听出来是有一个胎心还是两个胎心,从而就能判断是不是双生,甚至能够从胎儿脉动的强弱来判断孩子是不是健康。”   “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我师父把这东西叫做听诊器。”朱颜笑道,“说世上一共就两副,一副他自己留着玩,师父去了之后便留给了我,另一副送给了我师叔。”   “长者赐啊……”齐妍瞬间不开心了起来。   如果是个量产品还能够让朱颜割爱什么的,既然是长者的遗物……就不好强要了。   “师父那份我怎么好直接拿出来,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好。”朱颜哪里不明白齐妍那点小心思,只好笑道,“这东西是青园书院仿制的,公主若是不嫌弃,拿去玩便是。”   齐妍很满意。   不过跟在齐妍身边的立夏炸毛了。   条件一:朱颜的师叔,也有一个听诊器。   条件二:再没有经验的大夫也能听出来是不是双生子以及判断孩子是不是健康!   那师飞尘就更没有道理不知道自己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健康了啊?   更关键的是……   那时候淑妃住在庙里,各类药物虽然齐备,但是大夫都在第一线奋斗希望能够早点解决那个见鬼的疟疾,所以淑妃身边只有产婆没有大夫,师飞尘把妻子送过来的时候也给淑妃把过脉。   即便是别的大夫看不出来是双胞胎所以一直都没有提,难道,师飞尘也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假期……就这样过了一半。 快夸我乖巧的日更三千^_^ 嗯然后,事情是这样的。 这篇文已经快完了,然后呢,我开了一篇新文,因为写架空编人物关系写的心累,所以我就去写同人啦,附身在苏妲己身上的狐狸精的同人,封神演义大家都看过伐,妲己就是一个从头媚到尾的人物,搞了炮烙啊虿盆啊一系列大新闻,但是人家其实也挺惨的,说好的上面有领导罩着,最后领导把她卖给姜子牙了,完事了被弄死什么的……连封神榜都没混上。 所以,我去嫖妲己美人了,今晚上开更<(* ̄▽ ̄*)/ 欢迎大家去玩呀~ [封神]端庄的妖妃 大家可以直接戳我的专栏进去就能看到啦。 【文案】 导演:这是个祸国妖姬的设定,只有你这个美人能演。 苏湖:啊,我就是这么天生丽质难自弃~ 导演:这个人物,在历史上是一个从刚进宫的美人斗死了贵妃和皇后自己做boss的彪悍人。 苏湖:呀,我就是这么聪明机智有城府~ 导演:在传奇小说里,有一点点的玄幻设定,她有很不错的幻术修为。 苏湖:咿,我就是这么天之骄子有天分~ 导演:她叫苏妲己。 苏湖:! …… 苏湖:我……我现在能撤退吗? 导演:人给我抓回来!第一场action! ☆、二十年的绿帽   老国公夫人年事已高,自然是不可能在庙里清苦的住上四十九天半点荤腥没有的,与主持商定了做法事的诸般事宜之后,便被侯景请回了家。而朱颜也清清静静地带着含月两人在相国寺住了下来,给自己那名义上的国公父亲跪经,全那么一个孝顺的名声。   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有人关注她了。   或者是最高层的人们现在还顾不上朱颜是在跪经还是在天天见自己徒弟教治病救人的事情。   立夏这个玄帝身边的管事姑姑,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宫了,她在给玄帝查双生子到底能不能在出生之前就被大夫看出来——   玄帝得知了朱颜的话之后依旧半信半疑,又暗暗在京中找了许多孕妇,也不敢劳动朱颜,只暗暗把人安插到杏宅的义诊之中,让成兴远带着一堆学子们把脉,还当真找出了两个怀的是双生子即将临盆的孕妇,用听诊器也能够听出两个胎心出来,玄帝特地让人留意那两个孕妇。一个月之后,生出来的果然是双生。   得到了这个消息,玄帝的脸更黑了。   都不要求是朱颜亲自动手,甚至不要求是成兴远把的脉,八个月以上的孕妇,正常的一个大夫,哪怕是杏宅里面的半成品大夫们,都能够摸出来是不是双生。   双生是好事,那现在问题来了。   为什么当年淑妃怀孕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大夫曾经给自己报过信?   总不至于,淑妃生产的时候……因为是寄居在外祖家还是个未婚生子,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直接导致身边没个靠得住的大夫,连怀了双胞胎都不知道……吧?   玄帝使劲在自己脑子里扒拉着——淑妃确实个性恬淡也不争宠,但是当年淑妃之所以出现在自己面前,首先是因为人家那时候在外祖母家暂住,无聊了才悄悄出门玩耍,遇上了自己,然后自己一时之间没能控制住下半身。   但是事成之后……   淑妃的外祖母家可挺开心的,送丫鬟婆子来使唤,知道了淑妃怀孕了之后更是无比殷勤,送安胎药送产婆几乎一手包办,天天拉着淑妃说孕期注意事项,自己也感念他们当年的恩情,这么些年都还是相当照顾淑妃的外祖家。   就这么一个识相的家族……很难想象淑妃肚子里是双生子这么一个好消息会被阴家瞒下来。   玄帝也没有疑惑太久,因为帷幕背后突然动了一动。   玄帝垂着眼,吩咐宫女内监们:“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立夏连带伺候的太监都下去了。   那中年男人从帷幕之后走了出来:“查到了什么。”   “淑妃娘娘产子并不是在其外祖母家里。”   玄帝眸色沉沉,等着自己心腹说下去。   心腹却没有开口,只躬身道:“宫里人多口杂,属下斗胆,请主子出宫。”   玄帝倒是很信任这个从小就被自己培养长大忠心不二,和魏忠那种半路出家的人完全不同的影子,略想了想便跟着那人进了重重帷幕之中,养心殿的地道,出了宫。   ======   宫外   玄帝在听一个老妪讲述着当年的情况——   “彼时那疫病在民间也闹了好大的风波,房姑娘的外祖母家里也出现了有人得了疫病,他们怕影响到胎儿,便把房姑娘送到了庙里,让丫鬟婆子们都小心伺候着,因着还不大放心,房姑娘的外祖母便把二儿媳妇也派到了房姑娘身边照料着。不过到底是疫病期,大夫们都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不可能再在房姑娘身边准备大夫。”   玄帝点头,这也是应有之义,派了个儿媳妇过去已经算是淑妃的外祖母思虑周全了。   虽说庙里清苦,但是至少不会染上那让人生不如死的病症,至于胎儿么,淑妃一向身体强健也很有怜悯之心,既然大夫们忙着给别人治病,她自然也不可能在自己身边随时随地拘着两个大夫,身边有两个稳婆随时等着,再有自家舅母陪着,已经够了。   “那时候还有另一个孕妇也在庙里暂住,便是师大夫的妻子……老身猜测,应当是师大夫夫妻二人行医到此,发现有疫病,师大夫心生怜悯,便把师夫人托付在了寺庙之中,本人投入了对疫病的治疗之中。在托付的时候,老身记得,房姑娘毕竟还是头次生产,再有胆气到底也没有经历过,其舅母虽说有生产经验但毕竟不通医理,便越性请了师大夫仔细看过脉象,师大夫也没有拒绝,仔细看过之后表示一切正常,让姑娘安心生产。”   虽然这有点私会外男的嫌疑,不过玄帝很快也丢了开去。   闹呢,且不说那时候淑妃还不是淑妃,不讲究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也不说淑妃后来上城墙保宫城在诸多兵士面前的赫赫威势,以及被齐玑绑上城墙的时候与齐恪的一番对话的时候都见了多少外男,就只论那个时候——   一个还没有出嫁就怀上了孩子的女人,自己和舅母住在庙里身边还没个大夫,突然来了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大夫,别的不说,请人家给自己看看孩子是不是健康总是应有之义吧。   玄帝并不迂腐,也觉得没什么好怨怪的。   “师大夫走后不久,师夫人便发动了,那时候房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足月了,被师夫人的动静吓到了,也是当晚发动。”   “然后呢?”   “师夫人与房姑娘都吉人天相,师夫人医术极好,而房姑娘也身体康健,最终平安生产。不过房姑娘到底怀着孩子还担惊受怕久了,孩子生下来之后什么都没问便昏了过去。不过既然没有血崩,自己很快就能醒过来。”那老产婆低声道,“孩子生下来之后自然没了产婆什么事,老身拿了赏钱之后就离开了。”   玄帝没说话。   他现在在疯狂理着自己的思路……   两个人都母子平安,但是结果是淑妃生了双胞胎师夫人一尸两命,那意味着什么?   “后来……阴府有再给什么赏么?”玄帝那位心腹突然道。   淑妃外祖母家姓阴。   那老产婆仔细想了好半天,道:“阴老太太和善,后来送过当日伺候的四个产婆几两燕窝来着。”   “你吃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那位心腹继续问。   “老身这一把年纪的吃这个作甚,没的糟蹋东西。”那老产婆笑道,“东西我留下了,后来儿媳妇生了孩子在坐月子呢,很该补补身体,我便让她吃了。”老产婆突然有点难过,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才红着眼睛道,“可惜我那儿媳妇没福,省了孩子没两天之后便产后血崩了,还好大孙子活了下来。”   玄帝抿唇,一句话都没说。   玄帝的心腹从袖中掏出了一袋钱放到了桌子上,笑道:“打扰老夫人了。”   老产婆接着用袖子抹着眼泪,什么都没说。   玄帝从地道里面又回去了。   “你还查到了什么?”养心殿之内,玄帝的声音沉沉。   “当年给淑妃娘娘接生的产婆一共有四个,就这么一位把燕窝留给了自己儿媳妇,其他的都自吃掉了。结果么……当然……”玄帝的心腹单膝跪地,沉声道,“当年还有四个丫鬟四个婆子伺候淑妃娘娘……如今也无一在世。”   玄帝道:“然后呢?”   “属下去掘了师飞尘夫人的坟……”玄帝的心腹舔舔嘴唇,没有半点挖人家坟墓不礼貌的意思,直接道“只有母亲的尸骨,孩子……不翼而飞。”   话说到这里,玄帝的心腹一个头磕了下来:“属下没有再查到别的什么了。”   这时候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玄帝自己就能把故事完全脑补出来。   首先应当是师夫人的孩子被据为己有,师夫人被飞速装殓,按着大玄风俗,只要装殓了,师飞尘绝对不会把棺椁再掘开,否则便是惊扰死者,即便棺椁里面没有婴儿……不开棺的话,谁又知道呢。   进一步推测,就应当是……淑妃多半生的是个女儿。   毕竟如果是生儿子,很没有必要行这种缺德的抢人家闺女弄死人家母亲的事情。   而且事情多半也不是淑妃干的——玄帝知道淑妃本人是多想从正门进府,有多不满意他当年的小头指挥大头强行发生关系……如果不是儿女拖累,骄傲如房清疏,怎么会受二十年的委屈做个看起来风光的妾?   连宠都不想争,怎么会强行弄个婴儿当儿子来邀宠?   不过是没有经验,产后虚弱,一时不查,被人趁虚而入,罢了。   但是……如果不是淑妃,那就只能是阴家夫人了。   阴家夫人……为什么不希望淑妃生个女儿?   是了。   阴家,是一个除了表姑娘房清疏和表少爷房儒清出挑之外,自己嫡系里面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才的没落家族,这么个情况,一般的选择是立刻马上地给家族找一个靠山,在靠山坚.挺的几十年里赶紧生孩子,生出个出挑的就可以度过败落危机。   刚好,出挑的表姑娘认识了一个将来可能做皇帝的人,还未婚先孕……多少家族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把女儿卖给帝王家也是常事,卖个表姑娘什么的绝对连个犹豫都不会有。   所以,阴家希望淑妃一索得男,即便没有疫病没有师夫人的事情……淑妃可是在外祖家待产,说不好阴家早就打算好了,如果是个闺女就立刻把“生了个闺女”变成“生了双胞胎”,然后处理掉一切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淑妃没法处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生龙凤胎是她人生的第一次生产,生了孩子之后就昏了过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问,又怎么会懂生一个孩子和生两个孩子的区别?   佐证的证据是,传统世族,理论上应当极重规矩的阴家,居然在知道了淑妃未婚先孕的时候,并不反对淑妃未嫁生子。   但是问题是……淑妃进王府之后想怎么生不行,非得行险?   难道是淑妃不能再生?或者……不愿再生?   也对。   一直以来,淑妃都是一副守着儿女过活,你不惹我我也不影响你争宠的模样,就这个情况,阴家哪里敢指望这么一个人能得玄帝宠爱夜夜笙歌?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赶紧抓住机会,弄个王子皇孙来依靠。   毕竟淑妃虽然位高,但也是玄帝一句话就能废了的妃嫔,哪里有掌权的皇家骨肉靠得住!   以上就是脑补能力八级的玄帝琢磨出的一整个故事。   问题是……   这毕竟只是脑补啊。   (虽然已经极其接近真相了。)   因为自己的脑补然后赐死齐恪疏远淑妃?   年轻时候的玄帝,在齐恪还在襁褓之中,淑妃对自己也爱答不理的时候,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但现在……便是猫和老鼠在一起久了都会有点舍不得呢,何况是自己当做儿子养了二十多年还那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还有一个自己既欣赏暗暗也有点喜欢的枕边人。   留下来吧。   只要不给皇位,过个几代,也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玄帝沉沉叹息,唤:“传安王。”   内侍才要去大半夜地传话,玄帝突然叫了停,长长叹了口气:“罢了。”   大晚上太打眼,明日,朕亲自去看看,这个唯一一个还没有犯过不可饶恕的过错的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给小赤道个歉。 亲你那个问题我没法回啊一回就剧透了,很影响阅读呀。 不过洞察力是厉害……点赞。 以及再次安利新文《端庄的妖妃》^_^ ☆、夺嫡神助攻   相国寺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八殿下的毛病到底怎么弄……”朱颜抬手喝了口茶,看着面前那面如冠玉,举止从容雍雅,偏偏是眼睛之中没有半点神采的八皇子,又看一边如今好歹是能够站起来,身上没有残疾的齐鸿,暗暗骂了一句师飞尘到底造了多少孽,只道,“我确实琢磨出了几个能够慢慢调理身体延年益寿的针对于八殿下能用的方子,至少不至于真和别的大夫说的一样活不过二十岁。”   齐鸿低低嗯了一声。   八皇子齐源也道了一声“多谢。”   朱颜接着道,“至于眼睛么……我师门对脑子的研究远远比不上对身上的经脉的研究,我这一针下去,眼睛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神智是绝对会受影响的。你只想想你腿上的疼痛,百倍作用于感觉更加敏锐的脑海之中,便知道可不可能治了。”   齐源淡淡笑了笑,听到大夫说不行的时候多了,渐渐的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当真无法?”   朱颜无奈道:“给我用之不尽的药奴,让我没日没夜的做个几年的尝试,弄死个几十个人的,脑袋的构造或许弄不明白,但是眼睛的经脉或许能摸个大概?”   屋子里,三个人齐齐沉默了。   半晌,齐源叹了口气,温和到甚至有些像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再没有为了我害死几十个人的性命的。”   齐鸿咬咬牙,道:“许是能找到些一样患了眼疾的人,慢慢来试试看也罢,再不济……我去求了父皇用上那么几个死囚……”   “七哥难道要为了我废了一国律法不成。”齐源垂着眼,再不把自己那双无神的眼眸露出,只淡淡续道,“七哥之前说的那些,人犯罪了自有国法惩治,该斩首该流放那都是罪有应得,但是再罪大恶极的囚犯,都不应该让他们承受额外的惩罚和危险,不然律法就是形同虚设……原来……”齐源低低开口,“都是哄我玩的。”(注1)   齐鸿苦笑,不语。   齐源又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朱颜与齐鸿都没有答话。   “七哥小时候便用陶泥给我一个个捏了字模去摸让我认字,一遍遍给我念书教我道理,长了些年纪君子六艺能教我的都教了,平日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七哥操心,半点都不让我费神的。这眼睛好不好,能不能看到,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朱颜看向齐鸿。   再也想不到的,他居然还能这么细心的照顾一个人?   “都是亲兄弟,有的没的说这些。”齐鸿看了看今日出门已经有些疲倦的齐源,为朱颜也解决不了他的眼疾到底有些膈应,勉强笑道:“你且歇着,我有日子没见你家嫂嫂了,且与她找个地说私房话去。”   齐源笑着打趣了两句,也不留,只自己唤人进来服侍他躺下歇着。   门打开的时候,赶巧看见,玄帝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两个小厮贴着门缝恨不得把自己搞成纸片人透明人一样,门一开就小心翼翼走进屋子伺候齐源躺下。   小风吹的,有点寒。   朱颜红了脸。   她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也没什么婚姻父母做主的忌讳,见齐鸿也是自己乐意想见就见。   但是问题在于约会被家长逮到,从古至今,都是要小姑娘们无地自容的。   齐鸿面上微微一动,开始琢磨刚刚有没有说什么太大逆不道的话。   而齐源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只慢慢吞吞躺下,朱颜和齐鸿在短时期的尴尬之后,本来要提醒一声“陛下驾到”,却想到这是个齐源不熟悉的环境,巴巴急着来行礼没的又磕着碰着,才犹豫了片刻,又想到自己也该行礼才是,才准备跪下去,玄帝却摆摆手免了,自己转身离开,还对二人勾了勾手。   二人对视一眼,觉得看起来……   玄帝应当不是巴巴来相国寺看自己这个从来就没正眼看过的瞎眼儿子的,多半是来堵齐鸿,还好巧不巧逮到了他们俩偷偷约会,与其扭扭捏捏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便也破罐子破摔地跟着玄帝离开了禅院。   齐源躺在榻上,慢慢闭了眼。   他看不到,而老天爷总是对残缺之人的别的齐全的部位好些。   什么瞎子耳朵好,聋子眼睛好之类的。   他是个瞎子么,所以早便听出来外面的仆从们的呼吸突然紊乱,院子里多了人,乱糟糟之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然后门后面便站了个人。   能引起这么一番混乱的,也就只有皇帝陛下了。   “帮不了七哥别的什么,但能表现出他对弟弟的友好与关心,应当也不错。”齐源这么想着,装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安安静静躺着好好休息。   ======   玄帝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和沉重。   开始检讨自己这个“父亲”做的到底有多失败。   去了的齐乾能在病好之后把大夫带到京里来给齐鸿看腿,那是兄弟情深。   他虽不清楚齐鸿到底为了这条腿遭受了多少零碎折磨,但齐鸿现在活蹦乱跳的,看来治疗是相当有效,朱颜也确实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   那现在问题来了——   京里终于有了个医术和师飞尘可以一比,并且没有师飞尘那么多私心的神医,他都没能想起来齐鸿下面还有一个身有残疾并且比齐鸿还要惨淡,太医们都说活不长的,先天不足的八皇子齐源需要这位神医。   玄帝相当难得地红了脸。   同时心里还有些感慨……   能对一个无权无势,不可能帮助自己夺嫡,平时也不受宠,多年来得不了父皇一句半句问候,几乎半点用没有的弟弟这么关心,齐鸿确实……很不错。   心里乱七八糟的,要换了别的什么时候,说不准玄帝就直接脚步一转找个地方不管是湖边泛舟也好自己在书房画圈圈也罢,总之是要自己把事情理清楚再见人。   但今日玄帝之所以会到相国寺来,本就是来堵齐鸿的。   准确来说,是堵齐鸿和朱颜私相授受,进一步确定关系,同时深层次的交流一下关于皇室血脉那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所以玄帝轻咳一声,走进禅房,坐下,眼神微微有些冷。   朱颜被拦在了禅房外面。   齐鸿给了朱颜一个安抚的眼神,随着玄帝走进禅房,待玄帝坐下之后,才跪下请安。   玄帝却是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拿着茶杯暖手,冷眼看着这居然敢婚姻自主的两个人。   好半天都没说话。   齐鸿一直都很平静,笔直跪着,微微低头,也没有表现出如何的不安。   倒是让玄帝高看几分。   玄帝终于开口:“怎着,还等着我老头子亲自扶殿下起来不成?”   齐鸿心内吐槽妈蛋老子才不会乐意做磕头虫,不过是要你没发话就站起来你回头又说老子不规矩,这小半天老子膝盖都凉了,赶紧顺势爬起来,腆着脸笑道:“父皇看到了?”   “哼!”玄帝重重把手中茶杯一搁。   “父皇瞧着儿臣挑的这个儿媳如何?”齐鸿继续以二十二岁高龄卖着萌。   玄帝竖着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至于三书六礼都不要了,殿下当真好本事!”   “哪里敢不要。”齐鸿自如地抬起茶壶给玄帝续水,不要脸的撒着娇,“若不是儿臣当真动了心,何必巴巴给安排个鲁国公在外之女的身份?再说……儿臣有没有和她做不合礼法的事情,父皇难道看不出来?”   玄帝一噎。   他阅女无数,哪里不知道女孩子破身前后的表现。   确实需要承认,以他们二人这青春年少的年纪,没人管着也没有热血上头做一点年轻人都喜欢做的事情,也确实难得。   “你想怎么安排?”玄帝缓了好半天,才慢慢道。   齐鸿知道自己老爹曾经和皇后那些不得不说的感情,本就吃准了老爹也不是一个拘泥于门第的性情中人,便也大大方方道:“若是没有动情,父皇一定要给儿臣指一个正妃,那儿臣少不得努力与正妃培养着夫妻情义,但既然如今儿臣自己动了心思,自然少了这一部分,给她安排个过得去的身份,找个机会求父皇赐婚便是。”   玄帝道:“然后呢?”   齐鸿愣住了。   这种事情……   不是介绍到“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好了么?   难道老爹是要问具体幸福快乐的生活的细节或者夫妻生活?   不是吧老爹你原来这么为老不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囚犯该死但是不该试药是罪刑法定原则,说了犯了这罪那罪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但是法律上没写的惩罚用上去就是私刑就是不应当。死刑什么的是法律规定这个没的说,但是只要没写允许用来试药就不能试。 讲道理,来自现代的学法的齐鸿如果能接受用囚犯试药,绝对会被自己的刑法老师喷死……写一个能用死囚做731实验的男主我也觉得相当别扭。 我的一点小小的迂腐……嗯。 ☆、小三的归属   齐鸿试探道:“她确实长在民间,不怎么懂各种规矩,儿臣托了皇姐多多少少看顾些,不至在大面上出错便是,反正儿臣也只是个闲王,既不必想着上进也不必想着揽权,自然不需要夫人在外交际。至于府中主持中馈的事情……她若做不来也尽有人可以代劳,说到底就是些柴米油盐盯着下人的事情,她若实在做不来,找个内务府的太监也尽够了,至于生儿育女之事……不怕父皇知道,前些日子儿臣带她去了温泉宫,发现了些事情,短时期之内儿臣还生不出孩子,不过她是个大夫,调养调养便是。”   倒豆子一样倒到这里,齐鸿有点尴尬。   还往下说?   往下说就是如果生女儿如何教育,生儿子怎么安排……   这个规划还有点远吧同志。   玄帝慢慢抿了口茶:“闲王?你甘心?”   齐鸿有点警惕,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去对玄帝的眼睛,只低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袖口,缓声道:“大哥在时,儿臣是个什么样子,六哥在时,儿臣又是个什么样子……父皇……”齐鸿闭了闭眼,轻声问,“想要儿臣如何自证清白,才能相信儿臣当真没有不甘心?”   玄帝在聊正事,也不在意齐鸿的语气,只顺着齐鸿的话想开了。   大皇子还没造反的时候,齐鸿和大皇子交好,大家都觉得应该,毕竟齐鸿是贤妃养子,本人残疾还没什么实力,没有夺嫡的机会,和贤妃的亲儿子关系亲厚一点也无可厚非。   但是大皇子倒台之后,齐鸿能够去支持做了太子的齐乾。   玄帝抿唇,有点认同齐鸿的做法。   很好,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上,分内之事是什么。   不过现在不需要他知道分寸啊喂,如果齐恪有不是皇家子嗣的嫌疑,偏偏皇家丑事不能曝光,那现在就需要让齐鸿去夺嫡争宠,最终得到群臣拥护得到君父肯定,从太子做到皇帝,顺理成章得这天下,那这样大家就能优雅的一条大被掩过,好歹给皇家留点脸面。   不然哪怕是皇帝愿意放水,亲王自己不上道,这水也难放的很啊。   自己也没几年了,要回头齐鸿势力不够大……要么是暴露自己养了别人的儿子还二十年不知情的事实,立齐鸿废齐恪然后被后世笑话,要么是把这天下还拱手给外姓人……这个倒是不被后世笑话了,难道就能见列祖列宗?   玄帝忍住内心的纠结,强行稳了稳心绪,又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道:“那时候你双腿残疾。”   言下之意,现在你健康了,可以想了。   齐鸿心内已经有些疑惑,面上却还不显出来,只顺势跪下:“父皇若不放心,儿臣自请去封地便是。”   玄帝差点把手里茶杯摔齐鸿脸上。   出息!   孺子不可教也!   朕读历朝历代史书,只听说过皇子争皇位的,还没听说皇帝逼着皇子去抢皇位的!   这都什么混蛋事!   玄帝咬牙平复气息,一时半会还顾不上面前的齐鸿。   平复了好半天气息的玄帝咬着牙花子,恨恨道:“那照你的意思,你属意你四哥做太子?”   齐鸿不敢说是,只微微低了头。   除了他还有谁?   老二齐玑,老三齐烨,老六齐乾都死了。   敢强逼庶母的老五齐玢被你打发去了封地。   你难道还能指望因为眼睛不好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老八?   或者,我就只是一个被你忽略了二十年,要没有穿越者光环早就养废了的儿子……用脚趾头想也不应该在有老四的情况下考虑我吧。   玄帝咬牙,幽幽道:“既这么着,朕只能把朱颜赐死,你意下如何?”   齐鸿霍然抬头看着玄帝,一脸的不可置信。   玄帝好容易看到这个儿子炸毛,心情甚好,好整以暇:“你有心娶她做正妃,那日淑妃宴会,难道便没有看出,老四对她也动了心?等朕去了,你们兄弟俩为一个女人打起来,很好看么?少不得朕替你们兄弟俩早些解决问题,免得回头丢了皇室的体面。”   纵然这句话漏洞颇多,至少玄帝根本不知道齐恪的喜欢是到了什么程度,毕竟随后进了齐恪府里的苏绮云听说就挺受宠的,看来对朱颜也不过是一时的喜欢。   但是,男人嘛……   玄帝阴笑。   齐鸿纠结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听都像是撺掇他去抢皇位一样。   难道是……玄帝觉得齐恪不够狠,拿他当磨刀石练练?   齐鸿正在飞速运转自己的大脑希望能够找出点蛛丝马迹琢磨出来为什么来。   玄帝也不在意齐鸿的沉默和纠结,只道:“朱卿,进来吧。”   朱颜虽然相信齐鸿的应变能力,但玄帝到底是比齐鸿更深一层次的老狐狸,他们在屋子里聊了这么久,玄帝的侍卫还一定要拦着她让她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内容,在外面早就心急如焚,玄帝这么一叫,也是匆匆行来。   看到齐鸿跪着玄帝坐着,齐鸿看样子正在琢磨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玄帝却好整以暇,朱颜眨眨眼,既然不明白情况也不敢随便开口,只轻手轻脚进来,给玄帝请了安。   玄帝又没有叫起。   只打开了手上的一个匣子,丢了一株有些蔫的绿色植物在朱颜面前。   七叶一枝花。   朱颜看到这个东西反而冷静了下来。   玄帝开问了:“认得?”   “认得。”   “知道用途?”   “知道。”   “师飞尘是你师叔?”   “是。”   “之前的罂粟和那个什么忘忧丹也是他的手笔吧。”   “是。”   见朱颜答的爽快,玄帝也暗暗赞了一句临危不乱,然后幽幽开口:“他害了这么多的皇子皇孙,论理是诛九族的。”   朱颜更放心了,既然确定了消息还愿意见自己一面,那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答得更是从容大方:“微臣从未听说,诛九族还会涉及师门关系。”   玄帝乐了。   无怪齐鸿喜欢。   这年头爽利的女子越来越少了,一个个说话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成天羞羞答答地要人抬头看看脸都慢慢吞吞,被人碰了个手看到了自己的笔墨就寻死觅活,今日这阵仗换了别的闺秀,早唬得话都说不明白了。   玄帝本人就喜欢爽利大方些的女人,看看贵妃淑妃的做派便能明白这样的人相对更混得开,偏世人都只看到了她们的雍容华贵和面容精致,却不曾了解她们在衣服首饰之外到底有什么,成日朝衣服首饰妆容打扮看齐,说白了就是穿了龙袍也不想太子。   说白了,也不看看自己内里那点本事气度配不配得上那一身华服。   当然了,说这话的玄帝,也是很得意自己有那么两个小老婆镇场子的。   齐鸿看到了七叶一枝花,知道与玄帝今日出门的缘由有关,只闷头琢磨到底这和玄帝撺掇自己夺嫡有什么关系。   他也相信朱颜的本事,毕竟朱颜也是经历了贵妃巫蛊齐烨倒台齐恪领兵一系列大风大浪大副本的人,面前不过又一个副本又一个boss而已,一路杀过去就是了。   “泡了温泉,要多久能好?”   “错不在温泉,这药的影响是有,不过三五个月身体轮转一圈,什么药性都能洗没了。药铲了温泉还是泡得的。再则,这药也不是绝对的,运气好偶尔也能有个那么一个两个孩子,不过胎儿不健康,要么生不下来,要么即便生出来了,身上也有些残疾。”   “那……”玄帝想到了齐鸿与齐源的身带残疾,心情有些灰暗,看着齐鸿还没想明白,索性给了一个解题提示,“二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当真不是双胞胎?”   “陛下,双胞胎得看家族之中有没有这种传承,皇室多年来拢共就淑妃娘娘生了龙凤胎,那还是淑妃娘娘从她娘家带来的血脉,二公主又不是淑妃娘娘亲生,驸马家也没有这种经历,哪能说有就有呢?”朱颜虽然不知道玄帝怎么巴巴开始盼望双胞胎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回了。   齐鸿突然看了一眼朱颜,又看了一眼玄帝,面露惊恐之色。   玄帝终于接收到了齐鸿那明了的眼神,暗叹还好这个儿子还不是这么不可救药,指着一边的凳子让齐鸿坐下,低低道:“如你所想。”   这个“你”必然指的不是朱颜。   齐鸿苦笑:“此事久远,到底做不得准……”   玄帝却抛开这件事,只抬着下巴指了指还跪着的朱颜:“你当真瞧上了?”   齐鸿点头。   “你母后什么德行,惹了多少麻烦,你也是知道的。”   朱颜有点愣。   我只是想做个王妃而已啊,要不要用皇后的标准要求我啊陛下!   “她与母后不同。”齐鸿坚定道。   玄帝到嘴的“好好挑个镇得住的正妃,回头也好做皇后,让她做妾侍回头封贵妃,也不算是委屈了她”的话被齐鸿的坚定憋了回去。   再想想朱颜曾经的所作所为,确实和自己那老婆不一样。   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喜欢温柔小意的妻子,完事了娶了皇后宠了一辈子,对明显更有本事的贵妃淑妃视而不见也不怎么宠,等皇后成了废后,才体会到一个聪明的稳定的能够稳住后方照顾全家的老婆到底能给自己省多少事。   而朱颜……   玄帝还记得淑妃转述的,皇城之下,朱颜对齐恪巧笑嫣然,娇俏无比的那一句“当然不是吖”,也隐隐从周利与成兴远口中听到过朱颜在杏宅之中把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对学子们因材施教的事迹,就这份聪明劲,还得了夫君看重,管住一个后宫,应当不难。   至于母仪天下……   说着好听罢了,皇后所谓的母仪天下,不过是春天象征性采桑喂蚕,有功之臣的夫人进宫的时候能够端着架子然后随便聊两句表达一下关心,陪着皇帝祭祀天地,过年过节赐宴或者与民同乐的时候晃一圈,儿子女儿们到了年纪给安排个婚事而已,真要管的也就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妃嫔多了劝,妃嫔少了选,儿子少了生,然后还有……   嗯,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被妇人们看的比什么都严实的宫务,说白了就是些柴米油盐姜醋茶的琐碎,皇后能管好当然很好,实在是管不好,就找个能管事的太监宫女,干不好就换,要是不放心人家到处乱说,杀了或是灌了哑药哪里不是办法。要是担心被掌管内务的人蒙蔽,欺上瞒下……   那还要你这个皇帝作什么?连自己宫里的事都说了不算,还指望你去治理天下?   趁早退位吧,退位保平安。   智者劳心,管好管事的那个,管不好就杀了。   多大事。   自己那么个皇后都能够在宫女内奸内务府大臣的帮助下坚.挺那么多年呢,何况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好歹放下了朱颜能不能母仪天下的问题,于是重心又转向了齐鸿——   玄帝问:“你未必能有为父的本事,若镇不住朝臣,需要广纳后宫,若她管不住,如何?”   朱颜没有抬头,也不想质疑他们父子俩这已经朝着“齐鸿做皇帝”偏去的话题。   虽然不明白怎么话题就突然变了,但是之后齐鸿会给自己讲清楚的,不着急。   至于齐鸿广纳后宫?   朱颜在心里懒懒一笑,你广纳一个试试?   信不信老娘都毒死? ☆、夺嫡成就get   不过反正她也不需要回答,这句话的重点明显在“朝臣制衡”。   如果能够镇住朝臣,当然不需要皇帝交际花一样的广纳后宫。   齐鸿回的坦荡:“儿臣并没有伺候妃嫔以色侍人的志向,再说了,主弱而广纳妃嫔,等妃嫔生出儿子来养大了……唔,或许根本不需要养大,只需有个代表了正统的皇子,儿臣也活不长了。”   玄帝玩味道:“若是用点手段让妃嫔生不出孩子呢?”   “天子之所以为天子,在其权势。”齐鸿讥讽一笑,“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敢生下来的天子,趁早退位吧。”   “其实让妃嫔们内斗,以宫闱之内来影响宫门之外,让权臣之间争斗,进一步皇帝逐渐揽权,也是一种法子。”   齐鸿继续开嘲讽:“是啊,大臣们都傻得很,姑娘们之间的鸡零狗碎谁用九尾凤钗谁用七尾凤钗的争斗居然能够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利益取向,完事了各大家族开始内耗,厉害了。”   玄帝很满意。   简直不能更满意。   甚至有点想给三十二个赞。   一个把后宫当自家地盘,喜欢什么女人就纳什么女人的玄帝,自然不希望自己儿子会软弱到靠在后宫做一个公关男交际花来稳固自己的帝王之位。   做天子的手段多了去了,非得选肾亏的办法……除了本人能力不行不宜为君之外,那只能是因为好色了。   玄帝想起了自己用同样的问题问齐乾的时候,齐乾也没有认同后宫影响外界的路线,反而是回了一系列复杂得令人发指的政治推手。   果然这才是朕的亲生儿砸!   玄帝打起精神,接着问:“但如果真的主弱臣强呢?什么都不做?”   齐鸿又腆着脸笑:“父皇先让阿颜起来如何,咱们聊这个话就长了,不必把她白白在这拘着。”   玄帝好笑地看了齐鸿一眼,点头之后又想了想,笑着把案几上准备好的一个狭长的盒子朝着朱颜的方向推了推。   皇帝陛下和皇子聊继承人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有别的侍女内监在一边,朱颜只能自己去取了盒子,谢了玄帝赏赐。   玄帝含笑道:“不打开看看?”   朱颜看了看玄帝,又看了看齐鸿,也不违拗,开盖。   盒子里,躺着一枚,皇后才能用的,赏人也不是这么赏法的,九尾凤钗。   朱颜诧异地看向玄帝。   “凤印到底要在封后的时候老七亲自给你才合规矩,现在给个凤钗,也算定下了,可不许让国公夫人答应旁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婚事。”玄帝笑着打趣。   朱颜好歹是感觉到了些许公公对儿媳妇的关怀,全套礼仪做完之后,才躬身下去休息。   齐鸿温柔笑着,看朱颜离开之后,才慢慢道:“制衡之术没错,但和后宫无关。”他走到了玄帝身边,抽出了四根庙里的签,摆了个正方形,“朝中四个权臣,互相之间制衡着,一处风吹草动都能让这个结构……”齐鸿轻轻拉了拉,正方形很快就倾斜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政令切忌朝令夕改,如果当真是这个结构,那国家本身就不安定。”   玄帝认可。   所以帝王之学里面的重点就是制衡之术,随时保证这个结构能够不崩溃,相对顺利地支撑着一个国家的运转。   “但是……”   齐鸿坏笑着抽走了一根签,另外摆了个三角形,然后潇洒地说了四个字:   “让他们斗。”   玄帝看着那个三角形,有些傻眼。   风吹草动?   你要么整体上把这个框架全部摧毁,再不可能通过风吹草动让这个结构产生变化的。   “要整齐地把国家权力分成三份,何其之难……”玄帝叹息。   齐鸿半点不客气地把一根签掰成两半,又组了一个三角形:“何须分呢?爱多大多大,只要是三份即可。”   三角形的稳定,关键可不在于三条边的长度基本一致,只要是个三角,就不会轻易长歪。   玄帝:“……”   半晌,玄帝陛下终于是艰难地开口:“如果两边联合,先打掉一边,然后再一决雌雄呢?”   “大臣们又不傻,三个权力不同样大小不就完了。”齐鸿耸耸肩。   玄帝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又自己比了个三角形,琢磨半天之后,终于恍然——“两边联合打另一边,完事了之后互掐”的前提,需要掐掉了另一边之后,剩下的两边有足够的实力自卫。   如果三个权力不同样大小,还好死不死采取“两边联合打掉第三边之后再一决雌雄”的办法,第三方被打倒了之后,那剩下的两方就很难达到利益平衡,相对弱势的那边,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不会选择联合。   所以,三角结构之中,只要保证大臣里面没有真正的傻瓜,保证平衡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想明白了之后,玄帝看向齐鸿的表情,就有些震惊。   自古帝王玩的都是双方平衡,这孩子……   有点别出心裁并且出的还不错啊。   制衡两边一不小心玩过了就是大问题,如果势力多了缠夹不清也对帝王来说是很大的考验,但是三边的话,其实安排好了……哪怕是放条狗在皇位上,天下都乱不到哪去吧。   齐鸿针对玄帝欣赏的眼神,实在受之有愧。   他曾经呆的法学院在学宪法的时候是以美国宪法做教材,英国的大宪章做补充,什么立法司法行政分立,什么马伯里诉麦迪逊之中是司法权解决行政问题的典范,什么联邦党人文集里面的核心思想,玩的简直不能更溜,学霸们甚至都看过原文并且了解来龙去脉。   即便玩不溜,纸牌屋总是看过的。   都是别人的智慧,用一句大学生之间互相流传的话语来说,这个叫——我们不生产知识,我们只是中国知网的搬运工。   玄帝到底是多年帝王,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皇子依附一方势力夺嫡上位之后,欲奖赏从龙之臣打击异己,自己自毁长城废了这个权利结构,此事又如何处置?”   齐鸿一句“王位继承法”到了嘴边,却生生憋了回去。   英国君王权力不大,老爷子却握了一辈子的实权,和老爷子聊虚君制简直找死。   齐鸿脑海之中转了一转,只能赖皮道:“又有哪家天下能承平万年呢。若什么时候儿孙眼皮子浅到为了封赏官员而破一国基本制度的地步,咱们齐家的天下,也到此为止了。”他轻笑,又道,“父皇,大玄立国不久,太.祖先祖们都没留下什么太复杂的典章,当真说起来,我们才是祖宗呢。”   “怎么说?”   “祖宗之法不可废。”齐鸿道,“这固然是句混账话,但祖宗之法不乱废,这句话总是不错的。”   玄帝听到这话,也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玄帝是个脑子相对比较清楚的皇帝,当然也知道千年不变的制度是一个多么不可能的存在。   别的不说,周礼成为了读书人们必读书目之一,现在帝王偶尔做点事情都容易被读书人们说这这那那不符合周礼。   但是让你按照真正周礼的描述生活你试试?   别的不说,钟鸣鼎食,可做不出那么多精巧点心,那时候的生活水平,也由不得贵族公子们鲜衣怒马。   社会总是在进步的。   齐鸿只陪着玄帝沉默,一言不发。   却听见隔壁禅房隐隐传来的混乱,玄帝不悦地皱眉,唤:“林卓!”   玄帝身边的护卫头子在窗外恭声回道:“臣该死……实在是朱……侯姑娘……之前的兄长直接跪到了侯姑娘面前,死活不肯起来,说什么杏宅的大夫都解决不了的难产,一定求着侯姑娘去给他妻子接生,侯姑娘拉不动……臣也不敢狠拉。”   嘎?   玄帝一时之间没理解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之前的兄长?   感情还有之后的兄长?   侯景那小子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了小半年了么,怎么突然来和自己“妹妹”拉拉扯扯?还怎么有了孩子?   齐鸿却是了解情况的,只问:“林叔,是朱颐来了吧。”   林卓赶紧回道:“是,朱公子还带有杏宅的大夫临时给写的病情说明。”   齐鸿这才转头回玄帝话:“父皇,侯景认朱颜做妹妹是儿臣安排的,好歹给阿颜一个正经出身,免得她被欺负太狠。”   玄帝点头,这事他早就知道了,还嘲笑齐鸿做事不干净来着。   齐鸿继续解释了一下卖三次妹妹的典故,还说:“安排朱颜身份这事得让朱颐到西京来,没成想朱颐还把自己妻子一并带了过来,来都来了,也不能逼朱夫人挺着个肚子长途跋涉回去,侯景便找了个小院先让他们住着,朱颜也找了个杏宅的学生去给看着胎儿免得出错。”   玄帝理清楚了。   齐鸿一摊手:“现在这样子,只怕是早产了,大夫解决不了,偏偏自己妹妹就是最好的大夫,便过来求人了呗。”   玄帝摆摆手,吩咐窗外:“既是她嫂嫂临了盆还有些凶险,便着人送她去看看,路上小心伺候着。”到底是自己预定下来的媳妇,将来的皇后,玄帝也多吩咐了两句。   齐鸿欲言又止,见玄帝都金口玉言说了,不可能再阻拦,想到不过是个孕妇生孩子算不了什么大事,也未发表什么不同意见,只问了一句:“父皇,淑母妃那双胞胎当真……偷龙转凤?”   玄帝摆摆手让人都退后,才低低对齐鸿把大概事情说了一遍,声音之中都多了两分灰心丧气:“既是出了这等丑事,闹出来还损皇家颜面,咱们也只能咽了这口气,等过段日子再寻个由头抄了阴家全家,淑妃应当不知情,阿恪么……为父扶你登基之后会打发他去封地,你……莫要毒杀了他,过几代爵位降下了,也算不得什么。到底……他在北境守边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齐鸿看着玄帝脸上的皱纹,一时无语。   这是单纯的下不了狠手杀人,连戴绿帽子的五皇子都忍了,于是决定重新再忍一个四皇子?   也是……从“元无极支持齐玑造反,抱着玄帝大腿一求,都能求个保住国公爵位和家族尊荣”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玄帝到底已经不是当年雷厉风行的帝王了。   他老了。   李世民年老了都能听不进谏言还把魏征鞭尸,康熙年老了也会任由吏治腐败九龙夺嫡,又怎么能要求玄帝在自己弄死了兄弟和一部分儿子之后还能有多少当年明察秋毫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的杀伐决断。   不过这个变化是好的,至少伺候这么一个仁慈一点的皇帝会比动辄文字狱或者大不敬的皇帝来的顺手。   半天,齐鸿诚心诚意地道:“父皇仁德。”   必须仁德。   作为一个皇帝,能在乎那二十多年来朝夕相处的情分,没把事情闹大,已经很不错了。   “上了年纪了。”玄帝也叹了口气,“若早几年,即便不把丑事说出,也必得杀得血流成河不可。现下想起来……”玄帝难得地拍了拍齐鸿的手,“把儿子女儿都杀了,妃嫔姬妾一个都不留下……也挺没意思的。”   齐鸿勉强笑了笑,反手也拍了拍玄帝的手,然后抽出手来,端端正正跪下去:“父皇安心,儿臣必会善待兄弟们。”   玄帝看着面前的小儿子,内心酸涩之余好歹是多了些许温暖,倒是很相信他会善待兄弟们——至少那个半点助力都不会给他的老八,他都能一照顾就照顾那么多年还不求回报,人品还是相当坚.挺的。   终于,玄帝淡淡一笑:“吴魑,出来见见你小主子。”   齐鸿看到,屋子里一阵风卷过,屋子中央,便多了个中年男人。   那个去挖坟看尸体的。   “这是朕的隐卫。”玄帝指着吴魑道,“密谍司只是最外面那一层,废了便废了。目前吴魑在暗中教着你那个叫吴言的徒弟,等出师了便做你的隐卫头子。不过这么个隐卫组织不要给个什么实际的官职和衙门,免得隐卫干涉朝政,大臣人人自危。”   齐鸿深知东厂西厂到底能造成多大的麻烦,相比起来传说中雍正那个也不知有没有的“血滴子”倒是看上去和蔼很多,只点头应了个是,吴魑这才对齐鸿躬身一礼,齐鸿也不敢托大,起身回了半礼,这才坐下,吴魑也再次消失。   玄帝见这么一件事解决了,心里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倒觉得这件事解决了,继承人也挑了,像什么事都没了一样,这段时间的日日琢磨到底是落了个尘埃落定,身上的担子为之一轻,心里那根弦也松了松,想了想又说:“明日你来上朝,那些事情……朕都慢慢移给你……”   齐鸿含笑扶着玄帝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嗯嗯啊啊”地答应着。   还没到门口,玄帝突然身上一软,晕了过去。 ☆、夺嫡路坎坷   朱颜掀开帘子看到床榻之上的产妇,和有条不紊的产婆与郎中,无比疑惑地掀帘子走了出去,想问一问朱颐到底怎么回事——那日见到的兄嫂时候,她嫂子面色看起来还好,是个相当健康的孕妇,肚子也不太大,孩子不大生产起来没理由很困难,正是有那日的望诊的基础在,今日她才不想白白折腾一圈。   如今看来,确实没有白白折腾一圈的必要,毕竟她嫂嫂现在的精神都还相当的健旺,产婆们鼓励的说辞都是“看到头了”,可见胎位也很正常,哪里有半点要完蛋了生不出来的模样?   然而,屋子里除了朱颐之外,还多了个刚刚进来的白胡子老人。   老人带着俩护卫。   其中一个手里的剑已经出窍,指着自己的喉咙。   她要有半点唤玄帝派来的护卫的打算,立刻会被弄死。   那白胡子老人坐在轮椅上,面目和蔼慈祥,但年纪实在大了,腿上可能有些乏力站不稳。   “颜儿。”那老者靠着轮椅微笑,“我是师飞尘。”   “我是师飞尘”这句话,是和那位一直在产房里面忙活的,朱颜在杏宅的女弟子潘琲走出产房一起出现的。   朱颜看着潘琲,眼里倒是没有多少愤怒,只是有些失望。   潘琲几乎不敢抬头——   朱颜把嫂嫂的胎儿交给她,也说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来问她就是,然后照顾的都很好,一直什么消息都没有,偏偏在嫂嫂顺产的时候,叫她来。   可见接生都是扯淡,骗她过来而已。   朱颜不想再看潘琲那恨不得把头埋在裤裆里的模样,只转头,深吸一口气,对面前的老人盈盈欠身:“拜见师叔。”   师飞尘含笑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大大方方受了这么一礼。   朱颜笑道:“既是师侄自己没能管好自己的学生,无论师叔叫师侄过来是为了做什么,且容师侄自己解决一下可好。”   师飞尘抬手,做一个“自便”的手势,道:“我时间不多,快一点。”   朱颜从容转身,看向潘琲。   潘琲喉咙滚了滚,有点羞涩地低着头,却努力站直了。   “目前为止,杏宅之中的学子们,都是年少失怙的,被父母丢弃的,女孩子尤甚,什么用八十岁老母三岁孩童来威胁你什么的,对你来说,应当是没有的。”朱颜轻声道,“我猜,应当是我师叔许诺把衣钵给你吧。”   潘琲霍然抬头,眼眸充血,瞪大眼睛看着朱颜。   师飞尘淡淡一笑。   “这点出息。”朱颜慢慢转身,“我对杏宅所有人都有尽力培养,在哪方面有天赋就尽力去教,偏你在医学上的天赋实在有限,又不肯下苦功努力,乃至于现在都不怎么赶得上别人,什么东西都学的不彻底,我记得你交上来的病例就没几个独立完成且能看明白的,就你这样的,回头即便是出了杏宅,最多是做个稳婆,让胎儿出生的存活率高些罢了,我嫂嫂根本就没有多大毛病,让你看着不过是让你看看妇人生育全程,多点经验而已。”   潘琲看向朱颜的眼神多了些许愤怒。   那又如何?   在你手里老娘明珠蒙尘璞玉不显,师飞尘可是你师叔,比你本事如何?在他手里我怎么就不能学最高明的医术走向人生巅峰了?   “学医和学写文章不同。”朱颜耐着性子继续说,“在写文章这种事情上,一个耿介的人在一个圆滑的师父那里学不了什么本事,但若找到一个同样耿介的师父,也许还有得救,毕竟把自己的逻辑说明白就可以达到目的的事情,只要对胃口和没有基本的错误便无妨。但医学却不同,这实在是实打实的会就是会,不会就不会,半点懒也偷不得,我教你基础知识你学不会,难道指望我师叔有那个耐心给你讲十遍八遍的基础知识不成?”   若是朱颜单单这么说,潘琲或许还不会相信,不过师飞尘却适时发出一声轻笑。   潘琲猛然扭头看向师飞尘。   师飞尘眼里全是戏谑。   很明显,朱颜说的一点没错。   潘琲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朱颜回头笑道:“师叔有心找我,也不必为难这丫头,放她走吧。”   师飞尘偏头看着潘琲,一脸兴味:“你不在意她的背叛?”   “在意啊。”朱颜笑着走向潘琲,道,“不过再在意,这种背叛说到底罪不至死,更何况,被狗咬了一口,要换了师叔,难道师叔还要咬回来?”她轻轻拍了拍潘琲的肩膀,“今后可长点心,莫要再连算计人都算计不到,白白的损人不利己。你我师徒一场,我便保你这么一次性命。”   潘琲忽然红了眼圈。   师飞尘不会收她为徒,杏宅当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在青园里面另外挑个专业?   只怕齐鸿恨不得活剐了她!   回家?   青园的学子都是那等无父无母实在可怜被齐鸿收留的人,她早便无父无母,回家,回哪去?   潘琲突然发现,所有的路,都被她自己堵死了。   “至于这次之后你如何……真抱歉,我只管你这么一次。之后么……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朱颜再懒得看潘琲,转身道,“师叔,我解决完了。”   师飞尘微微一笑,只指了指一边,朱颜都没正眼看过的朱颐。   “朱公子关我何事。”朱颜嘲讽一笑,“难道他还真以为,我过来看看孕妇的情况,还是指着那点兄妹之情不成?”朱颜撇撇嘴,“您要杀人灭口也好,要留着给谁报个信也罢,随意。”   朱颐听到杀人灭口,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丫头到底还是护着自己兄长呢,罢罢罢,我不带他走。”师飞尘淡淡抬手,手上一枚药丸,“吃了。”   在朱颐还没能明白朱颜怎么就是护着他而不是要杀了他的时候,朱颜已经苦笑着接过药丸,抬头吞下。   恩,能尝出来,迷药,带有让人浑身发软的效果。   护卫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药力发作有点发晕最终软软倒下的朱颜。   ======   相国寺   成兴远从内室走了出来,对齐鸿道:“陛下这是思虑过度,好歹有口气撑着,现下那口气放完了,多日思虑过度的劲头涌上来便晕了。至于能不能醒过来……臣不确定。”   齐鸿手中那杯茶都凉透了他也没放下。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怎么办”这三个大字,加粗着呈弹幕状飞过脑海。   齐恪不是亲生的,玄帝生死不知,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正在齐鸿踌躇不已的时候,房儒清房大人坐着滑竿上了相国寺,看到了玄帝用熟了的护卫之后就一把年纪朝着玄帝暂时落脚的院子走了进来,看到齐鸿在主持事情,成兴远在一边回话,好悬把到嘴的家国之事憋了回去:“陛……殿下?”   “父皇现下病了。”齐鸿顿了顿,说着谎,“虽说不严重,却一时之间也理不了事。”又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对这位丞相级别的老大人,淑妃的兄长保留相当程度的尊重,“您有事儿?”   事情必然是有的,能让这坐镇中书省的老大人巴巴找过来,可见一定是他解决不了一定要玄帝拍板的涉及风险决策的大事。   但是房大人可不放心面前这个闲王:“陛下病倒……可有让哪个皇子监国?”   齐鸿纠结了一下,没敢说出齐恪来,只苦笑道:“孤若说父皇指定了孤,您信不信?”   淑妃的哥哥,齐恪的舅舅,房儒清房大人尴尬了。   “殿下不带糊弄老臣的。”半晌,房大人憋了句话出来。   齐鸿思量了小半天,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一般,叹了口气,手背在后面,对外面做了个手势,才慢悠悠道:“既然大人觉得孤在糊弄,那孤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希望听了皇室八卦的你不要反应太大。   “殿下请说。”房大人相当坦荡地回应。   “孤先问一问房大人,五服之内,房大人可有生了双胞胎的亲戚?”   “除了淑妃娘娘之外,再无人有这个福气。”   “不瞒大人。”齐鸿沉声道,“母亲一系如果没有有过生双胞胎的历史……那么突然的双胞胎,可能就不是福气了。”   能不能生双胞胎是有基因影响的,淑妃的七大姑八大姨如果都没有这个本事……   很大程度上就证明了确实淑妃只生了一个孩子。   房儒清一时之间感觉有些不对劲:“此话何解?”   “房大人是父皇的股肱之臣,也是大玄的国之柱石,这么多年来并未偏向过哪一位皇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至于孤是不是得了父皇以国事相托……”齐鸿又转了个话题,“此事孤说了不算,不过父皇的隐卫说的,应当比孤有更大的可信度。”   房儒清看到,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中年男人。   熟人,吴魑。   房儒清当年跟着玄帝东奔西跑,偶尔在紧急的时候,玄帝也派过这个隐卫做点隐秘的事情,偶尔做太危险的事情的时候,玄帝也会指这么个人来给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做个护卫报表。老狐狸如房大人很清楚,之前的密谍司不过是玄帝上位之后光明正大弄的组织,确实也查到了不少黑料,但这并不意味着玄帝就没有别的信息渠道。   并且也因为皇子们根本接触不到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位隐入深宫的高人,所以也不存在如同魏忠这般被人收买的可能。   “房大人。”吴魑躬身一礼,完事了却认真看着齐鸿,“殿下当真要属下说?”   齐鸿点头。   吴魑也不客气,只直接明白地扔了两句话。   “淑妃生产之前,把过脉的所有大夫,都没说过这是双生子。”   “前儿朱姑娘给二公主把脉,明明白白说了,双胞胎到了八个月,是能够光靠把脉摸出来的。”   然后吴魑便消失了。   房儒清心底里无比的懵逼。   这话啥意思,很明确。   玄帝亲自派人去查了淑妃当年生产的那些事情。   ——作为老臣的房大人很清楚,玄帝暗中的力量从来都不是皇子能够染指,所以淑妃生产之事,绝对不是齐鸿诬陷。   房大人终究是脸色灰败地跪下:“殿下把此事告诉微臣,是要灭了房家么?”   “孤能把这件事告知房大人而不是直接去抄家。”齐鸿抬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也没去扶老人家,甚至是相当颐指气使的下巴对人,声音不辨喜怒,“房大人难道不明白孤是个什么意思?”   房儒清半晌没说话。 ☆、得不到就毁   朱颜醒过来的地方,不是囚室,也没有见到大批量的药奴,而是在师飞尘的书斋之内。   师飞尘脸色也有些灰暗,远没有在朱颐宅子里的红光满面,只一脸疲倦地靠着靠背,懒懒笑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朱颜低着头,没说话。   她也是顶级的大夫,也能看出在朱颐家里的时候,师飞尘本就在红光满面之内,微微有些死气,并且邢氏确实也没到月份,屋子里还有点点催产药的味道。   应当是师飞尘自己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了,强行让邢氏生孩子骗自己过来才合理。   也正是在确定了这一点的基础上,才进一步推断了师飞尘根本没有另外收徒的心思。   “我也没有你师父那样的好运气和好耐心,能遇上你这么一个有学医的天赋的弟子,还费那么多年的心思把你教成材,我那些徒弟,不过是药奴里面有点本事,慢慢读了医书给自己解毒,我心情好便指导两句。”师飞尘也不在意朱颜的表情,手上只淡淡抚摸着书架上的一本一本医案,“年轻的时候觉得就这么过着也没什么,只是,人老了快入土,却觉得传承就这么断掉,还是有点不甘心。”   师飞尘也不在意朱颜不搭理他的态度,只慢慢说了下去:“更何况……我又不比你师父差到哪去,凭什么他有这么个乖徒弟继承衣钵,我却只能带着这辈子的所有药物毒物去死?”   “所以呢?”朱颜有些好奇。   人都死了你还要怎样,一定不服气我师父所以要把他挖出来鞭尸么?   或者你是要把我弄死让我师父也没有衣钵传承?   真不好意思,我师父是火葬。   至于我自己……   也真不好意思,我也有徒弟。   师飞尘笑道:“这些医案,我打算送到杏宅。”   朱颜霍然抬头。   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节奏不对!   你和我师父斗了一辈子,让我师父恨的八年都没提起你的名字,可见当年那爱恨情仇来的简直可以出话本子了,若不是祖先生我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师叔,就这关系……你没道理对我这么好啊?   我可没做过什么人看到我都得纳头便拜的美梦。   “师叔?”朱颜试探性开口。   “我没有老糊涂。”师飞尘笑道,“我早年,也是想去杏宅教书的,那地方干净,孩子们也好学,七皇子是个心思纯净的人,青园……实在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他悠悠叹息,“只是……总之我没去,也没那个开坛授业,有三千弟子,桃李满天下的福气。”   朱颜眨眨眼。   倒是没有反驳想杏宅的气氛。   “我这辈子实在是害死过太多人。”师飞尘悠悠笑道,“光是药奴都不在少数,不过好歹也没有白死。”他指着那满架的医案,“基础的记录都在这里,你带着杏宅的那些孩子们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便能造福万代。”师飞尘的声音忽然多了些许怅惘,“名声什么的我不介意,你愿意署谁的名都无所谓,反正……”   朱颜认真看着师飞尘,等着他的下文。   “千罪尽归我身,谁死后化为恶鬼来找我,我都接着。”师飞尘靠着轮椅,声音轻柔,神情甚至称不上寥落,“至少我于医道,并无亏欠。”   朱颜暗暗腹诽这个变态。   又隐隐对这个变态多了那么一丝两丝的崇敬。   却感觉到了师飞尘殷切的目光。   朱颜叹了口气。   能不答应么?   让这些东西付之一炬,难道药人白死了?那些罪都白受了?以后研究到这部分的时候,再找几个药人来试药?又多死多少人?   半晌,朱颜吐口:“好。”   师飞尘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师兄的弟子,果然有决断。”   朱颜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谢谢你夸我”,便听到师飞尘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不过,书送到杏宅归送到杏宅,目前,你暂时是回不去了。”   朱颜:“!”   半晌,朱颜干笑道:“师叔……”   师飞尘却没有回答,只是无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朱颜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滚带爬上前去探师飞尘的脉息。   雀啄脉。   七大绝脉之一,无法可救。   师飞尘本人,睡的相当的安详。   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   朱颜眯着眼睛朝着门外看去。   暗骂了一声妈蛋。   推开门的,是齐恪。   “拖了这么多天,到底大夫斗不过阎罗王,他最终还是去了。”齐恪低低说了一声,慢慢吞吞走到师飞尘面前,抬手握住了还有余温的师飞尘的手,笑道:“阿颜,好久不见。”   朱颜戒备地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反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齐恪含笑道,“他是我生身父亲。本来瞒天过海差点就成功了,偏生……还是被玄帝发现了,更不巧的是,玄帝的人比我们快,实在是没来得及在亡母棺内放具陈年的小儿尸首。”   朱颜从玄帝的态度里已经猜到了一些,现在被事主这么一承认,心里竟生出了一股“居然就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的感觉。   齐恪悠悠然笑着,眼神却是彻骨的冰凉:“这事……和你也不是没关系,至少,你还给戳破了有经验的大夫应当能摸出双胞胎的事实,再之前,那温泉宫的七叶一枝花,也是你戳破的。”   朱颜狠狠一抖,勉强鼓起勇气说道:“想灭口也好想泄愤也罢,该动手就动手吧。”   “不能杀你啊。”齐恪温柔地靠近了已经躲到墙角避无可避的朱颜,顺手一捞便反剪了朱颜双手,抬手卸了朱颜的腰带把她双手反绑,说的话还温柔无比,“既然瞒天过海不成,少不得用点别的心思。”   “你要怎样?”   “我父亲离开太医院后,玄帝是不再相信太医院了的,反而信你。”齐恪悠悠笑道,“我要你,进宫,毒死玄帝。”   朱颜心内转了转这个计划,笑道:“既然陛下已经发现,你自然不会那么傻陪着我进宫,那么……我是下毒还是治病,你又如何知道?”她撇撇嘴,“可别想用朱颐来威胁我,他还没那个分量。”朱颜又想了想,继续补充,“至于下毒……师叔走后,我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你也别想用毒来威胁我。如果你觉得我成了你的人便会听你的……”朱颜笑睨了齐恪一眼,“咱们试试?”   “哪儿那么龌龊的想法,还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世上就你一个女人么?”齐恪轻轻微笑,抬手给朱颜吞了颗药丸,逼着她吃下去,才慢慢道,“毒我是毒不过你了,不过这既然有个现成的法子,我何必再弄别的毒?”   朱颜还没咂摸出来是个什么成分药便下了肚,才在琢磨什么是“现成的法子”,脑海里就渐渐有些昏沉,有些兴奋,她昏昏沉沉的问:“这是什么?”   “忘忧丹。”齐恪笑的相当的温柔,“你药箱里的那些早有人换掉了。京中成熟的罂粟花也被我都拔了。”他把无法反抗的朱颜拦腰抱起,轻柔放到床上,和声道,“我见过药瘾爆发的人是个什么反应,我还知道服用越多瘾头越大,我觉得侯家小姐那样的药量你可能咬咬牙还行,但是如果重一点……”   齐恪把朱颜绑在床上,却是秋毫无犯,着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是扛不住的。我也知道要多吃几次才有效,所以,今天你暂时是回不去了,且吃出瘾了再说吧。”   朱颜的眼睛,渐渐的红了。   她开始挣扎,绳子入肉,却是挣扎不开的。   ======   另一头   短暂的对峙过后,房儒清终于洒然一笑,自己慢吞吞爬起来,大大咧咧坐下:“既然殿下不追究老臣的责任,淑妃娘娘呢?”   “不知者不罪。”齐鸿答的理所当然,“该在哪在哪。”   不怪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都不说玄帝本人都不想怪罪了,即便只看房儒清和房淑妃的兄妹之情……唔,概括一下这种感情的话,大概是如果房大人带兵杀回西京来,房淑妃被绑上城头,那么房大人绝对分分钟投降绝不二话。   如果现在他还坚持要治淑妃的罪,房儒清能分分钟反水。   那就美如画了。   本来自己就没势力,再去了玄帝的死忠粉脑残粉,难道要爷开飞机来登基么?   再说了,本来他从心底里就觉得淑妃是躺着也中枪的无辜,谁让自己外婆家原来这么不靠谱,谁让玄帝那个时候放心自己老婆在外面生孩子,说起来师飞尘夫妻都还委屈呢,即便是做了皇子,谁特么愿意自己的儿女巴巴给别人做了孩子。   阴家……   齐鸿磨牙。   你们这种把别人的儿子当自家外甥女的儿子,坑了外甥女一辈子也坑了另外一个家庭只为了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的德行……   让我一个学现代法治社会理论知识的都很想诛你们九族啊。   房儒清又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齐鸿那句“陛下的意思”在嘴巴里转了转,最终决定好歹是给目前这位宰相级别的大人一个顺水人情,笑道:“孤会劝父皇。”说到这里,齐鸿终于把话题拐了回来,“现在大人可以说了?”   房儒清终于豪放地开了口:“北边瘟疫肆虐,据说北燕那边更是厉害……” ☆、救老妈or救女友   这么一直率地开口,可以推断房大人是接受了自己外甥不是外甥这个设定了。   不过齐鸿暂时还顾不上房大人现在的立场,他现在忙着在心底里骂一万声这个该死的没有疫苗的年代,问房大人:“大人是个什么打算?”   “平瘟疫是首位,其次……”房儒清阴笑道,“或许可以趁火打劫。”   “所以?”齐鸿挑眉。   主意很好啊你还来找我干嘛?瘟疫这种事你能够先做了再上报的,要不要趁火打劫首先你也得把瘟疫解决了你觉得呢?   房儒清似乎是感觉到了齐鸿的怨念,只解释道:“惜乎……无人可用。”   “怎会?”   “安知府怕自己也得了瘟疫,心生恐惧,挂冠跑了。”   齐鸿:我XX你个OO!   这特么也可以?   可以的其实。   古代社会交通通讯都很不方便,于是统治啊管理官员啊这种事情是相当的难弄的。   一个偏远的州郡,派个有野心有能力,政治经济一把抓的一把手过去,没两年他们就能有那个拉大旗造反的本事。   没办法,根本不好管。   人家要跑了,你当真要追……   说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确实好听。   但是人家往深山老林里面一躲,你找一个试试?   这又不是现代社会,这年头连个照片都没有,描述人的话语也就是白面无须正方脸,官府找杀人凶手的那个画影图形抽象的令人动容。   你能从文字描述里面认出人来?   再说了,现代社会都有范跑跑呢,安大人怕死跑个路,人家仕途都不要了你还要怎样啊!公务员就一定要为人民服务了?   齐鸿无奈的扶着额头:“简单讲,就是现在要找个能统帅全局的官员过去管事?最好再带几个医术过人的过去?这种?”   房大人点头。   困难点就在于这两年各种皇子完蛋,皇子一个人完蛋倒是事情不大,关键问题在于……皇子完蛋之后,在皇子门下的大臣们即便不株连,至少短时间之内是不方便用了。   于是偌大一个朝廷,无人可用了。   齐鸿揉着脑袋,好半天,有气无力地说:“让皇姐去,成兴远要照顾着父皇走不了,杏宅里面有几个医术和他相差仿佛的,让皇姐也带过去。”   房儒清愣住了。   “您说的是……镇国公主?”   她哥哥齐恪刚刚爆出不是亲生的丑闻,你现在就要用她?   不过也是……淑妃生的是一个孩子而不是双胞胎,齐恪不是淑妃的孩子。   那镇国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帝血脉,怎么就不能用了?   房大人才想明白,便听齐鸿幽幽道:“我朝难道还有别的能拿出手的公主?”   房儒清;……   殿下你这张嘴真的要注意一下,太容易得罪人了。   公主们不是用“在政治上是否拿的出手”这个标准来评价的殿下,她们的标准其实是德容言功三从四德……   “或者房大人是忘了还有皇姐此人,还是觉得女人一定要在内宅里面主持中馈半点外事都不沾?”   “可是……”   “房大人觉得皇姐只能领兵打仗,没本事掌管一地政事之能不行?”   房儒清摇头。   齐瑶本人是个人性杀器这一点没错。   但是这年头打仗就得安排各种事情,什么都不能漏,对将领,尤其是不亲自出去掐架而是儒将或者女将路线的将领的要求,处理各类事情,那绝对是要求一个动作快姿势帅的……   镇国公主能利索的搞定北边的事情还逼走北边的皇帝,从中很明显能看出杀伐决断的能力,也能看出面面俱到处理各类事情的才能——不然你丢个什么都不会只是武艺绝佳的江湖客去守城试试?   “房大人担心皇姐和大燕皇帝情根深种,刚好镇守瓜州,于是以一州之地当嫁妆叛国?”   房儒清失笑:“怎会。”   江湖上是有流传大燕皇帝和镇国公主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啦,但镇国公主可不是话本子里面那种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不要,出了事就只会乱七八糟折腾的疯女人。   什么时候需要承担责任,什么时候可以自在的活着不用被规矩限制,人家门儿清。   “房大人担心朝中有人不服?”   房儒清苦笑:“朝中目前实在是有些无人可用,殿下应当也很清楚。”   当然清楚。   要是有人能用区区一个瘟疫能让你老人家亲自出现。   很明显你老人家就是要用镇国但是还没想好怎么提嘛。   齐鸿耸肩:“如何整治官员这个回头再说,目前既然需要她顶上去,那咱们就努力一把把她顶上好了,即便是朝中文臣又磨牙说什么女流之辈不堪当大任……”齐鸿懒懒一笑,相当不负责任地开口,“那就让他们这多了二两肉能顶天立地的男儿亲自去解决问题啊?没那本事就不要叽叽歪歪扰人办正事!”   这么一副二流子“你行你上”的德行,神奇地戳中了房大人的萌点,虽然房大人目前的定位是一个文臣,但当年能跟着玄帝上战场的文臣又能磨磨唧唧到哪去。   不过……二两肉……   殿下你用词不要这么直白,今后你上位了名声也不好。   诶等等……   我又不是他的人凭什么要考虑他上位了影响好不好这种事情。   房儒清急忙端正了自己的政治立场,道:“陛下一时之间也醒不过来……”   齐鸿接口:“让吴王安排,他做的可比孤熟练。”   房大人好悬下巴没摔到地上去。   刚刚可是你说的吴王不是皇室血脉!   你现在这么大大咧咧交给人家真的合适?!   看着房儒清大人这么一副“卧槽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表情,齐鸿不得不解释道:“吴王得陛下爱重,离太子就欠了一道诏书,孤却是势单力薄,内廷外朝毫无势力,房大人觉得,这时候孤说一句吴王殿下非父皇血脉不堪大任,几个人能信呐?”齐鸿冷笑一声,又补一句,“只怕那时候孤就以失心疯为名被锁到王府里过一辈子了。”   房儒清不得不承认齐鸿说的对。   但是……   为毛我要为了他考虑?   房大人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最后不得不承认,在共同拥有了一个秘密的情况下,还是皇室血脉这种限制级的秘密的情况下,他已经暗搓搓有一部分偏向了齐鸿。   何况这种能看明白目前情势如何,相当冷静的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上该做什么事情的老大,和年轻时候夺嫡的玄帝,一样一样的。   这样的老大跟着也放心啊。   想到这里,房儒清明白了,愉悦了,确定了今后保全房家的努力方向。   而齐鸿在这个时候终于幽幽开口:“大人该怎么辅佐我六哥就继续辅佐,先把北燕打跑了再说,皇室血脉再如何乱七八糟,也得是以百姓之事为先。”   房大人赶紧答应了。   对这个知情识趣以民为天的皇子再多加两分。   房儒清愉快的告辞了。   齐鸿松一口气。   很好。   赌一把齐恪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件事。   那么玄帝如果能醒过来,自然事务会一点点从齐恪手里拿出来到自己手里,和平解放,好结果。   如果玄帝醒不过来……齐恪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就只有自己和房儒清知道,那么,首先现在自己没有忙着□□而是把军权直接给了齐恪,至少能换新帝登基之后自己的闲王生活,其次……   房儒清知道,那么今后如果有机会,也能慢慢收拢势力,在合适的时候把皇位夺回来。   虽说对皇位没多深切的感情,但是这具身体毕竟是玄帝的儿子,也算是自己没有白占用了这个七皇子的身体。   ——当然了,没有上帝视角的安王殿下还不知道,齐恪已经知道了。   闲王生活暂时是不要想了,为了皇位的稳定,玄帝所有的亲生儿子,必须都死。   这边的齐鸿盘算了一圈,觉得这么安排很合理,还来不及沾沾自喜一把,外面的吴魑便已经匆匆带着一个护卫进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朱颜消失了?!”齐鸿唰一下站了起来,好悬没把手里的茶杯直接砸到玄帝派去护送朱颜接生的护卫脑袋上,“一炷香之前我才把好好个大活人交你手里,现在你告诉孤她失踪了?!”   那护卫几乎把脑袋戳到了地上,期期艾艾地把朱颜进了朱颐的院子,孕妇的喊疼的声音一直没停,但孩子很快就出来了也没什么意外,但半天朱颜都没能走出来,护卫们冲进去才发现朱颐屋子里有地道的事情解释明白。   齐鸿感觉自己的大心脏都有点供血不足,有点晕。   顶住。   他暗暗告诉自己,毕竟他要是顶不住完蛋的就是朱颜了。   老爹晕过去了能不能活过来还不清楚,哥哥势力很大眼看着要拿到家产了偏偏突然得到消息说哥哥不是亲生儿子按这个年代的道理来说继承权应当在自己这么个亲生儿子之后,而自己老爹晕过去之前吩咐自己不能让哥哥拿到财产权不然回头被糟蹋完了就没法物权返还请求权毕竟物都毁了了,老子虽然并没有那么care这个破家产到底是谁继承但是关键问题在于……   老爹如果醒不过来那么家产就给哥哥吧只要让自己能够混吃等死过这一辈子就行,反正封建时代老子是个皇子,只要齐恪要点脸自己就不可能活的太差。   但是老爹如果能醒过来,发现家产已经被哥哥抢下来了……别的不说,自己是一定会被老爹的怒火怼死的。   如果以上都不是重点,那现在□□来了——能把老爹治好的自己女朋友却突然失踪了。   首先可以确定,以老爷子为帝几十年来的威望,只要他能醒过来,什么牛鬼蛇神都掀不起什么波浪。   然后条件是,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救活老爷子,排第一的就是朱颜。   说到底……   还是得把人找到。   这么个当口,齐鸿突然想起了穿越过来那年考的司法考试,有道题是老妈掉水里和女友掉水里救谁才不会犯罪。   司法考试给的答案是救老妈。   然而他现在在老爹和女友之间首先选择女友。 ☆、优雅夺不了权   齐鸿派人送玄帝回宫,自己出现在了朱颐在京中暂住的院子。   下马车的时候把现在已经躺下了的玄帝咒骂了一千遍。   都说了朱颜和她哥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恩断义绝了还来看个毛的嫂子生个什么倒霉孩子!   看看这事闹的!   潘琲现在还在失魂落魄地坐着,朱颐也没赶人走。   小户人家没那么多产房不能进男人的规矩,朱颐在内室抱着自己刚出生的闺女,看着现下有些脱力笑的温婉的妻子,心中虽然有些生了女儿的遗憾,但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当爹,心情自然差不到哪去,看着刚出生的女儿对自己那么一个软软的笑,再对生了个女儿不满,新鲜劲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怎么说都是有点慈父心肠的。   然而,带着淡淡温馨的产房很快就变成了寒冬腊月。   朱颐跪在齐鸿面前,磕磕巴巴把事情的经过讲了清楚,躺床上的邢氏听的目瞪狗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提前生产居然还特么背后又有一个坑妹妹的阴谋。   两次坑之间才间隔了多久?要不要见一面坑一次啊……   想到还曾经给朱颜点过守宫砂,邢氏老脸一红。   恨的齐鸿好悬没拔出身边护卫的长剑把面前的男人劈了,只记挂着好歹和朱颜同父同母,要处置也是朱颜回来了之后亲自处置,只咬着牙吩咐身边的侍卫说看好这一家子人别让人跑了也别让人憋死了,便冷冷看向了潘琲。   或者准确的说,也不叫看。   齐鸿只是扫了一眼瑟缩的年轻女子,留下一句“等阿颜归来再处置你吧,毕竟她才是你的先生,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了。”便急匆匆进宫去看看老爷子还有没有醒过来的希望,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先把陛下昏过去的消息压一压,孤先进宫把事态控制下来再说”,一边的护卫也匆匆跟上齐鸿的角度,点头称是。   ======   朱颜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在鲁国公府门口被发现的。   鲁国公府的下人们把朱颜送到她日常所居的院子的时候,其实情况还是比较凄惨的——朱颜额头滚烫,闭目屏息,头发松散,脸上满是汗水,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脸颊上红肿一片,嘴角有撕裂的痕迹,血迹还在时不时冒出。   含月与凝烟小心理明白朱颜脸上的头发,给她擦干净脸,确定了除了嘴角撕裂就没留下别的疤痕,微微有些放心,再把身上衣服脱了,才看到全是挣扎之下绳子留下的红肿痕迹。   触目惊心。   二人再也坐不住,匆匆唤人叫大夫。   还在宫中侍疾的齐鸿几乎是马不停蹄就冲入了鲁国公府。   而这时候的含月正在给朱颜灌药,凝烟正在一边着急。   偏朱颜牙根咬的十分之紧,一点都灌不进去,想撬开嘴灌,又看她嘴角撕裂生怕伤上加伤,正急得不行,齐鸿直接抢过了含月的药碗,自己吞一小口在口中,直接俯下身把药一点点灌入朱颜嘴中。   岂料才用舌头撬开了朱颜的嘴唇,齐鸿就感觉到不对劲。   朱颜咬了舌头,没咬断。   齐鸿才撬开她的嘴唇,便感觉到了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导致你个豁朗大方的丫头难过到咬舌自尽?   齐鸿从一个女孩子的角度分析,很快就想起了什么,直接瞥向朱颜一边的手臂。   守宫砂还在啊?   但身上那么深的绑痕,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人都绑了怎么会没有被吃干抹净?   齐鸿眨了眨眼,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废的,他又吞了一口药喂到了朱颜口中。   一碗药喝完,齐鸿接过凝烟捧来的茶漱了口,再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了朱颜满是红血丝的一双眼眸。   她醒了。   “发生……怎么了?”齐鸿小心问了出来。   朱颜轻轻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我药箱拿过来。”含月不敢违拗,只能依言而为,等她在药箱里面翻找了半天之后,朱颜终于抬头苦笑,说不出的苦涩,“七郎,我……我被齐恪灌了药。”朱颜再也撑不住,颓然闭上眼睛,眼角湿润,“是忘忧丹。”   齐鸿大惊失色:“你……”齐鸿不可置信的深吸一口气,一脸惊慌地看着朱颜,“你吐出来了么?”   “他知道忘忧丹的用法。”朱颜声音哽咽,“我吃了好几枚,没有吐出来的机会。”   齐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咬破了嘴唇。   好半晌,他看着朱颜,眼底全是惊惶,声音却是尽力的稳定:“没事的……我见过……见过很多……很多比鸦片还要厉害的药……要戒也不是没法子……不至于……总不至于让你……”说到这里,想到上辈子看到的现代社会里面各种戒毒所的照片,齐鸿再说不下去,手上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自己是个骄傲的人,治腿的时候不喜欢狼狈地嚎叫流汗。   她也是啊……   戒毒的时候,人是那么个模样,她是必然不希望自己陪着的。   但是如果没有人陪着,那可是让当年强盛的大清帝国一点点衰败下来的鸦片,那么多人就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实在戒不掉搞的家破人亡,她一个人,又怎么熬过去?   哦这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   面前这么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人,如何……如何能经受那种戒毒的苦楚?   齐鸿眼眶都湿了:“他为何如此对你!”   朱颜深吸一口气,平稳了自己的气息,握住了齐鸿现在都有些颤抖的手指,慢慢说,“他让我借着给陛下开药的时候,下毒。他知道我不会答应,便换了我药箱里面所有的忘忧丹,逼我不得不求他给药,也就不得不听他的话。”   “怎会……”齐鸿下意识地开口,“不管怎样,满朝文武都认为他应当是太子,他现在这么众望所归!父皇还有多少年好活,他非要这么着急?!”   “他知道他不是陛下亲生,他也知道陛下知道了他不是陛下亲生。”朱颜闭上眼睛,声音沉沉,“而他在赌,陛下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不是陛下亲生,而要在陛下开始倚重你之前,让陛下……彻底没有说话的机会。”   齐鸿:!   这不是做“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的阅读理解的时候。   目前的关键是……   如果玄帝醒不过来,且齐恪知道王室血缘这档子破事……那么自己这么甩手让房儒清继续该怎么辅佐吴王就怎么辅佐,让齐恪一手总揽北边攻过来的事情,而不是努力一把现在就怼死齐恪,是不是做错了?   至少,不明真相的齐瑶还当齐恪是她的哥哥,那么守着瓜州的她,发现齐恪被怼死了,会是个什么心态?   还有,齐恪只要知道了自己不是亲生,就一定会为自己的血脉问题心虚,心虚之后……会干什么?   齐瑶会做什么说不好,但是齐恪,绝对会杀了自己这个唯一没有犯错的被剩下的有继承权的皇子的。   齐鸿看向朱颜:“阿颜,如今只怕是生死攸关了。”齐鸿相当简洁且迅速的把事情概括了一遍,“父皇不能死,至少这一两年之内把朝政交给我之前,不能死。”   “你要如何?”   “你若是身子还过得去,那现在就进宫,成兴远还是弄不醒父皇,只有你去试试了……”   朱颜也不顾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只低低一句:“好。”又问,“那你呢?”   “我得去拦着出城治瘟疫的皇姐。”齐鸿沉着脸,“我手里有那么几个能管理的人才,先代替皇姐去那边镇两天,皇姐不能走……如果她在不明真相的时候拿走了瓜州,我根本不知道皇姐会做什么……”齐鸿最后摸了一把朱颜的面颊,“你就待在父皇身边治病就好,别的事我来安排。”临走,又回头白白叮嘱一句,“放心,我在呢。”   朱颜点了点头,略想想,便道:“备车,我准备一下。”   宫外这么一个生离死别,而现在在宫里火急火燎安排着北燕军事的齐恪也好不到哪去——他刚刚吩咐走了齐瑶让齐瑶去北边总揽治疗瘟疫以及如果可能就顺手黑一发北燕的任务,现在正在一边盯着玄帝的病情,手上还在凭借本能在批折子,但是脑子里完全是一团乱麻。   神特玛的!   老爷子怎么突然就晕倒了还一副救不回来的样子?   那本王为什么要放朱颜回去?   都不说干脆把人困住等登基了之后随便封个什么位分让那朵解语花在自己身边好了,就只是……就只是自己一时嘴贱告诉朱颜自己不是亲生的的事实,然后朱颜和齐鸿又是那么个关系,齐鸿一旦知道了……   那本来好好的皇帝薨逝,最得人心的王爷上位的正点不过的帝王更替的故事,在齐鸿知道了自己不是亲生的条件之下,会演变成什么?   齐鸿在朝中后宫确实都没啥势力,但是如果人家是唯一的玄帝所出的帝王血脉,且没有被玄帝申斥或者是贬到封地上的皇子呢?   不行,得想办法。   弄死他。   齐恪下定主意,合了手中的折子,却听内监来报——   朱大人来给陛下看病。   朱大人。   玄帝的客卿,朱颜。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结局了~ 感受到了结局的气氛了吧亲爱的们~ 觉得最后撕逼的场合太凶残的欢迎移步《端庄的妖妃》看逗逼轻松文~ ☆、真·女主   朱颜,是不能拦下来的。   朝野上下都知道太医院师飞尘的丑闻,也知道暂时来看,陛下只肯用朱颜一个大夫,他齐恪要是把人拦下来不然大夫见病人,病人要是嗝屁了,他的名声还能听么。   不过齐恪也不虚。   师飞尘尝试忘忧丹效果的时候,用的是齐恪从死牢里面弄出来的人,也因此,师飞尘用药人也从来不避讳着齐恪,于是乎,齐恪也就见过了以各种姿态,在忘忧丹的控制之下,哀嚎打滚的人。   无论是个江湖之上的豪爽侠客,还是朝野之中的国贼禄蠹,在忘忧丹之下,全是一滩烂肉。   齐恪很信任忘忧丹的效力,他知道,朱颜不可能拒绝。   朱颜憔悴着一张脸被侍女扶着进去了,齐恪也不能晾着人家大夫,毕竟朱颜挂的是客卿的名称,又不是御医,既是个客,自然应当有客的地位。   成兴远本是守在玄帝身边,转身一看朱颜来了,才唤了一句“师父”,便发现朱颜神色不对,关心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要不是在宫里说不好就扑上去把脉了。   朱颜给边上的贵妃淑妃等人行了一圈的礼,也和成兴远打了个招呼,然后手才搭在了玄帝腕上,一边把脉一边问:“你觉得是个什么症状?”   “卒中。”   卒中,按现代的话语来说,叫中风,或者偏瘫。   朱颜点头。   成兴远辨症很准。   玄帝老了。   虽然说早年身体还行,师飞尘调理的也好,除了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被阴了一把之外,玄帝别的方面都挺好,但是近年来……   可连着死了好几个儿子呢。   老人家容易伤心,一伤心身体就弱,儿子们死的有些还不只是单纯的惨,而是无比的气人,一次又一次的在老人家心上划刀子,要是年轻时候或许还好,到了老年人心软了想要有个儿孙满堂的时候突然就兄弟阋墙,老人家难免连番激怒。   平时或许还好,突然知道了自己差点把江山托付的儿子居然不是亲生,好容易用帝王的基本素养把事情交代给了另一个儿子,事情安排了个七七八八,压力本来很大,事情安排了之后难免心神一松,可不就……   “先按摩一阵吧,陛下病的到底如何我还不大确定,若是按摩醒不过来,再用针。”朱颜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恪一眼,幽幽道,“此病不发作很难看出来,不过一旦发作晕厥,能不能醒过来……就看缘分了。”   齐恪神色明灭了好几番,在朱颜的眼光之下,再次琢磨了一番自己手底下有多少底牌。   嗯,他确定他手里有朱颜需要的忘忧丹,也确定以忘忧丹的威力不至于控制不住一个弱女子。   所以朱颜应当不至于耍花招。   那也就是说……   朱颜先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就要弄死玄帝以换忘忧丹了?之所以说什么可能醒不过来,也是在给自己找弄死了玄帝之后不被赐死的免死金牌来着?   怎么又觉得……颇有些不真实?   和朱颜一起逃命的时候,齐恪见识过朱颜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不敢说有和自家妹妹一样能打能扛和个男人也似甚至比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要彪悍和强悍,那也绝对是能够坚强的活下去而不是后院里面依靠男人存活的菟丝子,她,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范?   更或者,是因为她是一个相当有主见并且做了决定之后就不会再后悔的人,所以她,对自己会面临个什么局面然后应当采取什么手段无比的清楚,心底里没有半点抗拒就接受了作为一个神医要故意弄死自己的病人的客观事实?   齐恪陷入沉思,没有齐恪的吩咐,大夫们有再好的主意也不会在没有病人家属的同意的情况下强行采取强制措施。   毕竟在场的也就齐恪一个人有同意的资格,说到底贵妃淑妃都是小老婆,还不是皇后呢。   于是局面就有点僵。   朱颜不着急,她气定神闲的做派甚至影响到了本身都有点抓瞎的成兴远。   =====   朱颜当然不着急。   因为现在她主要作用是拖延时间以及确保玄帝不死。   偏瘫这种症状,昏迷说长了,可以有个好几天呢,就这么小片刻不治疗,虽然对病人身体并不太好,但也无伤大雅。   现在能多稳住齐恪一会,就多给了齐鸿在外面操作的时间,如果运气好了,说不好能让齐瑶去调兵护卫,这样绝对会比自己贸贸然叫醒玄帝然后一个病人一个女人要面对齐恪这个壮年武士安全。   而时间对于齐恪来说也是一个相对来说有点纠结的问题。   他逼着朱颜对忘忧丹成瘾,时间只有一天。   虽然一天时间还是采用服食这种暴力的方法足以产生毒瘾,但是朱颜本身还没有体验过瘾头发作是个什么情况,照理说,前一次和后一次服药之间,可能会有个那么三四个时辰,如果朱颜意外的不知道忘忧丹威力如何强行与他做对,治好了玄帝那什么计划都玩完了。   如果朱颜就这么拖着,或许……   等她发作过一次之后,一定会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   虽然发作这个过程,或许会引起一些麻烦,比如说很难和成兴远解释。   所以要不要就这么等着,等到朱颜确切的做下了要不要救人决定之后再做别的打算,对于齐恪来说,也是一个问题。   皇宫里面就僵住了。   而外面,现在齐瑶便在茶棚之中,看着齐鸿,手上在慢悠悠拨弄着茶盏,慢悠悠道:“你是说,四哥不是我亲生哥哥?证据呢?”   齐鸿把双胞胎论说了一遍。   只等着齐瑶反应。   “老七啊。”好半晌,齐瑶偏头看向这个也已经长成了的弟弟,声音淡漠,“那你想干嘛?”   齐鸿:“啊?”   这哪里是我要干嘛这明明是齐恪想干嘛好不啦?   “我舅父私下告诉我,说让我去北边解决瘟疫顺便恶心一道北燕的主意,一开始是你出的。”齐瑶直接挑明,“所以,你到底是希望我去北方解决问题,还是在南边……至少保证我不会身投北燕?”   “就我自己而言,当然是希望皇姐留下来的,瘟疫固然凶险,但派个能管理的加能治病的解决也难度不大,对北燕的事情……有本事坑一把就坑一把,没本事也没什么,不指望就这两年解决掉北燕。不过皇姐……就这么信了我?”   齐瑶淡淡道:“我有眼睛,我会看。”她放下手里的茶杯,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一个不自觉之间就摆出了既具有侵略性的姿态,“留下来确实比较好……不管你和老四之间到底谁对,父皇是不会错的,我只要守着他醒过来,等他亲口告诉我真相就好了,是这样没错吧。”   姐啊你看的好清楚哦!   齐鸿泪流满面,苦笑道:“如果父皇醒不过来……皇姐会支持,我还是齐恪?”   “这个就很无所谓了。”齐瑶相当无辜地眨眨眼,“你们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反正你们都没那个得罪我的胆子,毕竟我若是在大玄活不下去,总归有个大燕等着我。”   你有实力你了不起哦。   齐鸿尚在腹诽,便听到齐瑶继续说:“唔……不过从我个人感情来论,如果不论血脉来看你们俩谁更好……如果是个烽火硝烟的年代,哪怕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也是看不上你的。”   齐鸿内牛满面。   他是个穿越者没错,但到底不是起点主角那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自己建立一个新天地的风格,到现在为止,针对于古代社会的调兵遣将,确实是仅限于纸上谈兵。   “如果是个和平的年代……唔,那也得看朝堂上是适合阿恪那样的铁血手腕,君威难测合适,还是你这种没羞没臊,效率至上合适。”齐瑶耸肩,“无奈,我到底不是专门做那方面的,偶尔平个瘟疫或是解决一下暂时的混乱也还成,但若要我看明白你们俩到底谁更合适,我做不到。”   齐鸿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便听见了齐瑶的下文:“所以,我最多就是看着你们俩,等父皇醒过来安排就是。”   “皇姐忘了。”齐鸿苦笑,“我假设的前提是,父皇若是醒不过来,怎么办?”   齐瑶垂着眉:“确定了醒不过来再说呗,哪怕回头猜拳掷骰子或者干脆打一架决定呢?”   齐鸿看着齐瑶这么个满不在乎的模样,心内狂奔而过万千草泥马。   真正意义上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名额怎么着都落不到齐瑶身上,而齐瑶首先是一个公主,怎么都不会被两边势力清洗掉,再加上齐瑶本人的强大能力,她必然能够保全自己,所以即便是皇权更替,人家也是心情好的时候插一腿,心情不好就闭门活着。   自在如此,混吃等死。   齐鸿默默哀叹,其实皇姐你才是拥有主角光环的遇难成祥事事平安体质吧。 ☆、何以报怨?   齐恪最终是在玄帝妃嫔们的压力之下点头了朱颜的治疗方法。   朱颜跪坐到了玄帝床榻边上,从玄帝头肩开始,轻轻按摩了起来。   然后这一按摩就有了一个时辰。   妃嫔们强行站了一个时辰,再后来,看到朱颜一把拉开了玄帝的衣服,就不得不避开了。   虽说大家平时侍寝的时候早就看过了,但是在这种场合,在大家没有朱颜这种大夫buff加成的情况下,该讲究男女有别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侍奉的宫人连带齐恪与朱颜,再一会,齐恪就寻个由头让宫人们都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得提醒朱颜一下忘忧丹的事情,不然总是心里没底。   玄帝依旧昏迷着。   “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齐恪开口,声音低沉,“我不信你没见过忘忧丹发作是个什么样子。”   朱颜手上加力给玄帝按摩着,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粗重,也用一个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当年我师叔还在的时候殿下没让他下毒,我能想明白那时候有太子在,殿下杀了陛下得不了什么好。但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殿下若真的希望陛下去死,现在拔剑就好,为何要叫大夫来下毒呢?”   大夫下毒和自己动手能一样吗?!   齐恪要做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恶劣的杀父弑兄经历的皇帝,目前为止做的都还不错。   所有皇子都是逼着他们自觉去作死然后被清理掉的,名分大义他占了个齐全。   他本应当是一个万众归心的太子,理所当然的皇帝,要不是双胞胎事件突然事发……   齐恪突然有点暗恨淑妃的外婆家,要当年干脆狠一点弄死还在襁褓之中的齐瑶,直接拿了自己充当了淑妃的儿子,事情哪里还有那么麻烦!谁还会想到双胞胎脉象能摸出来所以淑妃不可能生双胞胎!   再说了,大夫杀人能做的多么无形无状,齐恪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就那枚能刺入脑门之中的长针,只要手微微一抖,仵作可验不出来是大夫的故意还是过失杀人。   毕竟那是针灸的长针,不是杀人的铁钉。   拔剑杀人这种伤以及动静都不说了,即便是用个枕头把人闷死或者用牛皮纸闷死人……玄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都轮着在外面守着呢,要是有了半点痕迹被发现,齐恪又要在这个不兴殉葬的年代,如何优雅的弄死自己的庶母还不留半点别人嚼口舌的空间?   所以说……   齐恪其实是一个相当有精神洁癖及偶像包袱的人。   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个另说。   但是给别人看的那一面必须是光鲜亮丽,是强大无伦,是绝对的伟光正。   欺负的就是你拉不下脸来在明面上做事情。   朱颜垂眉,轻轻笑着:“忘忧丹发作,确实是挺吓人的。”   “你知道就好。”   朱颜抬眼看了齐恪一眼,美目流眄,声音温柔:“所以殿下还不出去?”她声音转而幽冷,“亲眼看着我到底在哪里对陛下的身体下了手,出殡的时候殿下多看那个部位两眼,再神出鬼没的手段,都暴露了。”   “孤又不是那等不小心之人。”   朱颜笑的更是妖艳:“人呐,有些时候刻意的控制,但无意之间,有些作为还是会暴露出来的。”她又看了齐恪一眼,声音轻柔,“比如啊,殿下与我逃命的时候我就发现,殿下紧张的时候,是有一只手背在身后,不自觉的捋腰带的。”   齐恪背在身后的手僵住了。   朱颜眨眨眼,依旧低头给玄帝按摩。   齐恪本还想说什么,突然就有个侍卫走了进来,附在齐恪耳边说了两句话。齐恪当场就险些变了脸。   朱颜眼睛都没抬,只淡淡道:“殿下叫人进来伺候吧,说实在的,我要救人还是要杀人,殿下在不在都影响不了我的选择。”她嘴角清扬,想起了之前玄帝递给自己的九尾凤钗,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起来,仿佛想明白了一般,“事成之后,不管殿下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做皇后。”   齐恪眼眸忽然一亮。   多年来的皇族教育告诉他,一般来说,只要提出了对等的条件,多半交易就达成了。   再说了,这句话可是以身相许。   他深吸一口气,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还在告诉自己,除了齐乾,从未有人能从忘忧丹里面坚持下来。   而齐乾,那也是因为怕被发现所以用的不够多,一点一点用,瘾头不大的原因。   朱颜可是用了一瓶,昏迷了一整天。   不用怕的。   ====   齐恪听到的消息,是齐鸿联系上了齐瑶,然后齐瑶就没有前往北边,而是去了西京守备军军营,大大方方去的,马车里还有个齐鸿。   齐恪有点心慌。   大玄教育皇子皇女们,皇子为了避免不长于妇人之手,六岁开始就单独住单独跟着师父学,公主倒是没那么大压力,全都被养在母亲身边。   偏偏齐瑶有那么一个文武兼修的母亲本身还那么好的天赋……   于是他们兄妹俩的教育水平,就变成了一个是九年义务教育,学的是帝王心术;一个是顶级家庭教师亲自教导,学的除了女工针凿,但更多的却是淑妃的心中丘壑。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是传统的皇子的批量教育更优秀,还是顶级家庭教师细心雕琢之下的公主更牛逼?   齐恪心里没底。   并且讲道理……齐玑那件事情之后,玄帝就再没有问齐恪要回调集东京守军的虎符(当然齐玑也没有主动上交),那么事情会不会是……   其实当时陪在玄帝身边同时也有调兵之能的齐瑶手里,也有人。   那问题就大了。   齐恪迅速去安排自己能控制的禁军。   而同时,齐瑶也笑眯眯坐到了西京大营的将军吴钧恭对面。   吴将军额头滴落一小滴冷汗:“公主这是要无旨带兵?”   “目前是,但很快就不是了。”齐瑶慢悠悠吞了口茶,挑眉看着吴将军,“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若是有兵符有旨意当然最好。”吴将军垂眉想了片刻,随即洒然一笑,“即便是没有,末将这条命都是公主救下的,如今末将不过孤身一人,便是把这条命还了公主,又有何不可?”   齐瑶悠悠笑了。“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回来,就没有把你这条命收回去的意思。随时准备着吧,三天之内,旨意必到。”至于回头的旨意,是齐恪下旨带兵追杀齐鸿,还是玄帝下旨让齐瑶带兵踏平吴王府与齐恪兄妹相残,就看看朱颜能不能把玄帝救活了。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对于齐瑶来说,保住自己永远都不是一个问题。   说到底,她没有参与的必要。   ======   朱颜慢悠悠给玄帝按摩着。   打心底里觉得齐恪死要面子活受罪。   本人再干净,最后失败了那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再不干净,不还有句话叫帝王家无情,回头当真有人问上了当年夺位的那些事,就做出一个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说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最好再挤两滴眼泪表达一下自己的遗憾和难过,事情也就圆过去了。   人死万事空,还介意什么后人评说。   全套按摩做完,玄帝半点反应没有。   朱颜叹了口气,从袖中,慢慢掏出了那枚九尾凤钗,在立夏的眼前晃了晃:“认得吧,谁能有也知道吧。”   太认得了。   点翠手艺只有宫里有。   九尾凤钗只有皇后戴,哪怕是赏赐都不会赏这个的。   只要不是冷宫里面的废后突然偷渡了一枚凤钗出去,那这个东西只能是玄帝赏赐出去   的,玄帝没道理立朱颜这么个小丫头做自己的皇后,那么朱颜也就只能是新君的皇后。   立夏跪下,带动了一地的宫人也都无声跪了下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姑姑想来也知道些。”朱颜声音清冷,一字一顿,“该听谁的,姑姑也该知道。”   立夏应是。   “成,那几位就好好伺候着,此处的消息,半点也不能透露出去,陛下是醒过来是醒不过来,诸位都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一地磕头声。   朱颜拿起了药箱,只说了一声“起来”,便在按摩之后又做起了针灸。   以“卒中”这个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都很难搞的病症来说,其实大家都不对玄帝能醒过来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又因为几十年来玄帝的势力,哪怕是九牛一毛的醒过来的可能,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选择了等下去。   再加上朱颜严令宫人不得透露陛下实际病情,一律说没什么变化,于是各方势力就暂且等着最后的结果。   一夜过去。   因为玄帝依旧昏迷着,齐恪也很爽快的让人给朱颜传递了忘忧丹。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的样子。   次日,刚用过鸦片的朱颜到底是掏出了那枚长针,还没把针扎进去,便唤道:“去,告诉吴王,陛下刚刚有了反应,应当是要醒了。”   立夏才想说什么,便听见朱颜一句不轻不重的“嗯?”   立夏闭嘴了。   她隐隐知道,面前这位,固然是已经有了安王的倾心相许,似乎也暗暗的有了吴王的许诺,自己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云英未嫁。   说不好,不管是谁最后继位,她都是将来的后宫之主。   再说了,玄帝即便能醒过来,大家也都知道卒中病症之后顶不了多久,所以,朱颜上位做后宫之主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立夏再是玄帝的人,如今玄帝生死不知,也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个出路。   比如说,投靠目前在不知道亲生儿子还是绿帽儿子能上位,她都必然会是皇后的朱颜。   立夏挥了挥手:“谷雨,去传话。”   朱颜嘴角,露出一个可疑的微笑。   齐恪,不管玄帝和齐鸿要不要杀你,我都是要逼你走上绝路的。   以德报怨,然何以报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女主,当然不是别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别人如初恋的圣母。 以德报怨,然何以报德的意思大概是…… 伤害我的人我对你们好,那不伤害我的人我得怎么跪舔啊? 所以我还是伤害那些伤害了我的人吧。 ☆、尘埃落定   玄帝要醒了这个消息,对于齐恪来说是个什么效果呢?   如果是醒了。   那没什么好说的赶紧收拾收拾跑路吧,睡着了的狮子努力一把还可以欺负一下,睡醒了的狮子……   那还是赶紧跑吧。   或者赶紧站住直面狮子说一句“卧了个槽啊你有本事你就咬我呀”也成。   ——这样死的比较有尊严。   那如果是要醒了,还是在已经问齐恪要了皇后之位的朱颜说了这句话,那大概的效果就是……   “我控制不住了你老爹的生命力简直强悍我不方便太正面地neng死他你快来!”   齐恪来了。   带着一百府兵,诈开侧门进宫,谁都没惊动。   他也对情势无比的了解——只要玄帝活不过来,一切就没有到最糟的地步。   所以说,在玄帝醒过来之前弄死玄帝即可,并不是需要直接逼宫直面宫城守军,所以带精锐悄悄进宫即可,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反而会让人有“四皇子要逼供造反不成”的猜想,反而弄巧成拙。   而随时关注着齐恪的齐鸿也来了,还因为玄帝暗卫熟悉地形一切都很方便的缘故,来的比齐恪略快一步,带着玄帝身边的暗卫势力,暗暗护卫了玄帝寝宫。   这也是个走暗地里路线的货色。   带兵围宫罪名太大,齐瑶或者可以因为本身就没有继承权所以做一把无妨,最后解释清楚便是,但是他们兄弟二人,终究不能做的太过过分。   ——是的,齐瑶带着西京守备军,在齐恪进宫之后,围住了宫城。   齐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无论谁赢,最后都需要镇国公主点头,否则全是死在乱箭之下的下场。   齐瑶包了个漂亮的饺子。   而在饺子包完了,齐鸿与齐恪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就连带外围的齐瑶一起,出现在内间待在玄帝病床前,而这时候,在内间的朱颜,终于一针从玄帝太阳穴入,深入了玄帝脑海。   其实齐恪是相当震惊的。   一直以来齐鸿都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形象,宫中朝中都没有半点势力,所以他进宫弑父也就没有带太多的人,打的就是齐鸿再是有心也不可能带能有影响到大局的力量进宫的主意——   就齐鸿的日常表现上看,他齐恪绝对有从容施展的机会,而在玄帝和齐鸿被解决掉之后,齐瑶绝对不是一个问题。   事情还可以解决的很完满。   谁知道齐鸿已经默不作声有了玄帝的暗卫。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玄帝没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晕,皇位就会无可争议地偏向齐鸿,他齐恪有且仅有的选择只能是暴力夺.权,传统夺嫡的无论是拉拢朝堂还是拉拢后宫,讨谁的喜欢都没用。   没什么好说的,他毕竟不是亲生。   还好玄帝这么一晕,还有点转圜的机会。   “朱大夫可得稳住了手。”齐恪悠悠提醒,“别像用过忘忧丹一样手抖的不行!”   “那是。”朱颜轻轻捻动手中的长针,额头上渐渐出了冷汗,努力集中着自己被鸦片摧残过一遍之后大不如前的精力,还能逮着空一字一句的回应,“当……然。”   朱颜实在是汗如雨下,立夏忙不迭拿帕子给朱颜把汗擦了。   这一幕,放在齐鸿眼底,自然是心疼的。   到了齐恪眼中,就变成了朱颜在“身为一个大夫不亲自还是自己的病人”与“忘忧丹能够让她至少是活下去”之间艰难的抉择的时候的选择困难。   想到了用过药的人们都是那个反应,再是个铁做的汉子都软如烂泥一般,齐恪告诉自己,朱颜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好半晌,玄帝右手手指动了一动。   “陛下且慢睁眼。”朱颜轻声提醒。   一句话就表明了朱颜到底选择了什么,齐恪面色大变。   这丫头果然是没好好吃过忘忧丹的苦头,到了现在还敢反水!   这边的玄帝低低“嗯”了一声,只闭着眼睛,等着朱颜拔针,同时在蓄力。   然而就在朱颜开口的同时,齐恪动了。   长剑出鞘,剑势如虹,直接目标是玄帝。   站的远些的齐鸿与齐瑶都来不及反应。   朱颜冷笑——早这么不要脸直接弑父多好,偏一开始要又当又立,发现不行了才走极端,如今已经大势已去,难道回头把这屋子里的人都杀了么?   就近伺候的立夏扑了上去,虽然女子之身加上也没有随身携带兵刃本人还没有学过武功,但让朱颜有拔针的时间还是有的。   朱颜聚精会神,手中沉稳无比,一点点把玄帝脑门中的针拔出。   玄帝也几乎就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立夏重伤,齐恪剑到。   玄帝右手突然拍了朱颜小腹一掌,把朱颜直接往齐恪剑上狠狠一推,自己猛然坐起,直接就抽出了床边的佩剑。   ——我们伟大的大玄皇帝陛下,武将出身,早年早就习惯了枕戈待旦的生活,所以从来没有那个卧室里不能放凶器的臭讲究,因为本人一直是一个大错不犯小错能不犯就不犯的脑子清楚的皇帝,所以御史们也是基本对这件事选择了闭嘴这一态度。   玄帝危险不了,我们还是看朱颜——   齐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直接抽出袖子里藏着的早年淘换来的削金断玉的匕首,身形一闪便晃到了齐恪身边,匕首一挥,强大的力道加上装备的给力,直接就削断了齐恪手中的长剑,解了朱颜被戳穿的危险。   ——到底也是以同胞兄妹相处多年,齐瑶留了手,至少没有一刀戳心。   而齐恪剑断了之后也算是反应极快,至少没有顺手杀了扑上来的人质,而朱颜也就只能感觉到一股大力把她往齐恪怀里带,再下一秒,她腰眼就被抵上了断掉的长剑,而握住了人质的齐恪也不是万事大吉——他后背一紧。   转眼一看,齐鸿手中端着一把小.弩,弩.箭已经射入齐恪肩胛,欠一点就能爆喉咙了。   齐鸿现在正在后悔。   要是熟练一点,直接瞄准射到了喉咙口多好。   小弩上还有一支箭,这次不能一击毙命那就大家一起完蛋了。   “老七。”齐恪声音嘶哑,“放我走。”   玄帝哼了一声。   朕还活着呢,什么时候轮到老七说话了?   ——这是那点微妙的帝王之心。齐鸿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躺了抢。   齐鸿只看着朱颜,声音低沉:“四哥,放开她。”   “殿下别闹了,我活不长的。”朱颜声音有些清凉,“忘忧丹是您亲自喂我的,您也不是没用人试过忘忧丹的极限在哪。我用了多少,还有多少寿数,您应该很清楚。”   齐瑶露出了个不可置信的神色。   玄帝的脸,也一点点黑了。   朱颜入京之前,没人知道忘忧丹的事情,师飞尘凭借这个,大杀四方,诱惑死了一个三皇子,药死了六皇子,而从那时候齐恪的个人表现上来看,应当还不知道谁是谁亲生这回事。   可以推断,是师飞尘发现了事情不能再瞒下去,才告诉的齐恪。   所以玄帝本人,其实一直都从一个老年人的柔软的希望大家都好的角度,希望着齐恪其实和之前他的儿子们的死亡之间没什么关系,也给这个儿子……好吧,这个养子,一条生路。   可是如果齐恪见证了忘忧丹的研究过程,那也就意味着齐恪很早就和师飞尘在一起勾勾搭搭了,即便那时候两人还没有暴露出父子关系,那也至少是……至少是齐恪本人眼睁睁看着这么兄弟一个个走向万劫不复。   原来,如此。   朱颜说了这足以诛心的话之后,也浅浅笑了,抬手,那根刚刚从玄帝脑门中拔.出来的长针直接就相当爽快地抵住了自己的喉咙:“不必为难了,反正我也活不长,干脆点。”   “阿颜不要!”这是齐鸿。   “丫头住手!”这是玄帝。   齐瑶直接就冲上去打算拦人了。   齐恪却不是那个不方便冲上来救人的人,也不是那个离着救人还有一段距离的人,他当然也不希望手里的人质分分钟失效,忙忙用了没拿剑的左手去捞朱颜的胳膊。   而朱颜几乎是瞬间,头微微一偏,手一弹。   那枚长针直直射入齐恪的喉咙口,长针七八寸长,几乎贯穿。   别忘了,朱颜虽然没好好练武,但是手指上的工夫,还是好好训练过的。   弹指神通如黄药师那是想都别想,但是用长针伤人,她极专业。   袭击结束,自救完毕,朱颜忙忙往齐鸿的方向跑——虽然玄帝看起来武力值更高,但毕竟刚刚把她推开挡剑的人是玄帝,她暂时还信不过这位将来的公公。而齐瑶虽然也有很高的武力值,但是明显现在齐瑶的对手是齐恪,她去了只能添乱。   齐瑶终于得以在无障碍条件下与齐恪缠斗在一起,刀剑相加。   里面这一系列变故之后,自然在外面待命的侍卫们也都终于得以进来,却发现这么个混乱局面根本没法动手。   齐鸿挡在朱颜身前,终于能够从容举起手中弩。   然后,找准机会,深吸一口气,按动机括。   齐恪右手手腕上,牢牢插着一枚弩.箭,再无一战之力。   玄帝喝道:“拿下!”   电光石火之间,尘埃落定。 ☆、情深如许   最终皇室血脉的丑闻还是被按了下去。   得益于朱颜逼着齐恪造反,于是乎玄帝就有了充分的杀齐恪的理由,保留了齐恪皇子的身份,也保住了皇室的体面。   玄帝最后判了齐恪处斩,在落龙台执行。   龙嘛,很明显。   皇子王孙们专属的魂断之所。   所以说投胎是一个相当需要技术的工种,投了一个优秀的胎,即便做出了造反这种必死无疑的事情,死的地方与方式也和一般的平头百姓不同,给足了尊贵人物相匹配的待遇。   连秋决都不必等,直接就是黄绫裹枷上了刑场。   落龙台上铡刀镶龙,四周帷幕,百姓回避,百官观刑,在夺嫡之争之中获胜的齐鸿亲自监斩。   刽子手铡刀落下,是齐恪生命的结束,却只是玄帝大屠杀的开始。   敢算计皇家血脉的阴家满门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全部株连。   师飞尘藏匿于京中的所有姬妾仆人,俱死。   死了的一大票人之中,还带着玄帝暗搓搓以师飞尘家仆人的身份塞进去的朱颐。   本来还要塞一个邢氏然后让他们俩的闺女入宫为奴的,被齐鸿劝住了。   朱颐固有攀龙附凤之心,但邢氏与小儿无辜,留了一命,把二人安排到了杏宅。   朱颜此生父母早亡,兄长混账,好歹留个有些血脉相连的侄儿,不至太过凄凉。   求留下一个女眷也是求两个也是求,于是齐鸿就顺嘴求玄帝留下了吴王妃连带乐绮云的小命,也不株连她们的家族。   玄帝一琢磨,发现吴王妃和乐绮云的婚都是他赐的,人家俩小姑娘半点错都没有,最终点了头,只圈禁在吴王府等死。   事情到这里,对外也算是有个交代,至于对内,尘埃却未定——朱颜犯了毒瘾,又因为休息不好心力交瘁,高烧不退,久久不醒。   虽说朱颜不是主动去救驾去给玄帝挡的剑,但是无论如何朝向是玄帝的那一剑是朱颜挡下的这是半点也不错。   所以玄帝还是很心疼自己这么个儿媳妇,毕竟要人家不在场,就成兴远学的那一手不知道成不成的针灸术,他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于是这样的心疼,直接体现在朱颜直接在宫里养伤。   然而玄帝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朱颜就开始涕泪纵横,不能自已地浑身发抖——她嘶吼着让宫人把她绑在床榻上,虽说想要鸦片想的百爪挠心满地打滚,但也不肯动弹半步。   这个景象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玄帝看到了这个场景就很容易的知道了这是个什么症状。   即便不了解,成兴远也已经把症状解释的很明白,齐鸿也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   虽说一醒过来的时候就抬手把朱颜推了出去挡刀,人的劣根性显露无疑。   但是人性嘛,总不会是非黑即白的。   在和自己的切身利益已经没什么太大的相关的时候,还是能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慈悲之心的——   朱颜能遭这么大罪,玄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他让朱颜去给邢氏接生的话,朱颜也不会落到师飞尘手里,进一步被齐恪灌药。   眼睁睁看着一个漂亮丫头就在侧殿里面生不如死,玄帝还是会有那么点心疼的因素在内的,而如果这样的心疼再加上现在唯一能够合理合法并且符合玄帝心意继承天下的儿子现在成天被朱颜关在屋子外面不让进来,可见齐鸿对朱颜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根深种,那么对于朱颜的心态,就变成了——   赶紧好了得了别再病着折腾人了。   哦并不是婆媳之间那种“媳妇身体不好婆婆就赶紧往儿子屋子里放人免得儿子没人伺候”的微妙的婆婆和媳妇之间关于儿子胯.下二两肉所有权的竞争关系。   以玄帝的骄傲,自然是不至于和朱颜争抢对儿子的影响力的。   又不是眼界被限制在内宅之中,除了家务就只剩下男人和儿子的女人,没事这么变态的占有欲干嘛。   所以,在齐瑶匆匆忙忙求见表示终于找到药的时候,玄帝沉闷多日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玄帝命立春拿了药去往侧殿。   然而却万万没想到,侧殿之内都能闹起来。   被不肯暴露自己无助一面的朱颜拦在外面的齐鸿,不让人把药拿进去。   “老七!”齐瑶皱着眉头想闯进去,“老六能戒除毒瘾那是因为用的不多本人意志还算是强大,阿颜是个女儿家,她熬不过去会死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侯家二小姐那时候谁不希望她戒掉,皮都不知道脱了好几层,不依旧还是个毒瘾发作自残而亡。”   “这是她不愿意用。”齐鸿好几日不曾好好安眠,如今是眼角青黑,憔悴的一逼。   屋子里有“咚咚”的沉闷的撞击声,还连带着铁链叮当的声响,看样子是朱颜熬不住了,自己扯动了床上绑着她的铁链,撞倒着床柱的声音,还连带朱颜煎熬的惨叫。   “她……”齐瑶舔舔嘴唇,“你好歹让我进去看一眼,要是撞死了算什么……”   “她现在本就难过,你还进去,她不愿意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你强行进去,岂不是徒然惹她伤心。”齐鸿低低劝道,“这药我比你了解,熬过去就好了的。”   “老七!”齐瑶简直想踢死面前这个弟弟了。   里面都那个动静了,要她撞死了你还要怎样?   二人正对峙间,内间突然传来一声脆响,随后便没了声响。   齐鸿也有些心慌,不等齐瑶催促,自己就抬足踢开了门。   床柱上已经绑了厚厚一层,撞击也撞不死,朱颜被铁链限制在床榻之上,半点挪动的空间也无,而刚才的声音,是她抬手打翻了床边的瓷片,现在她手中握着带血的碎瓷片,划开的是自己的胳膊。   朱颜压抑地仰头,喘息声剧烈得如同现代社会的破风箱一般,一个相当解脱的姿态,眼底欲望与痛楚交织。   画面充满了一股凌虐的残酷感。   齐鸿眼眶都红了。   去他妈的互相尊重,去他妈的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   齐鸿直接扑上去,一手捞了朱颜的两只手摁到头顶,身上压住了朱颜躁动不已的身体,一条胳膊直接就送到了朱颜的嘴边,意识一会模糊一会情形的朱颜直接就咬了上去。   “皇姐别愣着了,弄个什么能让她咬的东西,别咬着舌头了。”   齐瑶以光速撕了自己宽大的袖子团成团塞到了朱颜口中,又哆哆嗦嗦去掏药。   “药不能用,鸦片用吸食毒性还没那么大,服用的话她就彻底的活不长了。”齐鸿都不忍看朱颜那张扭曲至极的脸,身上压着朱颜,低声道,“这是她的意思。她的医术造诣,皇姐总是放心的吧。”   齐瑶颇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最终是转身离开。   好半天,朱颜的抽搐才停了下来。   “你还是进来了。”朱颜瘫软在床榻上,半点力气都没了,只低低抱怨,“这么丑,你要是嫌弃我了怎么办呢。”   齐鸿心疼地捋着朱颜黏在脸上的头发,心疼道:“咱俩打平了。”   “嗯?”   “我治腿那会,什么难看模样都被你看完了。”   朱颜疲倦的垂了眼眸,低低笑:“我是个大夫,有什么看不得的。”   “我还是你夫君呐,你今后浑身上下,又有哪处不能让我看?”   朱颜轻啐一声:“呸,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淫媒,好意思!”   “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什么。”齐鸿轻轻笑着,“孤连教导人事的宫女都没有,今后可能也有不了别的姬妾了,真要说没规矩,何止淫媒这一桩?”   朱颜轻轻撇嘴:“你倒是想要,只是要她没我罢了。”   “所以我要你啊。”齐鸿低头,在朱颜额头印下一吻,“你见过我最狼狈的时候,我也陪着你戒毒,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凑合凑合过吧。”   朱颜垂下眼帘,愈发的困倦,只低低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大婚,有少儿不宜的内容,未成年人就不要开了知道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够了嗯…… 点开的同志们。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要是锁了我不负责给大家开锁。 然后…… 这本大概就写到这里吧,番外什么的,以后看心情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 如果大家希望更支持一点,能不能点入我的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完结两篇文了但是作收还是低的可怜嘤嘤嘤(期待脸)。 新文的话,我今年大四! 我保研了! 我有足够可以用来玩耍的时间! 所以最近有两篇文章,已经开了一个,另一个正在构思,欢迎大家支持^_^ 开了的一篇是写妲己的。 [封神]端庄的妖妃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775817 写过了绝对的长孙贤后,也撸过了正常的灰姑娘一样的朱颜架空,现在我的魔爪就要走向嫖妲己的路了。 历史学家的研究表明,或许商纣王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怂逼,当然我对商纣王没有多大的兴趣,我的兴趣主要是写附身在妲己身上的狐狸精。不写妲己,是因为真正的妲己死在驿站里了,写妲己难道恶搞她和伯邑考的青梅竹马吗? 之所以写狐狸精,因为觉得狐狸精好惨的,一样是九尾狐,看人家白浅凤九混成什么了,她混成什么了?明明是领导让她去商朝搞事,人家搞完了事但是领导不负责收尾,搞的人家最后人人得而诛之。讲道理啊,要不是领导搞事,狐狸精自己在轩辕坟修炼有什么不好,非要去勾搭有妻有妾的商纣王啊。 所以……明眼人已经看出了,我写的是封神演义的同人,有洪荒文的设定,能走历史的话我会尽量走点历史内容,不过不影响阅读。 希望大家支持吖。 准备开的第二篇,是写宝玉的。 吞口水。 我都不想描述这篇文了,放一下文案大家自行感受吧。 [红楼]宝玉女儿身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932100 如果……我是说如果。宝玉是个女孩,那么《红楼梦》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她,天地精华,美玉无瑕,文采气度皆一时之选,好个得偿所愿的清爽女儿。 他,少年成名,阆苑仙葩,因先天不足甚少露面,是个诗画双绝的无双公子。 他家中巨变孤身来投,本是个伶仃孤苦伤心人,却被她一个如同三月春光也似的笑容暖了心,从此…… 不好意思哦宝姑娘,你配不上林家公子。 【咳咳】 本文不尊重原著,目的是搞个大新闻,写一本绝世玛丽苏。 高能预警!雷文慎入!对OOC不负任何责任! 如果你已经进来了……那就只能…… 来啊,互相伤害啊o(* ̄︶ ̄*)o ☆、结局还是番外?   玄帝给齐鸿赐婚的旨意,在朱颜戒毒完事,住回鲁国公府,还守完了鲁国公的三年孝期,朱颜的身体也彻底养好了之后,终于颁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朱颜芳龄二十一,齐鸿芳龄二十五。   绝对的大龄剩男剩女了。   换了别人家的男人,二十五岁说不好闺女嫁妆都攒够了。   三年来,朱颜给鲁国公这个捡来的老爹守孝的过程中,齐鸿也在玄帝的放水之下,一点点开始接触实际性的朝政工作,虽说也没封太子,但大家也都明白,作为有且仅有,硕果仅存的皇子,还是在玄帝也不可能以五十岁高龄再生个儿子出来的条件之下,齐鸿已经是无可争议的太子。   所以朝堂上也没了当年皇子们个个齐全时候的风起云涌,派系林立。   朝堂上不纠缠,但是后院却纠缠惨了——   齐鸿是个金龟婿。   真正意义上的。   齐鸿后院里,正妃空缺,侧妃庶妃侍妾也空缺,膝下无子无女。   作为太子的一妃二良娣四孺人是一个没有,更不要说在可以期待的日子之内的一后四妃九嫔十六贵人。   这可是将来的外戚势力,将来的皇子乃至于皇帝的母族。   大人们对着无可争议的齐鸿效忠自不必言,夫人们盯着齐鸿的后院也如同丧尸盯紧了面前的人肉一般。   而玄帝也相当感念朱颜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至少是顶住压力,甚至是为了朱颜的名声还强行守住了大玄早就不讲究的古礼,三年之后才施施然下了旨意赐婚。   沉寂多时的鲁国公府又火热了起来——   前一个太子妃是鲁国公家的嫡女。   现在有且仅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安王殿下的正妃,也是鲁国公家的嫡女。   还是个据说当年在瓜州的时候生下来然后就和家里失散了,好容易十八岁的时候找回来还万幸没嫁出去,偏生倒霉遇上了鲁国公身死,活活拖到二十一岁高龄还没能嫁出去。   传奇程度直线上升啊!   想想今年安王殿下……因为一直两条腿不良于行所以被人怀疑是不是那个东西也不良于行于是玄帝干脆没有赐婚,如今已经是二十五岁高龄,似乎,如果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怕是和安王殿下也聊不到一起。   不过……   娶个神医进门,是不是安王殿下的第三条腿,真的不良于行?   八卦的人民群众们沸腾了。   虽然不能大半夜冲到安王屋子里看看他的那个部位功能是否齐全,但是下帖子请朱颜赴宴打着旁敲侧击的主意的人也不在少数。   于是,朱颜就在雪片一般的请柬当中不动如山的备嫁。   虽然亲自绣嫁衣出嫁事一件很美,在那个年代也是相对比较流行的事情,但是朱颜的女工水平……她也就剩下了亲自监督内务府派出的绣娘绣嫁衣并且亲自看着她们在可能修改不至于违反礼仪的范围之内修改自己的嫁衣出嫁的这个“亲自”了。   然后和娘亲说着体己话,琢磨着嫁妆里面要带什么东西用起来才顺手这件事,因为她其实也不是亲生的闺女儿,对实务操作也不熟悉,所以干脆是青园里面带出来的俩管理方面的人才直接包圆。   再之后,羞答答的听着父亲母亲在商量婚姻六礼都是个什么流程,也没有。   皇子大婚本来就没有皇子妃家啥事全是内务府拍板,这么一个很明确的将来的天子的大婚,哪里有你家家人置喙的余地?   那么,备嫁,还剩下什么一定要朱颜亲自做呢?   还是有一件的。   婚前性教育。   虽然朱颜是个大夫,都别说春宫图了,可能花柳病都看过很多,但是国公夫人虽然有那么点点不满意自己的小姑子和儿子安排下来的这么个要白白贴补嫁妆的女儿,但该走的程序她是不希望自己落人口舌的。   ——当然了,这个不落人口舌,也就剩下了遣人在大晚上暗暗戳戳送过来一卷春宫,和一些衣裳,和正常的母亲能给你口口相传什么的当然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也避免了两个其实并不认识的女人非要聊那些羞答答的事情的尴尬。   送东西过来的丫鬟顺手把含月拉走了,很明显让朱颜一个人自己看的意思。   自己看就自己看。   春宫打开的时候,朱颜相当的平静。   ——虽然说是现代人□□出来的医学生,但是她还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妹子,所以在早就知道了床笫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羞羞哒的事情,同时对这个年代的绘画水平有相当水平的了解的情况之下,是不会产生现代人对于古代版春宫图的“妖精打架画的好难看”的嫌弃的。   但是看过老司机们开车不代表自己上车的时候就不会惊慌——   她颇有些好奇地挑起了那件衣裳。   嫁衣是内务府备下来的,即便是有些按照她的喜好的修改,但那也是不违反大礼仪的前提之下的修改。   那国公夫人还能给她什么衣裳?   衣服挑起来,很快便看明白了。   是肚兜和袜带。   肚兜做的十分的……省布料。   甚至兜肚的功能可能做不到,勉勉强强,能兜住胸,还只是半兜。   有很多条细细的薄薄的丝带从一块巴掌大的大红锦缎边上蔓延而出,大红锦缎之上,绣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绣着一个酥胸半露,媚眼如丝的女子。   绣工相当的精致,虽然做不到五万根头发这么变态,但是眉宇之间的迷离挑逗的神色,让朱颜都有些把持不住。   而袜带和正常的到了膝盖甚至更往下的袜带不同。   这个袜带的具体长度,大概能到大腿往上二十厘米。   到底朱颜是一个本地妹子,没见过淘宝上的各□□趣内衣,也不知道日漫妹子们都是个什么样的打扮。   人类对性感的追求虽然因为文化不一样所以有所不同,但是精巧秀致,是大家的一致追求。   这个年代大家表面上都比较端着,但是这种内里的私下的夫妻之间的情趣,也已经相当的发达。   国公夫人在新婚前夜送这个东西过来,很明显不是用来压箱底,而是第二天要穿的。   正经大红的嫁衣之下,夫妻相对而坐宽衣,再之后看到这么一身贴身的衣裳。   早就明白人与人之间水乳交融的那些事的朱颜,脸红了。   ======   齐鸿已经憋这个大婚憋了三年,时间当然是足够的充裕,内务府在玄帝一朝之中也操办过了两个公主六个皇子的婚礼,早就驾轻就熟,自然礼仪细节上一应都是完美,样样周到。   王妃的品级,无可争议的将来的太子妃,玄帝去了之后的必然的皇后。   国公府为了傍上这位将来的娘娘,内务府直接按照太子妃的级别准备的嫁妆,连带青园已经颇有些家底的学生们的各种礼物,带着玄帝贵妃淑妃一应的赏赐。   红妆岂止十里。   齐鸿守身如玉到如今,大家都知道憋得狠了,又兼想到人难免有病,一病难免求朱颜,一求就得提防人家打击报复,于是乎闹洞房也居然十分的和谐,乃至于拦齐鸿喝酒的人也不敢很拦。   也是不得不和谐,更是不敢灌醉新郎——毕竟都是大龄剩男剩女了,早些时候什么亲吻拉手啊,除了上床,夫妻之间能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做完了,哪里还有结婚之间根本没见过面的新婚夫妇在刚刚接受性教育之后的羞答答的洞房来的和谐。   至于灌醉新郎……   别闹了,将来的皇帝。   你灌一个?   所以,齐鸿是在脑子相当清楚的时候,用喜秤挑起的朱颜的喜帕,很快完成程序之后把喜娘赶走,再下一秒,朱颜口中就充满了齐鸿轻软绵长的男子气息,连带喝了点酒带着的酒香。   新婚之夜,总不能抬手就卸了人家的下巴,偏偏齐鸿也不是传统的浅尝辄止,而是越吻越深,朱颜直接就忘了呼吸,在大脑突然供血不足的晕眩之下,迷迷瞪瞪就用自己的舌头迎合了上去。   交颈而缠。   两辈子除了朱颜就没谈过恋爱的齐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学宿舍楼下的情侣们总是宁愿在冷风之下进行这种运动,还是深入的舌吻。   一开始浅尝辄止的时候,那种“终于能够靠近她还不会被推开”的感觉,超过了初吻的兴奋,齐鸿暂时没感觉出来。   但是现在的深入,如今的拥有,实实在在令人心动神摇,把持不住。   原来,情侣们,真的不是,为了虐狗,才深吻那么久的。   齐鸿舌头深入,手上也没闲着,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照顾着朱颜的衣带。   朱颜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为什么会有一边能够一点一点扣关而入,唇齿交融,一边还能无障碍脱衣服,明明是在一心二用,但是不管是在哪一方面,他都做的完美到无可挑剔,顺手无比。   那是当然……   憋了三年了这倒霉孩子。   齐鸿看见了那个大红的内衣,朱颜的身体已经完全长开,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身体,裹着这么带有挑逗意味的衣裳。   齐鸿险些喷了朱颜一脸的鼻血。   鼻血虽然没喷,朱颜却感觉到了齐鸿身上某个部位的变化。   她想把自己因为到底是只有理论没有实践所以有些紧张,一紧张就相当不自觉缠在齐鸿腰间的手松开,可又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还在纠结之间,齐鸿便已经贴了上来,唇角终于离开了朱颜的唇,反而细细密密地,从脸颊一路往下吻去,朱颜控制不住地手上用力,指甲深深掐进齐鸿的后背。   并且感觉自己可耻的渐渐空虚了起来,几乎是本能地靠近了齐鸿。   齐鸿也牢牢把住朱颜的腰,在彼此更加契合的时候,朱颜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意义。   “唔……”这是朱颜。   “颜儿……”齐鸿低低喘息道,“我好喜欢你。”   朱颜好容易喘了一口气,呢喃着:“我也是,好喜欢,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暗搓搓的求一把作者收藏。 谢谢大家,鞠躬。 ☆、新书宣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大概就写到这里吧,番外什么的,以后看心情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 如果大家希望更支持一点,能不能点入我的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完结两篇文了但是作收还是低的可怜嘤嘤嘤(期待脸)。 新文的话,我今年大四! 我保研了! 我有足够可以用来玩耍的时间! 所以最近有两篇文章可能会琢磨开一个,欢迎大家支持(也就是点个收藏啦,点一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哟)^_^ 一篇是写妲己的。保研的时候有时候心情不好就写文章,也有个十几万的存稿了,应该没有断更之虞。 [封神]妲己崩人设 写过了绝对的长孙贤后,也撸过了正常的灰姑娘一样的朱颜架空,现在我的魔爪就要走向嫖妲己,哦不,嫖狐狸精的路了。 历史学家的研究表明,或许商纣王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怂逼,当然我对商纣王没有多大的兴趣,我的兴趣主要是写附身在妲己身上的狐狸精。不写妲己,是因为真正的妲己死在驿站里了,写妲己难道恶搞她和伯邑考的青梅竹马吗? 之所以写狐狸精,因为觉得狐狸精好惨的,一样是九尾狐,看人家白浅凤九混成什么了,她混成什么了?明明是领导让她去商朝搞事,人家搞完了事但是领导不负责收尾,搞的人家最后人人得而诛之。讲道理啊,要不是领导搞事,狐狸精自己在轩辕坟修炼有什么不好,非要去勾搭有妻有妾的商纣王啊。 所以……明眼人已经看出了,我写的是封神演义的同人,有洪荒文的设定,能走历史的话我会尽量走点历史内容,不过不影响阅读。 希望大家支持吖。 第二篇,是写宝玉的。 吞口水。 我都不想描述这篇文了,放一下文案大家自行感受吧。 【文案】 如果……我是说如果。宝玉是个女孩,那么《红楼梦》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她,天地精华,美玉无瑕,文采气度皆一时之选,好个得偿所愿的清爽女儿。 他,少年成名,阆苑仙葩,因先天不足甚少露面,是个诗画双绝的无双公子。 他家中巨变孤身来投,本是个伶仃孤苦伤心人,却被她一个如同三月春光也似的笑容暖了心,从此…… 不好意思哦宝姑娘,你配不上林家公子。 【咳咳】 本文不尊重原著,目的是搞个大新闻,写一本绝世玛丽苏。 高能预警!雷文慎入!对OOC不负任何责任! 如果你已经进来了……那就只能…… 来啊,互相伤害啊o(* ̄︶ ̄*)o 哦,请不要给我寄刀片谢谢大家。 唔,等我在同人玩腻了,就回来开一篇庶女奋斗文。 一样放一下文案吧(不然显得我不雨露均沾了~ ̄▽ ̄~),有兴趣的亲提前点个收藏叭~ 【文案】 导演:如果你穿成个庶女,怎么办? 方泽:抱嫡母的大腿。 导演:嫡母是红楼梦王夫人那种笑面虎级别的。 方泽:……抱祖母的大腿。 导演:祖母不是贾母那种老狐狸级别的。 方泽:那……姨娘的? 导演:姨娘失宠。 方泽:……WTF! …… 导演: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怎么办呢? 方泽:还抱什么大腿啊,装不成孙子就甭装了,站起来正面杠不要怂! 最后,谢谢大家在我写《当医家女遇上夺嫡男》(又名《得太医者得天下》)时候的支持,尤其感谢我在保研过程中依旧不离不弃的亲爱的们。 鞠躬。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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